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里屋里, 祝安安夹着嗓子逗弄了小船好几声。

小船声声有回应,就是越到后面越有点急切,‘啊啊啊’的好似在催促……

他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妈妈怎么还不给他吃的呢?!

外面响起了候大夫问诊的话,祝安安没再逗快要哭了的大胖儿子,关好门给喂了奶。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祝安安抱着去抱着回,小家伙好像还挺喜欢出去的, 在外面的时候小手臂挥得很带劲, 眼珠子也亮晶晶的。

转眼间, 到了石头小然开学的时间。

两人已经不再是去年的新生了,就几分钟的距离,祝安安开学报道都没去送,让人自己拿钱去的。

院儿有小孩儿上学的家庭几乎都这样, 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在于……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上学,尤其是疯玩了一个暑假。

面对开学,总有小皮孩子想给家长展示一下自己头很铁, 临了临了都要出门了, 还想多问一嘴能不能不去上学?

结果显而易见, 不少人家门口上演着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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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秦岙也被通知有任务要外出。

晚上, 卧室的灯亮着,祝安安刚把儿子哄睡着就听到孩子他爸扔下这么个炸/弹。

祝安安怔了两秒才问道,“要去很久吗?”

秦岙搂着媳妇儿腰, “保守估计一个月左右。”

祝安安撇了撇嘴, “啥时候出发?”

秦岙低声道, “明天一早。”

祝安安一惊, 从秦岙怀里退了出来,“下午回来怎么不说呢,需要收拾东西吗?我去弄。”

说着就要迈开步子,只不过才刚动了一小步又被秦岙拉了回来。

“不用收拾,我都弄好了。”

祝安安双手揽着秦岙肩膀,眼眶有点微红。

除了刚结婚那会儿,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秦岙出的任务其实不算多,更多的还是日常训练或者搞联合训练。

有时候会参与周边城市救灾之类的工作,这种出发前祝安安都是知道要去哪的。

像今天这种,啥也没说就代表可能是要上战场,子/弹不长眼,人还没走呢,祝安安就开始担心了。

秦岙叹了口气,单手捧着自己媳妇儿的脸,额头蹭了蹭,“舍不得?”

祝安安摇头,“才没有。”

分开是其次,又不是没分开过,担心的情绪占了上风。

秦岙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媳妇儿的脑袋,“这种任务大大小小经历过不少,不算大事,咱大胖儿子还没学会叫爹呢,说什么也得安全回来,等我回来……”

后面的话秦岙没说完,被祝安安捂在了掌心里,“可别立flag。”

秦岙疑惑眼,“什么意思?”

对于自己媳妇儿有时候蹦出来的一些名词,他经常理解不了了。

哪怕屋里就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祝安安还是很小声地说道,“以后很多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说等我回来就娶你啊,等我回来去干啥干啥,然后就都回不来了。”

秦岙一脸不理解的表情,“为什么要这么演?”

祝安安耸了耸肩,“为了戏剧冲突?谁知道呢。”

秦岙搂着祝安安肩膀,低头在嘴唇上撮了撮,“那这不适用于我们,我都娶到了。”

夫妻俩搂搂抱抱好一会儿后,才关灯躺下。

被这题外话一打岔,祝安安不舍担忧的情绪冲淡了一点。

到底是心里惦记着,以前秦岙大清早起来早训的时候,祝安安压根就不知道。

今天天还没亮,秦岙一动,祝安安就醒了。

秦岙侧身看了过来,小声道,“还早,别起来了,再睡会儿。”

祝安安在床头摸索了几下,打开手电筒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钟,确实很早。

祝安安打了个哈欠,“我送你到门口。”

简单收拾了一下,祝安安送人出门的时候,隔壁也有动静传来。

这次是五团六团一起去,曹英毅打开院子门,就看到老秦身后有弟妹,舒团身后有林嫂子,他身后……

有空气。

曹英毅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明明气温不算低,他心却有点哇凉哇凉的。

对象离他有上千公里,送也只能在梦里送。

真的是……有媳妇儿了不起啊!

他很快也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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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吃早饭的时候,石头小然才发现家里少了个人。

石头仰着个脑袋,“姐夫呢?”

祝安安:“出任务去了,估计得走一个月。”

石头皱着个小眉头,“这么久?”

来院儿久了,两小孩都很清楚出任务意味着什么,去年就有四团的一个副营长,回来少了条胳膊,不得不转业。

祝然然想了想,“那姐晚上我跟你睡吧。”

快十一岁的小女娃是个小大人了,知道晚上带孩子辛苦,姐夫不在,她能顶上。

祝安安喝了口稀饭,“不用,小船晚上不怎么闹人。”

一般情况下,她只用晚上摸索着起来喂趟奶就行了,有时候也需要换个尿布。

小然跟她睡能帮上的忙其实有限,到时候还一吵吵醒两个,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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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日子照旧。

刚开始的时候祝安安还想得厉害,总是想着秦岙现在在干啥,到哪了之类的。

也有点不适应晚上身边没有人,半夜小船哼哼唧唧的时候,她半梦半醒间总是下意识喊人。

结果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后,才反应过来人不在家里。

只能认命地爬起来哄小崽子,几天过去她已经懒得爬了,直接把小船放在秦岙睡的位置上,伸手就能够到。

以前两个人睡的时候,没把小船放中间,是怕半夜不小心压到。

她现在一个人睡就没这个顾虑了,空间大,她睡觉也老实,不用担心小船被压到或者掉下床。

时间一晃半个月,除了固定休息的周六,卫生所祝安安也天天去着,期间隔壁章南春母女俩在林嫂子的陪同下也去过几次。

一来二去倒是熟悉了不少,祝安安看过章南春的脉案,就是典型的心气郁结外加上营养不良,月子病之类的叠加在一起,要调理得慢慢来。

这些病症再结合上小鱼跟母亲姓,其实不难猜出章南春遇到过什么。

林友瑶有意想让外甥女多认识认识人,多出去走走,所以闲聊的时候倒是跟祝安安透露了一点。

总结起来就是遇人不淑。

章南春跟她前夫是小学同学,到了适婚的年纪,经人介绍顺利结了婚。

刚开始还好好的,自从她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体没办法再生以后,前夫家里人就变了。

明里暗里的各种数落,坐月子的时候更是没人照顾。

之前顾及着女儿还小,各种忍让,但是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

前段时间她哥哥弟弟带着人大闹了前夫家离了婚,她前夫家里人巴不得离婚,想再娶一个,甚至都已经在接触其他女同志了。

章南春兄弟两人抓住这个把柄,倒是给要来了不少赔偿。

但是她哥哥弟弟都是有家庭的,林嫂子姐姐去世后,姐夫又找了一个老伴儿。

离婚的章南春回到娘家像是寄人篱下一样,外加上周围邻居指指点点,本来身体就虚,心情一不好,情况就更糟糕了。

离得太远,几年见不到一次面,林友瑶以前都不知道,知道的时候真是又生气又着急,买了票就去把人接过来了。

院儿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也没人会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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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号这天上午,林嫂子带着章南春又来卫生所了。

因为需要扎针,隔几天就得来一次。

祝安安站在旁边学了学侯大夫的手法,在卫生所需要候大夫扎针的时候可不多,平时基本都是抓药吃就行了。

这两年她也没拉下练习,没人给她扎,她就扎模型,有次虎头来找石头玩,还给小孩儿吓够呛。

看到一半,小船醒了。

祝安安不得不先顾小崽子,喂完奶小船还精神得不行,小嘴一直哼哼的。

祝安安点了点小鼻子,“你刚生那会儿,说你是个小猪崽子,你爸还不乐意,明明就是个小猪崽子。”

小船:“哼~”

祝安安回‘哼’两声。

小船小嘴一撇,一副要闹的模样。

自己儿子祝安安还是了解的,这状态一看就是想要出去。

可能是她天天抱着来来回回的,给小崽子都抱野了,这么小就不想在屋里待着。

祝安安无法,只能抱着出去转转,果然一出来那小嘴就不撇了。

祝安安没好气地点了点脸上的嫩肉,“小屁孩!”

小船听不懂,只是很欢快地挥舞着小手臂。

这大上午的,晒太阳是不可能晒的,祝安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树荫底下。

小鱼也蹲在那儿拿个树枝在写写画画,这小孩大部分时候都喜欢一个人蹲在地上看蚂蚁或者看小花小草。

要是有不认识的人来,她就会飞快地跑到自己妈妈身边。

见祝安安见的次数多,现在倒是不怯生生地看人了,只扭头看了一眼又在那写写画画。

祝安安也没去打扰小孩儿,拿个树叶在那逗小船,看人小手伸过来想抓又抓不到。

逗得小家伙都有点急眼后,无良妈妈才大发慈悲让人玩一会儿。

小船挥着树叶‘啊啊’叫,也不知道在说个啥。

祝安安注意力都在儿子身上,小鱼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她都没看到。

小鱼好奇地看着玩树叶的小船,小声说道,“不睡、睡觉。”

祝安安反应了两秒后,才看向小丫头问道,“你是说他为什么不睡觉?”

小鱼点点头。

祝安安笑道,“可能要再过几分钟才能睡着。”

这小姑娘不仅喜欢自己待着,还喜欢说话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极其的精简。

祝安安也是过了好几天才发现这个问题,她问过林嫂子,人说小姑娘没什么毛病,可能是被以前那家庭氛围影响的了。

祝安安也观察过,她刚开始还以为这小姑娘有自闭症。

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她也没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熟悉的人还是有沟通的。

就是单纯的胆小,估计以前在家里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祝安安每每看到这么小小的一只依偎在自己妈妈身边时,都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章南春的前夫一通。

家里也不知道是有多少家业,非得有个儿子来继承。

这种人就该老无所依,死了没人收尸。

当下,祝安安还不知道自己真的一语成谶了,此时小姑娘还好奇地看着不睡觉的小船。

看了没一会儿,思维又很跳脱地指了指旁边石板上晒着的小鱼干。

“小鱼。”

祝安安点头,“是,小鱼。”

这都是有些乡亲送的,夏天是捞鱼的好时候,没钱给诊费的,基本上都会拿这些东西来代替。

小鱼又指了指自己,“小鱼。”

小幼崽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是很让人心里柔软。

祝安安轻笑了一下,“对,你也是小鱼。”

大概是因为句句有回应,小姑娘又开心地指了指地上,“大鱼。”

祝安安顺着看去,然后就发现地上刚刚小姑娘写写画画的地方,确实被画出了一条大鱼的模样,而且画得非常的像。

祝安安眼里闪过惊讶,“真厉害,你妈妈教你的吗?”

三岁小姑娘拿树枝画成这样,真的是有点天赋在身上。

她上小学的时候,手抄报画鱼就只会画个八字。

然后在前面的圈里点一个点,算是小鱼的眼睛了,河水就是几条波浪线,没啥艺术细胞。

小鱼点了点脑袋,露出一个害羞又开心的表情,“嗯,厉害。”

祝安安现在已经能从小姑娘精简的词语里提炼出准确意思了,“你是说你妈妈比你还厉害?”

小鱼这次脑袋点的幅度都大了一点。

祝安安顺着话夸道,“那你妈妈真的很棒!”

看来艺术细胞果然是遗传的。

小鱼笑容幅度也大了一点,害羞地跑开了。

祝安安有点被萌到,一低头发现大胖儿子已经睡着了。

祝安安抱进屋放下后,又去围观候大夫扎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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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五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外面刮风下雨的,祝安安没敢把小船往外抱,卫生所干脆也没去。

要是抱出去给吹发烧了,她能自责死。

外面雨声噼里啪啦的,家里两个小学生学照常去上了,毕竟距离近,也没大到不能上学的程度。

祝安安在屋里闲得没事,整理了一下秋冬的衣服,石头长得快,有两条裤子都露脚脖子了。

等天气冷下来,到时候穿着肯定灌风。

祝安安剪裁了一点碎布下来给改了改,一上午缝纫机都哒哒哒的。

中午雨停了,祝安安刚想去菜园子里,把被雨打下来的菜捡回来吃了呢,隔壁胡婶儿端了个钵进来。

“小安你还没做饭呢吧?上午在家没事炖了点鸡汤,趁热吃。”

胡兰花一边说着一边就端进了厨房。

祝安安手里拿着个簸箕跟了进去,“谢谢婶儿。”

胡兰花‘嘿’了一声,“客气啥,你那菜留着晚上再做吧,坏不了。”

这么一说,祝安安也懒得开火了。

让小然跟石头两人去食堂打点馒头再加一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祝安安放下簸箕,喊住要走的胡兰花,“婶儿你跟叔喝米酒吗?我前几天闲得没事做了点,早上看差不多好了。”

“你端点回去,早上要是不想做饭,可以泡炒米子喝。”

胡兰花凑过来看了看,“行,我拿点回去。”

随后又问道,“你咋还做这个了?你不能喝吧?”

祝安安找了个干净的钵,“我没喝,前几天不是闷热嘛,想着做来给石头小然喝的,谁知道做好这天气又不热了。”

夏天喝点米酒可以解暑,当然她在哺乳期还是不能喝的。

胡兰花附和道,“这一场雨下下来,估计后面能凉快好几天。”

话落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毅他们啥时候回来,可别等天气都凉下来了还不回来。”

祝安安心里也惦记着呢,“都二十来天了,应该快了。”

大概是有点预言天赋在身上。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秋雨带来的凉爽散去,气温又回升了一点。

凌晨时分,大家都进入梦乡的时候,大路上一辆辆军用车辆朝着驻地驶来。

后面车斗里,两边坐满了人。

有人四处张望,“快到了吧?”

当即就有人附和……

“再不到老子屁股要颠掉了。”

“我媳妇儿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我留门?”

“想我闺女了,前面走的时候抱着我哇哇哭,嗓子都哭哑了。”

…………

秦岙也望着车外没吱声,曹英毅胳膊捣了人一下,“装深沉呢?”

秦岙斜了人一眼。

骆元亮笑道,“老秦很明显这是在想媳妇呢。”

有人哈哈一笑,“曹哥没媳妇儿,理解不了。”

曹英毅朝着那人,“滚滚滚,怎么理解不了,老子也是有对象的。”

“对象跟媳妇儿那还是有差别的。”

叽里呱啦中,车辆驶入了驻地。

家属院里静悄悄的,秦岙摸黑推开院子门,一进门就对上了惊醒的小狼。

秦岙小声,“别叫,是我。”

小狼眼睛在黑暗中发绿,见是男主人又趴下去睡了。

秦岙也没先进屋,直接在外面压水冲了个凉。

在车上没参与战友们的叽里呱啦,但确实是想媳妇儿想得厉害。

秦岙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卧室门。

在这边祝安安晚上睡觉没有关门的习惯,一来是安全有保证,二来秦岙之前有过半夜紧急出任务的情况。

她不知道人什么时候回来,所以门压根不会关。

秦岙动作很轻,没有吵醒床上的人。

就在他想躺下搂一楼媳妇儿睡的时候,定睛一看发现这边躺了个小东西。

小东西睫毛眨了眨睁开了眼。

秦岙气声,“你怎么睡这来了?”

时隔将近一个月,不熟悉的气味凑过来,小船瞬间爆哭,哭得特别大声,“哇哇哇……”

祝安安熟睡中一惊,“怎么了怎么了?”

结果一睁眼就对上了一个黑影。

祝安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给吓了一机灵,爬起来的动作幅度大了一点,直接滚下了床。

卧室里一阵‘咚咚哇哇’。

吓到儿子后又吓到了媳妇儿的秦岙:“………………”

这跟他想象中的场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