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后续

西汉。

落下闳被任命为了新的太史令。

太史就是现在主管星象和历法的机构,隶属太常寺。

太史令和星官们从来都是很低调的,只有在出现了异常天象或者是一些事情的时候,朝廷众臣们能够想起他们——有的时候还不如想不起,因为大概率是要背锅。

但是在仙画讲了天文学和历法后,太史难得的被人关注了。

虽然刘彻想要卫星想要飞船,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于是只是照常的让落下闳广招天下贤才,来长安定制历法。

原本还没怎么出头的司马迁也被提溜了过来一起修历法。但邓平,就不再参与了。

另外,刘彻还从自己的私库里拨了一笔钱用来制造天文仪器。不过,天文仪器造起来很复杂,现在尚处于开端,还没见影儿。

这日,落下闳带着司马迁和自己召集来的一些民间历算家,正在讨论历法的方案。

有人想要学西方,直接上太阳历,但司马迁却坚持认为要阴阳合历,只是将里面的各项数值做得更详细。

若全盘接受西方的理论,那华夏的特色岂不是就完全丢失?那还是我华夏的历法吗?

他本就是修史的,和人辩论引经据典,有理有据,从来不落下风。

落下闳本来也属意阴阳合历,最后一锤定音,还是使用阴阳合历,然后以大汉开国的那一年作为元年——这一点肯定是要交给刘彻定夺的。

于是,春秋战国和大秦,就妥妥的成为了公元前。

一群人正在分派任务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忽然一下子暗了下去,原本强盛的阳光正在慢慢的消失。

庭外的小黄门发出高声叫喊: 天狗食日了!天狗食日了!

殿中众人闻言一愣,一开始的反应是惊慌,但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落下闳走到殿外斥道: “慌张什么!仙画白看了吗?这不是天狗食日,只是日食,勿要惊恐,太阳一会儿就会出来。

小黄门这才想起仙画中曾经讲过的,也变得镇定了下来,羞红了脸,忙向落下闳请罪。

司马迁和星官们也都纷纷走出来,第一次以平静甚至是欣赏的心态观察天上正在发生的日食,不

用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和皇上和朝臣和天下百姓们解释。

司马迁提醒落下闳: “您需得派人去陛下那儿加以说明才行。”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这位新上司有点学究气。落下闳这才慌忙点头,派了人去刘彻那儿。此时,刘彻正在和朝臣们讨论国丧结束后对匈奴出战一事。

赶走匈奴,如今已经是朝臣们的共识,没有人再出言反对。但因为国库没钱,大家对于什么时候打,要怎么打还是各持己见。

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天暗了下来。

外面的黄门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是日食。

刘彻一愣,旋即轻松道: 原来是日食,众卿家也别吵了,跟朕出去看看日食。天上的太阳已经被遮住了一半,天色昏暗。

如果换成以前,恐怕是一个个大呼小叫,惊慌失措的认为这是天罚,地上呼啦啦的跪了一片。但现在的话,整个殿外还是一样的肃整,有几个慌乱的小宫人也都被拉了下去。

有大臣差点脱口而出: “陛下,这是天罚呀,此时不宜兴兵动武……”好在他想了一下,把这句话给吞了回去。不然旁人怕是会以为他是个傻子。

刘彻看着太阳慢慢的被全遮住,整个天下变得如同夜晚一样,对旁边的长安令说道: 着人,在城中讲明此乃日食,非天罚,以免百姓慌张。

主要是让他们别乱想,这事和他没关系!

也不代表他德行有亏!

长安令迅速的下去安排了。

民间其实并不怎么慌乱。

虽然也还是有老百姓在一开始的时候被吓到,但听懂了日食的原理的人并不在少数,在他们的快速提醒下,大家基本都反应了过来。

哦,对,仙画说了这只是一种正常的天象,并不是因为老天在生气,太阳也不会永远消失不见。

于是,大家索性便都在原地待着,静等日食过去。

最后,长安县衙统计下来,除了有一些无赖子浑水摸鱼惹出了一些事端之外,其他并无什么大事,大家也没什么焦虑氛围。

仙画后的日食,就这样悄无声息,安静的过去了。

明朝。

昌黎县。

马家收到了从金陵来的圣旨,朱元璋在旨意上说听闻民女马瀛蓬精于历数,很有才华,因此宣召她进京去司天台报到,为国效力。

送走前来宣旨的天使之后,马瀛蓬立刻就和家人一起收拾了行李,准备前往京城金陵。

丈夫刘公直起先还有些担心,觉得贸然去到金陵,人生地不熟的安家不易。马瀛蓬本来心中就有思量,接到圣旨更是高兴,但一听丈夫所言,觉得也有些道理。于是夫妻俩最后决定两人先带着家中老仆去金陵,等看情况然后安定下来后再把孩子和老人接过去。

刘公直还是有些不放心: 自古就没有女人在朝中为官,我就是怕你要是去了金陵,恐怕成为众矢之的。

马瀛蓬倒是比他要更加乐观:“我觉得最近的形势已经明朗很多,你看咱们这儿学堂里都多了很多女学生,而且很多家里都在给家中女儿放脚。女子为官或许自我而始,但绝不会在我这儿终止。

大家的观念和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能看出来,皇上和朝堂的观念也在改变。

“而且听闻朝廷有意重修历法,我想去看。”

刘公直想了想,点头: “那咱们即刻就出发。”

担心也没用,又不能抗旨。

朱元璋宣召得急,两人也没拖延,刘公直辞去了县学的训导之职后就立刻收拾东西。两人一商议,决定坐海船到松江府,在从松江府换船通过长江行驶到金陵。

这样更快。

唯一要担心的可能就是海船怕遇上倭寇。

待到登了船,船上的管事笑道:“诸位放心,现在我大明的官朝时不时就在这一带的海面巡逻,倭寇不敢来犯。

马瀛蓬好奇的问: “那会不会有海盗?”

管事指了指码头的方向: “夫人放心,咱们只沿着海岸线走近海,海盗可不往这边来。而且,现在都在赶着下南洋呢,甚至还有船队往更西边走,想尝试一下仙画中麦哲伦所说的环球旅行。

马瀛蓬往码头看去,的确是热闹非凡。

昌黎县这地儿在现代的时候叫秦皇岛,本就靠海。马瀛蓬是本土人氏,但她回想了一下小时候,都很少见到码头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大大小小的船只停

靠在一起,有船只正在杨帆准备启航,码头上全是前来相送的人。跑海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除了那么些大海商,一艘船往往是几家人甚至十几家人出钱凑份子才能搞起来。

马瀛蓬知道自家就投了一点股份在一艘船上。

但她不理解的是另一点: 为何开海了反而海盗就少了?

刘公直知道妻子醉心学术研究,对这些不太关注,便道: “你以为是谁去做海盗?既然能求得一碗饭吃还能有赚钱的机会,谁会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呢?

马瀛蓬秒懂。估计即使还有些依然干着海盗的活计也会把目光盯向那些从远洋回来的商船,自己这些近海的客船的确会安全许多。

旁边的管事深有同感:“托仙画的福,也托陛下的福,现在的日子可好过多咯。总之您二位放心,安全得很。

下午客船离开了码头,鼓起风帆向松江府驶去。

在船上需要度过五天左右的时间,而且搭乘同一条船的往往家境也都雷同,一来二去也认识了一些朋友

马瀛蓬就认识了这么一家人,是送家中一双儿女前往金陵读书。

老妇人看向自己的孙子和孙女: “听闻金陵开了大学,又设了农学、医学、儒学、博物学和算术等不同科目,而且还招女子。老身便想着送这孙子和孙女去试试。

马瀛蓬早就听过金陵大学。

陛下在金陵近郊圈了一大块地,仿照仙画中后世的大学建起了学校,又设置了几大科目。还曾经因为把儒学和其他几门相提并论而受到了一些士人们的反对和攻讦。

如果是仙画刚开始的那会儿,他们的声势可能会大很多。但是在仙画已经播放了这么多期,时长达到近两年之后,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了。

大部分的人甚至包括大部分的读书人都觉得这样的设定没毛病。

有人甚至愤愤不平的指责那些人——你们难道还想要阻碍科学的发展,让华夏全方位的落后于西方才满意吗?

即使是儒学,也要思变才行。

于是,朱元璋很顺利的就推行了一些政策。马瀛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她只觉得遗憾,这科目居然没有天文学。不过她也知道,天文学在这时候还太过飘渺,专门研究这个的

人也少。

只希望后续科学发展,能够把天文学单列出来。到时候,若是可以的话,她想去当个老师为天文学培养一点种子。

她就称赞老夫人眼光长远。

老夫人拍了拍身边孙女的肩膀: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孙子吧,读书不太在行,但是从小愿意跟着他舅舅去外面折腾,看这个花那个草什么的。老身想着,那不如让他去考个博物学或者医学,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反倒是我这个孙女,从小聪明。这世间女子,若是能有其他出路,又有谁愿意一直被困于后院呢?所以索性一咬牙,也让她去考考看。反正仙画也说了,不要成亲太早。还有时间让她自己先扑腾扑腾。

马瀛蓬很佩服这位老太君。

虽然仙画这么说了,但民间十三四岁嫁女的却还是很多。能这样想的,都是真心为孩子打算的。那少年腼腆道: “我就想学生物学。”

他觉得那些细胞啊进化啊什么的特别有意思。

少女却活泼很多:“我想学算学,以后我要和王贞仪一样,当女天文学家。”

当他们知道马瀛蓬是因精于历数应旨去金陵的时候就更热情了。两个少年人围着她讨教了不少知识,尤其是女孩子恨不得直接就拜她为师学习天文。

“到时候你若是还有兴趣,可以来找我。”马瀛蓬觉得少女的确聪慧,也起了爱才之心。就这样,船只顺顺利利的到达了松江府。

松江府的码头可比昌黎县的要大多了,也热闹多了。南来北往的商船和客船都在这里集聚,然后再经由长江一路进入到内陆各个城池。

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这儿还只是一片滩涂。刘公直感慨道。

那时候禁海,码头最多也就跑跑江运,但松江不如苏杭,来这里的船算不上多。但如今,海运一开,松江府顿时就变得重要起来。

“其实不单单是因为开海,还因为现在松江这边的棉花已经采摘了。”有和他们同船的客商笑道, 所以你们看这来往的商人们,有一半都是为了棉花来的。

马瀛蓬有些惊喜:“我们也曾听说松江在试种棉花,这么快就丰收了吗?”

客商道:“和西域那边以及海南崖州那边暂时还比不了,但那两个

地方都远,所以大家反倒是来松江的多。陛下还专门派了农官到这儿,收成算不错。

马瀛蓬和刘公直正好要在松江这边换船,便索性在这边住了两三日。

松江府原本不大,但整个城市却呈现出一股朝气蓬勃的气象,而且很多地方都在建房,据说是城内的地盘根本不够用了,因此都在向外面扩。

她也见到了松江布,比麻布要更加的柔软很多,品相好的松江布完全可以和普通丝绸相媲美,但是价格却要便宜很多。

还有各种用棉花填充的被褥以及夹袄等等。

马瀛蓬买得不亦乐乎,要不是丈夫阻止,恐怕行李又要增加好几个箱笼。

布庄的女掌柜笑道: 这可要多亏了黄道婆老人家发明出来的织布机,织起来又快,而且织出来的布质量还好。现在我们这儿,几乎是家家都有织机,那做织机的工坊都忙不过来了。

她说道松江府还为黄道婆建了祠堂。

马瀛蓬和刘公直都点头: 应该的,饮水不忘挖井人。

马瀛蓬见松江府的街道上很多女人出入,比她在其他地方见过的都要多,而且看上去都很匆忙,布庄中也不乏女伙计,不由得有些好奇。

女掌柜脸上泛起笑意:“那没办法的呀,现在咱们松江家家户户都忙,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是要干活的。男人么,就下地侍弄棉花,女人就在家织布。实在找不到人了,女人自己去乡下收棉花也是要去的,谁不想多赚点钱呀,您说是吧?

而且,现在世道不一样了,谁要说女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要被别人笑话的。马瀛蓬深以为然,点头道: 那肯定。而且谁说女子不如男呢?看看仙画……两人越聊越觉得投机,最后女掌柜给了她一个很不错的折扣,皆大欢喜。

回到客栈,马瀛蓬就感叹: “还好咱们来了这边,待在昌黎县,真的跟不上最新的形势。在金陵安顿下来之后,得赶紧把孩子们接过来。

刘公直也点头: 和后世相比,大明的交通还是不够便利,消息传递得慢。昌黎虽然也有所变化,但是完全赶不上这边。

如果走陆路的话,昌黎和金陵一来一往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换成边

陲之地,一个月已经算是很快了。刘公直和马瀛蓬想起仙画中展示的那些笔直的道路和在上面行驶的汽车,就很眼热。

“已经很好了。”马瀛蓬道。

身为女性,她所感受到的改变比丈夫还要更多。

就像是一个漩涡,将周围的人都给扯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你会恐慌,会觉得不安,但是度过那一段湍急的水流后,却会发现自己到达的地方舒适又美丽。

马瀛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婺城。

陶成道正在城郊进行实验。

城中来了很多人,观看他的实验。陶成道本来就是婺城的名人,谁都知道城里面有这么位怪人,天天正事不干,就琢磨着怎么让人飞天。

仙画一放后,不止是婺城,就连附近城池的人也都知道了。

万户,您还打算做实验呢?有人远远喊道。那炸药的威力他们是知道的,可不敢离太近。

陶成道笑呵呵的:那当然还要继续做,不做怎么知道我失败在哪儿?不过,他这次也没这么莽了,不打算自己亲自坐上去,只打算先让空椅子来。人群窃窃私语。

以后可不能再叫万户了,听说陛下给万户封了爵位,万户现在是婺城伯。那月亮上的万户山怎么办?

你傻呀,现在都还没有万户山呢,以后要是再命名,说不定就要婺城伯山或者是陶成道山呗。

“也是,也是。”

搞好了一切,陶成道疏散了人群,亲自点燃了引线,然后急忙的跑到了十几米外,躲在了大树后面。

只听到轰的一声响,绑在椅子下方的火箭被点燃,椅子被爆炸产生的推力直接冲上了天,但很快,就从半空中跌了下来,然后摔了个稀巴烂。

陶成道不顾危险跑过去看,叹了口气:还是飞不了,这招不行,看来还是得有翅膀才可以。

他想到了莱特兄弟发明出的滑翔机。

心里打定主意,等回去后立刻就转变思路,先搞个类似的东西看看。

这时候,人群中一位中年人走了出来: “万户可需要合作匠人?”

他自荐家门,告诉

陶成道他原本是木匠,后来开了一家作坊,现在颇有些闲暇和余财,对这个也很感兴趣,愿意跟着陶成道一起研究。

陶成道眼睛一亮: “当然需要!”他和这人相谈甚欢,恨不能立刻就开启自己的实验。

虽说这辈子肯定上不了太空,说不定也根本没法达成自己飞上天的愿望,但是陶成道觉得只要自己曾经为之付出过,努力过,也就值得了。

剩下的,交给历史吧。

唐朝。

阎立本走入将作监的工坊内。

他现在已经是工部尚书,但闲来无事之时还是会经常来工坊看看。尤其是现在,工坊里时不时就会做出一些新鲜玩意儿,好玩又有趣。

来这儿转一圈,可以极大的缓解工作带来的疲劳,摸鱼首选。但他今天来是有事情。

走进将作监,就见中间的场地上摆放了一个火箭模型,不过因为现在没有白色漆,只是做了天然的木色。

阎立本伫立在它前面,看了好长一会儿。哎,可惜只是个模型,要是真能上天就好了。

再看看周围摆放着的,还有卫星的模型,汽车的模型,等等等等。外表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但他知道,这些都只是空架子而已。

工匠们见他到了,连忙行礼: 尚书大人。阎立本颔首: 叫我来有何事?

片刻之后,一个像是单筒显微镜一样的东西被匠人呈给了他。阎立本皱眉: 这不是显微镜吗?难道你们研究出了更高倍数的显微镜?不对,不是这种造

型……

这个更像是最开始做出来的显微镜,但是后来都改为了列文虎克和胡克的那种样式。

工匠笑道: 尚书大人您看看就知道了。

阎立本拿起来,对准眼睛往外一看,顿时又放了下来,脸上露出惊异之色,看了一眼工匠,见他笑吟吟的,立刻又拿起来看了一眼。

你……是如何做到的?他惊讶的问。

这东西和显微镜完全不一样。

他刚刚对准屋檐下的铜铃,竟然清清楚楚的可以看到铜铃上的花纹。

这……莫非就是仙画中提到的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