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驰睁开眼睛, 看着手里已经变成大姑娘的小姑娘,轻笑出声:“醒了?”
沈灵舟瞪他:“放我下来。”
宁奕驰从善如流,把沈灵舟放在一旁的座位上:“同哥哥不必见外。”
沈灵舟看了宁奕驰一眼,没说话。这不是见不见外的问题。
宁奕驰笑着看沈灵舟, 好一会儿, 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下:“好, 哥哥知道了。”
那以后, 一路上,沈灵舟发现世子爷他老人家没有再抱过她。
但生活细节上却把她照顾得异常仔细。她吃饭的时候, 世子哥哥总是盯着她给她夹菜,她只要多看了哪个菜一眼,菜就立马到了她碗里。
不光如此,世子哥哥还给她拿帕子擦嘴, 擦手,那架势, 就总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
不过从小世子哥哥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虽然沈灵舟觉得现在完全没必要了, 但既然世子爷他老人家开心, 那就由着他去吧。
为了在马车上躺着靠着方便, 沈灵舟每天把头发随便挽成个简单的发髻, 拿根簪子一簪。
可她干了一天之后,这活很快就落在了宁奕驰的手里。
沈灵舟要躺的时候,就把脑袋伸到宁奕驰面前, 他把发簪拿下来。
她躺腻了想起来, 或者出去骑一会儿马, 就又把披散着头发的脑袋再次往宁奕驰面前一伸。
宁奕驰就拿过梳子仔细把她头发梳好, 挽起来拿簪子簪好。
渴了的时候, 她喊一声世子哥哥,水就喂到了嘴边。
想吃零嘴的时候,也喊一句世子哥哥,点心肉脯干果也送到了嘴里。
沈灵舟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成个废物了。
一开始还想着自己这么大了,不能总麻烦世子哥哥 。
可是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人无微不至照顾的感觉是真的很好啊。
渐渐的,她就放弃了挣扎。
旅途虽劳顿,可沈灵舟吃吃喝喝睡睡,又有世子哥哥在一旁陪着,还挺开心的。
等一路平平安安到了扬州,回到镇远侯府的时候,沈灵舟不但没瘦,还肉眼可见地胖了。
好在菘蓝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家姑娘最近这两年是长身体的时候,给她做的衣裳都特意放宽了一些。
不过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原本穿起来有些松荡的衣裳,这下刚刚好了。
马车在镇远侯府门口刚一停好,沈灵舟就迫不及待地下车,拎着裙摆就往老夫人院子跑:“祖母,舟舟回来了!”
一口气跑到老夫人的院子,在一群丫鬟婆子惊喜的欢呼声中,沈灵舟被迎进了门。
当看到歪躺在榻上,头发已经接近全白的宁老夫人,沈灵舟的眼泪瞬间就涌入眼眶。
宋妈妈满脸笑容轻轻唤着:“老夫人,您看谁回来了?”
宁老夫人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站着的漂亮小姑娘,愣了好一会儿,问道:“这谁家的姑娘啊,怎么这么可人?”
沈灵舟走过去,蹲在榻边,握着宁老夫人的手:“祖母,我是舟舟啊。”
“舟舟?”宁老夫人像是想起来了,忙对旁边的宋妈妈说:“快扶我起来。”
沈灵舟赶忙帮着宋妈妈一起把老夫人扶起来。
宁奕驰在这时也走进门来,走到老夫人面前,神情有些动容:“祖母。”
有婆子在地上摆好蒲团,宁奕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声音有些发哽:“祖母,孙儿不孝,才回来看您。”
“驰儿!”宁老夫人一手牵着沈灵舟的手,一手对着宁奕驰伸出去:“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宁奕驰起身,上前握住您老夫人的手,任由她打量。
见老夫人一眼就认出世子哥哥,沈灵舟故意嘟嘴撒娇:“祖母,您偏心!您都不认得舟舟了。”
宁老夫人满眼慈爱,拍着沈灵舟的手,嗔了她一眼,笑着道:“胡说,祖母怎么不认得你?你不是驰儿的媳妇儿嘛,祖母记得的。”
沈灵舟如遭雷劈,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宁奕驰眉梢微挑,闷笑了一声。
一旁站着的宋妈妈见状,忙上前小声解释道:“世子爷,沈姑娘,老夫人这是又糊涂了。”
沈灵舟想起先前侯爷伯伯在信上说的话,忍不住鼻头发酸。祖母都糊涂成这样了吗?
沈灵舟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声音软软地耐心和她解释:“祖母,舟舟不是世子哥哥的媳妇儿,舟舟是舟舟。”
“舟舟不是驰儿的媳妇儿?”宁老夫人一愣,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一般,一拍腿乐着道:“你看看我老糊涂了,舟舟是我宝贝孙女啊。”
沈灵舟一听也乐了。祖母这么说也没错,她和祖母之间,除了没有血缘关系,基本上已经和亲祖孙差不多了。
宁老夫人见小姑娘笑了,拍着她的手也跟着哈哈直笑。
可笑着笑着,宁老夫人又指着宁奕驰问:“舟舟啊,这位公子是谁?可是你的相公?”
沈灵舟一噎,看向又在闷笑不止的世子爷,无奈叹气:“祖母,那是您亲孙子。”
宁老夫人再次恍然大悟:“哦,记起来了,那是舟舟的大哥。”
沈灵舟:“祖母,那是您亲孙子宁奕驰,咱们镇远侯府的世子爷,舟舟姓沈,是……”
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沈灵舟耐心异常地帮宁老夫人理顺三个人的关系。
在沈灵舟的努力下,宁老夫人好不容易记住了这俩孩子谁是谁。
等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宁奕驰伸手在沈灵舟头上揉了揉:“舟舟受累了。”
“不累。”沈灵舟摇头,随后伸手在宁奕驰胳膊上拍了拍:“世子哥哥,你刚才为什么不帮着我跟祖母解释。”
宁老夫人一会儿说她是世子哥哥的媳妇儿,一会儿说世子哥哥是她的相公,世子哥哥一个劲儿地在那憋着笑看热闹,就是不帮着她跟祖母解释。
宁奕驰低头看着伸手掐他胳膊的小姑娘,满眼笑意:“祖母糊涂了,不必费心解释。”
“那不行啊!祖母只是一时糊涂,多跟她讲讲她就记住了。”沈灵舟接着拍他胳膊:“再说,旁边还有那么多丫鬟婆子在呢,不说明白,别人误会怎么办。”
看着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脸,宁奕驰闷笑着不说话。
两个人往沈灵舟住的小院走,走到一半,沈灵舟问:“世子哥哥,梅姨娘回来了吗?”
宁奕驰:“还不曾。”
沈灵舟忍不住叹气。梅姨娘离开镇远侯府后院的方寸之地,到外头海阔天空任她游,沈灵舟觉得挺好的。可她还怪想梅姨娘的。
宁奕驰见小姑娘唉声叹气,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放心,日后总能见到的,等她把银子都花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沈灵舟纳闷道:“上次你不是还说让我不用担心,梅姨娘一身武艺饿不着嘛。”
宁奕驰轻笑:“是饿不着,但也就仅限于填饱肚子了。梅姨娘那孤高清高的性子,不屑银钱这等俗物,自然也不会赚钱,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
沈灵舟半信半疑:“那好吧,我信你。”
还真被宁奕驰说中了,没过几天的一个夜里,沈灵舟睡得好好的,窗子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沈灵舟毫无察觉,四仰八叉睡得香甜。
在外间守夜的蔷薇却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蹦下来,三两步蹿进来,拎着鞭子就朝来人抡了过去:“大胆小贼!”
来人单手把鞭子稳稳攥住,直接夺了过去,赞赏道:“不错,有长进。”
蔷薇惊喜不已,直接扑了过去:“师父!”
被吵醒的沈灵舟懵懵懂懂坐起来,披头散发一脸懵。
等到蔷薇和那人抱在一起,激动地喊师父,沈灵舟才反应过来,惊喜不已:“梅姨!”
沈灵舟喊丫鬟点灯,她穿了衣裳鞋子下地。
等光线一亮起来,看清梅姨娘那身打扮,沈灵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梅姨娘穿了一身尺寸偏小了些的土布衣裳,虽然难掩她高贵冷艳的气质,可看上去却是那么寒酸和窘迫。
“哈哈哈~!”沈灵舟忍不住笑倒在床上。世子哥哥说的真对,梅姨就是个不会赚钱的人。
梅姨娘知道小姑娘笑什么,也不在乎,大咧咧往床边一坐,在小姑娘腿上拍了两下:“别傻笑了,让人给我煮碗面来,饿死了,一整天没吃饭了。”
一说饿死了,沈灵舟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招呼丫鬟赶紧去弄吃的。
笑了好一会儿,沈灵舟才好奇问:“梅姨,你进府,护卫们没看见你?”
梅姨娘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看见了又如何,谁还敢拦我!”
有几个不长眼的小崽子,居然还敢拿刀来劈她,当真是欠收拾。
一看梅姨娘不悦的脸色,沈灵舟就知道,肯定是刚才进府的时候被拦了一下。
按照梅姨娘的性子,肯定翻墙进来的,又穿成这样,估计是被当成刺客了吧。
沈灵舟又想笑,可被梅姨娘一瞪,立马把嘴捂上。
等热气腾腾的鸡汤排骨青菜面上来,梅姨娘撸了袖子拿起筷子,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连汤汁都不剩。
吃饱喝足,梅姨娘废话也不多说,直接走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梅姨娘回府,沈灵舟本以为她又会像以前那样,整日躺在她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雕木雕。
可没想到,等侯爷伯伯从军营回来,再离开,不仅把世子哥哥带走了,梅姨娘也跟着去了,说是去打倭寇。
沈灵舟问了一下情况,有些担忧,可宁奕驰却笑笑说让她放心。
等他们走了之后,沈灵舟每天就到老夫人院里去陪她。
自打二人回府之后,老夫人的精神越来越好,糊涂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至少不会再闹什么乌龙出来。
军营那边一直没消息,沈灵舟忍不住有些担心,写了一封信准备让侍卫送过去。
可信还没等送走,就听三丫跑进来说,世子爷回府了,好像还受了伤。
沈灵舟脸色一变,抬脚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到宁奕驰的院中,直接推门进了屋子。
一进门,就见宁奕驰已经脱了上衣,打着赤膊,正在包扎胸前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