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娇娘

周明夜根本不敢担任什么官职, 她怕罪名越滚越大,到最后无法脱身。这次去禁军也是犹豫再三,那边全是男人, 她不敢过去。

“我问过了, 就是记录名册、抄写通告的活, 会写字就行。”姜榆劝道, “不起眼的,只要是个读书人就能做,事儿也不多,放心去吧。而且调令里可不止你一个人,不用担心。”

紧张了几日, 周明夜还是去了,如姜榆所说,负责誊写花名册是个小差事,同去的除了她还有几个不受宠的公子哥,其余的就是禁军中找出来的识字的人了。

里面也没有人管, 想誊写就誊写,不想的话躺着睡觉都成, 就是有一点, 官署里看得紧, 除却来回通道与抄写用的小院子, 别处不许走动, 小院外随处都是带刀禁卫。

有个公子哥不信邪非要去别处逛逛,禁卫什么也没说,直接一刀横在了他脖子上, 血当场溅了一地。最后是被人抬回家去的, 死生不知。

周明夜心惊胆战, 仔细观察了一整日,终于确认他们只是个摆设。想来也是,涉及禁军的事情怎么可能交给他们这些人来做,真正做事的,都是里面的那些人。

她在这里依然是挂个名的闲差,继续保持低调,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连明昌侯府的人都不知道她被调到了别处,除了孟氏根本就没人来问一声。

到了下值的时间,来接她的马车帘子一掀,露出了里面的姜榆。

“来接你啦!”姜榆笑盈盈道。

接了两日,第三日起,马车正常来,但是里面的人不在了。

“音音人呢?”周明夜问。

护卫面不改色道:“回府前会回来的。”

……肯定是找林旗去了。

周明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护卫沿着护城河绕一圈再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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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榆的确是去找了林旗,她这几日打听了些平昌侯府的往事,想来告诉林旗,也是要看看府中整修成什么样了。

“还有哦,我总觉得那个乔海有问题,你再让人去查查他。”

那日江鸣暗中动手,让乔海冲撞了拄着拐在院子里散心的周意辰。周意辰一看见他的跛脚就觉得晦气,让人把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府。

姜榆只有那几个护卫,既要保护人,还要帮她跑腿,不够用的,就把这事给林旗。

她去看了林玖,又把正事说完后,就想要折腾林旗了,可惜的是,这时候下人传话说温絮之过来了。

周明夜总是装病,宫宴等去的少,姜榆自然也很少去,因此还从未见过温絮之。她还记得呢,都是因为这个温絮之,周明夜才不愿意她把事情真相告知林旗。

“我让人送你回去。”林旗道。

姜榆跟着他到了前厅,摇头拒绝,“不回,我要偷听你们说什么。”

她脸上蒙着面纱,在厅中绕了一圈。厅堂最里侧有个通往庭院的小门,用屏风挡着,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注意。

姜榆自觉吩咐府中丫鬟道:“给我备上糕点与清茶,任何人不许透漏我的存在。”

她这一日是傍晚时来的,脸遮得严实,但支使府中人毫不客气,不仅对着府中指指点点,还理直气壮地要求林旗做这个那个。

府中丫鬟们被支使习惯了,想也没想就赶紧应下了,应完了才记起去看林旗的脸色。

林旗点头让丫鬟们照做了。

温絮之被下人领进来,先是左右张望了下,再摇着扇子坐下,道:“一段时日没来,你这府上怎么变了这么多?我方才见前面还栽种了罕见的白莲,那水榭闲亭的可不像是你的喜好。要不是知道你身边没人,我都以为你这府中是多了女主人呢。”

“林玖不是吗?”

“嗨,她这么小呢,再说了她早晚得嫁出去,哪能算得上主人家。”温絮之随口说着,端起茶水吹了吹。

温国公府中子女众多且嫡庶分明,他居长居嫡,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得仰他鼻息,尤其是府中的庶妹,为了求得一门好亲事,对他是又敬又怕,他早就习惯了。

可这话听得林旗皱起了眉,屏风后的姜榆也不悦地从缝隙中扫了一眼过来。

林旗无意与他多言,简略道:“上次你放过了周明夜,多谢。”

说的是周明夜去保州那会儿,温絮之原本打算路上发难,最后给了林旗面子收手。

“这算什么。”温絮之放下茶盏,重新打开了扇子,惬意地摇着道,“我就是不明白,周明夜那病秧子夺了你未婚妻,你竟然还要护着她,你是怎么想的?”

“你为什么这么厌恶周明夜?”林旗不答反问。

姜榆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这问题就是她让林旗帮忙问的,温国公府与明昌侯府有仇怨可以理解,但是温絮之格外针对周明夜是为什么?

姜榆问过周明夜,但是她支支吾吾,一直没能说清楚。

以后若是周明夜得以恢复女儿身,多半会与明昌侯府闹僵的,那时候她可就没有了靠山,万一温絮之再伺机欺辱她,那周明夜可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姜榆想先把恩怨弄明白,以防万一。

温絮之的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嘲道:“你就当我是看不惯他那娘娘腔的样子吧。”

林旗侧目看他,道:“凡事总得有个原由。”

温絮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又青又白,好一会儿,怒道:“他这人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其实全是装出来的。当初他在彩月楼里与人厮混,可是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

林旗面色微变,他没去过彩月楼,但京中有名的风月场所,他还是听说过的,前些日子还总有人想要邀请他去。

姜榆管那些去青楼的人叫做脏男人,与这种人说话都嫌脏,怎么可能容忍周明夜往那里去?

“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年前了,我亲眼所见,不然就他那不男不女的样子,我还真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了。”温絮之咬牙切齿地说完,又道,“那姜家小姐自以为嫁进了侯门,对他鞍前马后地照顾,殊不知周明夜成亲前就在外养了个美娇娘,藏的是谁也找不着。”

林旗皱眉,继续问:“什么美娇娘?你见过?”

“就是当初与他在彩月楼厮混的那个美妓,那日之后就被他带走藏了起来。”

温絮之说完这句,接着恨恨道:“若是让我知道她在哪儿……”

之后他便不再多说一个字,饮完一盏茶水,平复了下情绪,把话题拉回最初,道:“我就不绕圈子了,今日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你可有成亲的想法?”

林旗原本正想着周明夜的事情,若是他早有心仪之人,因为心仪之人出身差,才与姜榆假意成婚,倒也说得过去了。

正思索着,听温絮之这么问,林旗余光往漫不经心地往旁边扫去,答道:“有。”

温絮之愣了下,“你有想迎娶的姑娘了?是谁?”

未得到答案,他有些遗憾,道:“可惜了,我姑姑有意与你结亲呢。宣仪郡主你可见过?样貌自不必说,家世与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你要娶的是哪家姑娘?可比得上她?”

这几个问题林旗一个也不想答,问:“可还有别的事?”

“没了,我今日就是专程为这事来的。”

林旗即刻喊人送客。

外面天已见黑,再耽误下去,姜榆就回去太晚了,况且按她的性子,听了温絮之方才提了宣仪郡主的那番话,一定又会借题发挥,耍赖不肯走的,哄她都要好久。

打发了温絮之,屏风后却迟迟未见动作。

林旗走过去,去见姜榆端坐着,细细的柳叶眉向着眉心拢起,小桌前摆着的茶点几乎一动未动。

听见动静,姜榆抬起了头,好似才反应过来,满是疑惑地问:“明夜去青楼了?还与……厮混?”

停了一停,她又重复道:“不知天地为何物?”

“温絮之亲眼所见?”姜榆这一句语调扬起,迷茫地望着林旗,“是我听错了,还是温絮之他眼睛出了问题?”

姜榆自打听见这事之后,神智就没回笼过,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温絮之是亲眼看见周明夜与人厮混,所以确认她是男子的?

他与周明夜结仇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

这怎么可能!

姜榆完全懵了,说着男女之事不仅毫无羞赧,连一侧面纱从耳上垂了下来也没察觉,更没看见林旗沉下的眼眸。

“怎么可能呢?”姜榆喃喃道。

林旗已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眼中心里全是周明夜,他垂在身侧的手掌抓握了下,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声响。

片刻后,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地道:“有人想给我做媒。”

姜榆终于从周明夜的事情里抽回了思绪,但也只是一瞬,瞄了他一眼道:“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她眉心重新写满浓重的不解与担忧,倏然起身道:“好了,送我回去吧,我得好好问问明夜。”

姜榆站起来就往外走,没有往常的不舍与纠缠,看着是恨不得立马回到周明夜身边。

她往外走了两步,发现林旗分毫未动。

“快走啊。”姜榆满脑子都是周明夜,还没发现他的异常,伸手抓住他手臂催促道,“明夜怎么可能与人有染?这事简直太荒谬……”

“周明夜与人有染,在你看来很荒谬?”

姜榆“嗯?”了一声抬头,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了。

林旗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胳膊上的手,声音平静道:“还是说这事发生在周明夜身上,再脏你也忍受得了?同吃同住那么久,现在知晓了也不会觉得恶心?”

“啊……”姜榆听出来他这是吃醋了,眼眸一亮,心中打起了坏主意,故意道,“明夜她不一样的……”

才说完,眼前暗了下来,然后腰间一紧两脚离了地。

姜榆惊呼一声,本能地抓紧了林旗,被他抱着坐到了小桌上。

林旗离她很近,挤进了她腿间,低头粗声逼问道:“若是我也与别人有染呢?你是嫌弃我,还是如这般袒护?”

姜榆被他方才的动作吓了一跳,现在还离这么近,让她的心咚咚跳着。私心也是想要看林旗吃醋,于是她只是拍着心口,低头没答话。

“说话。”林旗一手抓在她腰上,另一手去捧她的脸,强迫她抬起头来,冷声道,“回答我。”

可姜榆这一抬头,水润的双眸直直撞入他眼中,肤白胜雪,鼻尖微红,唇珠上好似沾了水一样带着盈盈水光。

林旗喉头一紧,捧在她颊上的大拇指突地一偏,指腹擦过她嘴角,从唇缝移过,落在了那诱人的唇珠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