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伙子还站在入口处,看着这个方向,表情阴鸷。和他目光撞上后,很快就混入人群不见了。
但对方既然有票,就会和他们同时散场出去,加上他已经知道了奈奈生他们的位置,想再找到他们易如反掌。
冰室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靠上椅背:“刚才谢谢你帮我要回钱包……不过不应该由我来送你吗?”
奈奈生叼着吸管,闻言对他眨眨眼,“说什么呢,你才16岁,去哪都是个未成年,理应由我来送吧?何况我还有车。”她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
冰室无奈地看她。
“别多想了,看球!球员快入场了吧。”
场馆掀起了一阵小骚动,她跟着兴奋不已地四处乱看。虽然连球员入场口在哪里都没找到,但完全不影响她凑热闹。
一副已经彻底将那个小伙子的事抛在脑后的样子。
“奈奈生,你很不习惯依赖别人。”
冰室辰也给她指了球员出场的通道,随后轻声说。
“就算没有车,你也会先送我回去吧。”
奈奈生无所谓地笑笑,“你忘了我很能打了吗?”
她轻描淡写,冰室却听得皱了皱眉。球员正好在这时出场,奈奈生跟着现场爆发出的欢声一起欢呼起来。
和她在游戏里看降谷零学校的网球赛时没什么区别,纯纯的气氛型选手。
混在观众席上,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像一株摇晃的快乐海草。
从场馆出来,奈奈生开车送冰室回去。因为冰室支持的那支球队赢了,他暂时忘记那个小偷的事,两人聊球聊得热火朝天。
奈奈生听着他一个不落地细数刚刚那场球赛里的精彩赛点,惯常淡然的少年在提起篮球时语速不自觉变快,像冰雪里燃起一捧火,眼底盛着无尽热情。
奈奈生觉得他这幅样子很可爱,单手握方向盘,含笑听着,转过某个街口时她随意地扫了眼后视镜。
那辆车果然还跟着。
在她转向的同时他也打亮了右转灯。
有够无聊的,就为了一个钱包,至于么?
如果偷的是她的钱包,可能收获还能多点,冰室一看就是高中生能有什么钱?钱包里最多装了几张球星限量照片。
对方不会真是奔着那些照片来的吧?
奈奈生有点好笑了。
“辰也,时间还早,要不要顺路去吃甜品?我记得你家附近就有一家吧。”
明知有人跟踪的情况下还暴露冰室家的位置,奈奈生不至于犯这种蠢。她决定在送他回去之前先把后面跟着的那个麻烦解决掉。
将车停在甜品店门口的路边,奈奈生借口要去加油,拜托冰室先进去点单。
“我要一个抹茶红豆大福一个巧克力圣代外加一杯香蕉奶昔打包带走,谢啦。”
她飞快地报出一串,趁冰室忙着记东西没办法分心思考的时候将他推下车,笑眯眯,“回来把钱给你。”
说完不由分说地关上了车门。
目送冰室进门,她这才敛起笑,重新上路时顺便确定了白车还跟在后面。
那人首要目标肯定是她,但以防万一,奈奈生还是先将冰室放在了人多的店里。
冰室家和奈奈生家离得不远,火神大我和亚力克斯他们其实也都住在这一片。
不然几人也不会在同一个街头篮球场碰见。所以奈奈生对这附近其实很熟悉。
她轻车熟路地开到最近的一个少有人去的停车场,熄火,在车上等了一会儿。
白车的司机见状,大概是确定她是要在这里停车了,于是也跟着开进来。在她的车旁停下。
刚刚的小伙子从驾驶位上跳下来,怀里鼓鼓囊囊,笑得不怀好意。
他看着那个女孩毫无察觉地从车上下来,背对着他,弯腰在从车里拿什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他愈发确认刚刚被抓住手腕的事只是巧合。
这个女人应该只是刚好看见了那个钱包吧?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坏了他的好事,必须要给她点教训看看。
小伙子步步逼近,在还剩两三米距离时,手伸进衣兜,同时狞笑着开口。
“Hey,又见面了。”他语气阴森。
女孩直到这时才回头,在看见他时,脸上竟然也跟着露出灿烂笑容。
小伙子:“?”
明明才刚过了夏天,女孩手上却戴着一副黑色皮质手套。
他低头看过去时,正看见她不紧不慢地将右手的那只手套拉高至手腕。
他忽然觉得脊背一凉。
三十秒后,奈奈生扛着被敲晕的小偷先生走到了他的车旁边。
打开后备箱,把一滩烂泥一样的青年丢进去,她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从他鼓起的兜里找出被窃走的各式各样的钱夹,丢在他身上,又将小伙子原本准备掏出来威胁她的枪拆成零部件均匀撒在后备箱里。
做完这一切,奈奈生砰地关上后备箱门。
车钥匙和手机丢在后备箱顶,下面压上一张纸条:
【致路过的好心人:后备箱里装了一只小偷先生↓人赃俱获,请不要替他开门。如果实在不放心,您可以选择报警,非常感谢★】
至于是小偷先生先醒过来找到后备箱里的内置开关,还是路过的人先把警察叫过来打开后备箱看见一身赃物的他,那就要看这位小伙子的运气了。
“Good luck-”
奈奈生随手拍了拍后备箱,转身坐上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奈奈生左手插兜,右手晃着车钥匙,步伐轻快地踏入甜品店的大门,一眼看见坐在窗边的冰室。
“已经加好油了吗?还挺快的,甜品还没上来。”他对她招了下手。
奈奈生走了一共不到五分钟,冰室甚至才刚刚点完单。
“在附近没找到加油站,一会儿送完你我再去加。”
奈奈生在他对面坐下。捏着左边口袋里行车记录仪的储存卡,单手捧脸,眉眼弯弯。
看不出任何端倪。
吃完甜品,带着打包的奶昔回到车上,冰室准备坐上副驾驶时动作顿了一下。
“这里怎么有双手套。”他疑惑地拿起,递给奈奈生。
奈奈生瞥了眼:“哦,刚才找加油卡的时候翻出来的。是志保忘在我车上的。”
后半句是实话,那双手套是宫野志保去年照着杂志买的冬季百搭时尚单品之一,最后因为并不百搭,戴了没几次就被她无情抛弃了。
然后在今天终于被奈奈生发挥了一次它的剩余价值。
那个小偷跟踪报复的手段太熟练,奈奈生有些不放心。所以回家之后就将从他的行车记录仪里取出来的记忆卡检查了一遍。
没找到别的受害者,倒是让她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
奈奈生一帧一帧地查看着视频,然后在某一刻点了暂停,放到最大,眸色晦暗。
视频里,小偷驾驶的白车正停在路边,不远处是洛杉矶本地一家知名的枪店,行车记录仪的像素模糊。但奈奈生依然一眼认出了正往枪店内走的那个男人。
诸星大。
不,应该说赤井秀一……
接近两年不见,他剪了短发,但依然习惯穿一身黑,浑身包裹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场。
或许是因为离开明美之后便再也不需要假装,诸星此刻看上去甚至比在组织时还要冷漠。
作为FBI的赤井秀一,竟然和作为黑麦威士忌的诸星大没什么区别。
看来根本是本色出演。
奈奈生在心底轻嘲一声。
她不做声地将光标上移,固定在枪行的招牌上,犹豫两秒,最终将店名截图,作为加密文件放在了桌面。
因为记忆卡的事情,奈奈生周六晚上没来得及上游戏,直到周天一早才终于登上。
页面加载好,房间里竟然还是暗的。
平时这个点降谷零应该已经起床了才对。
奈奈生适应了一会儿房间里昏暗的光线,等到终于能看清,她拖动了一下视角。
窗帘拉得严实,被褥散乱在床上,降谷零果然没在房间里。墙上的挂历显示今天是周三,不是节假日,警校应该有课才对。
挪到洗手间门口时,她听见从里面隐隐传来流水声。
零应该是在洗澡。
奈奈生心里一松。今天或许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吧。
她没打扰他,视角挂在房间里,正打算去做点别的事等会儿再回来,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Zero?”
是诸伏景光在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降谷零提前留了门,景光敲了两下就开门进来,将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放在书桌上。
“我把感冒药放这里了,你一会儿记得吃。”景光走到洗手间的门边,担心得眉头紧锁,“Zero,你真的不严重吧?”
零感冒了?
奈奈生一怔。咬了咬唇,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降谷零似乎关了水流,从门内传出闷闷的一声,“嗯。”
“好吧,伊达班长替你请过假了,你安心休息一天。”景光无奈,隔着门说,“谁叫你昨天下雨还要去晨跑,明明中断一天也没什么。”
“出门前明明没下雨的。”降谷零嗓音有些哑,不知道想起什么,略带恼火,“而且感冒不能怪下雨,只能怪那个家伙非要在这种时候来找茬。”
“好好,知道了。”景光摆了摆手,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
“不过松田也被你揍得不轻,萩原还说明天要陪他换假牙去呢。”他想起松田阵平的样子,忍住笑,“你俩心心念念的架终于打完了,这件事就算翻篇了吧?班长姑且是帮忙蒙混过去了,但警校里打架,被发现可是会记过的。”
“知道了……”降谷零闷声开口,“去上课吧,我没事。”
隔着门,他声音有点模糊,但依然能听出哑得厉害。门外的奈奈生和景光同时皱眉,后者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教官不让我请假,我中午会带饭过来的,你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他看上去是真的来不及了,叮嘱完就出去了,临走前没忘记将门带上。
听见门关上的轻响,降谷零推开洗手间的门。
他已经换上宽松的居家服,但头发都没能来得及好好擦干,毛巾搭在领口,衣服上几点潮湿的痕迹,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湿漉漉的头发紧贴额头和脸颊,让此时的零看起来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金毛犬,看着无精打采又招人心疼。
他半眯着眼睛,浅色眸底氤氲着水汽,从脖颈到耳侧都泛起不正常的红,是明显的发烧症状。
而且烧得还不轻。
奈奈生眼睁睁看着降谷零走到床边坐下,低头两手拽着颈边的毛巾,缓了片刻,最后左右晃晃,扑通一声倒在枕头上。
奈奈生:“!!”
“零!”
她还以为他昏过去了,手足无措地扑过去,“你等会儿,我把水烧上,然后给你吃药。”
降谷零呼吸声很重,闻言却勉强支起眼皮,“你在啊。”
“嗯,你先别躺下,我一会儿帮你把头发吹干再睡。”
奈奈生在艰难地给烧水壶盛水。
降谷零看着房间里晃晃悠悠飘过去的烧水壶,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笑了下,“好像幻觉。”
“不是幻觉哦。”奈奈生按下水壶的开关。从塑料袋里拿出药盒。
幸好景光为了以防万一还买了退烧药,她暗暗称赞了一声少年的细心。
回头看见降谷零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地把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一动不动,只露出一双发红的耳朵,被浅金色的发丝半掩着。
怕他把自己闷坏了,奈奈生想去扶他起来,才发现降谷零抱着的是她送的抱枕。
他保持这个姿势,更像是为了不让头发沾湿枕头。
看来还没有烧糊涂。
奈奈生担心地戳了戳他。
想抽走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发现下半截被降谷零地身体压住了。
“零,抬一下。”
降谷零乖乖地抬头,任奈奈生把毛巾拽走,搭在他脑袋上,动作轻柔地替他擦干了头发上剩余的水珠。
“水壶会飞是因为我在背后操控,从今天开始请叫我奈奈魔法师生。”她严肃地补充。
“好吧……”
降谷零很宽容地接受了她的新名字。
难得没被吐槽,奈奈生有些不习惯。觉得零大概是因为发烧所以没心思陪她胡闹,更心疼了。
她抿唇收起笑意,去卫生间将吹风机拿了过来。
回来时看见降谷零勉强坐起身,头疼地撑了下太阳穴的位置,抬眸看向悬在空中的吹风机。
视线像穿过屏幕,直直望向她。
“我只是刚刚还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
降谷零哑着嗓子开口。
“然后我就来了。”奈奈生笑了笑,接话,“是不是很神奇?”
“嗯……”
降谷零收回视线,感受到吹风机缓缓吹出的暖风。低头轻轻勾了下唇角。
确实很像一位魔法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