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奈奈生看着降谷零熟睡的样子,苦恼。

刚刚才答应零不会再不辞而别的,难道第一天晚上就要食言吗?

虽然不是她的问题……

奈奈生发愁地看着降谷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某人睡得太沉,睡相倒是很乖——睡着之后就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一个睡姿,把他叫醒说晚安好像有点残忍。

反正暂时不准备睡觉,她决定再等会儿,如果零中途醒了,就和他道个别再下线。

挂着游戏,奈奈生去洗漱了一下,回来发现降谷零还是刚刚那个姿势,安安静静地蜷在被子底下。

床上拱起一个包,随呼吸轻轻起伏……看着就很可爱。

他也不说梦话,呼吸声轻微,奈奈生忍不住想:零小的时候大概是很好带的那类小孩。

降谷零的头发比一般男生的短发稍长一些,发尾乖顺地贴着脖颈和脸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母哪方的基因,整体发质很软,看着很好摸的样子。

奈奈生不自觉胡噜了一把,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那一头柔软的金发就随着她动作被渐渐揉乱。

有趣是有趣,可惜还是体会不到手感。

奈奈生停下手,忿忿地揉了揉自己床上的猫咪布偶。

降谷零大概是感觉到了,他本来在被子外面露出了上半张脸,这会儿发现不对,皱了皱眉,又无意识地往下面缩。

最后就只剩一头乱毛露在外面。

奈奈生叉腰,好笑地看着他睡梦中悉悉索索的小动作。

“也不嫌热得慌……”她戳戳降谷零的脑壳。

奈奈生自己也关了灯躺下,美滋滋地把难得一见的睡梦中的崽看了个够,然后将游戏挂在后台,切出去刷了刷社交软件。

出国之前她是没有SNS那些东西的,来了美国之后认识了不少人,才慢慢在他们的带领下注册了各种网站的账号,比如推〇、IN〇之类。

不过即使注册了,她也从没有发布过任何东西,只是偶尔登上去看看好友的动态。

ID是一串乱码,头像是离开东京那天早上她起床时拍到的朝阳,甚至还将IP地址做过反追踪处理,就是为了确保不留下任何能辨认她身份的信息。

也亏得她那些好友许多都算得上知名人物,粉丝量不小,她混在里面就像一个平台硬塞过来的僵尸粉。

没办法频繁和好友互动,只能偶尔上线看看他们的日常,即使如此,奈奈生也觉得很满足了。

这四年是偷来的时光,相比之前在组织里的生活,至少在洛杉矶,她看起来无限接近于一个正常人。

不用五六点就起床晨练,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训练场和全副武装的对手练习,也不会再因为总是带着一身伤而被同学排挤,更不用因为怕牵连到对方而小心翼翼地、和每个人都保持距离。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等待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任务。

所有组织成员在潜移默化中都形成了这样的观念,那就是一旦加入组织,便再也没有了退出的可能。

对奈奈生和宫野姐妹这样从小在组织长大的孩子来说,那些冰冷恐怖的规则更是早就刻在骨子里。

《海上钢琴师》里的1900一辈子也没能走下他出生的那艘船。

而组织就是她们的船。

也注定会成为她们的坟。

可即使如此,奈奈生依然觉得,她是可以尽自己所能让明美和志保过得更好的。

提出留学是第一次尝试,她为自己和志保争取到了接近四年的自由,和两人从小就梦寐以求的普通人的大学生活。

奈奈生坚信,只要给她足够时间,等她越来越强,爬到越来越高的位置,她们就会拥有更多自由。

哪怕,是规则内的自由。

奈奈生看着自己账号的乱码id,思绪跑得有点远。

回过神,她翻了翻首页。

冰室辰也的最新动态是一张篮球的照片,背景是蔚蓝的天空和篮筐的虚影,大概是某天打完球之后随手拍的。

亚力克斯上传了一条视频,一只咧着嘴笑得阳光灿烂的大金毛坐在路中央,热情地狂摇尾巴,镜头一转,是火神大我垫着脚尖小心翼翼试图原路返回逃跑的样子。

“汪!”

金毛嗷了一声。

火神大我也跟着嗷了一声。

视频以亚力克斯对着狗狗温柔到瘆人的一声e on,和某个怕狗的人惊恐的你别过来啊啊啊结尾。

还有邻居家打网球的小学生难得上线,po了张青少年网球赛冠军的奖杯照,又一言不发地下线了。

点赞量很高,评论区球迷和女粉数量参半,嚎得都很惨烈。

“都四连冠了吧。”

奈奈生若有所思,给他点了个赞,还评论了一句“好棒,恭喜你!”

淹没在粉丝的茫茫回复里,显得相当不起眼。

奈奈生刷着他主页里寥寥几条动态,竟然全是关于网球的。

她不由得又想起降谷零的相簿里,零手拿奖杯笑着的那张照片,心里有点难受。

刷着刷着就泛起困意,她回到游戏,看见降谷零不出所料地依然保持同样的姿势睡着。

今天看来是没办法说晚安了。

奈奈生边想边打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湿润,视线渐渐模糊。

降谷零是被清早从窗帘一侧照进来的阳光晒醒的。

这一觉睡得太沉,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有点分不清状况。

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谁给他盖的被子……

电影呢……

降谷零茫然地睁着眼看天花板。

然后忽然一激灵。

什么电影,奈奈生呢?

她又走了吗?

他没抱什么希望地正想叫她,就听见女孩子的声音非常刚好地在耳边响了起来。

“零……”她明显还没睡醒,说话黏黏糊糊,带着鼻音,“你醒啦。”

然后又慢悠悠地跟他说了声早安。

降谷零:“!!”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下意识看向枕边。

没有人……

当然不会有人。

但奈奈生的声音就在很近的距离响起,刚刚一瞬间他还以为……降谷零突然清醒了。

他咳了声,“你昨天晚上没走?”

奈奈生刚才半梦半醒的时候摁亮手机,看见降谷零看着天花板发呆的样子,才想起来自己睡前忘记关闭程序了。

于是说了句早安,但整个人还赖在床上,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对啊,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声音里困意浓重,好像随时都会再睡过去。

降谷零想了想,“那你再睡会儿吧,我不吵你。”

奈奈生还没回话,他咬了下唇,又补充:“但别走行吗?我今天没有排班。而且我们的电影……不是还没看完吗?”

奈奈生阖着眼皮,脸颊蹭了蹭枕头,闻言笑了下:“好啊……那你要陪我睡觉吗?”

她漫不经心的,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发言。

降谷零差点翻到床下去。

他动作噌噌地下床,起身,憋了半天,最后决定装没听到。

“我洗漱去了。”

奈奈生闭眼听着降谷零咚咚咚地冲进卫生间,又咣当一声关上门,不知道碰翻什么,闹出了好大一阵动静。

“太不禁逗了。”

她自己在床上翻个身,嘟嘟囔囔地吐槽。

奈奈生习惯早起,赖床也赖不了多久,闭目又浅眠一会儿,在降谷零从卫生间出来前就再次睁开了眼。

“零,你今天要不要去晨练?”她跑到门口叫他。

同时用指尖轻敲屏幕,叩击在门板上,发出敲门声。

敲了半晌,门打开了,降谷零叼着牙刷出来,无奈,“就不能等我出来再说……话说你已经睡够了?”

奈奈生一听就是已经彻底清醒了。她醒得倒快,精神奕奕的:“嗯!”

降谷零松开门把手,敞着门,返身回去想把嘴里的泡沫吐掉。

就听见奈奈生顿了顿,在身后一本正经地——

“因为没有零零在身边陪我我睡不着!”

降谷零:“噗!”

奈奈生看着两手撑住盥洗台疯狂咳嗽的降谷零,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走了……

闭麦洗漱去。

洗漱完回来,奈奈生拿着手机到餐厅,边弄吃的边看见降谷零也从卫生间出来了,刚刚咳得太狠,漫起来的血色还没完全褪下去,小人的脸看起来黑里透红的。

奈奈生:“这么一看气色还蛮好的哈。”

降谷零脚步一顿,气冲冲地抬头。

奈奈生看着少年脸上大写的不爽,笑得肚子疼。

“今天早上吃什么?”她边笑边问,“做点别的吧,家里还有什么材料啊?”

降谷零:“……”

降谷零:“鸡蛋番茄生菜培根白面包。”

他木着脸报出一串,显然已经破罐子破摔,甚至还好奇地反问,“你昨天不是都看到了吗?”

奈奈生:“对哦。”

厨艺停留在入门水平的降谷零和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奈奈生两个人对着冰箱里的材料,发愁。

“完了,我觉得我陷入了思维定势。”奈奈生抱着脑袋,“我看着它们只能想到三明治了,救命。”

已经连着吃了三天三明治,降谷零也有点受不了,他挽起袖子,“算了,拌个沙拉吧。”

这个总不会出错。

正想拿材料,门铃响了。

“Zero?”

门铃声里夹杂着一道清朗的声音。

奈奈生惊讶地看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有人来找降谷零。

降谷零倒是一听见那声音,眼睛就亮了。

他步伐很急,三步并两步走到玄关把门打开,“景?”

黑发少年站在屋外的阳光里,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扬起温和笑容。

“Zero,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