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当然好看了, 眼眸乌黑,琼鼻樱口,说话声音也好听, 身板儿更是挑不出毛病, 不然钱行晟也不至于第一回 见她就惦记上了。
“快说呀。”姜榆拽了拽他袖口。
林旗以前就被她这么问过了, 那时姜榆十四岁, 姜之敏的一个同乡来京有事,顺路给他带了些家乡的土产。
姜榆想着林旗没见过这些东西,跟姜夫人说了一声,特意差人喊他来取,结果没找见人, 说是跟林家父母一道出去吃酒席了。
“什么酒席啊?”
下人回道:“说是一个友人家娶亲。”
姜榆是午前让人去找林旗的,结果直到掌灯时分人才过来。她把东西给了林旗,见他这就要走了,心里不大高兴,喊住他问:“今日吃酒席热闹吗?”
“热闹。”林旗回她。
姜榆又问:“那你给我带的喜饼呢?”
林旗愣住, “你想吃那个?我没带。你想吃的话等明日外面的铺子开了,我给你买些送过来。”
“谁要吃外面卖的了?”姜榆拉下脸来, 她把林旗往后推了一步, 让他站在了台阶下, 自己站在上面, 这么一来, 她就能平视着林旗了。
姜榆撅着嘴巴道:“我碰上什么东西都想着你给你留一份,你怎么不知道想着我?”
她嘴角耷拉着,眼睛瞪得圆圆的, 气不过地又在林旗肩膀上推了一下, 气鼓鼓道:“你走吧, 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
她都生气了,林旗这时候肯定是不能回去的,他往四周看了一眼,见丫鬟们各忙各的没注意这边,往前一步,低声道:“我想着你的,是他们家的喜饼做得太粗糙了,很腻,还不如街边小贩卖的可口,不合你的口味,所以我才没有带。”
姜榆的眼神这才缓和几分,抿着唇问:“你可不能骗我。”
“你不信明日去问我娘,她也觉得那喜饼不好吃。”
知道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姜榆满意了,牵着他袖口把他带到小亭子里,给他倒了盏茶水,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问:“那你与我说说,今日都见着什么了?”
成亲嘛,不外乎就是那些,林旗跟她说了会儿,一人一句也不觉得无聊。天色愈晚,等林旗看见了姜夫人在不远处翘首望着,心知该走了,开口与姜榆道别。
姜榆送他往外,边走边问道:“新郎官好看吗?”
“穿上喜服,都是好看的。”
姜榆掩唇笑,与他一道穿过圆门,又问:“那新娘子呢,你有没有瞧见?”
“新娘子今日要盖红盖头,没瞧见,但是以前见过,好看的。”林旗说完停步,道,“回屋里去吧,明日我再过来,可还有别的想吃的、想要的?”
姜榆笑盈盈地摇头,走在他前面半步,送他过了后宅的小门,突然拽住他的袖口,小声问道:“那我好不好看?我好看,还是新娘子好看?”
少年林旗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面色一红,没好意思说话。
姜榆也脸红扑扑的,乌黑的眼眸中泛起层层涟漪,摇了摇他衣角,悄声耍赖道:“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了。”
少年人不习惯把这些话说出口,支支吾吾了会儿,见路过的丫鬟下人好奇地看过来,才声音低低的道:“……你好看。”
“最好看吗?”
林旗咳了一下,以拳掩唇低声道:“最好看。”
姜榆还不罢休,叮嘱道:“那你要记住你今日说的,以后再见了别人,也得是我最好看。”
“记住了。”林旗再三保证完,才从她手中得了自由,红着耳根匆匆回府去了。
那会儿两人已订了亲,再有两年就要成亲了,说的话虽然暧昧了些,但又没有别人知道,两人都默契地各自瞒着。
未婚夫妻说说小话怎么了?姜榆觉得没关系,林旗觉得有点不妥,但是他又不能把姜榆怎么样,况且每每想起姜榆说的话,都让他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与姜榆成亲。
那时候这样也许没关系,但是现在就不合适了,更何况姜榆的话比少时露骨多了。
“你是不是心虚了?”姜榆摇了摇他手臂,哼道,“你要不是心虚,怎么不敢看我?”
林旗忍无可忍,一把擒住她手腕,眼中仿若燃着火焰,咬牙道:“你是不是也这么问过周明夜?”
姜榆愣了下,急道:“我问她这个做什么,你又想哪儿去了?”
“好,那我仔细与你说说。最开始,你与我说……”
林旗正说着,姜榆挣了下手腕,不满地打断他道:“你说话就说话,那么大力气抓着我做什么?”
林旗狠狠吐了一口气,微微放松手上力气,道:“最开始你让梅戴雪别了芍药花引我去见你,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撩拨我。”
“谁撩拨你了,不就是一簇花枝,是你自己想多了!”姜榆不愿意低头承认是她主动的。
“好,这个不算,那后来你给我写信以林玖作威胁,让我护你出京,你又是怎么与我说的?你说你只想嫁我,你说你对周明夜毫无情谊,等拿到和离书就与我成亲。那我问你,前日你想去观音庙求子,想求的是谁的子?他的还是我的?”
“……你、你胡说什么……”姜榆轰得一声浑身烧了起来,她真的只是为了拖延行程随便找的借口,哪知道林旗会当了真!还想了这么多!
她是与周明夜说过想和林旗生娃娃,但是背后说说与当面被逼问哪能一样?
姜榆缩着手脚,窘迫极了,“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林旗越说怒火越盛,抓在她腕上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说!”
姜榆被逼得心颤,话也不利落了,“我、我没想……”
“你向来主意多,又想编什么谎话骗我?”
姜榆从来不知道他这么能言善辩,急得想要打断他,可是声音没他高,被他压了下去。
“你主动亲吻我,可是只愿意亲在面具上。你让我睡在你身旁,可我方一靠近,你就本能地想要推开我。难道你与周明夜也是如此?”林旗冷笑,“你当我是傻子,被你随意耍弄吗?”
他笑得凉薄又讽刺,直勾勾盯着姜榆,一字一句道:“你甚至为了他不惜以身犯险,你敢说你心里只有我,对他没有一丝感情?”
“我没……”
“你敢对着周明夜说你没有?”
他越说手上力气越是失控,姜榆手腕剧痛,忍不住挣扎起来,道:“你说话就说话,干嘛抓疼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弄疼我,你有没有听进去?”
“不能弄疼你?”林旗几乎被妒火烧红了眼,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另一只手陡然间朝着姜榆腰间抓住,如铁链般箍了上去。
那手掌贴着姜榆后腰游走了一圈,带着一阵阵酥麻和侵略感,激得她战栗不已,她呼吸骤然间乱了,急忙去按林旗的手。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人就被提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姜榆被头朝下扛在了肩上。
她脑袋发晕,腰间更是被那硬邦邦的肩骨硌得发疼。
姜榆不曾被人这么对待过,当即就叫喊了起来,“你松开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林旗充耳不闻,扛着她往山洞里去。
姜榆又惊又怕,见他不理自己,两条腿踢了起来,可是才动了几下,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灼热的手掌隔着夏衣覆在她腿弯上方,微一施力,将她的腿压在了那结实的胸膛上,仅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她都能感受得到那里面跳动的心脏。
姜榆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浑身颤抖着发不出声音了,她控制不住又蹬了下脚,这下两条小腿也被抓住了。
她差点喊出声来,这个叫喊与方才那质问的喊声又不一样,她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急忙咬住了舌尖,压着急促地喘息着,心几乎要炸开了,惊慌不已,不知道林旗这是要做什么。
进了山洞,眼前暗了一些,姜榆还在战栗着,被掐着腰肢放了下来,她两腿打着颤还没站稳,肩上一重,一下子坐在了先前那块大石头上。
林旗就在她身前,单膝压在大石头上,毫无征兆地俯身靠近。
姜榆心头狂跳,慌忙撑着石头往后退,笨手笨脚挪了两下,人却分毫未动,才发现裙摆被林旗的膝盖压住了。
她拽住裙摆正拉扯着,被林旗单手捧住了侧脸,粗糙的手掌托在她下颌骨处强迫她抬起头。
这动作让姜榆想起先前的那个夜晚,林旗也是这样,与平日的温和完全不同,像是要扯碎了她一般把手停在了她衣襟处,把她吓哭了之后,只是扯断了她脖子上的珍珠璎珞。
她吓得不敢动弹,不敢吱声,也不知道是太久没眨眼的缘故还是被心中怪异的感觉激的,眼中水汽弥漫,马上就要哭了一样。
林旗看着她这样子,心中怒火稍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戾的冲动,他想做些什么,让姜榆眼中的水汽凝聚起来,让她哭着求自己放手。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那泛红的眼眶中流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一定很漂亮。
太阳已微微落下,日光从山洞中溜走,昏暗卷土重来。
也许是因为黑暗太容易滋生人心中的恶劣因子,林旗望着姜榆眼中映着的自己,觉得至少在这一刻,她眼中有且仅有自己,什么周明夜钱行晟,全都是过眼浮云。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鼻尖是姜榆呼出的甜腻气息,一刹那心神激荡,猛地往前扑去。
“你、你……”姜榆吓得赶紧偏头闭上了眼,一手使劲推着他胸膛,一手挡他的脸,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不准动我!”
她倔强得很,这时候泪珠都在打转了,却硬是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林旗被她按住,粗重的喘了几下,在要去按住她双手与退后之间犹豫了下,做了另一种选择。
他捧在姜榆脸上的大拇指在她脸颊上轻柔地抚摸了几下,就在姜榆以为他恢复正常了,泪汪汪地看着他时,忽地食指与拇指在她脸上大力地掐了一下。
姜榆脸一疼,眼睫颤动了几下,泪水失去阻拦,如明珠般滑落了出来。
一滴砸在林旗半跪着的膝盖上,另一滴未及落下,便被他大拇指接住,被他用指腹抹开在姜榆脸上。
“你敢掐我?”姜榆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她家里就算姜敏之说一不二,但也不曾对她动过手,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她现在不仅被人欺负了,欺负她的还是她一起长大、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未婚夫君,如何能忍受得了?
姜榆泪眼婆娑,狠狠拽下他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哭喊道:“你滚开,不准你再碰我一下!”
林旗冷冷一笑,“准你蓄意勾/引我,对我又亲又碰,不许我碰你一下?姜榆、姜音音、姜大小姐、周三夫人……”
他每喊一个称呼,就停顿一下,到最后咬牙切齿道:“请你与我说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姜榆又哭又气,边哭边骂道:“我就是这样的道理!你不喜欢那你走开,你别挨着我!反正我已经嫁了人!”
这话听得林旗怒火又起,厉声道:“你自己睁眼看看,那个周明夜,他哪里像个男人了?”
姜榆心头一跳,啜泣声倏然止住,眨着泪眼抬头看他,却听林旗嘲讽道:“没有丝毫担当,明媒正娶的妻子都能转手相送,他也算是男人吗?”
“……”姜榆呜咽一声,开始去拽裙子,“你真是笨蛋又无礼!你以前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你走开!”
“周明夜倒是不骗你,值得你联合她来利用我,是不是?”
“你没有脑子吗!”姜榆要气死了,她拽不开裙角,也推不开林旗,这会儿没见他再对自己动手脚了,惧怕感就像退下的潮水,除了脸上留着的泪痕,已经没有一点儿痕迹了。
她恼急了,趁着林旗往后退了一点,缩起腿朝他腰间蹬去。可是手推不动,换了脚也依然没有用。
而林旗丝毫不躲,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腰间的脚,忽地伸手抓去,在上面摸了一圈。
姜榆浑身一震,挣扎着想从他手中挣开,却听他道:“鞋子还是湿的。”
“关你什么事,你个登徒子!”
姜榆之前是故意不提鞋子的事情的,她打算等要走的时候再和林旗说鞋子不舒服,然后要林旗背着她或者抱着她,没想到现在被提前发现了。
“你上回亲我的时候,我有这么说你吗?”林旗冷声反问。
姜榆被堵得没话说了,咬了咬唇,又要蹬他时,脚上忽然一轻,是鞋子被脱掉了。
林旗随手将她绣鞋抛出了山洞,揪着她的缠枝罗袜,问道:“到底谁是登徒子?”
姜榆羞耻极了,几近崩溃地哭道:“我才不是登徒子,我、我是个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众所周知,有的人是长着长着就变态了,而有的人是被逼得变态了。
(变态仅指作者小说中的男主,仅指对女主的无伤害行为)
我知道又要有人问什么不说周明夜是个姑娘了,设想一下,你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偶然间被闺蜜知道了,闺蜜答应你不会告诉别人,然后转身告诉了她男朋友。
(文案写得很清楚了,前几章也解释了原因,请不要再问为什么还不说周明夜是个姑娘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