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内心出现了分歧, 一方面她想责怪林旗“我自己说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说我是坏姑娘呢!”,另一方面林旗这话让她心里暖烘烘的, 有点欣喜, 有点羞涩。
正犹豫是先找茬还是先去抱他, 林旗手在她脸上又抚了一下, 然后伸到她眼前。
粗糙的手掌上沾了泪水和胭脂,微微泛红,看着有点脏,林旗道:“胭脂都花了,看来这次是真哭。”
姜榆以前经常装哭, 但是怕丑,哭的时候只有声音没眼泪,就算有眼泪,也只在眼眶中打转,是万万不能真的落下来, 省得弄花了她脸上的胭脂的。
要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让所有人疼惜她, 让人主动来与她赔不是。
现在被林旗这么笑话了一句, 姜榆心中的温情瞬间消失殆尽, 绷着嘴角拍开他的手, 自己胡乱地抹着眼泪。
她一心想在周明夜的女儿身揭穿前, 最后一次让林旗吃个大醋,想耍人没耍成,觉得这几年的忍让和对林旗的思念都白废了, 委屈得很, 眼泪有点止不住, 擦了又冒,狼狈极了。
林旗抬头看了眼四□□院中被灯火照得亮煌煌的,大多数丫鬟下人都被屏退下去了,除了隐在暗处的护卫,就剩下牵红和姜榆的几个贴身丫鬟,不知何时过来,正立在不远处的连廊下,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
总不好一直就这么蹲在这里,姜榆那么好面子,待会儿反应过来,该生闷气了。
林旗微微起身,躬下腰,长臂一捞,就将姜榆横抱了起来。
姜榆下意识搂住他的肩,双眸被泪水糊住,话不成句道:“谁要你抱我了,我……我又没有原谅你!”
林旗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想要往前去的脚步停住,低头困惑道:“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是我被你骗得很惨?”
“那你要怎么样?”姜榆嘴角往下,糊了胭脂的脸因为生气微微鼓着,泪目瞪着他道。
看她可怜,林旗忍下了,无奈地点了几下头,抱着她回到了小亭中。
亭外爬满青藤,藤间缀着点点白花,翘着的四角飞檐每一面都悬着一盏灯笼,风从中穿过,卷起淡淡的花香。
这让林旗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傍晚,他与姜榆在八角凉亭下说话,被两家的父亲看见,彼时温柔的暮色迷了人的眼,迷糊中两人被定下了亲事。
转眼竟然已过去了这么多年。
心中骤然一软,林旗抱着姜榆坐下,让人坐在了他怀中,轻柔地捋着她柔软的乌发。
姜榆心里头难过,低低啜泣着,林旗没有扰她,由着她声音渐小。姜榆把心中苦闷发泄完了,才止住了哭,把头靠在林旗肩上,偶尔抽噎一声。
两人这么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榆拽着林旗的衣裳擦了擦脸,仰起头对着他,问:“我脸上还花着吗?”
林旗看她一眼,道:“是……”
一个字才说出口,腰上就被狠狠拧了一把,林旗话语一滞,改口道:“花着也很好看,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
姜榆的脸贴回他胸口,被他抱着,两脚悬空,看着乖顺可人,谁能想到动手掐人的也是她。
静静靠了会儿,她扯了扯林旗的衣襟,声音低柔沙哑地问道:“旗哥,你真的不气我骗了你吗?”
“不气。”林旗答道。
其实不是不生气,最开始意识到周明夜可能是女扮男装时,林旗是困惑大于震惊,其次才是怒气,毕竟前有温絮之作证,周明夜怎么可能会是个姑娘?
与温絮之确认后,林旗察觉到其中的疑点,确认是有人暗中煽动温絮之针对周明夜。
也许是温国公府的那一趟做了缓冲,再想起姜榆的谎言,林旗心中就只剩下了怜惜。
她的确是说谎骗自己了,可她要在这偌大的侯府中守着这个秘密,还一守就是多年,定然十分艰难,心中一定很不好受。
她一个娇生惯养了十多年的娇气姑娘,明明不属于明昌侯府,却要忍着府中刁蛮的小姐与少爷,在老夫人面前俯小做个温婉的孙媳妇,这几年来,吃了许多不该吃的苦。
甚至他归京后,也是姜榆主动来找他的。更遑论近些日子姜榆还屡遭暗杀。
林旗心中沉重,他觉得是自己没有护好姜榆,才让她遭遇这些的。
姜榆心中有气是正常的。
若是姜榆对他平平淡淡,嬉笑怒骂都不对着他了,他才是真的没有了希望。
姜榆能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个娇弱的小姑娘罢了,就算有点坏心思,也全是用在他身上,又没有连累别人,撒个小谎想让他吃醋而已,他忍着就是了。
林旗把怀中人抱紧了,心中万种柔情无法言语,只能轻轻吻着她发顶与额头。浓情如无形的丝线将他裹住,让他沉沦,却听姜榆不满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林旗怀疑自己听错了,一阵风从藤叶中打来,扑在他脸上,让他清醒了几分。
姜榆没听见他回答,吸了下鼻子,微微抬头,质问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林旗沉默了须臾,缓慢道:“我生气了。我明知道你会不高兴,故意说要趁这时候去找周明夜的,就是想吓唬你。”
“这不算。”姜榆反应过来了,他是已经知道周明夜是个姑娘了,方才故意那么说来吓自己的。
虽然姜榆被他这个行为气哭了,把脸都哭花了,但林旗妥协得太快了,姜榆觉得他这口气出的不彻底。
这种小作弄在姜榆眼中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入眼的手段,根本算不上是生气报复的行为。
林旗脸一黑,字字清晰地问道:“我不生气,你还不满意了是吧?”
姜榆思索了一下,点头瓮声瓮气道:“嗯,你快点生气。”
林旗被她气笑了,道:“姜音音,你……你……”
后半句迟迟没说出口,他也懒得再找词句对姜榆进行谴责,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双腿,毫不客气地将人从他腿上移到了美人靠上。
得了,生气去了,让她自己坐着吧。
才让姜榆挨着美人靠,她又说话了,“我让你生气,又没让你放下我。”
她鼻子一抽,眼泪又要往下掉,带着哭腔道:“方才是你自己要抱我的,现在又把我放下,是累着你了,还是委屈你了?你现在不抱,以后都不要抱了!”
林旗觉得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对姜榆生气了,一定是因为姜榆心口不一。
他重新靠近过去,姜榆扭头背对着他了。
林旗转到她正面,在她又要转身时抓住她肩膀把人拽入怀中,问:“那你要我怎么生气?”
姜榆红着眼睛,闷声道:“先道歉,再哄我。”
“姜音音,你确定这是我生气,不是你生气?”
姜榆噎了一下,赶紧补上后半句,“然后你再生气。”
林旗彻底无话可说了,抱着她起了身,姜榆问:“你又要做什么?”
“回屋里再哄你。”林旗顺畅地答道。
往亭外走了几步,遥遥看见了守在不远处的惴惴不安的丫鬟,现在就剩牵红一个人了。
林旗朝她招手,牵红打了个激灵,忙快步走来,到了跟前先是瞄了眼被抱着的姜榆,再低下头。
“重新给你家小姐找个房间。”
“哎!”牵红好歹上一回跟着去了趟将军府,现在虽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比上次沉稳了一点,急忙转身带路,道,“有的,有空房间,干干净净……”
牵红低头带路,怕周明夜出来看见了,走得很急,但身后两人是完全不急的,慢悠悠地跟着她,脚步如在自家闲庭信步。
“为什么不回我自己的房间?”这是姜榆问的。
林旗的声音不咸不淡,“周明夜刚在你屋里沐浴过,你确定要我进去?”
女孩子就算洗过澡,屋子里也会残留着些水汽与气味,按姜榆的小气性子,他敢往里去,姜榆就敢闹腾。
“不要。”姜榆这么回道。
牵红听得额头冒汗,步子快得能飞起来,朝着最远的房间带路,生怕他们撞上周明夜。
越怕什么就越会出现什么,没走多远,侧后方的房间“吱呀”打开,周明夜迟疑的声音响起:“音音?”
牵红差点一脚踏空摔倒,站稳后,两眼发花,觉得自己还不如摔晕过去了算了。
可事情与她的想象完全不同,林旗转过身,见周明夜已穿戴整齐,扶着门框,满面惊疑。
姜榆回道:“明夜你回去歇息吧,我让人给旗哥找个房间。”
她搂着林旗的脖子,说完就催着牵红继续带路。
牵红傻了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双目迷茫,如提线木偶般转过身继续带路了。
“给我找的房间?”林旗低低重复着她的话。
对周明夜这么说的时候姜榆脸不红心不跳,听见林旗重复她的话,却是心底一臊,从脚脖子红到了脸上。
林旗哪里需要房间啊,先前是守在她屋子里,后来是……是与她同床共枕……
姜榆脸热,张口在他肩上警示性地咬了一口,然后下巴一搭,压着他肩膀闭上了眼。
新的房间干净整洁,林旗扫视一眼,吩咐牵红备上热水,不管牵红是如何反应,抱着姜榆进了里屋。
黄杨木描金山水画的榻上铺着厚厚的床褥,他把姜榆扔在了上面,换来姜榆一声不满的娇哼。
林旗道:“对不住。”
说的是道歉的话,可是语气生硬,似乎还夹着一丝冷笑,姜榆正要找事,被他脱掉了脚上绣鞋。
林旗又道:“道完歉了,该哄你了是吧?怎么哄,你来教教我。”
姜榆面上有点热,咬了咬唇,抓着裙角往床里侧缩去。
林旗一只腿半跪在了榻上,顺势逼近,捉住她小腿捏了一下,道:“甜言蜜语,亲亲抱抱,让你舒服了,还是待会儿伺候你沐浴?”
作者有话说:
等下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