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暴躁而起, 那一巴掌拍坏了桌子,也把桌上放着的两盏茶杯拍得跳起来又落下,茶水飞得到处都是。
在他心中,面前这混账东西是他儿子, 可小舟舟又何尝不是他闺女?
如今, 这混账王八蛋居然要娶他宝贝闺女?
且不说他心里觉得怪怪的, 但说他混账好大儿都老大一把年纪了, 居然说要娶他那刚及笄的宝贝小舟舟?
这混账玩意儿,他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宁奕驰一脸嫌弃地看着镇远侯, 掏出帕子把溅到身上的茶水茶叶擦掉。
都什么时候了,这混账还在这悠闲地擦衣裳?镇远侯怒斥:“问你话呢!”
宁奕驰把帕子往桌上一丢:“侯爷这是不同意?”
镇远侯想都没想,吹胡子瞪眼:“老子当然不同意,舟舟可是老子的闺女。”
“你闺女?你生的?”宁奕驰语带看不起:“你能生出这么可人的闺女?”
“……”镇远侯一噎:“不是老子生的, 那也是老子的宝贝闺女。”
宁奕驰起身,抖了抖衣摆, 风轻云淡:“成, 那赶明侯爷就给你的宝贝闺女寻个好人家嫁了, 还能白白多个女婿。”
话落, 转身就往外走。
混账东西这淡然的反应出乎镇远侯的意料, 他愣了一下问:“那你呢?”
宁奕驰头也不回, 一边走一边说:“你儿子我就孤独终老,或是寻个山头剃发出家也不错。”
话说完,人也到了门口, 眼看着推门就要出去。
镇远侯啪地又一拍桌子:“混账东西, 你给老子滚回来!”
宁奕驰慢悠悠转身, 站在那里却是不动:“侯爷这又是作甚?”
明知道他这混账好大儿是在拿捏他, 可镇远侯还是不敢冒险。
他知道, 这混账东西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出的主。
这么多年死活不肯成亲,要是错过这一回,还真有可能出家做和尚去。
镇远侯起身走过去,爷俩好地揽着宁奕驰的肩膀,语气缓和:“有话好好说,都这么大个人了,眼看就要娶妻了,不要动不动甩袖就走。”
被侯爷爹按在椅子上坐好,宁奕驰:“此事侯爷怎么说?”
镇远侯坐在椅子上,扶额沉思片刻,才开口:“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舟舟总是要嫁人的,何不将就将就,委屈一下嫁给你呢。”
宁奕驰:“……”嫁给他怎么就委屈了。
镇远侯接着分析:“如此一来,舟舟就可以一直住在侯府,也不用担心日后被夫家欺负了去。”
宁奕驰:“……”那是,就小姑娘那小暴脾气,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冷静下来,镇远侯越想越觉得可行,再次拍了下桌子,哈哈大笑出声:“成,我看成,就这么办了。”
至少好好的闺女不用嫁到别人家去,回头还能改口喊他爹。
除此之外,他一直忧愁怕是会打一辈子光棍的混账大儿子也可以成个家了,如此甚好,甚好。
镇远侯想明白,瞬间眉飞色舞,激动得搓着手来回走:“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现在就去同周家舅老爷和沈夫人提这事儿。”
宁奕驰垂眸,压下眼底的笑意:“侯爷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镇远侯黑脸瞪眼:“怎么能不着急,万一回头舟舟许给别人家了呢?你小子哭都没地儿哭去,不行,我现在就去说。”
宁奕驰叹气:“不差这一日,明日及笄礼过后再提,更合适。”
镇远侯想了一下,点头道:“说得在理,也得做些准备才是。这大雁就得去捉,可这时候要去哪里捉才好……”
宁奕驰:“捉好了。”
镇远侯:“……什么时候捉的?”
宁奕驰手掌在椅子扶手上摸了摸:“早先捉的,放在庄子上养着的。”
镇远侯伸着手指隔空点了点宁奕驰,笑了:“混账玩意儿,你这是早有预谋!”
宁奕驰轻飘飘横了一眼侯爷爹,眼神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镇远侯看了一眼宁奕驰腰带,又问:“你那玉佩呢?怎么许久不见你戴?”
早些年,他的母亲离世的时候,这混账小子把宁家后代人手一块的玉佩当众摔得稀碎,声称这辈子不要再做宁家人,还搬出去住了一阵子。
后来被老夫人哄回来,老夫人给他单独打了一块玉佩,和其他人的都不大一样。
早些年还见他戴着,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没再见过了。
宁奕驰垂眸,嘴角淡淡弯着:“玉佩在舟舟那。”
镇远侯眼睛一亮:“你私下里同舟舟提过,把玉佩给了她,她同意了?”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行啊,他这混账大儿子,蔫不唧地还挺能办大事,都私定终身了。
“未曾提过。”宁奕驰答,轻笑出声:“那玉佩,是舟舟小时候从我这里抢过去的。”
镇远侯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可真行!”
“怎么,您儿子要成亲了,侯爷不高兴?”宁奕驰问。
“废话。”镇远侯瞪他,瞪完笑了。
笑完,镇远侯又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舟舟那边是个什么心思?若是舟舟不肯……”
宁奕驰毫不留情地打断镇远侯这不甚吉利的胡乱猜测:“放心。”
知道自家这大儿子,混账归混账,可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镇远侯放下心来:“成,明儿及笄礼一过,爹就给你去提。”
宁奕驰满意点头,起身离开。
---
回去的路上,又绕到沈灵舟的院子去。
沈灵舟刚把舅母和婶婶送走,正吩咐丫鬟们打水,准备让胖小子沈辰阳洗澡,就听人来报说世子爷来了。
沈灵舟早就不气了,让人把他请了进来:“世子哥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宁奕驰在椅子上坐下:“我那枚玉佩,你还好好的收着吧?”
沈灵舟一时没想起来:“哪块玉佩?”
宁奕驰嘴角的笑意一僵:“你小时候从我这拿的。”
沈灵舟想了想,想起来了:“哦,那块啊,应该在的,怎么了?”
都这么多年了,世子哥哥不会是想要拿回去吧?
应该在的……
宁奕驰太阳穴突突跳了一下,不动声色:“你找出来,我有用。”
天哪,这么多年过去了,早不说有用,现在来要。
都不知道收哪去了,这大半夜的,她上哪给他找去。
“世子哥哥,我明儿给你找可好?”沈灵舟打着商量。
宁奕驰:“不行。”语气不容置疑。
得,这是非找不可了呗。都送给人家的东西还带往回要的,什么人嘛。
沈灵舟翻了个白眼,却也认命地招呼丫鬟们一起找。
世子爷他老人家从来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小气之人,大半夜的来要玉佩,又要得这么急,想必确实是有急用吧。
沈灵舟现在的首饰家当那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左一箱,右一箱,几个人翻箱倒柜好一阵找,也没找到。
沈灵舟心虚地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的世子爷,嘿嘿笑了两声:“世子哥哥,你别着急,我保证没拿去卖了,一定能找到的。”
保证没拿去卖了……
听这意思,就是说这没良心的小姑娘还动过卖玉佩的念头呗。
宁奕驰的脸色黑了黑,伸手按住了眉心。
一直静静坐在榻上自个玩的沈辰阳,感受到世子爷身上强大的气场。
胖小子悄悄摸摸下地来,走到沈灵舟身边,抱着她的腿,小小声地说:“姐姐,世子哥哥好像生大气了,他会不会打人?”
“不会不会,世子哥哥从来不打人的。”沈灵舟哄着胖弟弟,可还是抬眼看向世子爷。
就见他靠在椅子背上,一下一下揉着眉心。
一见他那动作,沈灵舟心道不好,世子哥哥看起来这是真生气了。
忙把蔷薇拉到一边,用气声吩咐:“快去找一下菘菘,问她世子爷的玉佩放哪了。”
她所有贵重的东西,都是她家菘菘帮她收着的,她自己都不怎么管。
与其在这漫无目的地瞎翻,还不如去问下菘菘最快。
蔷薇应是,低头垂手规规矩矩往外走,一走出门口脱离众人的视线,她就开跑,翻墙跳高,一路飞奔到了菘蓝住的院子。
拉着正准备睡下的菘蓝问清楚,拒绝了菘蓝要跟着回来的要求,又一路飞奔回去。
到了门口,照旧规规矩矩进屋,凑到沈灵舟耳边一阵耳语。
沈灵舟听完,一拍脑门。是了,她怎么忘了。
沈灵舟急匆匆走到里间,从架子床床头的柜子里搬出一个做工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来,盖子一打开,两块玉佩并排放在那里。
一块是舟舟娘亲留下的,当时从宁正安那里退回来的。
一块就是她小时候,为了换钱,从世子爷身上顺来的。
沈灵舟把宁奕驰那块玉佩拿起来,走出去,狗腿一般双手捧着递上去:“世子哥哥久等了。”
宁奕驰也不接,只看了一眼,确认是这块玉佩,随即起身往外走:“收起来吧。”
咦?世子爷他老人家在搞什么名堂呢?大半夜的折腾人玩呢。
沈灵舟忍不住追着问:“世子哥哥,你不是说要用吗?”
宁奕驰嘴角含笑,看了一眼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懵懂的小姑娘,接着往外走:“你先帮我收着,用的时候我会同你说。”
“哦,那好吧。”想着世子哥哥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沈灵舟乖巧应了一声,拿着玉佩回去,又仔细收回刚才的盒子里,把盒子放回了原处。
明日便是及笄礼,在丫鬟们的催促下,等阳阳胖宝宝自己洗了澡,她也沐浴更衣,姐弟两个赶紧睡下了。
第二日,宁奕驰天还没亮就起来,先是在院中练了一套剑法,练得神清气爽,沐浴更衣,穿戴一新。
从桌上拿起一个长形的礼盒,打开,看了看里面他亲手设计,叫人提前打造出来的一枚玉制簪子。
想象一下小姑娘戴这枚簪子的模样,宁奕驰眉目舒展。
还不待他把盒子盖回去,就见常山急匆匆走进来,神色严肃:“世子爷,刚军营急报,又有大批倭寇来犯,昨日夜里在松江登陆,屠杀百姓百十余名。侯爷让人来通知您速速准备,随他一同赶回去。”
宁奕驰眉头紧蹙,放下簪子,又进去换了身黑色锦袍出来:“先去准备,我去见一下沉姑娘,即刻就来。”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上十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