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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着的徐青鱼张了张嘴,他烧一夜,嘴唇干燥,刚动一下就裂开个小口子。
陈雾不再逗他,伸手用纸巾按在他嘴唇上的那个小口子上,小血珠被纸巾吸收。
她收回手,用汤匙舀了一勺水慢慢喂给徐青鱼,也许是因为他生病了,陈雾的态度格外温和,说:“你妈跟我爸出去又打麻将了,一晚上没回。”
徐青鱼闭上了眼睛,陈雾继续用汤匙给他喂水。
刚开始徐青鱼还没尝出味道,喝了第二口,徐青鱼被生姜的辛辣冲的舌头重新活了过来,他睁开眼,看见陈雾低头吹了吹汤匙里的水。
她说:“红糖生姜水,我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我痛经的时候喝这个肚子会舒服点。”
“我是发烧,不是痛经。”徐青鱼开口,嗓子被烧哑了,他想坐起来自己喝,但还没动就被陈雾按下去。
“我伺候你一晚上呢,徐青鱼。”陈雾给他喂生姜水,红糖放得少,生姜放的多,辣的徐青鱼出了一脑门的汗,他又不得不喝,陈雾像是给临终病人喂药一样,他嘴巴湿了一点,陈雾立马拎着纸巾按上去。
徐青鱼静静看着她,过了会,陈雾喂完一整碗生姜水,她给徐青鱼掖被子,说:“这下够你早上骑车载我了吧,我一晚上没睡,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她俯下身给徐青鱼看自己并不存在的黑眼圈,靠得近了,辛辣的生姜味弄的她扭头连连打了个两个喷嚏:“要命,我不会被你传染了吧。”
在那一瞬间,她黑发如瀑散落在徐青鱼的脸上,香味淡淡的传来,是厕所那瓶沐浴露的香气,两个人明明是用同一瓶沐浴露,但气味总是不同。
过了会,陈雾直起身,她按自己酸痛的腰,端着空碗走到布帘后,徐青鱼抬起眼睛看过去,他眼神空荡,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陈雾又掀开布帘,从帘子后探出头道:“哎,但是一码归一码,你骑车要载我,等我生病了你也得这么照顾我。”
陈雾忽然笑了下,像是知道自己干了坏事那样,露出个明亮淘气的笑,说:“到时候你可要把红糖放多点,生姜少一点,我可受不了生姜味。”
陈雾端起面前的碗将微烫的生姜可乐一饮而尽,可乐的甜在舌尖上化开,生姜的辛辣却在口腔里绵延不尽。
果然,她真的讨厌生姜味。
洗了碗,陈雾打开相机录制十二月份的月运,按照老规矩,先给自己算了抽了一副牌。
塔罗牌说她事业走高运,一路长虹起码到明年六月份。爱情上仍旧是那张魔术师逆位,象征着欺骗与隐瞒。
她无奈的看着面前的牌,只能重新洗牌,切牌,录制的时间很长,陈雾说的口干舌燥,中途暂停居然去把锅里的生姜可乐全喝掉了。
浑身暖洋洋的,应该真有点用吧。
喝了一肚子的可乐,即使时间到了十二点,她也不饿,但徐锡麟给她发消息。
徐锡麟:【我点了餐,等下到家,你吃一点好不好?】
【小熊探头.jpg】
手机屏幕上的小熊憨厚圆润,陈雾根本不忍对它发脾气,所以克制了下,给徐锡麟回复。
【不用了,谢谢。】陈雾自认礼貌体贴,然后就不想回复了。
一时间徐锡麟没回复,过了几分钟后才发来四个字。
【我明白了。】
陈雾盯着手机上的我明白了这四个字左看右看,不确定徐锡麟到底明白了什么,她真的讨厌等待别人回复消息,讨厌在等待的过程中去猜测对方的心情如何。
所以陈雾才不能真正的迈出家门去工作,她无法认识新的人,去过所谓正常的生活。
陈雾深吸一口气,她极为克制的咽了下。
但在监控下,陈雾的身影单薄可怜,削瘦的身体套在柔软可爱的珊瑚绒睡衣中,她形单影只的站在空荡的厨房,垂下头深呼吸的样子极为无助。
下一秒,陈雾手里的手机振动一下。
【陈雾,昨晚的事情很抱歉,我会克制的。】
【吃点东西吧,我有点担心你的身体。】
【小熊拜托.jpg】
陈雾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屏幕里说抱歉的徐锡麟却让陈雾脑中浮现另一张脸,是半夜发烧脸通红忍痛的徐青鱼。
她的肩膀一下坍塌了下来,回复说;【好。】
陈雾犹豫了下,手指按着键盘打字,很快发送过去:【徐锡麟,你不能总是那样,让我不舒服。】
【好。】
【抱歉。】
正在陈雾松口气的时候,徐锡麟一个电话拨了过来,陈雾下意识的接听,电话咔的一声接通了,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徐锡麟那边似乎人很多,都在说话,他在走,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两个沉默了会,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忽然,徐锡麟先开的口:“哪里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吗?”
他的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抱歉,能让人想起他戴着眼镜微微蹙起的眉毛。
陈雾抿唇,她声音很低,觉得得在这一次就说清楚,即使不高兴别扭,陈雾还是主动开口:“你……你弄得我很累,还有衣服我全丢了。”
说着,陈雾的视线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眼,她补充了句:“你的牙刷也丢了。”
听到这个徐锡麟毫不意外,笑了一下,温柔道:“没关系。”
他默然收了笑声,有些为难抱歉的开口:“陈雾,真的很不舒服吗?”
陈雾也不能完全否认,毕竟流下的眼泪有一大半是因为快乐,她心头微跳,想起短暂几天的回忆,徐锡麟用非常冲击激烈的回忆完全覆盖了他们这八年未见的空白处。
她一时半会没说话,忽然长吁一口气,说:“你工作挺忙的吧,早上不到七点就赶着去上班。”
“这段时间年尾忙一些,过段时间结束了就好了。”徐锡麟说不清是在安抚她还是在报备。
陈雾见缝插针道:“那你也该歇歇。”
两个人对陈雾说的歇歇都心知肚明,电话还通着,徐锡麟那边人已经在找他,声音又轻了下去,他的声音温润像玉石般,总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会克制的,但是陈雾,我只是暂时还没习惯。”徐锡麟说,他抬头看向窗外的天。
今天天气放晴了,灿烂的阳光落在包围四周的高楼大厦,却冷的人能感觉到迎面的冷风一样,冬天到了,桃源市又该下很多的冷雨了吧。
陈雾舔了舔自己口腔内唯一一颗较为尖锐的牙齿,轻声道:“徐锡麟,我们已经结婚了。”
徐锡麟说:“是的,我们已经结婚了。”
电话挂断,陈雾收到徐锡麟订的餐,又是清淡且营养均衡的套餐,陈雾喝了半碗汤吃饱了。
陈雾的胃口总是不好,是从大四那年开始的。
她在大四的时候就找了份实习工作,她学的英语专业,投简历去了家外贸事务所,这是家行业内较为有名的事务所,负责外企订单,每天都是跟各种国家的人打交道。
刚进去的陈雾对此兴致勃勃充满好奇,每天穿着职业装和高跟鞋,进出高档写字楼,一接电话就是满口英文,在那工作的时间里,陈雾的工作能力飞速上涨。
陈雾在那里过了一段忙碌颠倒同时不快乐的日子,收获了适应障碍和胃病后陈雾辞职了,之后开始了长时间的自由职业。
这件事谁都不知道,包括夏如梦,寝室里几个好友还以为陈雾就是那种不爱上班的自由宅。
每天看陈雾无所事事躺在家里都格外羡慕。
吃完饭,陈雾躺在沙发里打游戏,大片阳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陈雾暂停打游戏,她扭头看向窗外,想起来在工作的好友和丈夫。
她伸出一只手向着那灿烂的阳光,说:“这样好的阳光,可惜他们都看不见。”
真暖和,陈雾玩到有点口渴,去厨房拿橘子,顺路偷吃两口中午的剩饭。
她一边吃,一边走到厨房冰箱前,顶上的储物架上放了个装饰挂画。
画上是个侧脸的女人,女人戴着一枚白色珍珠耳钉。
陈雾看了好一会,嘴巴同时嚼啊嚼。
站在那副画前,还拨了个橘子,橘子拔牙,她被刺激了下,牙齿隐隐有些酸,她捂了会脸颊,过了会吃掉最后一个橘子,又从冰箱里摸出一根雪糕来。
陈雾重返客厅打游戏,大屏幕的壁挂电视连接游戏,她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像个小废物。
手机里不断传来消息,是寝室群,大家在互相哭诉上司,甲方,工作对自己的刁难。
陈雾舔了舔雪糕,又看了眼角落里一同享受太阳的绿植。
她晃了下神。
在大学毕业之前,陈雾都非常努力的去经营自己的生活,想过一种世俗上成功的人生。
但现在——
下一秒,徐锡麟的消息再度抵达。
【陈雾,晚上想吃什么?我买菜回家。】
陈雾回神,她放下手柄,咬着雪糕,打字回复【肉!】
徐锡麟回复【好。】
会议中途,徐锡麟垂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他微微蹙眉,有些为难的想要提醒陈雾少吃冰的。
但一侧戴着的监听蓝牙耳机里,他听见陈雾一边舔着雪糕一边在哼歌,她在阳光下换了个姿势。
直面着距离她最近的监控。
距离近到徐锡麟产生一种她又在自己怀中的错觉。
他还是选择发送消息,从劝她少吃冰的最后删删减减变成询问她晚餐吃什么。
她又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趴在沙发上,沙发里放置的监听设备录制到陈雾的心跳声。
心跳频率略快,在徐锡麟的耳边,扑通、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他微微一笑,露出唇边一颗梨涡,唇舌却想起来昨晚尝到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