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睡得正酣, 毫无反应。
宁奕驰侧躺着,就那么撑着头盯着小姑娘看了好久,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在那肉嘟嘟软乎乎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捏。
捏完轻笑一声, 似乎觉得很有趣, 又捏了捏。好, 这一下把小姑娘给捏醒了。
沈灵舟睁开眼睛, 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宁奕驰赶忙把手收回去。
可小姑娘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是被捏醒的,看了他一会儿, 伸着小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沈灵舟跪坐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把一旁趴着的小狗狗抱起来, 起身往榻边上走:“舟舟回。”
她要回去看看她家菘蓝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宁奕驰坐起来,伸手掐住小姑娘的小胖腰, 把她抱回来:“舟舟, 跟哥哥说说, 你昨日为何要把令牌藏起来?”
虽然知道小姑娘藏了令牌, 和他们错过那场山体滑坡, 就是个巧合, 可宁奕驰还是想问。
沈灵舟站在宁奕驰面前,歪了下小脑袋,装傻:“想哥哥。”
“不想哥哥出门, 想哥哥陪你?”宁奕驰摸着小姑娘脑袋, 柔声问。
看了一眼世子哥哥的腿, 沈灵舟点点小脑袋。
她还没找到机会了解那山体滑坡到底有没有发生, 不过世子哥哥的腿好好的, 还能抱着她到处走,那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的。
宁奕驰把小姑娘抱到腿上,捏着她长满肉窝窝的小胖手:“好,哥哥忙完这几日,带你出去转转。”
沈灵舟忙点头,大眼睛亮亮的。
集市上很热闹,卖什么的都有,昨天着急忙慌的,她都没好好逛逛。
城外的风景也很美,青山碧水,鸟语花香的,她就坐在马车上瞅了几眼,还没看够呢。
宁奕驰又问:“舟舟为何要跑?可是因为哥哥之前打了你的手?”
宁奕驰一提这,沈灵舟就想起这次找舅之旅,可谓一败涂地,胆战心惊。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沈灵舟小脑袋耷拉着,有些恹恹摇了摇头:“舟舟回家,找舅舅。”
“……”宁奕驰沉默了片刻,语气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舟舟,侯府就是你的家。”
沈灵舟摇了摇小脑袋,小奶音闷闷的:“不是舟舟的。”
非亲非故,又退了亲,她和镇远侯府之前,无非就是昔日爹娘的恩情在那维系着。
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自己活着都够费力气了,没精力管她。
世子哥哥以后总要娶妻生子的,过几年她长大了要避嫌,不可能一直待在哥哥院里。
虽说现在婚退了,她也不挡着二公子的路了,可郑夫人,压根就看不上她。
别管郑夫人是怎么上的位,可她现在就是侯爷的妻子,镇远侯府的当家主母,这里是郑夫人的家,不是她舟舟的。
在这里,她丝毫没有归属感。
可舅舅就不一样了,舅舅是娘亲的亲兄弟。吃舅舅的,住舅舅的,花舅舅的,总是更理直气壮一些的。
她还可以跟着舅舅学着做生意,等她长大了,就可以自己赚钱了。
所以,她还是要走的。只是外面的坏人太吓人了,下次一定要准备更充分一些,不能这么冒失。哎,想想就难。
见小姑娘坐在他腿上,低头摸着小狗脑袋不说话,宁奕驰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姑娘这阵子受了委屈,又退了婚,站在小姑娘的角度想想,可不就会觉得这不是她的家嘛。
想到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宁奕驰又想到自己母亲也早早离开,心疼之余,感同身受。
他伸手把小姑娘的脑袋按到自己胸口上:“舟舟,等忙完这阵子,哥哥带你去一趟舅舅家。”
据他所知,小姑娘舅舅现在的状况并不好,可既然小姑娘这么想去,那他就带她去一次,免得她总惦记着。
等去过之后,她就会安下心来,乖乖在家待着了。
宁奕驰没察觉到,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把小姑娘当成了镇远侯府的姑娘,觉得她就应该在镇远侯府里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
他也没意识到,等他带着小姑娘找到舅舅,再想把人带回来的想法似乎不太合理。
以前,宁奕驰和沈灵舟并不熟悉,他也从来没有特别关注过小姑娘亲人的情况。
所知道的那些消息,无非是从侯爷和老夫人那里偶尔听到的。
可如今,宁奕驰觉得应该安排人手去了解一下。
小姑娘的叔叔那边,他虽觉事出蹊跷,可事关重大,他们不在朝中,一时半会的也查不清楚。
但小姑娘的舅舅那里,倒是可以派人先走一趟,看具体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暗中使使力,把他捞出来。
如果能赶在他带小姑娘去之前把人捞出来,小姑娘想必会高兴吧。
沈灵舟没听明白世子爷他老人家说的是带她“去一趟舅舅家”,也不知道世子爷他老人家是打算还把她带回来的。
一听世子哥哥居然说要带她去找舅舅,她一下抬起小脑袋,惊讶又惊喜地看着他。
宁奕驰伸手摸摸她头上小揪揪:“你乖乖在家待着,过阵子忙完,哥哥带你去福州府。”
得到了确认,沈灵舟弯着眼睛笑了,抱着小拳头拱了拱,声音奶奶的甜甜的:“谢哥哥!”
嗨呀,早知道世子哥哥这么好说话,她偷跑什么呀。
两个人说好了,沈灵舟安下心来,又张罗着走:“舟舟回。”
“好,我送你。”想着自己接下来也有事要处理,宁奕驰点头。
抱着小姑娘下榻,给她把粉色的小鞋子穿好,抱着她就要走。
沈灵舟伸手指了指榻上的粉色布兜:“兜兜。”
宁奕驰轻笑一声。一个破布兜这么宝贝,先前气跑的时候也不忘拎上。
觉得好笑归好笑,宁奕驰还是弯腰,把布兜捡起来,给小姑娘斜着挎好。
沈灵舟把狗狗放进去,空出两只手,搂住了宁奕驰的脖子。
见世子哥哥皮肤白白的,还很细腻,沈灵舟用刚摸过狗狗的小胖手,在他脸上摸了摸。
一瞬间,宁奕驰觉得,这破布兜还挺有用的。
等在外头的常山见二人出来,忙拿着封信上前:“世子爷。”
宁奕驰点头:“我很快回来。”
腿长步子大,宁奕驰抱着沈灵舟,没一会儿就穿过后花园,把她送回了小院。
到了屋子门口,把小姑娘放在地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进去吧,晚饭我让人送到你院来。”
“舟舟走喽。”沈灵舟挥了挥小胖手,转身进门:“菘菘,舟舟来了。”
见小姑娘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进了屋,连句哥哥都没喊,宁奕驰轻轻摇了下头,说了句“没良心的小东西”,也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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菘蓝正躺在榻上睡着,听到沈灵舟的声音,一下醒了过来,起身就要下地。
沈灵舟噔噔噔跑过去,伸手按住她:“菘菘躺。”
菘蓝还是坐了起来,用好着的左手把小姑娘的布兜摘下来:“世子爷送姑娘回来的?”
沈灵舟点了点头,问:“药?”
菘蓝点头,笑着说:“先前大夫开了药,常山叫人拿去厨房煎了送来,奴婢已经喝了。”
那就好。沈灵舟又伸手指了指菘蓝吊着的右手:“疼?”
菘蓝摇头:“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了,姑娘莫担心。”
说不疼那都是骗人的,可菘蓝不想让她担心,她就假装信了好了。
沈灵舟避开菘蓝的伤手,抱住她脖子,摸着她的头,无声安慰。
自家姑娘小小的一个人,自打好了之后,总是这么懂事。菘蓝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单手抱着小姑娘:“姑娘对不住,这次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她跟世子爷认了错,可还没跟姑娘认错。
沈灵舟小手摸着菘蓝的脑袋:“不怪菘菘,舟舟错。”是她起了要走的念头,又是她张罗的。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沈灵舟松开菘蓝,坐在了榻上。
菘蓝又说:“姑娘,好在这次有惊无险,日后,咱们就在侯府先住着,等过几年,咱们再想法子去福州府可好?”
菘蓝真的是吓怕了。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要是姑娘有什么闪失,她可怎么有脸去见姑娘的娘亲。
想着世子哥哥答应她的事,沈灵舟本想跟菘蓝说一声,可碍于她这三两句也说不明白,也就懒得说了,只是乖巧点头。
见小姑娘放弃了偷跑的念头,菘蓝长舒了一口气。又给沈灵舟把两个人剩下的钱算了算。
雇镖师,租马车花费最多,买的那一大包吃食和零嘴也都浪费了,但好在剩下的银票都还在,两个包袱也都拿了回来。
一想到两个被丢出车窗外的包袱,沈灵舟就困惑了。
那小变态看着那么狠,眼看着当时就要杀了她们了,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呢。
还有他怎么会那么好心的,还把她们的包袱还回来呢?
想了一会儿,沈灵舟也没想明白,摇了摇头不再想。
管他为什么呢,人回来了,包袱也回来了,这就好了。
反正,她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那个小变态了。
想到这,沈灵舟又忍不住想,要是没有遇到小变态抢车,世子哥哥追上她的时候,看她乐呵呵地坐在马车上吃零嘴,会不会打她打得更狠?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呢。
哎,算了,都过去了,不想了。
菘蓝愧疚地说:“姑娘,这阵子您的衣裳奴婢没法给您洗了。”
沈灵舟住的院子,除了她和菘蓝,还有两个老实巴交得有些木讷的粗使丫鬟。
小院里挑水担柴,打扫卫生,养花种草这些粗活,都是这两个粗使丫鬟在做。
菘蓝只管她和沈灵舟两人的吃食,衣物。
原本衣裳也可以丢给粗使丫鬟去洗,可菘蓝觉得自家姑娘的贴身衣物,还是她亲自过手的好,就一直是她在做,她在洗。
原本当初,沈灵舟刚住进镇远侯府的时候,宁老夫人让郑夫人给她安排了不少伺候的人到这院子,婆子丫鬟的,加起来总共有十来个。
沈灵舟当时和宁正安定亲时,本也没刻意瞒着身世。
这门亲事,还是郑夫人极其引以为傲的,自然时不时地挂在嘴上提一提。
但凡镇远侯府待的久一点的下人,基本上都知道沈灵舟是京城正二品骠骑将军—沈之渊的亲侄女。
后来,沈灵舟的叔叔投敌的罪名定下,沈将军在京城三族以内的亲属悉数被抓。
虽说只是关押,并没有立即问斩,但圣心难测,谁知道哪一天突然一道圣旨下来,全部拉出去砍了头。
人心叵测,沈老夫人未雨绸缪,把沈灵舟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送庄子的送庄子,嫁人的嫁人,全都远远的打发了。
后来又从外头仔细挑了两个没有家人老实木讷的丫鬟买进来,放在了沈灵舟的院子里使唤。
宁老夫人和镇远侯更是下了死命令,整个侯府上上下下不得谈论沈灵舟的身世。
两个人的打算是先避避风头,过几年这事彻底尘埃落定,沈灵舟也大了几岁,再给她物色几个可靠的小丫鬟放在身边,让菘蓝带着教。
是以,至今为止,院里那两个粗使丫鬟,都只自以为沈灵舟是二公子宁正安的小童养媳,而不知她的真实身份。
两个丫鬟老老实实,每天只管干活。见她们也不用催也不用喊,每天早早地就把小院该干的活全都干利索了,菘蓝也不怎么太过约束她们。
她们干完活,到点就去侯府粗使下人统一吃饭的地去吃饭,吃完饭就待在西厢房里,绣绣花,做做女红。
她们见到沈灵舟,也只是恭恭敬敬福身施礼,喊一声姑娘,从不多嘴,也不想着套近乎。
有一次沈灵舟在院子里玩的时候,看到一个丫鬟在拾掇花草,她走上前去,拉住那个丫鬟的手,准备和她拉拉家常。
可那丫鬟却紧张得直结巴,“姑姑姑”了个半天,也没喊出姑娘二字,还急出一脑门的汗。
沈灵舟怕自己跟小丫鬟在一起呆久了,她改天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出蹦了,就放弃了找她们玩儿的念头。
她看那两个丫鬟干活干得都挺好的,洗个衣服肯定没问题,于是拍着菘蓝的手:“秋秋洗。”
两个丫鬟,一个叫秋绿,一个叫秋紫,到沈灵舟这省事了,喊一个秋秋,全包括了。
菘蓝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除了洗衣服这种需要两只手的,像给小姑娘穿衣服脱衣服,给她洗澡,哄她睡觉这些事儿,菘蓝觉得她一只手就可以完成,也不打算让秋绿和秋紫进到正屋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门外有人敲门:“沈姑娘,菘蓝姐姐,奴婢是春福。”
春福是老夫人院里的一等丫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了。
“春福姐姐,快请进来。”菘蓝应道,起身下了地。
菘蓝把拎着包袱的春福迎进屋里。春福对沈灵舟福身施礼:“沈姑娘,老夫人听世子爷说菘蓝姐姐不小心摔倒,手摔伤了,就让我到这院来,这阵子帮着照应些,等菘蓝姐姐手好利索了再回去。”
沈灵舟一听,就知道是世子哥哥去找老夫人说的。
一想也行,毕竟秋绿和秋紫两个人原本就有活计,也很忙的。
菘蓝一个手,到底是不方便。她这边就不说了,菘蓝自己洗个澡换个衣裳什么的,就很难。
沈灵舟点点头:“好。”
春福打量了一眼菘蓝头上的伤和吊着的胳膊,心道,这伤可不大像世子爷说的,做活计的时候摔倒摔的。
不过春福并未多言,只是拎着包袱,规规矩矩在那垂首站着,等着沈灵舟帮她安排住处。
沈灵舟看向菘蓝:“菘菘?”
“是。”菘蓝应道,随即看向春福笑着说:“春福姐姐请跟我来。”
菘蓝把春福带出去,安排在了西厢房两个秋住着的隔壁房间。等春福放下包袱,又带着她回来。
沈灵舟想起那天给老夫人提鸡汤的那个丫鬟,于是问了句:“春、喜?”
鸡汤的事儿,还有沈灵舟的小灰狗被毒死了的事儿,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知情,但春福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老夫人派春喜去庄子上查账去了。”
春喜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平时查账这些事轮不到她,沈灵舟知道,春喜这是因为上次鸡汤的事,被罚到庄子上去了。
哎。春喜也很冤枉,可她也犯了大意的错。沈灵舟觉得,这些事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见小姑娘似乎关心春喜,春福又忙道:“等过了秋,春喜就回府了。”
还能回来,那就好。以前很多次,老夫人接她过去玩,都是春喜来接的她。春喜一向规规矩矩的,有时候还帮着菘蓝抱一下她。好歹是个熟人了,沈灵舟并不想春喜过得不好。
可是,奇怪的。
老夫人连春喜都赶到庄子上受罚去了,为什么郑夫人那里却毫无动静?
再怎么说,那个蠢得要命的郑云娴是郑夫人她娘家侄女,她干出了谋害老夫人这么大的坏事,郑夫人这个当姑母的,就一点罚都不用受的吗?
哪怕就算她没有参与,也丝毫不知情,可人总是她这个当家主母带进府里的,没管好,就是她最大的错。
要是让她来说,这个郑夫人才是最最应该挨板子的。沈灵舟皱了皱小眉头。
不过这些大人的事,她一个娃娃也管不了。
既然世子哥哥答应她会带她去找舅舅,那在那之前,她就只管吃吃喝喝好了。
想到吃吃喝喝,沈灵舟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她忙伸手捂住。
她这肚子里头,是装了一只猪吧,不然她怎么那么能吃的。
春福开口:“姑娘还没吃饭吧,奴婢这就去提饭。”
沈灵舟摆摆小手:“哥哥送。”
春福没太明白什么意思,求助的看向菘蓝。菘蓝解释道:“世子爷会把姑娘的饭菜送来。春福姐姐去提自己的饭就好。”
各个房中一等丫鬟的饭菜,在厨房也是统一做的,不过和粗使下人在固定地点用饭不同,都是各自提回去吃。
春福应是,退了出去。
春福刚走没多久,常山就把沈灵舟的饭菜送了来。
沈灵舟又吃了个肚饱腰圆,吃完趴在榻上,一边看着花花吃,一边等菘蓝吃,
等一人一狗都吃完,她就把花花抱起来,往自己小肩膀上一抗,拉着菘蓝的手去院里遛弯。
遛了好几圈,觉得肚子没那么撑,也没那么鼓了,两个人才回屋。
春福收拾了碗筷,已经把菘蓝晚上的药取了来,菘蓝道谢,端起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汁直接一口灌了进去。
沈灵舟跪坐在椅子上,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两只小胖手托着小脸蛋,见菘蓝一脸痛苦,喝完还想作呕,沈灵舟呲牙咧嘴小脸皱巴成了包子,跟她喝了药一样。
秋紫和秋绿两个人提了几桶冷水和热水进来,把洗澡水准备好了。
见菘蓝手不方便,春福上前想帮忙,却被沈灵舟拒绝了。
大家都是姑娘,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沈灵舟觉得,就她那一身的肉肉,除了她家菘菘,还是不要再让其他人看到的好,怪丢人的呢。
在菘蓝一只手的帮助下,沈灵舟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好里衣,自己踩着小鞋子走到床边爬了上去。
等菘蓝也去洗澡,沈灵舟脸朝里,背对着床边坐着,把自己的小衣裳掀了起来。
伸着两只小胖手,在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上,肥嘟嘟的小胖腰上捏来捏去,捏来接去。
哎,舟舟不想做个小胖子,可舟舟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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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宁奕驰刚吃过晚饭,喝了今日份汤药,就被刚回府的镇远侯喊去了书房。
镇远侯宁淳,三十五岁,身材高大强壮,面容俊美。
穿着还未来得及换下的铠甲,一身风尘仆仆,脸上胡子拉碴,看着有些憔悴。
但要是沈灵舟在,肯定会说一句,帅大叔。
这位帅大叔现在脸色不大好看,铁青铁青,和世子爷生气的时候如出一辙,有些瘆人。
肉眼可见,镇远侯此刻在生气。
因为他的好大儿宁奕驰违抗了他的命令,没等他到,在乌栾寨上就胆大包天提前动手。
虽说战绩不错,大部分该抓的都抓了,该杀的也都杀了,为祸多年却久攻不下的乌栾寨总算被剿灭。
可他一番拷问下来,却发现,山寨上最可疑的两个外来之人跑掉了。
当然,他生气还有其他原因。
他精心训练的精兵死了两个,那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心痛。
侯府的侍卫也重伤几个,就连他那忤逆不孝的好大儿身上也被箭矢所伤。
而这些损伤,如果听从他的命令,等到他到再动手,完全可以避免。
听说射箭那人箭术刁钻,要不是那混蛋小子一身好武艺,反应机敏,怕是就要交代在那山寨之上了。
他是想叫他老子给他收尸去吗?混账东西,真真是气死他了。
等会儿那个逆子来了,他一定要狠狠踹他两脚。
镇远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抬起手正想拍桌子,屋外就传来了侍从的禀报:“侯爷,世子爷来了。”
“让他滚进来。”镇远侯举着巴掌怒吼,等穿着一身月白锦袍看起来干净儒雅的宁奕驰一迈进门,他一巴掌就重重拍在了桌上。
只听“咔”一声,上好的,却带着几条裂纹的紫檀木桌子就那么,又裂开了一条缝。
这是父子俩常见的相处模式,宁奕驰已见怪不怪。
他神色如常,脚步未停,走到桌前一步之处,拱手对朝他怒目而视的镇远侯施礼,喊了一声:“父亲。”
镇远侯正准备张口训斥,可一听到“父亲”,就愣住了。
什么玩意儿?父亲?他居然喊的是父亲,而不是侯爷?
这混账东西有多少年没喊他父亲了?每次见面都是“侯爷”“侯爷”,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宛如面对一个陌生人,听得直叫他心寒。
镇远侯脸色缓了缓,随即冷哼一声:“我爬进棺材之前,居然能从世子爷口里听到一句‘父亲’,这太阳可真打西边出来了。怎么,犯了错,怕挨揍,跑我这卖乖来了?”
宁奕驰默了默,再次拱了拱手,才说道:“并非。只是儿子突然觉得,养孩子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养孩子,你懂个屁的养孩子!”镇远侯又拍了下桌子,斥道。
嘴上虽这么说,可侯爷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却笑逐颜开,宛如春日灿烂阳光下开了花的仙人掌,又俊,又扎眼。
世子爷只是最近带孩子感触颇深,再遇到侯爷爹,情不自禁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种种温馨时刻。
那时候他还小,娘亲还在,侯爷爹经常会把他架在脖子上,举过头顶,教他练武,带他骑马……
只是后来娘亲惨死,一切就都变了。从那以后,他就没喊过他爹了。
如今见到侯爷胡子老长,一脸疲惫,他突然发现,侯爷也会老。
罢了,既然侯爷这么在意称呼一事,那他就喊几句吧。免得回头等他老了,进了棺材,死不瞑目。
冷心冷性的世子爷,破天荒感性一回。却不知,让他免去了一顿好踹。
镇远侯宁淳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自己这突然抽风的好大儿,突然站了起来,绕过桌子。
宁奕驰以为他又要动手,下意识挪动脚尖,准备在侯爷抬脚的时候,像以前那样,飞速撤走。
可没想到,侯爷竟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八仙桌边的椅子上坐了:“儿子,来,跟爹唠唠嗑。”
宁奕驰被弄得一愣一愣。
父子俩坐在两张椅子上说着话,如果忽略到隔在中间的那个桌子,可谓促膝长谈。
大半个时辰过后,父子俩就山寨上发生的事情彼此交换了意见。
宁奕驰也解释了自己为何提前行动,又为何提前下山,以及下山之后发现沈灵舟不见,追出去找,并把发现是从山上逃出来的两个山匪劫持了小姑娘的马车等事都讲了。
镇远侯听到小姑娘居然带着一个丫鬟就敢往外跑,黑着脸一拍桌子:“夫人呢?夫人管着后院,儿媳妇儿都跑了,她不知道?”
宁奕驰知道,侯爷刚回府匆匆去见了祖母一面,就喊了他到书房来,估计还没人跟他说侯府最近发生的事。
见侯爷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宁奕驰猜到,祖母肯定也还没来得及提。
宁奕驰沉默了片刻,起身,拱手:“父亲,舟舟已经和二弟退了亲,不再是您儿媳妇儿了。”
在镇远侯错愕震惊的目光下,宁奕驰把镇远侯府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从五公子宁浩闲欺负小姑娘吃狗食,到后面小姑娘挨饿,再到后面郑夫人娘家侄女企图毒害老夫人意外毒死了小姑娘的狗,再到老夫人给小姑娘做主退了婚,言简意赅,客观冷静地说了一遍。
镇远侯漆黑着脸,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猛地握拳砸碎了椅子扶手,随后起身,脚步匆匆往外走,咬牙切齿:“毒妇!”
宁奕驰站在门口静静看着,直到侯爷的背影消失,他才抬脚往外走,语气淡淡的:“常山,喊一句‘父亲’,也没什么难的。”
常山答:“本就没什么难的,这么些年,就是您太犟。”
宁奕驰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告状的感觉,还挺好。”
声音太轻,常山没听清,问:“世子爷,您说什么?”
宁奕驰:“我说小姑娘最近越来越会告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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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正院,镇远侯宁淳迈着大步,脸色铁青,气势汹汹就进了门。
郑夫人忙惊喜迎了上来:“侯爷,刚才就听说你回府了,我还算着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的?”
“都给老子滚出去!”镇远侯冲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震天怒吼,脸上的胡子跟着颤了颤。
丫鬟婆子们吓得一哆嗦,急忙放下手里的活,退了出去。翡翠走在最后,还体贴地把门关好了,随后把众人往远了赶。
郑夫人回想最近发生的事,心中不安,强撑着笑脸上前去挽镇远侯的手:“侯爷,许久不曾回来,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进门就大发脾气?”
镇远侯抬手,一巴掌抽在郑夫人脸上,抽得她脸一偏,嘴角出了血。
镇远侯指着郑夫人怒骂:“毒妇!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娘都差点儿被你害死了!还有我宁淳救命恩人的独女,放在我们家里养着,就是让你们母子欺负的?当我死了是吗?”
镇远侯虽为武将,脾气有些暴躁,可他在家从来不打女人。
郑夫人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动手,还是打在她自己身上,顿时觉得颜面尽失。
可也真的吓到,捂着脸就哭着认错:“侯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镇远侯气得哆嗦,抬手指向门口:“你给我滚,立马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