这年头物质相当匮乏, 乡下河里的鱼一般情况下,都是还没有等长大就被人捞了。
能长到十来斤那是相当厉害了,能钓上来那就更厉害了。
这个大小放在盆里都显得有点憋屈, 祝安安盯着来回翻面的大鲤鱼有些咋舌,她记得曹叔以前好像还没这个兴趣爱好的。
没事的时候更喜欢看报溜达,或者找侯大夫下棋, 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捣鼓出来的钓鱼竿,关键还真的给他钓上来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
祝安安朝着胡婶儿由衷夸赞, “曹叔厉害啊!”
胡兰花:“厉害啥呀, 估计就这一次了!”
祝安安了然状。
懂, 开局即巅峰嘛。
跟着一起进来的曹英毅已经蹲到了盆前,抓起大鲤鱼掂了掂,“嚯,这么看更大, 刚好过节,中午干脆一起吃得了,弟妹你等我给露一手。”
有了对象的曹英毅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厨艺越发的熟练, 照他的话说就是, 要是没入伍的话, 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国营饭店当大厨呢。
对于自己小儿子这个言论, 胡兰花一直秉承着‘你开心就好’的态度。
祝安安轻笑出声, “行啊,那就看曹哥的了。”
曹英毅挑了挑眉,“小意思, 老秦你来给我打下手, 妈你就跟弟妹在外面歇着。”
说着还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 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胡兰花也没阻止, “那你们弄吧。”
话落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这肉厚,改刀的话要深一点,不然不入味。”
曹英毅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少操点心。”
胡兰花‘嘿’了一声,朝祝安安撇了撇嘴,“说多了还不乐意。”
祝安安笑着接话,“曹哥既然不用你操心,那婶儿你操心操心我,给小船勾的帽子快收尾了,我瞧着有点收不住。”
拿毛线打各种东西这件事情上,老一辈就是权威。
胡兰花当即也顾不上鱼了,“拿来我看看。”
等帽子收好尾,午饭也做好了,一大盆鱼加上其他菜,整得还挺丰盛。
祝安安往门外瞅了瞅,“叔真不回来吃?”
曹英毅被钵烫到了手,正把手往石头耳朵上放呢,闻言呼呼道,“爸不吃我们吃。”
祝安安:“………………”
是亲儿子。
胡兰花也是这个态度,“就是,不用管他。”
说是这么说,但是等开饭的时候,还是找了空的钵给舀了一点出来。
屋里碗筷声碰撞,没人注意到屋外,曹宏博拿着自制的钓鱼竿空手路过,一边进家门一边想着,小秦家里还怪香的。
前面他提着鱼回来的时候,老婆子说了一家一半,也不知道他家咋做的,他喜欢吃剁椒鱼头。
曹宏博这么想着,结果推门一看,家里别说鱼头,连个人头都没有。
曹宏博:“???”
人呢?他说不回来吃,还真就饭都不做了?
两分钟后,曹宏博拐去了隔壁,隔壁人头有,鱼头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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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的热闹渐渐淡去后,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同时小学生也迎来了期中考试。
因为一起参与了家属演出的缘故,祝安安倒是和赵丹心熟悉了不少。
具体表现在赵丹心同志觉得祝安安时不时给孩子补习一下的教育方法很好。
所以也给家里的小孩安排上了。
从那以后,据邻居说四团副团长家里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
给祝安安乐得不行,辅导孩子写作业确实不是一般家长能干的。
在这样的气氛中,一天天的,时间过得飞快。
弹指间便到了腊月份。
六七个月大的小船能坐起来了,同时也越来越不好带。
会坐已经不能满足这个小东西了,他开始撑着小肉手臂学爬。
以前在卫生所,祝安安干活的时候,孩子睡着后完全可以不管,毕竟除了躺在那里他也动不了。
现在不行,这小崽子有时候醒了不哭不闹,就自己在那爬。
祝安安怕他从小木板上滚下来,就给搞了个围栏栏着,时不时还要进屋看几眼。
不过这小崽子脾气倒是好,有时候好不容易爬了一点距离,被自己妈妈扯回去以后也不哭不闹,就继续往前爬,乐此不疲。
要是长大后还有这份毅力,估计是个能干大事的。
当然眼下,七个月的小婴儿大部分时间也还是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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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腊月份以后,除了准备过年,家里还有一件大事,准确的来说,是隔壁的大事。
那就是,曹英毅和秦双要结婚了。
这年头多的是见了一两面就结婚的人,秦双当时回去是因为工作和开介绍证明的问题。
这几个月祝安安和秦岙也跟家里打过电话。
她们做哥嫂的,对于妹妹的婚姻问题当然只起到一个建议的作用,主要还是看秦双跟曹英毅自己怎么想。
原本选的日子其实也是这段时间,但是是年后的。
之所以提前是因为前段时间,政委家的陆嫂子来找过祝安安,说二五七旅有个营长转业了。
他媳妇儿是小学老师,他们家这一走,就空出了一个教师岗位。
好歹是要教书育人,这工作不是谁都能干的。
当时陆嫂子来找祝安安,就是问问秦双什么时候来,高中学历教小学完全够。
前提是,人得在这。
家属院里有初中高中学历,还没有工作的人几乎没有。
如果秦双不来,这教师岗位就得从下面管辖的公社招。
按照原本定的那个年后的日子,秦双来的时候小学都开学了,这个岗位到时候估计就轮不到她了。
所以干脆就提前了,年前也有一个不错的日子。
这不今天才腊月初五,曹英毅就已经请好了长假,准备动身去清塘大队接未来媳妇。
顺带酒席也在那里办,回来的路上刚好可以绕一圈,去曹英毅老家见见亲戚认认人。
胡兰花两口子是要跟曹英毅一道走的,一来她们老两口来这边也一年半了,还怪想家里几个大孙子大孙女的。
二来,好不容易盼到小儿子结婚,办酒席当然想在现场。
火车票是明天的,满打满算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这不曹英毅一家子下午就开始整理吃食了,容易放坏的都给祝安安拿来了,家里的老母鸡交给了石头小然帮忙喂。
曹英毅在两家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兴奋地仿佛要起飞。
石头小然凑在一起露出了好似看猴子表演的表情,石头扭头问祝安安,“娶媳妇儿居然能这么开心吗?”
祝安安耸了耸肩,“我没娶过呀。”
秦岙抱着小船路过,“是挺开心的。”
他当时一晚上没睡着。
小然拍了拍石头肩膀,“等你以后娶了就知道了。”
石头摇头,“我才不要。”
石头不要,曹英毅确是恨不得自己能飞,买的火车票都是上午的,一大早就带着父母背着行李去了火车站。
今天不是休息的时候,祝安安夫妻俩自然不能送人去火车站,就在院门口说了会儿话。
等人走后,当天晚上,祝安安一边逗着自家胖儿子,一边想了想跟秦岙说道,“小双这一来,家里以后就剩妈跟土蛋豆子了。”
秦岙坐在另一边拦着乱爬的小船,闻言抬头看了过来。
祝安安继续说道,“你想过干脆让妈她们直接住这边吗?”
家里完全是能住得下的,土蛋豆子那屋可能有点挤,但问题也不大,可以打上下铺样式的床。
秦岙抱住爬他身上的小崽子,“妈应该不想来。”
祝安安给了个疑问的眼神。
秦岙低声解释,“爸还在那。”
祝安安停顿了一秒,记忆里有关秦岙父亲的其实压根就没有多少。
只知道埋在后山了,之前办酒席的时候,秦岙偷偷带着她去烧过纸。
秦岙又说道:“刚分到房子的时候就跟妈提过,她说她不想来,怕走了爸一个人在那孤零零的。”
祝安安莫名有点伤感,“妈跟爸感情真好。”
秦岙笑了一声,“妈说她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祝安安:“那怪不得。”
这么算起来,大半辈子都在一起的人,感情自然深。
青梅竹马,战乱又一起逃到了这边,一路彼此依靠着,那确实不舍得离开。
她之前只听秦岙提过,他爸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他妈那边上面还有三个哥哥。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秦岙其实还有三个舅舅在世的,就是不知道在哪。
那个战乱的时代,有时候一走散就是一辈子。
自己公公婆婆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事情,祝安安倒是第一次听说。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啊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的小船开始闹了,凑过去就给了秦岙一口。
又没长牙,疼是不疼的,就是糊了一手的口水。
秦岙嫌弃的语气,“真是个小猪崽子。”
小船听不懂,只知道终于有人理他了,嘿嘿一笑,又朝着祝安安爬来。
祝安安抱起来颠了颠,“你该睡觉了。”
小船:“啊啊~”
祝安安:“嗯,对,睡觉。”
小船:“啊啊~”
祝安安:“不想睡也要睡。”
当父母的人,多少都会点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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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很快过去,今年过年跟去年差不多,依旧有不少人回老家,有小皮孩子天黑了不睡觉,在外面放炮。
等到正月初九这天下午,祝安安没去卫生所,去隔壁帮忙收拾了一下。
不出意外的话,秦双今天该来了。
接近五点的时候,祝安安在家里备菜,胡婶儿她们一路舟车劳顿,晚上肯定是在这边吃。
冬天天黑得早,加上今天天气不怎么好,一直都雾蒙蒙的,这会儿更是看着要黑了一样。
就在祝安安想着人怎么还没到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安安姐!嫂子!我的亲嫂子!你在哪呢?”
祝安安快步从厨房里出去,“这儿呢。”
秦双两个麻花辫依旧跑得飞扬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曹英毅一直跟在后面。
秦双三两步凑到了祝安安跟前。
祝安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憋出来了一句,“胖了。”
秦双:“………………”
好熟悉的话,好熟悉的场景,好像在哪里发生过?
秦双瘪了瘪嘴,“别说出来嘛。”
她这个冬天吃得确实多了点。
跟在后面的曹英毅接话道,“我觉得刚刚好。”
祝安安啧了一声,没再说这个话题,“烧了水,先洗洗吧,我去炒菜。”
坐了这么些天的火车,秦双她们还都挺累的。
晚饭就祝安安跟秦岙两人在忙活,秦双身体累了,但是嘴闲不住。
洗漱完以后就取代了石头的位置,坐在那里帮忙烧火,然后叽里咕噜地说曹英毅哥哥姐姐都好热情,就是邻居好像把她当猴看,都给她看不自在了。
说她工作卖了五百块,现在可是有不少钱呢,给她们都买了不少东西。
说火车上的饭真难吃,都是冷的。
说办酒席的时候,会计家的蔡自强大哥又自发地当起了自行车车队,结果又又又把他老爹的自行车摔了。
诸如此类,叽里呱啦说得秦岙额头青筋突突的。
祝安安发笑,凑到秦岙身边小声说道,“小船肯定是遗传到了你家的话痨基因。”
秦岙身上没有,秦双身上有啊。
秦岙当然也知道自家小崽子啥样,颇为嫌弃道,“不知道挑点好的遗传。”
祝安安笑道,“怎么就不好了?我觉得挺好的。”
起码家里热闹,比如现在,厨房就没这么热闹过,明明也就他们三个人。
曹英毅跟胡婶儿老两口先回去收拾东西去了,祝安安下午只是简单地帮忙弄了弄,带回来的东西总是要整理的。
秦双从灶膛跟前抬起头,眯着眼问道,“你俩说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祝安安摇头,“当然没有。”
同一时间,秦岙‘嗯’了一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秦双:“………………”
祝安安转移话题,“饿吗?要不要先吃点?”
秦双没客气地伸手拿了半截红薯,没管她老哥继续叽里呱啦。
她哥不爱听,她嫂子爱听就行!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胡兰花老两口脸上都有点憔悴,一看就是在火车上没休息好。
曹英毅倒是挺精神的,吃完饭还说要帮忙把碗洗了。
祝安安没让,又不是多费力的活,她看了看秦双,“不是都累了,你们赶紧去休息吧。”
秦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嫂子我先去睡了啊。”
说完就朝着小然的卧室走去。
站在门口等媳妇儿回家的曹英毅:“?????”
祝安安出声喊住人,“你去哪呀?”
准备推卧室门的秦双一顿,后知后觉嘀咕,“对喔,我结婚了。”
结婚了该去隔壁睡。
祝安安秦岙两人:“………………”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困,脑子都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