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出发的早不急着赶路,每走一会儿,姜榆就借口周明夜受不得颠簸,要停下来歇一歇,明明一天就能到保州,被她拖的一整日下来才行了一半路程。
暮色初显,周明夜吩咐人与附近村民临时租赁了间小院住下。
路上出了汗,姜榆进了屋就让人打水洗漱,等她洗干净了,拧了帕子想要出去寻林旗,结果一转身对上了周明夜诡异的视线。
姜榆忙收起脸上的笑意,把手中帕子递给她道:“热不热?快擦擦吧。”
“不是给我的吧?”周明夜道。
姜榆抿着嘴巴小小地笑了一下,小步走近她,挂着讨好的笑道:“你看出来啦?”
周明夜最开始是没有怀疑的,可是姜榆今日格外好动,时不时就要掀着帘子朝外看上一两眼,还一直故意指使人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语气也不对劲,她多注意了会儿,再一想“七哥”这称谓,才有了猜测。
“你再不遮掩下,怕是别人也能看出。”周明夜提醒道。
“我控制不住啊,都分开那么久了,我就是想一直看着他和他说话。”
周明夜无话可说了,默然了会儿,道:“随你了,我只当没看见。”
姜榆眼角眉梢尽是欢喜,“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对了,那个……”
话音一转,她声音里突然多了些羞涩,低声道:“今天晚上……你能不能去别的房间睡啊……”
听清楚这句话的刹那,周明夜不可控制地多想了一些,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你今天晚上就想和他、和他做那种事?”
大胆如姜榆在听见这句话时也烧红了脸,恼羞道:“你别胡说!”
两人成亲是假,但是在别人眼中是真的,婚前各自都被教过了房事。倒也不怪周明夜多想,谁让姜榆早早就做好了计划,做梦都想着和林旗生娃娃呢。
这下两人都尴尬了起来,直到丫鬟敲门来换水,气氛才稍有缓解。
后来姜榆没好意思再去找林旗,一直待在屋里没出去,两人在窘迫的气氛中用了晚膳。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晚上沐浴的时候还是得给彼此守着门。
周明夜沐浴后也穿戴得整整齐齐,咳了一声,干巴巴道:“那我……我让丫鬟重新给我找个房间。”
姜榆原本对镜梳着发,闻言腾地一下站起来,两步走到她跟前道:“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旗哥难过。”
她脸通红,深吸口气压住心中的羞臊,慎重道:“他不知道你是……在他眼中,是他的意中人与别的男人睡在一起,他不仅要眼睁睁地看着,还要保护我不能出事……我想了想,若是有朝一日,我眼睁睁看着他与别的姑娘同宿一屋,即便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也是会难过的。你能明白吗?”
周明夜确实没想这么多,她为自己先前的龌蹉想法汗颜,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我想岔了……那我、我出去。”
她终于懂了,姜榆松了口气,叮嘱道:“夜间你一个人要锁好门窗,若是有事就大声呼喊……”
外面丫鬟们刚收拾好东西,就听屋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响,急忙围了过来,就见周明夜被推出了房门。
众人眼中这夫妻俩感情一直很好,从不吵架,姜榆更是性情温婉没发过火,现在不仅吵起来了,还摔了东西,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丫鬟们各有心思,但谁也不敢多问,老实地给周明夜准备别的房间去了。
后来喧闹声渐渐淡了,夜色越来越重,农家小院完全静下来之后,一扇窗悄然推开了。
姜榆探出身向四周看了一圈,这天晚上没有月亮,村子偏僻,夜色显得更加浓重,耳边除却虫鸣与偶尔响起的远处的犬吠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没看见人,姜榆披着衣裳直接推门出去了。院中没有挂灯笼,乌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按照白天的记忆朝着院门的方向摸索了几步,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白日里就没说几句话,晚上总不能还说不了悄悄话吧?姜榆是一定要去见林旗的。
她低着头仔细辨认着凸凹不平的地面,一点点朝外面摸索,慢慢挪了几步,没碰到什么东西,壮着胆子继续向前时,忽听身后有人道:“回去。”
这声音简直不能太熟悉,姜榆的眼睛又笑弯了,转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人影道:“你就不能在我开窗的时候就出声吗?”
她把人说的无言,伸出手道:“扶着我呀,待会儿我摔倒了怎么办?”
黑暗中看不见林旗的表情,等了须臾,他才伸手隔着衣裳扶住了姜榆手腕。
进了屋,姜榆立马关了房门。屋中燃着支小小的半截蜡烛,是她借口怕黑让丫鬟留下的,烛光很暗,将小屋照得幽暗朦胧。
姜榆先是洗了下手,擦干净之后,领着人坐在了小桌旁,把手朝着林旗伸了出去。纤柔掌心里有一小片红痕,是先前烫出来的印子,和昨日比没有一丝变化,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抹药。
她任性得很,说要什么就是什么。
林旗视线在她掌心停了会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在她跟前坐下了。
他脸上仍戴着银灰面具,被摇曳的烛光镀上一层柔和的熏黄色,低头给姜榆抹药时,除了指腹轻轻按压在她掌心,再没有多碰姜榆一下。
“周明夜欺负你了?”
“没有。”姜榆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把周明夜赶出房的事情,仔观察着他的垂下的眼睫,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是我怕你难过,特意赶她出去的。”
给她抹药的手顿了一下,姜榆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又酸又甜。她勾起食指在林旗悬在自己手掌上方的手心里挠了一下,带着笑问:“我以后都不让她与我一间房了,好不好?”
林旗始终低着头,面具的光影遮住他眼中情绪,却遮不住他心中藏着的阴暗的想法。若是今夜周明夜仍与姜榆宿在一起,他不确定自己心中的猛兽会不会挣脱牢笼逃出,将周明夜撕扯成碎片。
半晌,他声音压低道:“他要怎么样才肯与你和离?”
先前姜榆与他说的明明是休妻,现在成了和离,但若是能给周明夜求得护身符让她恢复女儿身,那休妻或者和离其实没什么区别的。
姜榆偷偷笑着,道:“她需要一个抵消死罪的立功的机会。”
“他犯了什么事?”
“欺君之罪,这个功劳要足够护住她与她娘。”
“不能说?”
“不能说。”
一问一答间,姜榆手心的烫伤已经抹好了药,林旗将药瓶收起,问:“那你呢?”
姜榆轻笑两声,娇声娇气道:“我有你保护呢。”
林旗呼吸重了几分,抬起头直视着姜榆,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把姜榆看得笑不出声了,才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是在对我用美人计。用和离吊着我,让我助周明夜建功立业,然后再把我一脚踢开。”
姜榆皱了皱鼻子,她听出林旗这是怀疑她的意思,但是听他说“美人计”,心里又有一丝暗暗的愉悦。
她在生气与高兴之间犹豫了会儿,双手抓住了林旗手臂,问:“那你说,这美人计对你有没有用?”
林旗眼底闪着暗光,看了她一会儿,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杀意道:“还是直接杀了周明夜更简单。”
“我说了不行!”姜榆有点急,抓着他的手用了点力气。
她本是想让林旗夸她美呢,一见他想歪了,急忙想证实自己不是在骗他。
她想了想,耳后慢慢飞上了绯红,羞赧道:“你不就是不信我是真心的吗?好吧,其实听你一说,我也觉得我好像是话本里骗人的坏姑娘,那我先让你知道好了,我没有骗你……”
她越说脸越红,拽着林旗的手臂让他低下头来,声音低不可闻道:“你不要乱动……”
林旗不明所以,顺着她的动作离得近了几分,正奇怪,忽地被她凑近。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又怕姜榆摔倒了,想要按住姜榆,却在动手的瞬间想起她手掌心刚抹好的药,只迟疑了这一瞬,就被姜榆贴了上来。
姜榆也是第一次亲人,心里紧张,凑上去时偏了一点,双唇印在了那凉凉的面具上,只有嘴角轻轻地擦过了林旗的唇,一触即分。
作者有话说:
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