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宴会大厅, 浓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伴随着划拳声笑闹声,大家一整年的压力都在这一刻释放。

莫黎放下手机后, 又被其他部门的人拉着喝了几轮。

虽然她竭力想低调, 但工作太出彩,是年度当之无愧的明星员工。且相貌生得明艳动人,又没有美女的高冷感,公司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想趁着这个机会跟她喝一杯。

半个小时后, 莫黎估摸着陆清晏快要来了, 找了个借口离场, 来到酒店大门外。

她脑袋晕乎乎的,站着费劲, 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下。

莫黎坐在台阶上,长腿踩着地面,脑袋耷拉在支起的膝盖上,茫茫然的看着地面。

不多时, 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和笔挺的西装裤腿, 她抬起目光往上看, 扣的严丝合缝的深色大衣, 大衣挺括的衣领上是一截修长的脖颈,再往上是那张英挺的脸庞, 冷白的肤色,在这沉沉黑夜中, 分外夺目。

莫黎怔怔看着来人, 半晌没有进一步动作。

陆清晏眉头微蹙, “喝多了?”

莫黎微微往一侧偏过脑袋, 继续打量着他, 笑道, “你真好看。”

陆清晏弯下腰,一只手揽上她的肩膀,一只手捞起她的双腿,将她打横抱起。

陆清晏抱着莫黎走在酒店广场上,往停车的地方去。

莫黎仰头看着墨色夜空,感叹道:“今年冬天居然还没下雪……”

陆清晏垂眼看她,“想看雪?”

“嗯。”莫黎软绵绵的应了一声,“下雪天,跟冬天才般配啊。”

陆清晏抱着莫黎走到车边,将她放入车中坐好,关上车门。司机已经为他打开另一侧车门,陆清晏坐上车。

司机问陆清晏:“陆先生,回御湖别墅吗?”

陆清晏沉吟片刻,道:“去雍华山。”

副驾驶上的助理微微讶异,但什么都没说,马上联系酒店。

司机得了指令,打开导航,启动车子前往。

莫黎两只胳膊撑在座椅中间的扶手上,手掌捧着脸,懒洋洋的看着陆清晏,“去雍华山干什么呀?”

陆清晏看她满脸不清醒的模样,觉得自己过于心血来潮。但他向来是干脆的人,做了决定就不想其他。他问她:“去过没有?”

莫黎摇头,她对这边的山川都不太了解。

雍华山在周边的区县,车程两个小时,外加上山的路程,一共三个小时。现在是晚上七点,也就是说深夜十点才能到。

莫黎不知道什么情况,昏沉的大脑也没有足够的理智去思考,她坐在车上晕晕乎乎的,趴在扶手上睡着了。

等她因为胃里的翻江倒海醒来,车子已经开到山脚下。

莫黎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不停的拽着陆清晏的衣袖。靠着椅背小寐的陆清晏,睁开眼,看向她,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对司机道:“靠边停车。”

司机停了车,莫黎忙不迭推开车门下车,跑到不远处的大树下,扶着树干吐了出来。

陆清晏拿了一包纸巾和一瓶水下车,走到莫黎身旁。

莫黎接连吐了几轮,那股昏沉劲儿终于过去,她直起身,陆清晏适时的递上一瓶水。

莫黎接过水,准备拧盖时,发现盖子已经拧开,她仰头灌了一口水,冰冰凉凉的,刺激的她猛地一个激灵,脑子比刚才又清醒了几分。

她接连漱了几口水,又喝了几口。一瓶水用完,陆清晏递上纸巾。

莫黎接过纸巾,一边擦一边道:“谢谢……”

等到两人再次上车,随着车子往盘山路上行驶,莫黎扭头看着窗外,讶异的问道:“这是哪儿啊?不像是回去的路啊……”

陆清晏淡道:“你睡了两个小时,已经到了雍华山,一个小时后到山顶。”

莫黎愕然回头,“雍华山?你大半夜来爬山吗?”

陆清晏:“……”

他眉目不动道:“来看雪。”

莫黎双眼亮了一下,“这里有雪啊?”

说完又自顾自点头,“山上气温低,下雪很正常。”

随着山路不断往上,在有路灯的地方,能看到树枝上覆着一层白雪。

山路陡峭,又是深夜,高大的树冠遮蔽月光。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只能靠车灯照亮前方道路。

莫黎对司机叮嘱:“陈师傅,你慢点开哦,要小心点哦。”

司机点头应声:“明白。”

莫黎清醒后,不再有睡意,身体做得笔直,探着脑袋往前看,比司机还专注看路。

陆清晏在一旁淡淡出声,“放心,他不会把车开到坠崖。”

莫黎尴尬的回头,嗔了陆清晏一眼。

“我没有担心陈师傅的技术,我只是觉得山路不好开,就帮忙看着点。”莫黎认真解释道。

“嗯。”陆清晏应了一声,倦懒的靠在椅背上。

司机把车开到山顶的酒店,莫黎下车时,一片轻悠悠的雪花落在她鼻尖上,她仰头看去,漫天细碎的雪花飘坠。

她惊呼出声:“哇,真的在下雪!”

陆清晏道:“想看更多的雪吗?”

“想啊想啊!”莫黎兴奋的点头。

陆清晏牵起莫黎的手,走入酒店。

酒店工作人员已经在等候,带领他们前往顶楼套房。

房内准备了两套厚实的白色羽绒服,分别是男款和女款。

陆清晏道:“换衣服吧。”

“?”莫黎谨慎看他。

“穿少了,出去会着凉。”陆清晏说着,解开身上大衣的纽扣,脱掉大衣。

他里面穿了一件深色高领羊绒衫,薄薄的一层贴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宽肩窄腰,一览无余。

莫黎脑子里莫名在想,这个腰抱起来一定很舒服,还有这宽厚的胸膛,靠上去肯定特有安全感……

“!!”她及时打住自己的浮想联翩,转过身,脱掉大衣,换上羽绒服。

羽绒服很厚,还是防水材质,裹上身后,人在室内,瞬间觉得热意往上冒。

陆清晏牵着她的手,离开房间,走出酒店。

外面还在下雪,莫黎兜上帽子,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问陆清晏:“咱们这是去哪儿?”

“雪最多的地方。”陆清晏道。

四处黑黝黝的,莫黎看不清方向,也搞不清状况,只能跟着陆清晏往前走。

她渐渐感觉到脚下有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当陆清晏停住脚步,莫黎在他身边站定。

陆清晏拿出手机,拨通助理的号码,道:“我们到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盏灯亮了起来,接着是绵延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

莫黎的视线从黑灯瞎火,进入到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她眼底充满不可思议的惊奇和欣喜,四下看去,才发现身处巨大的滑雪场。

在明亮的灯光下,雪道如盘旋在山间的卧龙,向远方延伸。

白雪压着树枝,雪花在半空飞扬,静谧无声的夜,天与地银装素裹。

莫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对陆清晏粲然笑道:“你是哆啦A梦吗?许愿就能成真?”

陆清晏微微挑眉,许是被她兴奋的模样感染,声音褪去一贯的淡然清冷,带了几分笑意道:“我可不想成为一只机器猫。”

莫黎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捧起一团雪,回头就往陆清晏身上扔过去。

陆清晏往一侧避开,但没来得及,雪花像烟雾弹般在身上散开。

莫黎哈哈大笑,像闯祸的小孩般,大步往前跑,跟他拉开距离。

“打雪仗?你认真的吗?”陆清晏问她。

陆清晏手上揉了很大一团雪,三两步追上莫黎,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

莫黎挣扎不开,笑着惊叫:“我错了我错了!我怕冷!不要砸我!”

“这么快就怂了?”陆清晏嗤笑一声,到底没舍得教训她,把雪球扔到了一旁。

“我就是偷袭一下,不敢开战。”莫黎见危机解除,放下挡着脑袋的手,冲陆清晏讨好的笑,“感谢大佬手下留情。”

陆清晏牵起莫黎的手,“我带你去玩点别的。”

莫黎好奇又雀跃的跟着陆清晏。

他带她乘电梯到了坡顶,工作人员送来雪橇车。

陆清晏带莫黎坐在车上,他将她圈在怀里,操控车子俯冲向下。

雪白的世界在眼前旋转,莫黎刺激的惊叫连连。

滑到底后,陆清晏问:“好玩吗?”

莫黎连连点头,“好玩好玩。”

陆清晏带着她继续玩,莫黎就像个兴奋的小孩,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

巨大的滑雪场内,女孩一连串的笑声如银铃般飘荡在树林山野。

夜色渐深,雪越下越大。

陆清晏带莫黎回酒店,两人走在雪地里。

莫黎的皮鞋踩在雪里,雪花浸入鞋子,脚底湿漉漉的泛着凉。

她正感觉冻脚时,陆清晏道:“我背你。”

“啊?不用不用……”莫黎赶忙拒绝。

陆清晏在她跟前单膝蹲下,“上来吧。”

“没事……就几步路……”莫黎还是婉拒。

陆清晏道:“你想要我蹲多久?”

莫黎打了个喷嚏,没有再僵持,趴在了陆清晏背上。

陆清晏背着莫黎往前走,莫黎趴在他身上,问道:“滑雪场怎么只有我们俩?”

陆清晏道:“现在是歇业时间,跟雪场运营沟通开的专场。”

“噢。”莫黎应声。

她将陆清晏羽绒服的帽子兜到他头上,又将自己的帽子兜好。

她的手臂松松环着他,轻轻的,将脑袋搁在了他肩上。

雪花无声坠落,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再无其他。

她抬起头看夜空,雪花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他们两笼罩其中。

她在大学毕业那年给自己定了一个旅游计划,要去雪山玩一次。可是接踵而来的工作,巨大的经济压力,让她无暇顾及其他,逢年过节除了看望亲友就是加班。

没想到,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夜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她被带到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完成了这个小心愿。

莫黎俯在陆清晏耳边,轻声道:“谢谢你带我来看雪。”

陆清晏淡道:“你想要的,我能给的,都会给你。”

他不喜欢延时满足,更喜欢及时兑现。这也是他听到她说想看雪,当机立断带她上山的原因。

皎洁的月光照在莫黎脸上,映出她眼底的湿意,她带着笑容道:“我今晚很开心。”

她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怎么?”陆清晏问。

莫黎笑,“没什么,记一下时间。”

在2021年12月20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她觉得她对一个人心动了。

但是,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人。

在这一刻,她也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