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星集团, 大会议室。
会议结束后，众高管陆续离开。
陆清晏靠在大班椅上, 拿起手机, 看到莫黎发来的微信截图。
他起身离开会议室，秘书跟在他身旁，边走边道：“德悦的陈泽明在会客室那边等着。”
“我现在有事，让他明天来。”陆清晏刻不容缓道, “通知司机, 去机场。”
陆清晏从专用电梯下到停车场, 司机已经在车上等候。
在陆清晏“开快点”的催促下，车子一路飞驰, 半小时后抵达机场。
车子在航站楼外停下，陆清晏推开车门下车，快步走入。
他一边给莫黎打电话，一边根据她发的航班号前往登机口。
铃声响了两遍后被接通。
“喂？”莫黎清脆的声音传来。
陆清晏心里突然就软塌下去, 解释道：“刚才在开会。”
“我知道, 你肯定在忙嘛。”莫黎笑了笑, 语气轻松道, “我已经过了安检，马上要登机了, 你不用来送我啦，来了也赶不上。”
陆清晏沉默半晌, 应声, “好。”
“那我先登机了, 回头聊。”莫黎道。
陆清晏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概是她正在排队过闸。
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听筒里传来空姐的问候语,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听到莫黎的声音，“麻烦让一下，我的位置在里面。”
“谢谢。”
莫黎坐下后，拿起手机一看，发现通话还在进行中，她以为早就挂了。
她将手机贴在耳边，试探着问了一句，“喂？”
“嗯。”陆清晏轻应。
莫黎微微扬起唇角，这几天被冷落的不快不经意间就消散了。
她知道，一定是那晚她的拒绝惹得陆清晏不快，但她不想因为这些琐碎的小事闹别扭。这种特定条件下发生的分歧，只要过去了就好了。
“这段时间我们都好忙。”莫黎道，“后面应该就会好一些了。”
“嗯。”陆清晏又应了一声。
他眼前是机场内来来去去的人流。明明喧哗又吵闹，但他就是觉得四下空落落的。
这种感受在当初她不告而别时，他已经深刻体验过。
陆清晏忽而低笑一声，看似漫不经心道：“莫黎，咱们结婚怎么样？”
莫黎怔住，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结……婚？”
陆清晏淡笑，“咱们都不小了，不得考虑这事儿吗？”
“这个……是人生大事，还得好好商量吧。”莫黎不确定道。
空姐在客舱中穿梭，“飞机即将起飞，请大家检查手机是否关闭状态，或开启飞行模式。”关闭手机。”
“女士您好，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手机。”空间走到莫黎身旁提醒。
莫黎点头，对手机那端道，“我得关机了，回头再聊。”
“好。”
莫黎挂了电话后，关闭手机。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用力攥住手里的手机。
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后知后觉般逐渐加速的心跳……
如果她没听错，他是在向她提结婚吧……
她没有听错吧……
没有吧……
接下来一周，莫黎带着接任她职位的人，做细致的工作交接。
这边的合作方纷纷感到惋惜，但也清楚，这样的人才不会一直放在池子小的东南亚市场。
莫黎跟王勇去正在建设的工厂查看，莫黎对王勇道：“后面工厂投入使用，会招聘很多当地员工。你会泰语，在这边工作比我更顺手。”
王勇笑道：“你可别谦虚了莫总，谁来都比不上你这么大刀阔斧的开山辟路。我只要照你铺开的摊子，好好做就行了。”
莫黎道：“那不一样，持续发展才是最重要的。地基打得再好，房子修的不行，该倒还是要倒。你身上担子不轻，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胜任。”
王勇被莫黎几句话说的，脸上笑意更深。
之前那种捡落地桃子轻松随意的心态，也收敛起来了。
一周后，莫黎正式结束在泰国的海外驻点。
回国前夕，她接到好友陈梦然的电话，听说她姥姥生病了，在鹏城医院治疗，几个好朋友相约来鹏城探望。
莫黎道：“那么远，难得跑，等她出院了再说。”
“就是这时候需要问候啊。”陈梦然道，“我们票都订了，你可别不领情。”
大家都知道，莫黎在母亲去世后，姥姥是最亲的人。姥姥年纪摆在这里，患癌一定会对她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大家既是来看望她的亲人，也是想看看她，给她加油鼓劲。
莫黎笑道：“那可不敢，你们什么时候的票，我后天回去，你们要是去早了，我接待不了哦。”
陈梦然笑嘻嘻道：“行，就后天，咱们约个差不多的时间，机场见呗。”
莫黎跟陈梦然特地选的差不多时间的航班。
当天，莫黎抵达鹏城机场后，等了半个小时，陈梦然跟另外两位好友朱依依、李雯一起到了。
“欢迎大美女们来到鹏城。”莫黎分别跟几个好朋友相拥，一周工作的疲惫一扫而空。
几人坐上车，往医院去。
病房内，莫黎好朋友的到来，令姥姥分外高兴。
她就希望看到乖孙女身边有朋友有爱人的陪伴。
亲情已经是人生无法弥补的缺失，她只盼着她能在友情和爱情上得到更多。
莫黎给奶奶洗草莓时，特地分出了一部分，装在一次性塑料水果盒里。
她把那份分好的草莓，递给隔壁床的病患，笑着道：“阿姨，您尝尝，很甜的。”
“欸，谢谢，谢谢……”王阿姨开心的接过。
几个年轻人走后，隔壁床的王阿姨羡慕道：“您虽然女儿不在了，但有个好孙女啊。又能干又孝顺，长得还那么漂亮，她冲我一笑，我都心花怒放。难怪王医生喜欢你孙女。”
姥姥赶忙摆手，“别说了，她都不让我提王医生，她自己交了男朋友，王医生是个误会。”
“她有男朋友啊？那肯定是比王医生更优秀的男人。”王阿姨一脸肯定道，“不然配不上她。”
姥姥心里觉得自家孙女是最好的，但嘴上还是谦虚：“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年轻人看对眼就在一起了。她自己喜欢就好。”
夕阳西下，天边火烧流云。
莫黎陪几个朋友订好酒店后，带她们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莫黎本想带她们吃粤菜，几个小伙伴一致通过吃火锅。
“火锅有氛围，搭配啤酒美滋滋。”
“附议。”
几个人坐在火锅店里，围着热气腾腾的红汤锅，边吃边聊。
陈梦然问莫黎：“你调到颂歌总部工作，以后是不是要一直留在鹏城啊？”
“不一定……”莫黎随口道，“看未来发展，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留在鹏城压力可不小，这里房价那么贵。”
“所以还是看发展，如果我高攀不起，就只能回去了。”莫黎笑道。
朱依依拿着手机，正在刷微博，突然惊道：“我女神要结婚了！”
“蒋书苒？”李雯闻言探过脑袋。
“除了她，我哪还有第二个女神。”朱依依激动道，“她才二十六，居然就要英年早婚，恋爱脑！”
大家都知道朱依依是个活跃在娱乐圈吃瓜一线的粉丝，墙头众多，但只把蒋书苒奉为女神。
莫黎调侃道：“那你脱粉吧。”
“我再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朱依依专心致志扒拉着微博。
莫黎端起一盘鹌鹑蛋，往锅里夹。
“靠！她老公是东星总裁！”朱依依突然惊叹出声，“难怪英年早婚。”
莫黎手一抖，盘子里的鹌鹑蛋直往下滚，滚烫的牛油翻腾着，溅在她手背上。
她“嘶”了一声，稳住盘子，放在桌面上，抽出一张纸巾，擦着灼热的手背，问道：“东星总裁？谁？”
“说是陆某某，我搜一下。”朱依依道。
陈梦然当即道：“东星总裁不就是陆清晏吗，这还用搜，知名二代。”
朱依依一搜，道，“还真叫陆清晏，这个人牛逼了，25岁经济学博士毕业后空降东星，接替他爸的位子，到现在五六年了，稳得一批。风评也很好，没有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就有过一次婚约，但退婚了。”
朱依依放下手机，心满意足道：“女神嫁给他，够我们粉丝吹一辈子了。”
陈梦然端起酒杯，对朱依依道：“恭喜你。”
李雯也端起酒杯，笑道：“恭喜恭喜。”
“结婚的时候给你们发喜糖。”朱依依美滋滋道。
陈梦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瞧你美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你要结婚呢。”
莫黎拿起手机，道：“我去下洗手间。”
莫黎走到洗手间，关上隔间的门，拿起手机刷着娱乐八卦。
热搜第一挂着#影后蒋书苒婚期#，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东星陆清晏#也被吃瓜群众刷上了热搜。
事件发酵是路人拍到蒋书苒跟一名男子在苏黎世同逛高奢品牌店，疑似买婚戒。
又被有心人看到蒋书苒出入东星陆家在苏黎世的豪宅。
接着有人扒出蒋书苒出席某活动戴的项链，是陆家那位大人物在拍卖会上买下来的。
就这样，一连串证据被扒出来，被盖章认证婚期将近。
莫黎打开蒋书苒参加活动的照片，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攥住，一瞬间闷的生疼。
这项链她认识，是去年平安夜，陆清晏生日那晚向她求婚时送的……
她又点开路人拍的那张同框的照片，男人的侧脸被处理的很模糊，但是他手腕上的那块表和手掌的模样，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个人是陆清晏，没错了。
陈梦然她们在外面吃了很久，终于等到莫黎走出来。
“你这也够久的，我差点要去厕所捞人了。”陈梦然吐槽道。
莫黎笑了笑，手里拿着纸巾，正在擦拭脸上和手上的水渍。刚才在洗手间，她很认真的洗了一个冷水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吃的差不多了。”莫黎道，“你们要吃好了，咱们就撤吧。”
莫黎买单后，几人离开火锅店。
莫黎道：“我还得去医院照顾姥姥，晚上没时间陪你们了，你们自己随便逛逛。”
“谁要你陪啊，这里就你事儿最多。”陈梦然拍拍她的肩膀，“去忙你的吧。”
莫黎挥别朋友后，打车前往医院。
她走到住院部楼下，找了个角落处的长椅坐下。
四下一片昏暗，只有稀薄的月光洒落。
莫黎再次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手指微颤，拨下陆清晏的号码。
铃声响了许久后被接通。
莫黎咽了咽特别干涩的嗓子，开口道：“我回国了，你在哪儿？”
“我在苏黎世。”陆清晏道，“这边有点事。”
“哦，什么时候回来？”
“我尽快。”陆清晏应声。
“晏哥……”听筒里传来女人娇柔的声音。
“我正忙，晚点说。”陆清晏道。
“好……”
通话结束后，莫黎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半晌才放下手机。
她靠在椅背上，脑子里突然回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对她说，“莫黎，你是一点都不怕我放弃你吗？”
所以，他已经决定放弃她了吗？
可是明明在一周前，在她去泰国的那趟飞机上，她听到他问她，“莫黎，咱们结婚怎么样？”
莫黎觉得自己就像是大海上的一根浮木，找不到方向，不知道出路，被风浪席卷着沉浮。
这种感觉，自从陆清晏再次闯入她的生活，就一直伴随着她。
她喜欢他，又亏欠他。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抵抗不了他的靠近，又不敢去想未来。
就这么沉沉浮浮，反复辗转，最终沦陷在他编织的情网里……
莫黎弯下腰，脸庞埋在手掌中，像是积压许久的情绪统统释放出来，眼泪疯涌而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只手掌搭在她肩膀上。
莫黎抬起头，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陈梦然，她迅速低下头擦眼泪，但满脸的狼狈怎么都收拾不了。
陈梦然道：“之前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想了想，不放心，还是过来看看你。”
莫黎深吸一口气，哽着喉咙道：“我没事……”
“呵。”陈梦然笑了声，一脸鬼都不信的表情，“咱们暑假一起出去兼职，你被客人指着鼻子骂，我都被气哭了，你压根不当回事。能把你这么强大的心脏搞哭，你跟我说没事？”
莫黎扯开唇角，自嘲的哑声笑道：“能有多大事，无非就是因为同一个人，失恋两次……”
“？”陈梦然讶异看她，“谁？就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人？你们又在一起了？”
莫黎抱住陈梦然，靠在她肩膀上，艰涩道：“是，很蠢吧，明知道不可能的人，还是忍不住，想试一试……”
陈梦然抚着她的后背，“没事的，分就分了，这一次彻底分干净。”
但莫黎还想再蠢一次。
当天晚上，她查了去苏黎世需要的签证流程后，给宋佑安打电话。
宋佑安很快接了起来，“怎么？”
“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尽快拿到能去苏黎世的旅游签证。”
“可以。”宋佑安应道，“你去旅游？”
“不是。”莫黎直白道，“我去找陆清晏，你能告诉我，他的家在哪儿吗？”
听筒那段陷入了寂静。
半晌，宋佑安才找到他的声音，“你，去，苏黎世，找，陆清晏？”
“是。”
“你找他干什么？”宋佑安忍不住问。
“他说想跟我结婚……”莫黎咽了咽喉咙，以平静的语气道，“我要去问他，这个婚，还结不结。”
又是长久的沉默。
宋佑安醉心于事业，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陆清晏和莫黎的发展，猛地听到这些话，他整个儿黑人问号脸，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剧情。
他知道莫黎不是个稀里糊涂的人，相反，她比谁都清醒理智。
能让她这么说，也许……他们……真的……
宋佑安道：“行，我马上帮你安排。”
他找人走快捷通道，第二天就通知莫黎去办签证。
莫黎拿到签证后，订最近的机票，背着一个包，只带了手机和银行卡，就出发了。
宋佑安亲自送她去的机场，一路上有无数话想问，最终选择了沉默。
经过两次转机，一天后，莫黎抵达苏黎世机场。
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半，她走出机场，站在陌生国家陌生城市的街头，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不过没关系，就这一次，人生总要有一次豁出去的时候。
她不想再做那根在大海上漂流的浮木。
她不想再被动的等待，在迷茫中自我消耗。
如果他们缘尽于此，她可以好好的跟他说一声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