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 世子哥哥要送她去福州?
沈灵舟愣了一会儿,随后一张小脸紧紧绷了起来。
是了,要是没记错的话,就在今年, 老皇帝突然病重昏迷, 太子把持朝政, 专政暴戾, 惹得朝堂内外怨声载道。
老皇帝未死,太子殿下尚在, 前太子三殿下本来出师无名。
但,为报先前被陷害夺位之仇,加之不忍大楚落在昏庸残暴,荒淫无度的太子手中, 三殿下筹谋多年,终于在这一时刻出手了。
三殿下突然领兵进京, 围了京城, 声称老皇帝病因有异, 需调查清楚。
皇权争斗, 一旦牵涉其中, 都是生死大事, 现任太子利益一方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这场皇位争夺之战,从三殿下围了京城,到太子下马, 三殿下夺了执政权, 到查出老皇帝昏迷乃是太子为之, 再到老皇帝清醒之后幡然悔悟主动退位, 足足持续了三四年。
原来书中, 世子哥哥因为腿伤,早就离开侯府隐去山中居住。
侯爷伯伯一直镇守扬州,忽视太子传来的领兵入京围剿三殿下的命令。
还有叔叔沈之渊,以维护边关安稳为由,同样拒不出兵。
两个手握军权的将军按兵不动,在这种时刻,就是对三殿下最大的支持。
叔叔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不知道,可世子哥哥和侯爷伯伯,似乎因为山中银矿一事,暗中帮了三殿下,算是站在了三殿下这边。
见小姑娘愣愣的发呆,宁奕驰以为她还没有清醒,又晃了晃她:“舟舟,醒醒。”
听出世子哥哥语气中的一丝急迫,沈灵舟回神。是了,她知道最后是三殿下登基上位,可世子哥哥并不知道。
可就算知道,这等夺嫡的凶险大事,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所以,为了让世子哥哥安心办事,她还是走的好。
可为了不表现出异样,沈灵舟还是装作懵懂无知地问:“世子哥哥,舟舟为什么要去福州?”
宁奕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一时说不清楚,舟舟听话,先离开,回头世子哥哥再同你说。”
“那好吧。”沈灵舟装作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转头吩咐几个小丫鬟:“去把所有人喊进来,赶紧收拾东西。”
冬香应是,转身往外跑。
宁奕驰本以为小姑娘会闹脾气不愿半夜离开,见她如此懂事,放下心来。
福州带来的两个婆子和丫鬟匆匆走进来,沈灵舟吩咐所有人开始收拾行李,笨重的东西都不要,只收拾路上用的。
冬香带着四个小丫鬟去收拾沈灵舟的金银细软,衣裳首饰。
想着马上要走,沈灵舟说:“世子哥哥,舟舟想去看看祖母。”
宁奕驰点头,带着小姑娘往外走。
嫌小姑娘走得慢,宁奕驰把她抱了起来,一路急走。
沈灵舟一愣,伸手搂住了世子爷的脖子。
不知道是从她七岁还是八岁起,世子哥哥就很少抱着她了。上一次抱她,她都不记得是多久之前了。
不及多想,二人很快到了宁老夫人的院子。
显然,老夫人也得了消息,这么晚了,依然穿戴整齐端坐在榻上。
一见二人进来,忙伸出了胳膊:“舟舟!”
沈灵舟从宁奕驰怀里下来,跑过去抱住老夫人,眼泪吧嚓道:“祖母!舟舟舍不得您。”
这么多年来,老夫人把她当亲孙女一样宠着爱着,她也早就把老夫人当成了亲祖母。
这次和以前不同,以前世子哥哥带她去福州探亲,都是去了住上些时日就回,可这次,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来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大好,有可能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
宁老夫人把小姑娘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舟舟乖,听你世子哥哥安排,等过阵子,就让你世子哥哥把你接回来。”
沈灵舟点点头,带着哭腔道:“好。”
从老夫人这里告别出来,迎面就遇到了梅姨娘,沈灵舟扑过去抱住她:“梅姨。”
梅姨娘任由小姑娘抱了她一下,随后把她扯开,一言不发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沈灵舟泪汪汪地回头看着她,哼了一声,向小时候那样撒娇道:“坏梅姨。”她都要走了,还这么冷冰冰的。
宁奕驰大手兜住小姑娘的后脑勺,带着她往前走:“她跟着你去。”
“梅姨跟着我?”沈灵舟有些意外和惊喜。
宁奕驰点头:“她送你去福州,之后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直到哥哥把你接回来。”
总算不是孤身离开了,沈灵舟心情轻松了些。
二人回到小院,要带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妥当,打成了包袱,丫鬟婆子们正井然有序地往外搬。
进门一看,居然是菘蓝在指挥。
沈灵舟跑过去,抱住菘蓝:“菘菘,舟舟走了,你要好好的!”
菘蓝蹲下去,抱着小姑娘,柔声道:“姑娘,奴婢跟着您一起走。”
沈灵舟一愣:“那山山怎么办?”他们两个已经成了家啊。
菘蓝眼眶微微发红,可却笑着说:“等常山忙完,会和世子爷一同来福州接咱们回来。”
也是,若是一切顺利,三殿下成功登基,她们早晚会回来的。
估摸着接下来,常山跟着世子哥哥会忙得不可开交,菘蓝跟着她去也好,眼不见心为静,免得整日提心吊胆的。
“好,那咱们一起去福州。”沈灵舟攥了攥菘蓝的手,随即松开。
在屋子里环顾了一下,沈灵舟牵起宁奕驰的手,转身往门口走:“哥哥,走吧。”
月朗星稀,夜深人静。
镇远侯府大门口,悄无声息地停了一排马车,和两队黑衣侍卫。
“走吧,送你出城。”宁奕驰带着小姑娘上了第一辆马车,车队前行。
想到自己这一次离开,下一次再见,不知是几年之后,沈灵舟突然有些伤感,小脸埋在了宁奕驰肩膀上蹭着。
宁奕驰的大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舟舟乖,等过阵子,哥哥就去接你回来。”
说是过阵子,怕是要几年之后了。
可沈灵舟却不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闷声闷气的:“好。”
冷不丁地告别,小姑娘心中有很多话要说,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靠在世子爷的胳膊上沉默着。
宁奕驰单手揽着小姑娘的脑袋,也沉默不语。
夜里路上没有行人车辆,一路顺畅到了城门。
城门已关,常山拿着宁奕驰的令牌,喊守门吏开了城门。
出了城门,宁奕驰又送出了二十里,这才喊停了马车。
宁奕驰把小姑娘从自己肩膀上扶起来,温声道:“舟舟,你要好好的,等着哥哥来接你。”
“好。”沈灵舟强憋着眼泪点头。
“莫哭。”宁奕驰把小姑娘揽进怀里,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亲:“哥哥会尽快来。”
再难过,再不舍,终是要分开。
宁奕驰狠下心松开小姑娘,起身出了马车,直接吩咐车夫接着走。
沈灵舟凑到窗子边上,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夜色中那高大欣长的身影往后倒退,忍了半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顺着眼角滚落。
她探出头去,拼命挥着手:“哥哥,你要好好的,舟舟等你来接!”
“知道了!”宁奕驰挥着手应道,低沉的声音有些发哑。
直到马车走远,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人影,沈灵舟才缩回车厢,抬手擦着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
门帘一掀,梅姨娘走了进来,坐到沈灵舟身边,把她搂进怀里,生硬地安慰道:“别哭了,丑死了。”
沈灵舟把眼泪擦在她身上,哽咽着:“梅姨,你会一直陪着舟舟吗?”
“废话。以后我的吃穿住行就靠你了啊,我可是身无分文。”梅姨娘故意开着玩笑。
沈灵舟破涕为笑:“放心,舟舟养你。”
秦青带着镇远侯府的二十名护卫,一路护送沈灵舟到了福州周家。
面对突然到来的小姑娘,周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跟过年一样欢天喜地。
周家人虽好奇为何世子爷这次没有陪同着一起来,但听闻小姑娘这次要多住上一阵子,一家人光顾着高兴,也没多想。
等沈灵舟安顿好,在周府歇息了一天,秦青按照世子爷的吩咐留下八名护卫,带着剩下的人告辞,快马加鞭往回赶。
沈灵舟住了下来,好好睡了几日,一路奔波带来的疲惫这才缓解了。
这一日,刚起来,两个小表哥周锦和周钰就来了。
周锦和周钰已经十二岁,之前的一身婴儿肥早已不见,出落成了仪表不凡的翩翩少年。
两个人顽皮地站在沈灵舟面前,又故技重施玩起了“你猜我是谁”的游戏。
沈灵舟看着依然和小时候一样幼稚的两个小表哥,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二人:“二表哥,三表哥。”
两个人还和小时候一样,嘎嘎一阵乐:“妹妹就是聪明!”
沈灵舟无奈叹气,背着小手问道:“二表哥,三表哥,你们今天不用读书吗?要不我来考考你们?”
一听小姑娘要考学问,两个小表哥寻了个借口,转身就跑走了。
沈灵舟在镇远侯府,大家伙宠着。
到了周府,作为周府唯一的姑娘,那更是全府上下都捧在手心里。
尤其是周家舅母,每天都拉着小姑娘说上好一阵话,隔三差五的,就给小姑娘置办新衣裳,新首饰,有时候还帮小姑娘梳头,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为了满足舅母没有女儿的遗憾,沈灵舟由着舅母捯饬她。
周家舅舅把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十六岁的大表哥处理,他则每天忙完手上那点儿事,就早早地回府,就为多陪陪小姑娘。
两个小表哥也是,下了学就往家跑。
全家最惨的就是大表哥周铭,生意的事大部分都是他在打理,年纪轻轻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但一大家子终于团聚,其乐融融。
在沈灵舟到了周家的第五天,远在陈国九皇子府的左允铮得到了消息。
“花花到了福州?”十六岁的少年激动地站起来,膝盖撞在桌上,粥碗都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