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计较

回府后姜榆才知道, 林旗是光明正大来明昌侯府拜访的,是在前厅见的周老夫人。

她一想周老夫人当时可能的反应就忍不住笑,心里使着坏主意, 也特意去给周老夫人请了趟安, 老夫人一见她就白了脸, 冷淡地应了, 借口身体不适要休息让她回去了。

没问出来林旗怎么逼问她的,姜榆很不满意,转头逮着江鸣问了起来。

江鸣道:“周意辰在咱们的人手里面,那还不是问什么她就得答什么。”

姜榆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道:“我就说你们将军也不是多正直的人, 以强权压人呢,哼。”

江鸣下意识地想要为林旗正名,可一想近些日子林旗与姜榆两人暗中的往来,默默闭了嘴。

而姜榆气过了老夫人,又去吓唬了顿周妍弘。

后者年纪小定力不足, 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被姜榆的行为气得脸红脖子粗, 奈何人被周老夫人看得紧, 拿姜榆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姜榆把人戏耍了一番, 心情舒畅, 现在整个侯府里唯一能让她束手束脚的就是孟氏了。

孟氏被人盯了这么多年, 碰上一点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就算是现在也疑神疑鬼。

听姜榆问起明昌侯最后一次进宫的事情,她怔愣片刻, 未语眼泪先流了出来。

她掩着口鼻整理了下情绪, 涩声道:“明夜出生时侯爷已经起不来了, 他感觉大限将至,知道我在明夜身上撒了谎,也没有责备我,反而怪他自己护不住妻女……”

明昌侯放心不下妻女,想在离开人世前最后为妻女做一件事,于是让人抬他去了宫中。

那时孟氏产后虚弱,并未跟着,所以也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昌侯再回来时面若白蜡,最后看了眼抱着啼哭幼女的孟氏,双眸遗憾地阖上,就再也没能睁开了。

从那日起,明昌侯府只剩下了个空名字,也易了主,母女俩只能依靠着周二爷活下去。

姜榆什么都没能问出来,她没见过明昌侯,但是听别人的描述,觉得明昌侯很温和、很会照顾人。他既然想要为妻女做打算,不会只做了一半就没有后文,一定是在宫中发生了什么意外。

然而时间太久了,姜榆没法进宫,更找不到人打听这些,只能让人把话传给林旗。

林旗不许她出府,她又实在无趣,闲了几日,就喊了江鸣问他护卫都暗中做了什么,这一问才知道,那日她前脚出府,后脚就被人跟上了。

所幸护卫早早被林旗叮嘱过,不等姜榆有所察觉,就把人解决了。

“回程路上也有,因为有将军护着,他们没敢动手。”

这边正说着,下人来道时和修过来了。

上次周明夜坠马,多亏了时和修相护才没造成重伤,而时和修自己也因此摔伤了手臂,在家养了几日。

姜榆以为他是特意来探望周明夜的,可是让丫鬟去喊周明夜时,却遭到了时和修的阻拦。

“你不是来看明夜的?”

“不是……是!”时和修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姜榆怀中抱着梅戴雪,微眯起眼,犹疑道:“你怎么了?”

“没事。”时和修饮了口茶水,才恢复了稳重,镇定道,“是,我是来看看……看看姐夫他怎么样了的。”

姜榆没能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异常,想着他也不能瞒着自己什么,扭头让人去喊周明夜了。

两人在偏厅说了会儿话,姜榆觉得时和修心不在焉的,直接问出了口,“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呃……昨晚没睡好。”时和修敷衍道。

姜榆可不信,追问了他几句,实在问不出来,警告道:“你可别行荒唐事,不然我一定会告诉舅舅的。”

“你想哪去了。”时和修很是无奈。

没聊几句,他往外看了几眼,转过来面对着姜榆时,声音轻了许多,问:“姐夫他……还好吗?”

“有我照顾着呢,能出什么事。”姜榆正给梅戴雪梳着毛,随口答着。

上回下过一场雨之后,凉爽了很多,姜榆坐在窗口,一边与时和修说话,一边看看周明夜来了没有,瞧见了外面来往的丫鬟,她心中有点怪异,暗道:“我一个人外人,竟然能在侯府里作威作福,连老夫人与少爷小姐都不敢惹我。”

她觉得有点好笑,轻笑了一声,哪知时和修被惊到一般,慌乱道:“你笑什么?”

姜榆莫名其妙,道:“我随便笑一笑不可以吗?你慌什么?”

时和修脸面一红,道:“我没慌。”

“你肯定是有事,老实说,瞒了我什么。”姜榆问着问着,忽然想起周明夜说的以前在不正经的地方见过他,遂威胁道,“你是不是往寻花问柳的地方去过?小心舅舅打断你的腿。”

“你别胡说!”时和修忙解释道,“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姜榆轻哼一声,抬起下巴高深地看着他。

时和修被她看得心虚,停顿了下,见丫鬟们都离得远,靠近她低声问:“你与林旗,当真没有感情了吗?”

姜榆蹙眉,道:“怎么忽然问这个?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呢。”

听人提起林旗,她面不改色,这让时和修沉默了一下。

他细细打量着姜榆的神色,撇开脸道:“我就去过花柳巷一次,是被同窗喊去看热闹的,什么都没做,还顺手救了个被拐卖进去的姑娘……”

说着,厅门口走进来一人,他猛然停住,站起了身。

周明夜身穿普通男子装束,笑着与他问好道谢。

“不用客气……姐夫。”时和修匆匆看她一眼,端起茶盏挡住了视线,一盏茶水饮尽后,才重新恢复了常日里的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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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林旗刚出了宫门,护卫就寻来了,低声道:“当初明昌侯进宫时被太后拦住了,是先去见的太后,再见的圣上。”

太后宫中消息难打听,明昌侯与太后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后来明昌侯去见了皇帝的事情是人尽皆知的,他也是历年来,唯一一个主动将世袭罔替的爵位交还回去的人。

护卫将这事说完后,又道:“前两年小姐在宫中陪着太后听的那几场戏,是《春厢记》和《女驸马》。”

林旗怔了一下。

这两场戏都很有名气,前者讲的是情爱,后者顾名思义,是女扮男装娶公主的故事,只是因为有编造皇家的嫌疑,很早就被勒令禁止传颂了。

“女驸马”三个字如一道惊雷响在林旗灵台,震得他脑内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回京后的种种从脑海中一一闪过,其中让他疑惑不解的细节终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难怪姜榆从一开始就蓄意勾引自己,难怪她一直要自己帮周明夜,而周明夜也毫不介意。

难怪她信誓旦旦地说“你想知道的”。

是了,林玖也说了,“咱们明明和他们没有关系”。

周明夜是女儿身,与姜榆的亲事本就不能作数,姜榆与明昌侯府当然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给林旗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思绪翻滚的同时,他在原地停了许久,握起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直到护卫出声,才将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出来。

飞速转动的大脑在夹缝中又察觉到一丝异常,太后让人给她唱《女驸马》,是什么意思?

任凭心中掀起千层浪,林旗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张开握紧的拳,掌心的汗水被风吹走,换来丝丝凉意。

脚步沉重地往前两步,接过护卫手中缰绳,翻身上马道:“去温国公府。”

快马行至国公府,被人迎了进去。

温絮之被利箭射伤肩膀,已能下床走动,见了他笑道:“你竟然也知道也探望我了。”

他身上的伤就是林旗的手笔,可是林旗面色分毫未变,开门见山道:“你当真看亲眼看见过周明夜与青楼女子翻云覆雨?”

温絮之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嗤笑一声,道:“虽然当时我头晕眼花,但也不至于连男女都分不清。”

“头晕眼花?”林旗皱眉重复他的话。

听出林旗对他的判断产生了质疑,温絮之冷哼一声道:“我是看不惯明昌侯府,但也不至于对周明夜一个病秧子动手,都是他主动挑衅我在先。”

温絮之面色阴沉,按着胸口站起身,在置物架顶端取了一幅画回来,道:“这事我原本不想再提的。”

“当日……”他咬牙切齿道,“我一时疏忽被人下了药,好巧不巧,有个女人撞进我怀中,她胆大妄为,竟然胆敢、胆敢……”

他磨了磨牙齿,没能明说女人做的事,转而凶狠道:“那女人就是周明夜的人,事后周明夜将人藏起不算,还吃了豹子胆敢来挑衅我。”

温絮之“唰”的一声将画卷铺开在桌上,画中是绯红纱帐飞舞的床榻,有个衣裳凌乱的姑娘倒在其中,纱帐模糊了姑娘的五官,但潋滟风情宛如游丝从纸中透出,勾着人盯住画不放。

“这是第二日,周明夜让人给我的。”温絮之道。

他把事情毫无遮掩地说了,林旗才真正明白过来,是温絮之与周明夜一起被人算计了。

“谁给你下的药?”他问。

温絮之脸色很难看,道:“除了周明夜还会有谁?”

“你被人耍了。”林旗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晓,站起身道,“这事不是周明夜做的。”

他见过周明夜,胆小怕事,没有魄力做出这种事,更没有胆量挑衅温絮之。

况且,她是个姑娘家。

与温絮之不对付,又想要折磨周明夜,毫无疑问,动手的人的明昌侯府出来的,且眼线众多。

已经不用想了,整个明昌侯府里的人除了周二爷,林旗全都见过了。有权有势,能将周明夜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中,能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除了周二爷,不作其他猜想。

“你帮周明夜说话?”温絮之不悦,将画卷卷起,难以置信道,“你当真不与他计较夺妻之恨?”

“当然要计较。”林旗说罢,与他告辞。

当然要计较,只是该被他计较的人是姜榆才对。

作者有话说:

《春厢记》是胡编的,《女驸马》就是“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那个女扮男装娶公主的民间故事,本文全架空,这里借用一下,无意冒犯,如果有不适,再行删改。

女主性格恶劣,从头作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