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扬长而去, 扫起一堆一看就很着急的飞尘。
曹英毅对着那车背影啧了好几声,他可真是鲜少有看到老秦这么不淡定的时候。
如果秦双在这儿的话估计能告诉他,她哥不稳重的时候那还是有一些的, 比如都还没处对象就雨夜拉着嫂子聊两个小时啦。
虽然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聊了什么,以前问的时候,嫂子就说是秘密, 那语气就跟哄三岁小孩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似的。
再比如, 水缸倒满溢出来了都不知道啦, 反正好像跟她嫂子有关的, 她哥都不咋稳重。
可惜秦双不在这,她正扒拉着车座位防止自己被颠得屁股开花。
哨岗附近,曹英毅正要往回走呢,几个战友路过, “听说老秦媳妇儿要生了啊?”
曹英毅下巴抬了抬,示意背后的方向,“老秦都赶过去了。”
五团二营长三两步挪到大路上去看了一眼扬长而去的车, 回来跟几人啧啧感叹, “老秦这车得, 跟要去打仗一样。”
他旁边的已婚已育战友倒是觉得见怪不怪, “可以理解, 人媳妇儿要生孩子能不担心嘛,头一遭呢。”
“我媳妇儿之前要生的时候,给我吓得, 方向盘都握不稳, 还是老张开车送我们去的医院。”
五团二营长哈哈一笑, “看你这点出息, 心里素质不行啊。”
被嘲笑的五团三营长白了人一眼,“也就是你媳妇儿生的时候你不在跟前,要是在的话,指不定慌成什么样呢。”
五团二营长一脸板正,“老子天塌下来都气定神闲。”
“我看是天塌下来还有你嘴顶着才对。”
另一边的三营副营长打岔道,“说起来,老秦这孩子一出来,曹哥是不是能混个干爸当当了?”
二营长一脸这个可以有的表情,“就是!媳妇儿没找到,干儿子干闺女什么的,可以先来一个嘛,老了还能给送个终。”
几个常年一起摸爬滚打的人聚在一起,说话都没个把门的。
曹英毅一拳捶在了二营长肩膀上,“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二营长被锤得龇牙咧嘴,手搭在曹英毅肩膀上,一副受了工伤的样子,“我靠!老曹你下手是真狠呐。”
曹英毅把那胳膊甩了下去,“装个屁啊装。”
三营长一副怀疑的表情,“不对劲不对劲,前段时间你不还嚷嚷着要当老秦儿子闺女干爹啊,怎么转眼就不想了?”
二营长摸了摸下巴,“咋?刚跟老秦吵架了?”
另一个人是个大聪明,觉得肯定就是这样,立马八卦兮兮问道,“老秦他说啥了?嘲讽你了?”
人类的好奇心并不相通,曹英毅只觉得他们很吵闹。
“吵屁啊吵,老秦那样像是会跟人吵架的吗?”
几人想想老秦平时那训练起来像猛虎过江一样的姿态,觉得比吵架,直接动手的可能性是比较大一点。
眼看着人还要问,曹英毅先发制人,“一个二个不回家,跟着我走干啥?闲着没事就去多跑几公里。”
二营长‘嘿’了一声,“哥儿几个不是关心关心你嘛。”
另外几人附和了几声。
直到后来回想起来,才发现此时此刻的他们好像一个傻子。
老曹哪是不想当老秦儿子闺女干爸了,他是想得太多了,想从干爸直接升级成姑父。
真是阴险!!
当然以后的事情,他们现在还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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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频繁被隔壁团几个营长副营长挂在嘴边的秦岙已经停好车了。
拉开车门下车,都没等后面的秦双,一路直奔病房。
秦双扶着车门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哥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那速度快得她仿佛都看见残影了。
这当然是秦双夸张了,医院来来往往很多人,秦岙跑不出残影,只快速绕开擦肩而过的一些人,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自己媳妇儿的闷哼声。
此时的祝安安痛得额头上都是汗,阮新燕只能扶着人一下一下地顺气。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忍一忍没嚷嚷,后来就越来越忍不住。
门口的动静一传来,阮新燕就注意到了,朝着祝安安大声道,“小岙来了!”
祝安安抬眼看去,看着一脸紧张的高大身影莫名就安心了不少。
虽然刚刚她在心里告诉了自己无数遍,就是痛一点,肯定会平安无事,但是事到临头还是会怕。
秦岙两步并一步地上前,接替了自己亲妈的位置,问出了一句废话,“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祝安安很想吐槽一句‘问得这是什么话’,话到嘴边又是一阵痛感来袭,手抓着秦岙胳膊哼哼唧唧。
秦岙胳膊上瞬间多了几道红印子,他坑都没吭一声,等自己媳妇儿好点了,才看着桌子上没吃完的饭问道,“中午饭是不是没吃多少?”
祝安安有气无力地点头,“吃不下。”
秦双从阮新燕身后冒了出来,“不是说得保存点体力才好生呀,我出去找点来,嫂子你多少得吃点。”
秦岙抬头看着自己亲妈,“医生来过吗?怎么说的?”
阮新燕出声道,“给你打电话之前来过一趟,前面又来了一次,离开十指还得一段时间。”
“说是可以下地稍微走动走动,到时候好生,你没来我都不敢扶小安出去,怕她痛起来我扶不住。”
秦岙低头理了理祝安安额头前的小碎发,“能走吗?”
祝安安感受了一下后,微微点了点头,“就在走廊里走走吧。”
看人情绪不太高,秦双凑过来搞怪,“安安姐,你还没说有没有想吃的呢,点心饼干鸡蛋糕?我请客!”
“我跟你说,能宰我的机会可不多。”
祝安安被那模样逗笑了,“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鸡蛋糕吧,饼干也行。”
中午确实痛得她没吃下多少,她想吃点甜的。
阮新燕喊住要跑出去的秦双,“你们是不是也没吃饭就跑来了?多买点回来。”
秦双头都没回,就挥了挥手,“知道了。”
祝安安挪动着一条腿在秦岙的搀扶下下了床,她们也没走远,就在门口走廊走了走,想走远也走不了。
阮新燕就在病房内把小崽子要用的东西先从包里拿了一点出来。
祝安安才没走一会儿就又痛了,秦岙扶着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祝安安深呼吸了好几个回合,眼里都含着泪了,“秦岙,好痛啊!!”
秦岙眉头一直紧皱着,从来以后就没展开过。
这种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他小心拍着祝安安后背帮忙顺气,“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怎么可能会好一点呢。
祝安安当然知道对方做不了什么,只能自己调整呼吸。
可是这一次比前面都要痛一点,人在痛感的刺激下,情绪就会朝着坏的方向发展,祝安安难得矫情悲观了一下,“秦岙,如果……”
像是知道自己媳妇儿要说什么,秦岙直接就给打断了,“没有如果,别怕,很快、很快就好了。”
话落又凑近了一点,低声道,“老天爷都把你千里迢迢送到我身边来,怎么可能会让我们分开。”
祝安安笑了一下,“怎么就是送我到你身边了?明明你先到我身边来的。”
秦岙也笑,“是,我先去的,并且打算一辈子都不走了。”
两人都不擅长把‘爱’字挂在嘴边,但又好像句句都是。
只不过,情话再动听,该痛也还是会痛。
祝安安一直痛到快晚上了才被送进手术室,就这样医生还说她是开得比较快的,一般头胎开十指都得十二个小时了。
期间吃了一些秦双买回来的鸡蛋糕,晚饭是秦岙一点点喂的,祝安安吃不下,但也知道不吃不行。
窗外夕阳已经落下了,走廊里阮新燕靠在墙边站着。
秦岙站不住,来来回回地走。
秦双像个壁虎一样,时不时地趴门口听听,听不太清,只依稀好像听到了自己嫂子的喊叫声。
祝安安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手术室门并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阮新燕被自己大儿子那样子搞得都忍不住有点担心了,但还算稳得住,“小安身体各方面都没问题,肯定很快就能出来了。”
秦双认同地点了点头,“我哥这是关心则乱。”
她们这边说着话,手术室里祝安安已经累到不行了,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歪头看着护士抱过来的孩子。
皮肤皱巴巴的,还红彤彤。
祝安安下意识轻声说道,“像个猴子。”
护士一下就笑了出来,“你这女同志有意思,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小崽子像是为了迎合自己妈妈的话一般,‘哇’地又哭了。
祝安安昨天晚上本来就没睡好,刚刚又元气大伤,这会儿放下心以后,直接在孩子的哭声中睡去。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
秦岙一个健步就出现在了护士跟前,一米九的军人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搞得护士到嘴边的话都顿了一下,清了清嗓才说道,“母子平安啊,家属看看。”
秦岙看了一眼,视线挪开盯着护士身后,“我媳妇儿呢?”
护士看着这都没咋关注孩子,一颗心都在自己媳妇儿身上的军官,觉得这夫妻俩真有意思。
当然心里不管想什么,嘴上还是给了准话,“一会儿就能推出来,产妇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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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安安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第一眼就看见秦岙怀里抱着个东西在来回踱步。
祝安安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哦对,那不是东西,那是她儿子。
秦双眼尖地看见祝安安动了,惊喜的语气,“嫂子醒了!”
阮新燕端着个盆儿进来,“刚好打了水,小安先洗洗。”
秦岙抱着孩子凑到祝安安跟前,“饿不饿?”
祝安安摇头,朝秦岙伸出手,“给我看看。”
她昨天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呢。
秦岙小心把怀里醒着的小孩递了过去,祝安安被秦双扶着坐了起来,就是双手左摆右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
阮新燕上前帮忙弄了弄,“这样放,平着抱。”
祝安安看了看秦岙,“你抱得还怪像样的。”
秦双站在旁边笑,“安安姐你睡着了不知道,我哥昨天晚上练习了不少时间呢。”
祝安安莫名就想到了秦岙以前抱小石头说提前练习的话,小婴儿跟小孩儿还是不一样的,练习了也没啥用。
祝安安姿势摆好,接过了小宝宝。
小孩儿眼睛睁着,眼珠子黑不溜秋的,皮肤比刚出来的时候好了一点,没那么皱皱巴巴,但依旧红彤彤。
可能是祝安安初学的姿势不那么标准,小崽子哼哼唧唧了起来。
祝安安连忙调整,秦岙坐在床边帮忙弄,“这样,别这么紧。”
小孩儿依旧哼哼唧唧。
祝安安问:“他是不是饿了?”
秦岙低声:“刚喂过奶粉。”
祝安安晃了晃手臂,“不会是尿了吧?”
说着扯开尿布看了看,是干的。
“也没尿啊。”
祝安安刚想掖回去,结果一股温热的液体直直地朝着她胸口而来。
被自己儿子童子尿洗礼了的祝安安:“………………”
这小屁孩,是不是在报复她说他长得像个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