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册封之事还得朝廷之事安置好之后才提上议程。

李沐便顺其自然住在景仁宫正殿了。

这些年她跟福晋的感情还算不错,虽然在外人眼中她几乎被四爷抬到跟福晋相近的地位,可弘昼才是两人相处起来的关键,无关四爷,而且要是像福晋盼着的那样,迟早两个人地位也要齐平的,何必在乎这地位齐平的时候过早了。

李沐望着在正殿处跑来跑去的小格格靖淑,不免笑了笑,后院多年无子嗣所出,她看着这小格格都有一种恍惚感,以为这是她们雍王府的小格格,不是暂时住在王府的格格。

“福晋打算如何安置这小格格?”李沐好奇道,这孩子年纪小,可已经是养得住的时候了,若是让这孩子在雍王府和皇宫待太久,将来回了她阿玛那里,周围都是陌生的,四爷也不愿看到自己外孙女不认识女婿吧。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孩子不姓爱新觉罗氏,这就代表若是四爷太过宠溺这孩子,将来少不得宗室之人不满,四爷是顺利夺得皇位了,但底下臣子的勾心斗角还未彻底平歇。

“我跟四爷说过了,等进了宫就将这孩子送回去了,她不是宗室之女,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福晋看着那孩子,神色慢慢变得平淡起来,对她来说,无论是多少孩子养在她身下,都不及她亲生的骨肉弘晖,当然,若是将这孩子送回家,定是要风风光光送回去,不能让二女婿那家子忽视这孩子。

“也是。”李沐目光落在那小格格身上,笑了笑。

她看着天色,觉得有些晚了,便向福晋告退,随后出了宫所,带着刚热好的药膳给四爷送去,这不算讨巧,而是她已经形成了这个习惯。

一路上走走停停,玉晴问起她可要采仗,李沐摇头,就这点路,她还不放在心上呢,哪用得着轿子。

等到了乾清宫,李沐便看着苏培盛在那里候着了,看来是早就知道消息了,苏培盛见到她身影,便快快走过来,“耿主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多辛苦您啊。”

苏培盛笑盈盈接过食盒,“耿主儿,您要去看看万岁爷吗?”

“去看看吧。”苏培盛都这么说了,里面那位肯定是默许的。

李沐跟着苏培盛进了乾清宫,转过几个弯便看到了四爷,“四爷。”她轻声道。

“沐沐你过来了。”四爷听到她声音便抬起头来,笑道:“过来吧。”

“是。”李沐走到他身边,静静坐下,随后四爷便起劲的看起奏折,李沐看着他侧脸,还是不大明白原身为何会有这一个愿望,原身一生平安喜乐,没有对太后之位的欲求,如此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了,虽在丈夫活着时不是非常风光,但有养子乾隆和亲子弘昼的孝敬,已然足够了。

李沐晃了晃自己脑袋,决定还是别想这么复杂的事了,原身的心思哪是那么容易渗透的。

四爷却注意到她这番举动,“头疼了?”

“没有。”李沐老实说来,“爷,这儿有什么话本吗,让我看看。”

四爷眉头上挑,“朕早知你无聊了,在那儿,去拿吧。”

李沐在他身后的架子上看见了几本在古籍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凄凉且上不得台面的书,她心里憋笑,但却习以为常的将书拿起来,早在雍王府时,她就去过四爷书房,那时候四爷那儿没有话本,后来因为她的到来才添上了一两本,到现在,四爷居然不忘在皇宫里也添上。

这怎能不让她欢喜。

她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些微动容,这时候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挺不错的。

最后李沐还是在乾清宫过夜了。

翌日醒来时李沐又看见四爷在忙碌了,而且那边还隐隐约约传来他呵斥臣子的声音。

李沐收拾好自己后,就看着书等着早膳的到来,只是早膳没等来,李沐就听见弘昼他们请安的声音了,四爷那边真热闹,她都想去凑凑热闹了。

……

“都退下吧。”四爷看了一眼三个儿子,习以为常的让他们退下,这会儿一个个不给他添乱就行,还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看着心烦意乱。

随后三个儿子垂头丧气的退下了,期间弘昼对他挤眉弄眼的,他一时犯了嘀咕,这孩子想说什么?改天再问问他好了。

“苏培盛,侧妃可有醒来了?”

“醒来了。”苏培盛赶紧道,“娘娘还在等着您用膳呢。”

“朕知道了。”他这会儿表情温和,跟着苏培盛起身了——

这种场景将会在今后十多年里反反复复出现,而其中的主角不会觉得有一丝不耐烦,还颇有兴致,至于传到其他宫妃耳中会怎么想就不归他们管了。

毕竟这种日常不过是王府的延续。

弘时又快快活活的走出乾清宫,弘昼望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头痛,他这个兄长真是不要命了,敢在这个时候接触八叔,被皇阿玛知道还得了。

他在请安时都想跟皇阿玛说让他多管管三哥了,只是说不出口,待会他还得找上三哥说说私心话。

他只说一次,要是三哥听不进去他的话,那他就全心全意争抢皇位了,等他正式理会三哥时,那得是他有可能谋得皇位之时吧。

“三哥。”弘昼叫停了他。

弘时回过身看了他一眼,“弘昼,找三哥有何事?”

“是啊。”弘历不嫌事大,也跟着凑合热闹,“怎么不见弘昼叫一声四哥。”

弘昼没好气推了一下弘历,“四哥,你等着吧,下次我就找上你,爷那些字画都被你盖章了,你还好意思吗?”

听到这句话,弘历便躲开了弘昼,他并不想从五弟身上听到一些黑历史!

弘时看得出来五弟是有正事跟他商量,便点了点头,“你说吧,咱们路上说说,四弟,你先回去。”

弘历眸子动了动,“爷知道。”他转身就走。

而弘昼望着弘时,不知话从哪儿说起。

他良久才酝酿出一句,“三哥,你可别跟皇阿玛不喜的人混在一起啊,这事我和四哥都知道了,看在我们三是兄弟的份上,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要劝你,你就算脾气不好,对我们两个弟弟不耐烦,你到底是我三哥,我不想你被皇阿玛责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弘时猛地敲了一拳肩膀,那力度啊,直让弘昼眼睛一下子泛红了,猛地后退三尺,“嘶,三哥,你是要我命啊!”

“爷才想说你,好端端的跟我说这些话也就算了,”弘时没好气道:“你那话是在夸我还是贬我,说我脾气不好,那你还出现在我面前!”

这小弟,不会说话也就算了,劝人的话说的跟招仇恨似的。

若非他知道这个弟弟性情纯良,他还真觉得弘昼是过来找打的。

“那你怎么想啊,三哥。”弘昼怯生生道。

“得了,这事你别管了,爷有分寸。”弘时脸色沉下来,“你安安心心回去吧,爷知道你想说什么,可那是爷八叔,爷不能不管,再说了,皇阿玛迟早也得惦记兄弟情的。”

而且他还是皇阿玛长子,皇阿玛不会那么狠心的。

“三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劝你了,”弘昼郑重其事道,“爷身后有额娘,还有今后的妻儿,爷不想参与八爷党一事,你是爷兄弟,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上,爷只愿你好好的,若是你什么都不想不顾了,你额娘妻儿该怎么办?”

弘时顿在原地,他何曾不知他有额娘有妻儿,甚至将来姐姐留下来的女儿都得让他庇护,可八叔是从小看他到大的叔叔,他不想让八叔他们下场太过凄惨,他只想让自己身边人好好的,这点弘昼不会明白的。

弘昼出生的时候,正是八叔和皇阿玛斗得最厉害的时期。

他转身离去。

弘昼见他死不悔改,只得摇头,他该劝的都劝了,剩下的就看皇阿玛怎么处置了,额娘告诉过他,皇位之事没有兄弟可言,只有坐上皇位的那个人才有说一不二的权力。

因此哪怕跟兄弟们争夺皇位伤了彼此感情,他都想坐上皇位,因为只有那样他们三兄弟才能保得一个最好的结局,还有额娘,额娘得宠了一辈子,他并不想额娘在晚年时当了太妃蜷缩在一间小屋里,那样一点都不快活。

弘昼也同样离去了,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弘历出现在他们原先待着的地方,他什么话都没有听到,毕竟皇宫也不是哪哪都适合打探消息的,他只是思绪五弟要跟三哥说什么,以五弟那般纯良的心思,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事,甚至有可能是劝说三哥的话。

弘历能肯定他这个兄弟从小到大被人宠坏了,没有任何在皇阿玛面前表现的心思,因此他想来想去也只能往这方面想,然而他猜是猜对了,但笃定他兄弟没有争夺皇位之心却是猜错了。

为了防止两个兄弟斗得头破血流,以及保全自己额娘和将来的妻儿,弘昼不可谓不用心了。

将一个喜欢嘻嘻笑笑,整天调皮捣蛋的娃逼到这种程度,现实是把割猪刀啊。

……

皇上册封后宫圣旨下达时,李沐听从皇上吩咐去了承乾宫,这儿就是她今后住着的地方了。

没有任何质疑,李沐被封为裕贵妃。

福晋乌拉那拉氏为中宫皇后,入主景仁宫。

李侧福晋为齐妃,入主钟粹宫。

格格宋氏和格格钮祜禄氏各自为懋嫔和熹嫔,懋嫔为六嫔之首,熹嫔居于其下。

至于年侧福晋母子俩,大抵是因为六阿哥还活着的缘故,年侧福晋被皇上追封为肃嫔,在熹嫔之后,这比起其他两位侧福晋的位份更显不上不下,可见皇上还是介怀当初年氏有孕期间喝药导致六阿哥痴傻的事。

这位份定下来后,后宫妃子皆诧异耿氏被封为贵妃,原本以为能越过耿氏的齐妃当即憋着一口气,险些倒下,但勉强挣扎过来了。

她清楚意识到,现在不是她儿子作为皇上长子就能霸占那个位置的时候了,而是贵妃之子最有可能——皇上真真是偏心极了,想让弘昼子凭母贵!可她才是最早陪伴在皇上身边的侧福晋啊,耿氏何德何能。

熹嫔望着自己跟贵妃的位份,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得她都升不起跟耿氏再斗一回的心思了,除非耿氏之子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将来她儿子有可能够到皇位,那时候她才能越到耿氏头上,可这种时候,大抵是几十年后了。

耿氏压在她头上半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她暂且平缓了心思,心道,只要她能帮到儿子的,她一定尽力而为,要是不能帮到的,她也只能看着了。

这些年下来,她跟耿氏竞争了那么久,曾盼着侧福晋之位落在她身上,但耿氏得宠这么多年,是她比不得的,从一开始的两人没有恩宠,两人同年生下阿哥,到最后,耿氏越过她成为最得爷宠爱的妾室。

从那时起,她就没必要跟耿氏争了吧。

熹嫔叹了口气,转身就去找宋氏了,既然她们的位份定下来了,贵妃之位与嫔位是天与地的距离,她还想着耿氏作甚,她儿子能争得就争吧,她作为额娘的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

至于贵妃不想让自己儿子坐上皇位这点——熹嫔是傻了才觉得贵妃不想做皇太后。

熹嫔找上懋嫔时,见懋嫔也是想出来找她的样子,两个人皆愣了一下,又笑了笑。

看来冤家路窄啊,养了同一个孩子,哪怕早些年想将对方弄死,现在都平和许多了,大抵是年纪上来了,修身养性的功夫多了。

懋嫔笑道:“过会咱们就去皇后娘娘那儿吧,将小格格要来看看,弘历现在还不到婚娶的时候,我这儿却盼孙儿盼久了!”

“走!这就去!”

熹嫔吆喝道,齐妃同样也有孙子,但两人没想着将齐妃的孙子要来看看,毕竟三阿哥成婚多年只得了一个庶子永珅,齐妃不知多宝贝那孙子了,为了不惹事,还是直接将齐妃的外孙女要来吧,而且女孩儿还乖巧多了。

……像是这类画面重演在不少宫妃身上,潜邸妻妾们好不容易成了宫妃,这环境转移了,位份也定下来了,感觉四爷一成了万岁爷,底下就三个阿哥相争,她们这些闲人便聚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呗,将来新帝又不会苛待她们这些太妃。

在王府时她们可能担心世子爷将来对她们不好,但这都是皇宫了,不知多少宗亲的眼睛盯着皇帝,皇帝肯定不吝啬让她们安享晚年的。

至于该争的该斗的,就轮到那些皇子阿哥了。

李沐不知道这册封一事钦定后,竟有这么多嫔妃转变心思了,居然一个个念着安享晚年。

不过这只是潜邸旧人的想法,她们年纪上来了,皇上去她们屋里的次数少之又少,更别说将来会有新人进宫,她们还争什么,有时候人是得屈服于现实的,而新人不同老人,新人要是不念着自己有可能生下皇子阿哥的野心欲望,那家族培养她们作甚。

总有人是盼着自己生下皇子阿哥的,皇上的阿哥才三个,不同于先帝将近二十个存活的阿哥,那才叫争得头破血流,而现在的皇子阿哥只有三个,好些家族已经盼着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了,为了让自己女儿谋得今后为太后的机会,也为了让家族能一跃跃为新帝母家,让自己女儿进宫是必要的。

康熙年间作为皇帝母族的佟家,实在是太过招人妒恨了啊,谁不想成为第二个佟半朝。

承乾宫内,李沐让玉晴她们去内务府要来一些人手,尽快将承乾宫安置好。

先前住在承乾宫的太妃不少,皇后花费了一些时日才安置好先帝嫔妃,如今承乾宫空下来了,便真的显得空荡荡了,李沐寻思自己得找个时候让弘昼去雍王府将她的私库都搬来这里,还有皇后她们,应该也是空荡荡过来这宫里吧。

改日问过皇后后,就让弘昼顺道将正院的财产都搬过来吧,当然,前提得是皇后不介意此事。

至于为何不让内务府的奴才来,前几年先帝在位时,皇太后的东西都有人敢偷了,李沐不觉得自己那些好东西不会被人动心思,最好就是让弘昼亲自下场处理此事。

承乾宫的奴才风风火火各自忙碌,李沐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就起身去找皇上了,她还是想找到原身为何会许下这种心愿的原因,至于去找皇帝,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她想跟皇帝培养感情。

她早年跟皇上红过脸,但现在李沐不大在意之前那事了,反正皇上在那之后就没有对她翻脸过了,她想自己总得给皇上一次机会吧。

李沐从锦囊里掏出一个玉雕,早些年她摔坏了这玉雕,现在她重新刻了一个差不多的,就放在乾清宫吧,管皇上喜不喜欢,她喜欢就行了,她现在顺着自己心意来,顺其自然等着任务完成的时候。

李沐去往乾清宫的路上没忘了带上她给皇上作的画,还有本她喜欢的话本——皇上那儿是有挺多话本的,但有些翻来翻去也看腻了。

皇帝是个大忙人,她不太好意思跟皇帝说起要换新话本的事。

她找了些新的,恰好配合皇上消磨时间。

而李沐在见到皇上后,就将那玉雕和画都给了皇上,胤禛在看过后免不了好笑,指着那画像上的自己道:“在你心里,朕永远都是这三头身是不是?”

那画上画着皇帝的Q版模样。

“皇上小时候一定很可爱的。”

她笑眯眯回道。

胤禛只得将那画像收起来,这下才注意到桌面上那玉雕,他愣了一下,收起那玉雕,笑道:“朕的玉雕还保存的这么好,贵妃当赏!”

李沐得意道:“那是自然,皇上可得好好收着啊。”她多年的准备果然不白费功夫,她果真复刻了一个跟皇上当初给她雕刻的玉石一模一样的玉雕,这下就免了她当初摔坏东西的心虚了。

“放心吧。”他珍重无比道,这次不会了。

李沐翻阅起京城新出的话本,对皇上敷衍的点头,便继续看下去了。

胤禛好笑极了,想将玉雕放在桌面上当摆设,可是想了想,他又觉得不舍了,还是好好收藏着吧,毕竟这是沐沐亲手做的。

这就代表沐沐已经彻底释怀当初的事了吧。

胤禛当初其实看过那个被摔坏的玉雕,而且那玉雕还被他捡起来好好修复的,本来还打算找个时日给沐沐送去,以表破镜重圆之意,不过现在就没必要了,因为他们已经相知相守这么多年,早就塑造了新的回忆,他会将两个玉雕都摆在一起的。

这样就好,他可以彻底安心了。

今后他们能有更多关于彼此的回忆,毕竟下半辈子,他们还得要相互扶持走下去。

他眼神柔和极了。

而李沐在这瞬间又感受到系统提示她任务完成了,但这种提示又立马消失不见了,上面显示的还是未完成。

李沐心里恼怒,这系统是在耍着她玩是吧,等她完成任务了,她一定要向快穿局举报这没用的系统!

她心里暴躁极了,面上温柔如故,她抬头看了眼皇上,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她笑了笑,“皇上今儿不忙了吗?还有心情看妾身。”

“哈哈哈哈就不允许朕看你一眼吗?”

不知为何,李沐瞧见他大笑,心里竟也有了想大笑的感觉,只是她还不想在皇上面前丢脸,便严肃神色,“皇上再不干活,就养不起您这些儿女妻妾了。”

“是是是,首先朕得养好你吧,将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胤禛眸子含笑,逗着她。

李沐心里腹诽,白可以,胖就不必了。

……

册封的旨意下达后,弘时好一阵子黯然伤神,他躲在书房里谁都不见,他额娘竟然只被皇阿玛封为齐妃,他以为皇阿玛会念旧情,将额娘封为贵妃的。

但皇阿玛始终更看重裕贵妃多一点,因此,他这个长子反倒不如弘昼这个贵妃之子更受臣子们青睐。

他看到连皇额娘的娘家人都巴结着弘昼,说着往日皇额娘抚养过弘昼的情分。

尽管有年家人对他们三兄弟一视同仁,左右逢源给他们三兄弟同样示好,这点看似能安抚他心情,可他清楚这是因为六弟没有活下来的缘故,不然年家岂会这样低头,再过几年,说不定宫里又多出一个年家女了,弘时不耐烦的撇嘴,他才不接受年家人像是招狗似的施舍。

他爱新觉罗弘时虽没有母族傍身,只有妻族势力,比不得现在没有成亲就有后族势力倾倒的弘昼——等弘昼成亲后,弘昼手上能动用的势力就更多了。

只是他还不至于对尊敬自己的弟弟非常嫉恨,虽说妒忌是会有的,毕竟他曾是皇阿玛最重视的儿子,两个弟弟出生后,他再也没有以往这种备受重视的感觉,他要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就是圣人了!

弘时叹了一声,接受弘昼更受其他家族重视的事实并不好受,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他想帮八叔和皇阿玛恢复感情都是念在八叔以往对他好的情分上。

多年兄弟情,他怎么可能对弘昼太过分。

不过弘历那儿就未必了,弘时想到弘历,眉头蹙起,这位好弟弟掩饰的挺好的,他在他这个年纪都还只是被皇阿玛训斥的顽劣小儿,若非他年长几岁,他都察觉不出这个弟弟面上勤俭好学,实际有些野心的。

弘时摇了摇头,继续提笔给八叔他们写信,他这会儿光愁着自己地位变化还不够,还得顾及八叔他们的心情,他得要好好安抚八叔他们才行。

彼时的弘时还想不到他那位好弟弟岂止是一点点野心,而是野心满满啊。

在年家人投来青睐时,弘历果断接受了年家人的看重。

他身下一点势力都没有,不比弘时有妻族势力,也不比弘昼是贵妃之子,又有皇额娘和乌拉那拉氏一族及其他盼着成为弘昼妻族的家族势力。

他额娘仅为嫔位,而额娘引以为豪的满洲旗贵女身份迟早不会是独一无二的——皇阿玛都能将弘昼生母封为贵妃,他不相信皇阿玛不会给耿氏一族抬旗。

哪怕将来他娶妻,以皇阿玛对他的重视,他将来肯定娶不了名门大族的贵女为嫡福晋,但弘昼就不一样了,有一个得宠的贵妃额娘在,弘昼将来的妻族势力一定不浅。

因此在弘昼和他还没有娶妻前,他想借助年家势力让皇阿玛看重他,这样皇阿玛才会给他赐下一个高门贵女为嫡福晋,他就有跟弘时和弘昼他们一较高下的可能了。

弘历清楚极了,自己额娘和弘昼额娘在初进府时是相差不大的身份,但就是这样一步慢步步慢才导致今天一个为贵妃一个为嫔位的差别,他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得这种结局的。

因此他在接受年家人的看重后,哪怕年家人还试图招惹弘昼和弘时,他都忍着。

而今儿这时,正是他试探到的三哥会传信给八叔的时候,他务必要让皇阿玛知道这事,让皇阿玛彻底对三哥失望,能减少一个竞争者就最好不过了。

他忐忑极了,意图传话给年家人,想必年家人会趁机将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的——至于将来三哥得知真相时会怪罪何人,那不是很简单的事吗,要不就怪罪年家,要不就怪罪五弟,因为跟三哥亲口说过八叔的事的只有五弟一个人,他能置身事外就最好不过了。

当然,若是三哥能像大伯拉八叔下水一样拉弘昼下水,那就是意外之喜,能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将这两兄弟同时解决。

他将信件藏好,让人小心的拿到宫外去了。

……

年羹尧此时刚归京,一路风尘仆仆的,在接受了圣上赐下的种种恩赐和爵位后,他咧开嘴,“今儿圣上能坐上这皇位的功劳都在我年羹尧身上,只可惜当年六阿哥那事发生的着实不妙啊,不过我年家女儿也长成了,是时候送进宫给万岁爷了。”

年家人都绝口不提那肃嫔母子俩,这两人就是年家的屈辱,要不是肃嫔生下一个天生痴呆的子嗣,年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后宫势力,而且听万岁爷提起肃嫔母子俩实质上还活着,年家人都无比恼怒。

这好端端的,等新的年家女进门,这旧的年家女还非得梗在那儿让皇上时不时想起年家女曾生下过有痴症的子嗣吗。

年夫人道:“若是肃嫔母子俩能一块儿去就好了。”即将要被送进宫的年家女是她亲生女儿,她不愿意自己女儿的青云路被两个孽障给阻了。

年羹尧却摆了摆手,“这也算是个机会,若是六阿哥能长成,就算一直是痴傻的,能传宗接代即可,这样年家依旧有血脉跟皇家结合了,也算是条后路。”

尽管年羹尧从不认为年家需要什么后路,但皇上多年子嗣艰难,至今只有三个阿哥存活,而其中唯一娶妻生子的弘时阿哥至今也只有一个阿哥,可想子嗣有多稀少,年羹尧还挺担心年家女进门后没法顺利有孕生下一个皇子。

保住六阿哥还能让皇上多出几个有年家血脉的孙子,到时候倘若皇上活得久,有年家的势力在,不愁不能将皇孙送上皇位,不过这也多亏当今圣上只有三个阿哥,不然事儿就难办了。

年羹尧仿佛想到阿哥们意图阻拦的画面,笑得都有几分血腥味了。

年夫人往这方面想了想,觉得这道理还说得通,在关键时候,她都是站在她丈夫这边的,只要年家能够昌盛,甚至能出一位新帝,这新帝是不是从她女儿肚子里出来倒是无碍了。

毕竟她儿子才是她的根,只有年家昌盛,她儿子继承爷的身份地位时才能快活。

不久后,四阿哥的信件传到年家来了。

年羹尧将信件拆开,粗粗扫了几眼,神色有几分慎重。

“三阿哥有这么大把柄在自己兄弟上,爷是该说他蠢还是说他蠢?”年羹尧摇了摇头,“四阿哥意图让我年羹尧戳穿此事,爷可不上当。”

他反复想来这事,他要是当面戳穿此事,到时候三阿哥倒台,最终也只有一个便宜四阿哥的下场,可便宜四阿哥有何用,是抬着他跟五阿哥斗起来吗,那没意思,年家人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

哪怕年家再扶持出一个天子,有再多的从龙之功都不如有年家血脉的皇子阿哥上位。

只是万一六阿哥不能生养,年家女进宫后不得一儿半女,这四阿哥倒是一个极好的后路,可惜五阿哥没有接受年家人的投靠,不然他倒是能坚定支持五阿哥将三阿哥扳倒,省得他想来想去。

年羹尧心里想了这么多,到最后也只是说道:“京城太过平静了,还得再热闹点,我年羹尧虽不能主动说出这事,但其他官员未曾不可。”

他手下还有别的官员利用。

先将三阿哥扳倒,再让四阿哥和五阿哥斗个十来年,到时候年家女早就生养子嗣了,或是六阿哥那边有皇孙了,他就能送皇孙或是从他女儿肚子里出来的阿哥上位了。

最差的结果也只是让四阿哥上位,到时候年家还能再捞一次从龙之功。

不过四阿哥想要利用年家人,总得给点好处的,不若就让他娶年家女为嫡福晋吧。

年羹尧将计划想了一周,觉得没有什么漏洞了,便让夫人给他磨墨,他打算叫来几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官员。

……

不久后,朝廷上发生一件震惊群臣的事,皇上脸色更是难看之极。

在朝廷上,一位官员突然走出来指认三阿哥弘时跟八爷党的和硕廉亲王有结党营私嫌疑。

重点不是结党营私,而是三阿哥和和硕廉亲王的接触。

哪怕皇上现在好声好气的对待八爷党,给八爷封了和硕廉亲王,但这不代表皇上对八爷党的芥蒂放下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只是缓兵之计,迟早要处理八爷党的。

在这种时候,三阿哥弘时还跟不要命似的触犯自己皇阿玛的禁忌,这岂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了皇上一巴掌。

因此皇上脸色极为难看,而其他臣子不敢发话。

三阿哥硬着头皮道:“你少胡说八道了,你有证据吗?”

“奴才自然有。”那官员拿出几封信,“皇上,这正是三阿哥给廉亲王送去的信。”他意图拆开朗声读信。

三阿哥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是被算计了,不然他送给八叔的信怎么可能在别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