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 曹英毅不知道自己又被发了一张好人卡,正在找盆装鱼呢。
秦岙瞥了人一眼,“拿回去自己吃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鱼, 他都怕自己媳妇儿吃起来有负担,他又不是弄不来,就是这会儿有点晚了。
曹英毅一脸我俩谁跟谁的表情, “跟我客气啥,给弟妹的。”
阮新燕把盆里的菜挪出来后, 递了个空盆过去, “小曹你妈做好饭了吗?要是没做好就在这儿吃吧。”
她其实没觉得这是个事儿, 两条鱼而已,邻里之间处得好的话,就是会经常你给我几把菜,我给你一块姜的, 她也给隔壁胡姐拿过自己做的腊肉。
这么想着,阮新燕还看了秦岙一眼,小岙今天咋跟自己战友还客气上了呢, 以前也不这样啊。
鱼汤对小安好, 这几天在医院都没咋吃好, 刚好多吃点补补。
也不怪阮新燕不往那些方面想, 一来是年龄差太多, 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二来,自己的女儿她太了解了,别人家父母看到没结婚的男女同志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说话, 可能会多想。
但阮新燕不会, 她只会觉得秦双可能又在说谁家好玩的八卦。
阮新燕在心里觉得自己大儿子今天有点奇怪的时候, 被问到的曹英毅停顿了一秒, 很自然地说道,“我妈还没做好呢,那我就不跟阮姨客气了,早就想尝尝阮姨的手艺了,每次路过闻到都香得不行。”
幸好,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跟二老说了,让他们先吃,他妈应该不会这个时候出来喊他。
阮新燕被逗笑了,“哪谈得上什么手艺,就是些家常菜,随便弄弄。”
曹英毅也笑了一声,“阮姨您这就太谦虚了,家常菜那也分好吃的家常菜和不好吃的家常菜,阮姨您做的就属于顶顶好吃的那种。”
阮新燕哈哈一笑,眼角皱纹都笑得皱在了一起。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两人聊得格外好的秦岙:“………………”
这气氛,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多余是怎么回事?
秦岙视线落在曹英毅身上,这么多年,他怎么没发现老曹这么会哄长辈呢。
曹英毅感受到目光了,但是死撑着没回头,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怀疑老秦能让他当场消失了。
奇奇怪怪的气氛中,土蛋的声音忽然响起,“大哥你杵这干啥?豆角都要被你撇没了,你是不是累了?累了我来干吧。”
说着拿了个瓢,舀一瓢水倒在盆里就开始干活。
豆子也洗了个手后,帮忙把豆腐切成了块。
几个小孩平时虽然喜欢在外面疯玩,但是家里的活也没少帮忙干,干得很是利索。
阮新燕视线扫过来看了一眼,“你们这又跑哪去玩了?一头的汗。”
土蛋拿袖口毫不在意地抹了抹额头,“在虎头家那边滚铁环,我又赢了,他们都弱爆了。”
豆子插话,“我也赢了两次,石头不行,他老是输。”
跟自己姐姐说完话,刚想进来帮忙烧火的石头反驳道,“等我再长两年就能赢你们了。”
他比较小,都跑不赢土蛋豆子他们。
土蛋嘿嘿一笑,“你长两年,我也要长两年,一直赢你!”
石头瘪了瘪嘴,“总有不长的时候。”
阮新燕没参与小孩们幼稚的话题,厨房里多了三个小孩,一下就拥挤了起来,她朝着帮忙处理鱼的曹英毅说道,“小曹去歇着吧,这让小岙来弄就行。”
曹英毅还想表现呢,哪能出去歇着,连忙摆了摆手,“没事的姨,这又不是多累人的话,老秦多去陪陪弟妹吧。”
外面恰好传来了小船的哭声,秦岙斜了人一眼,刚想说话,外面又响起了秦双的声音,“哥哥哥,小船拉了,快来洗尿布,要臭死了。”
到底还是儿子媳妇儿重要,秦岙放下手里的活就出去了。
留下厨房里几人忙忙碌碌,曹英毅看着麻溜干活的土蛋豆子毫不吝啬地夸奖,“真厉害!”
土蛋一脸平静,“这有啥厉害的,我们大队大部分小孩儿都会做饭。”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是没有道理的,乡下娇惯孩子的家长不是没有,但是少。
主要是地里的活多,干完都累得够呛,谁不想回去有个热乎饭吃啊。
所以基本上半大的小孩都能摸索着弄,精细的菜不会切,像切个茄子,拍个黄瓜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活,那还是干得很熟练的。
石头了然状的表情,“曹叔叔不会做饭,当然觉得厉害了。”
阮新燕这倒是不知道,“小曹不会做饭呀?”
曹英毅视线扫过麻溜的土蛋豆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去年八月份的时候,他向老秦取经怎么能找个媳妇儿的事。
老秦当时说了啥来着?
哦,他说,‘首先得会做饭。’
虽然结合当时的情景,里面多少带了一点嫌弃他来蹭饭的因素在,但曹英毅此刻还是一脸的郑重,“我可以学。”
阮新燕被对方的语气逗笑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不会也没事。”
曹英毅眼皮动了动,他觉得这事儿还挺大的。
于是,等阮新燕炒菜的时候,曹英毅就站在旁边看了全程,还虚心请教了不少问题,那和谐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在教儿子呢。
而曹英毅真正的母亲胡兰花同志,此时正在家里盯着她跟老头子吃剩下的菜盯了好几秒,又往隔壁的方向看了看。
然后啧了好几声,“我看他是不会回来吃了。”
曹宏博附和,“儿大不中留。”
胡兰花笑得很开心,“我倒是不介意把小毅打包给阮大妹子送去,就怕人不要。”
曹宏博收拾着碗筷起身,“管他的呢,那么大人了,操心他干啥,收拾收拾遛弯去。”
隔壁老两口都去饭后百步走了,这边祝安安她们才吃上。
鱼汤炖了豆腐青菜,奶白奶白的,祝安安喝了两大碗。
曹英毅挨着小孩儿坐,也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一顿饭吃得有说有笑的,除了秦岙时不时隐晦地看人一眼。
天黑以后。
主卧室里,祝安安没办法洗头,现在天气又有点热,每天只能拿毛巾擦一擦身上。
这个月份坐月子其实是挺受罪的,天气热没办法出门,电风扇也不能对着吹。
怪不得总有人说坐月子跟坐牢一样呢,她现在才刚开始就有点憋得慌了。
祝安安擦完,秦岙把水端出去倒了后,进来关上了门。
外面没了说话的声音,估计是都回房间躺着了,祝安安下午睡得有点多,这会儿倒是没什么睡意。
大床旁边摆放了一张小婴儿床,这是祝安安画的图,秦岙照得打的。
四周都有围栏挡着,晚上肯定不会滚下来。
应该能让小船睡到一岁左右,等能站能翻后就不合适了。
小船此刻安安静静睡着,小嘴巴还无意识一动一动的,可爱得不行。
祝安安可算是理解了上辈子为什么有些女生一开始讨厌朋友圈晒娃的人,等自己当了妈妈后,逐渐也成了这种人。
因为真的忍不住!!
亲妈眼看自己孩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看得她好想给拍下来,可惜没相机也没手机。
穿来的时候她是睡在出租屋里的,手机那些也都在那边,老房子里没有。
祝安安遗憾地叹了口气,秦岙凑到自己媳妇儿身边揽着人,小声问道,“怎么了?”
祝安安没回头,也小小声地说话,“等出了月子,我们去市里多照几张相吧。”
秦岙点头,“行,想照多少都行。”
祝安安想了想,“你跟妈她们照一张,我跟石头小然一张,再合照一张,还有我们跟小船的,小船单独的我也想照。”
秦岙轻笑了一声,“真等去了,估计就不止这些了。”
祝安安觉得也是,现在说太早。
夫妻俩窝在一起,说着说着祝安安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注视着秦岙问道,“说起来,你好像很反对曹哥和小双啊。”
秦岙啧了一声,“太老了。”
祝安安没控制住,笑了出来,“以前在大队的时候,也有不少乡亲这么说我们俩。”
她可是听到不少,说她们差了七八岁,不合适之类的。
四目相对,秦岙眼神落在祝安安脸上,一本正经的语气,“那是他们嫉妒我。”
煞有其事的胡诌逗得祝安安又笑了一声。
而此时此刻的隔壁,曹英毅躺床上也没睡着,同样想起了以前的事。
老秦结婚报告打来的时候,他当时是不是说了‘老牛吃嫩草’来着?
记性很好的曹英毅想起那场景翻了好几个身。
说早了啊说早了!!
兜兜转转,这回旋镖怎么扎自己身上了呢,果然说话做事都得给自己留余地才行。
祝安安可不知道她们议论的当事人在辗转反侧,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小双要是自己看上了,你也不同意啊?”
秦岙倒也没有那么强势,“那就随她。”
祝安安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说到底还是得看小双自己,就是那丫头心大得不得了。
别看平时丝毫不避讳说这些,有人给介绍男同志,只要不是带有算计的,她都会看看。
但是估计对她而言,这种事情就跟看别家热闹一个性质。
祝安安还想说话,结果婴儿床上小船哼哼唧唧醒了,撇了撇嘴一副要哭的模样,一看就是饿了。
祝安安起身把儿子抱了起来,身上刚刚都擦过了,可以直接喂。
喝到奶的小船也不哼唧了,闭着眼睛喝得咕噜咕噜。
十几分钟过去,喝完又睡着了。
祝安安小心把小船又放了回去,完事刚想回头喊秦岙把灯关了睡呢,一扭头发现人正目光炙热地盯着她还没有扣上的衣服。
有些体谅媳妇儿孕晚期辛苦,起码素了整整三四个月,一点荤腥都没沾,连手动挡都没有的男人,眼神跟狼一样。
祝安安眼神飘忽,有点招架不住,预感掌心今晚可能要辛苦了。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是可以相信的。
当手被牵着带过去时,被堵住的嘴也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祝安安紧急出声,“把灯关了。”
秦岙不依,“你都多久没见过它了,好好看看。”
祝安安:“………………”
说的是什么鬼话,这有啥好看的啊!
被紧抱着走不了的祝安安真就又看又那啥地,感受了大半个小时。
虽然手被带着,但胳膊也有点酸。
灯关以后怕人来第二次,祝安安倒头就睡了,晚上迷迷糊糊记得小船醒了一次,喂完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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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阴天,天气没那么热。
秦岙还在假期里,祝安安早上就提议让他带秦双她们去市里逛逛,她记得按照正常排班,今天后勤部是要出去采购的。
来了这么多天,除了去医院的时候,都还没出去过呢。
前一个星期,她随时都可能会生,身边要一直有人,秦双她们也走不开。
后来在医院住着的时候,又要看着孩子,十来天都围着她们母子俩打转了。
秦双还挺想去的,祝安安一说完就跑屋里换好看的衣服去了。
阮新燕不想去,说一大把年纪了,那车能颠她半条命,老骨头经不起颠。
家里人都知道阮新燕那不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最后就秦岙和秦双带着土蛋石头他们去了。
祝安安跟自己婆婆在家,也乐得自在。
就是坐月子实在是无聊,她除了逗逗儿子,其他时间就只能东捣鼓一下西捣鼓一下。
把高中课本又翻出来看了看,再或者就是扒拉一下老房子里有没有什么能拿出来用的东西。
中午去市里的几人大包小包地回来了,买了一堆东西。
秦岙还提回来了两斤牛肉,赶巧刚好遇到肉食站有卖的,可惜这年头肉这种东西每人都有限额,想多买也买不成。
不过两斤也可以了,现在全家上下都顾着祝安安,这种新鲜的肉类比腌制过的腊肉好。
秦岙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阮新燕中午饭都做好了,牛肉放到了晚上才切了一大块炒。
厨房里香气四溢,小船这会儿没睡觉,睁着个大眼睛哼哼。
祝安安也哼,“馋了?馋你也吃不了。”
小船:“哼~”
小然拿着个拨浪鼓逗小孩,“太可怜了,这么好吃的都吃不了。”
小船谁逗都可以,眼睛盯着拨浪鼓看个不停。
姐妹俩说着话,祝安安忽然闻到了香气中带着一丝糊味。
祝安安耸了耸鼻子,还没说话呢。
祝然然也闻道了,起身就往厨房走,“啥菜糊了啊?”
阮新燕的声音在厨房响起,“不是我们的,好像是隔壁,胡姐别不是忘记锅里有菜了吧?”
秦双从厨房钻了出来,“我出去看看。”
祝安安看向在给儿子洗尿布的秦岙,“我怎么觉得像曹哥在烧厨房呢。”
昨天那学做饭的言论,她也是听到了的。
以胡婶儿的手艺,不可能把菜烧糊成这样吧?
秦岙显然也想到了,“十有八/九。”
行动力是挺强,就是水平不咋地。
夫妻俩在讨论的时候,秦双跟土蛋他们已经跑到了隔壁院子大门口,刚一到就看到曹英毅一脸黑不溜秋地从里屋出来,手还不停地鼻尖扇着风。
秦双瞪大了双眼,“我的天,曹哥你在烧厨房吗?”
第一次下厨失败又被人看了个正着的曹英毅:“………………”
曹英毅轻咳了一声,“一个没注意火烧得太大了点。”
秦双啧了好几声,“那你这烧得也太大了。”
闻着像是糊得不能吃了。
石头探着个脑袋在那,指了指脸示意,“曹叔叔脸黑黑的。”
把柴火掏出来一顿紧急抢救,结果菜没抢救出来,反倒把手上脸上搞得都是炭灰的曹英毅下意识摸了摸脸,“很黑吗?”
他本来就是准备出来压水洗脸的。
曹英毅不摸脸还好,这一摸又黑了好大一块,看起来好不滑稽。
秦双瞬间爆笑,“哈哈哈哈哈现在更黑了。”
曹英毅视线停在那眉开眼笑的脸上有点移不开,鬼使神差地又抬手抹了一下,“现在呢?”
秦双:“哈哈哈哈哈越抹越黑。”
在屋里也拿着个盆准备出去压水的胡兰花停下了脚步。
她现在出去是不是有点多余?
隔壁,祝安安站在微微开了一个缝的窗口往外望。
让她看看怎么个事儿?
结果望了好一会儿啥也没看见,就听见了秦双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声,听得她嘴角都不自觉上扬了一点,朝着秦岙感慨,“曹哥还怪会的嘛。”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秦双笑成这样,那一定是挺好玩的。
忽然就感觉有点磕到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