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沉用勺子搅了搅那炖盅里的东西，看到了不下二十种材料。
“这是云将军教你的吧？”
露盼儿瞪大了眼睛，非常震惊，“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师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能掐会算的本领？
镜沉：“云将军出身凡界，最热衷食补。仙界少有这么干的，其实熬煮会损失这些灵物的一部分灵气。”
“是吗？可是生啃多难吃啊。”
露盼儿有点心虚，因为她内里也是个小凡人，从小就从老妈那里接受到了就是“吃啥补啥”的食补教育……
镜沉：“……”
他也不清楚这丫头知不知道还有种技能叫炼药。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镜沉也不好驳了徒弟的心意，把盒子放在露盼儿上次放小篮子的石头上，拿出炖盅尝了尝。
露盼儿一脸期待，眼巴巴看着他。
镜沉沉默了一会儿，随口赞了一句：“味道不错。”
露盼儿顿时满足了，坐到石头另一边，撑着脸颊看他吃东西。
师父不爱说话，她就主动活跃气氛，开心地分享着这几天去灵山灯市的见闻。
镜沉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话，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底线在一步步后退，原本想要借着闭关修养的时间静心调整一下自己，竟然也没有成功。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对了师父，我昨日还遇到了锦瑟师姐。她见我还没有武器，还说我很幸运，再过半年剑冢就开了，可以进去挑选一个趁手的。”
露盼儿扁了扁嘴，“当时人多，我没好意思问她，剑冢是什么地方呀，里面全是剑吗？”
镜沉听她提到剑冢，回了神。
“剑冢，是仙界数万年来收集到的无主兵器的存放地，不仅有剑，还有其他的东西。”
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他的命剑长天，应该就是被收在了剑冢之中。
再等半年，待小徒弟进剑冢时，他就有机会取回长天。
只是，真要留露盼儿到半年之后吗？
镜沉第一次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犹疑。
他这几日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心无旁骛，只等着时间到就收割成果，取回长天剑和骨灰。
见了这小灵露精才发现，自己内心的拉扯从来没有停止过，并且有溃败之势……
镜沉不能忍受自己如此轻易就受了影响，因为一个傻乎乎的小丫头而不断心软，对原本已经万无一失的计划产生动摇。
这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镜沉眼中低垂着眉眼，看向手中炖盅的眼睛却闪过一道冷光。
这丫头不能留了。
露盼儿毫无所觉，聊完了剑冢之后，话题又回到了她一直忧心的魔尊骨灰上。
这个问题没找到处理的方法，她总觉得害怕。
她试探性地问镜沉：“师父……你说，总是梦到同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镜沉心思驳杂，没当回事，随口问道：“你梦到谁了？”
露盼儿不敢说，只好摆手，“也没有啦，我就是……”
她眼珠一转，“我就是最近看了一本人间的杂记，里面记载有这个，突然有点好奇。”
听竹苑的无忧斋里收集了很多书籍，其中也有不少从人间得来的杂书。
镜沉以为是露盼儿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感兴趣，便敷衍地说：
“有个著名的幻术大师，很擅长处理这些问题。如果真出现这种事情，可以去找她问一问。不过她跟南海药师一样，也隐居在人间，不太好拜访。”
露盼儿眼睛一亮，看来有机会的话，还是得尽快去人间走一趟。
“那……那要是一个人随身带着另一个人的骨灰，还总是梦到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会不会是被魂魄附身了呀？”
她问得小心翼翼，镜沉却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丫头难道是看到了他的记忆？
他想起确实是跟露盼儿接触后魂魄尤其不稳，而且反常地经常想起以前的记忆，难道是和骨灰之间有了感应，反映在了露盼儿的梦境里？
他倒是没想到，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这丫头还是在想办法弄死自己。
镜沉静静地听着，彻底狠下心来。
两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必顾虑那么多。
他很快就有了新的计划，随口应付了露盼儿。
待她说得告一段落，他才不急不缓地说：“这汤里放了不少滋补魂魄的药材，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话题一下转得这么快，露盼儿有点心虚，感觉在背后偷偷议论被师父抓到了。
“张三和李四在南海见过你，给你抓过药，前几天我们聊天时，他们不小心说漏嘴了……”
镜沉不语，喝完了汤又端起那杯茶。
露盼儿鼓起勇气问他：“师父你的魂魄真的受伤了吗？严不严重呀？”
镜沉：“没什么事，每隔一个多月在灵池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魂魄受损，那多难受呀，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作。”
露盼儿很忧愁，她光是晚上做梦就已经那么难受了，不敢想象师父旧伤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个没办法根治吗？”
镜沉摇了摇头：“不用操心这个，我已经习惯了。”
露盼儿算了一下他这次修养的时间，已经十多天了，“你平时也要修养这么久吗？”
“以前更久，后来吃了些药，已经好多了。”
“那你现在还吃吗？”
镜沉顿了一下，“没有，缺了一味药材，没有补齐。”
“什么药材，我能帮你去弄来！”露盼儿拍着胸脯保证道。
“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镜沉简单地给她说了一下，似是无意间提到了那味药材的产地就在仙界。
“那地方叫蛉界，在人间与仙界交界之间，距离清净峰倒是不算远，但那里有结界，普通仙界弟子是不让随便进的。”
他喝掉了最后一口茶，感觉魂魄明显安稳了一些，但心却更加冷硬。
“而且蛉界汇集了三界所有类型的昆虫，对你而言有一些危险。待我伤好了，再去多取一些备用就行了，你不要管。”
露盼儿表面“嗯嗯嗯”地点头答应着，心里却已经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听起来也没有很可怕，她虽然是女孩子，但从小就不怎么怕虫子。
以前家里进蟑螂的时候，都是爸爸妈妈尖叫抱团，她勇猛地拿着拖鞋冲锋陷阵。
不过既然师父不让去，仙界也有规定不让随便闯，那她明天就不带张三李四了，偷偷过去看一看，不行就溜。
打定主意后，露盼儿也没准备多留了，看到师父把那杯灵露水泡的茶也喝掉了，便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镜沉看着她突然变得积极亢奋，知道她已经顺着他的引导有了想法，但心里沉沉的并不觉得高兴。
他立即停止了这种危险的情绪，不再深想下去，语气平缓地说道：
“你刚化形不久，又总是大量使用灵力，待会儿还要御纸鹤下山。不然……你今日也留在灵池修炼一晚上，恢复一下，明早再走吧。”
他还要再多做一重准备，这一次，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露盼儿眨了眨眼，有点惊喜，感觉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段时间和师父的关系突飞猛进。
况且明天还要去给镜沉找药，还是要恢复好状态，于是她高兴地应了下来。
不过想到明天要第一次独自去有危险的地方，露盼儿又有点紧张。
她突然踮起脚尖抱了镜沉一下，“师父，你一定会好起来哒。”
她这也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只要师父能好起来，不过就是一些虫子而已，涂上药就好了，怕什么呢。
镜沉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身体僵硬了一下，很快放松下来。
他的手抬至半空，微顿了一下，手轻柔地搭上她的后背。
“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反派魔尊版冷笑）：呵，我的心比东北12月的铁栏杆还要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