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温夫人和庆阳郡主刚出公主府,那府门便立即关上。即便此时无人经过,但这等奇耻大辱简直是两人生平第一回 。

相比城府颇深的温夫人,庆阳郡主脸上的惊惧之色更重。

“郡王,他怎么…怎么敢这么对我们!”

“他有什么不敢的。仗着陛下的宠爱,这些年他可没把国公府上下放在眼里。”

庆阳郡主抱着肚子,压了压心神。

好一个温御。

居然敢这么对她。

她身为皇室血脉,堂堂王府郡主,以前在封地时备受尊敬。哪怕是再清高的大家公子,见到她无一不是尊崇与仰慕。

温御居然轻贱她至斯!

“这么多年了,母亲竟然能忍?”

“我什么不能忍的,你祖母和父亲都纵着他,我不能忍也得忍。郡主千金之躯,不是也要忍着?”

绵里藏针的话,谁能比得过温夫人。

温夫人理了理衣襟,端庄优雅地上了马车。庆阳郡主气息几变,最后也只能是一拂袖子,阴着一脸跟着上了另一辆马车。

这对婆媳的不和,在无人时根本用不着伪装。

回到国公府,庆阳郡主赶紧先喝了安胎药,然后又请了大夫把脉,得知腹中胎儿无事后,方才放下心来。

得了空闲一问,才知温廷之一直在芳儿的屋子里没出来,当下气得胎气又动,连忙又是喝药,又是请大夫。

一通折腾完,人已疲乏,脸色更是阴沉。

本以为挑来选去,这门亲事虽不能算尽如人意,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没想到这百年世家的国公府,上上下下竟是如此的窝囊。

若是就此和离,她又不甘心。凭什么一个小门小户的低贱女子都能在公主府如鱼得水,而她却要狼狈退让。

她是皇族郡主,岂能不如一个贱民。她不仅不会和离,而且还要牢牢把国公府抓在手里。到时候这窝囊的国公府尽在她手中,她还不是想如何便如何。

“听说你被我二哥赶出来了?”一道讽刺的声音响起,正是温如玉。

温如玉心里的疯草长了一茬又一茬,一直苦无宣泄的机会。她不敢再去找叶娉的晦气,又实在是憋得发疯。

她的名声已毁,好姻缘更是不用再想。

她恨,她怨。

她巴不得所有人都不得好,她也见不得有人好。

“你来做什么?”庆阳郡主抬着下巴,神情极其鄙视。“来人哪,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你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有本事在外人面前摆你的郡主架子。亏得我还高看你一眼,以为你是个厉害的。没想到还不是一样无用,被人给赶了出来。我说了,你再是郡主又如何,你根本比不上叶娉那个贱人。她就算是生了女儿,也比你肚子里的那块肉金贵。”

不知廉耻的女人,成亲不到六个月,肚子就像要临盆似的,也不知道怀的是不是野种?

庆阳郡主沉了脸,“你一个疯女,疯言疯语胡说什么!想当初那叶娉不过是你身边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你自己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发了疯,也用不着见人就咬。”

“这话你敢不敢当着她的面说,敢不敢当着我二哥的面说?她是狗,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真当你以前在京外做的那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吗?”

“那又如何,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我们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有人敢把你怎么样。你瞧瞧,你这不是被人当狗一样给赶了出来。”

“我可不是一人被赶,你骂我是狗,岂不是连母亲也一起骂了。”

这下轮到温如玉变了脸,她哪里会不知道母亲是和郡主一起被赶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恨和痛,她现在恨所有人,包括自己的母亲。

她有今日,是母亲没有拼死护着她。如果母亲当日以死相护,她就不会被送走,更不会坐实她得了疯病的谣言。

“我骂的是你,你少把母亲扯进来。”她恶毒的目光盯着庆阳郡主的肚子。

一个野种,也配生下来当国公府的嫡长孙。

她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庆阳郡主却是无惧地勾了勾唇角。

这个蠢货,蠢而不自知。

如此也好,正好用来当踏脚石。

……

那婆子之前憋屈至极,后见温夫人和庆阳郡主被赶出公主府,别提心下有多畅快。小跑着回到无名居,绘声绘色地禀报给自家郡王妃。

叶娉并不意外,那样的话被她家男人听去,焉有不发火的道理。赶出去都是轻的,不打她们一顿都算好。想来经此一次,那对讨人厌的婆媳不会再登门。

叶氏和叶婷还在,母女二人听完之后皆是有些不安。

“不见就不见,哪里用着得赶出去。这要是传了出去,外面指不定怎么说你们夫妻。”叶氏担忧道。

她不敢说温御的不是,心里并不赞同温御的行为。

叶娉不以为意,“怕什么,我们的名声还能更差吗?再说郡王并非不讲理的人,就她们说的那些话,他能忍着不动刀就算是好的了。”

还动刀?

叶氏心下瑟了瑟,她这时总算是又想起大女婿原本的性情了。娉娘说得不错,以大女婿的性子,不见血都是好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最近你的名声好多了,我可是听到不少人夸你有福气。”

“我本来就有福气,不用他们夸。”

“你这孩子。郡王眼下是宠着你,但你也不能恃宠而骄。该识大体的时候还是要有分寸,莫要由着自己的性子。”

叶氏的担心不无道理,古往今来有几个女人能一直备受丈夫的宠爱。夫妻离心的事太多,真等情分淡了,就是男人嫌弃你的时候。

大女婿那性子,真要是变了心,那可如何是好?

叶娉“嗯嗯”地应着,明显没把叶氏的话听进去。她侧着身子看着放在床内的女儿,小婴儿红红的小脸蛋皱着,正睡得一副香甜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她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刚生产完的人,到底身子还虚。

叶氏心疼不已,知道有些话娉娘这时必是听不进去,心想着日后有机会她再好好提点,当下赶紧让大女儿好好休息,带着二女儿离开。

母女二人一出门,便看到站在外面的温御。

两厢一见礼,温御进了屋。

重重帐幔中,伸出一只纤细的手。

“阿御,来。”

温御眼神一暗,轻掀纱帐。

叶娉大眼如水,脉脉含笑。脸上残留着产后的虚弱,带着几分慵懒。哪怕是发未梳脸未洗,依然艳色不减风情。

“听说你把王诚君和庆阳赶出去了?”

“碍眼之人,既无诚意,何需她们道喜。”

“就是。”叶娉眉眼弯如半月,“那对婆媳没一个好东西,我早就想这么做了。还是我家郡王威武,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以后遇到她们,无需客气。”

“我听郡王的。”

反正若是有人指责她,她就说是这男人的意思。所谓夫唱妇随,她可是一个出嫁从夫的好妻子。

温御将她露在外面的那只手塞进锦被中,大掌掖了掖。

“你看看孩子。”

“好。”

叶娉皱眉,这男人好像不太积极的样子。

温御盯着襁褓中的那一小团,看了一眼。

叶娉满眼期待,还等着他说什么,不想他一直没话。很显然,这个当爹的对于刚出生的闺女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是不是觉得孩子很丑?”

“不丑。”

“你不喜欢女儿?”

“不是。”

“那我怎么见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叶娉的声音带了几分冷,她拼死拼活为这男人生孩子,这男人居然还是一副死样子。

温御垂着眸,眼下的青影与长长的睫毛重叠,孤寂又神秘。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父亲。”

他有父亲,但无论是名义上的父亲的还是亲生父亲,他都没有和他们真正相处过。他不知道该如何当父亲,更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己的孩子相处。

叶娉闻言,心脏缩了缩。

这个男人哪。

人人都道他冷血无情,又有谁知道他为何性格如此。

“你抱抱她。”

“我…”

“你怕什么,她是你女儿。”

软呼呼的一小团,包在喜庆的襁褓中。温御大手伸过去,紧张地用双手托起来。他浑身僵硬,下颌紧绷着。

“不急,慢慢来。”叶娉轻声说着,教他把孩子抱好。

他调整了几下,勉强抱起孩子。

“不怕,只要你心里有她,疼她爱她,她一定会知道。你多抱她,和她说话,陪她玩,教她读书认字,教她习武强身。别人欺负她时,你第一个护着她…”

“我的女儿,谁也欺负?”

“打个比方而已。”叶娉无奈道:“你是很强,可她还小,还很弱。别人怕你惧你,甚至有人恨你。那些人不敢动你,自然会朝你身边的人下手。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温御身上的寒气刚溢,又敛了回去。

他的女儿,自有他护着。

他会努力当一个好父亲。

很快无名居的下人惊悚地发现,他们的郡王爷成天抱着大姑娘不撒手。早起抱,睡前抱,上值前抱,下值后抱。到后来他们大姑娘除了郡王爷谁也不要,连郡王妃都不要,气得郡王妃说自己给自己生了一个情敌。

当然,叶娉肯定不是真的吃自己女儿醋。

温御疼大宝,她比谁都高兴。看着那双常年握刀的手抱着大宝,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来的熟练,她有预感这男人绝对是个女儿奴。

大宝满月那一天,办了满月宴。

满月宴办得不算隆重,请的是相熟的几家。常府、宣平侯府,还有将军府,以及身为外祖家的叶家人。

宴会之日,宫里的赏赐如流水一般,看得所有的宾客们都一脸的与有荣焉。

开席之后,圣旨又到。

大宝小朋友连大名都没有,便被自己的舅公封为嘉柔郡主。新晋的嘉柔郡主被自己的父亲抱着,在一众宾客前露了面,收到夸赞声无数。

温御抱孩子的姿势已是相当老道,一看就是一位常抱孩子的父亲。大宝在父亲的怀里不哭不闹十分乖巧,引得众人又是好一通赞美。

常夫人感慨道:“想不到承天当了父亲以后,倒是有模有样。”

谁能想得到素有煞神之称的男人,成亲生子后会是这般模样。以前瞧着那么孤冷的一个人,如今似是沾染了几分烟火气。

若是长公主在天有知,想来也会很欣慰。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有一点想不通。那样一个聪慧无双的女子,为何当年会那么轻易放下。她所认识的长公主,绝对不是一个吃闷亏的人。

她望着梨园的方向,目露缅怀。

“十锦,我想殿下了。”

坐在她身边的是锦恭人,当年两人一个是长公主的大宫女,一个是长公主的伴读,交情自然不浅。

锦恭人听到她这声呢喃,眼眶微红,“殿下一直都在,她会保佑郡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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