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解决

沈望舒是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 她喊完这一嗓子之后,寝殿的所有人都齐齐看着她。

齐皇后皱了皱眉,脸上带了不悦, 淡淡问:“莫非太子妃有何指教?”

连太医都没发觉有什么问题, 她也不觉得沈望舒能发现不对, 不过眼看着就要成事, 沈望舒却突然阻拦, 她难免心生警惕。

构陷皇后可不是小罪名, 她现在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齐皇后图谋不轨, 沈望舒被齐皇后一问,一时紧张起来, 但也不能眼瞧着那玉碗有问题而不阻拦。

得先证明这药和药碗有问题!

“指教不敢说...”她约莫是急中生智,脑袋里灵光一闪:“这药让儿臣再试一遍吧。”

齐皇后脸色难看:“太医和试药太监都试过了, 太子妃何必多此一举?莫不是疑我不成, 难道我这个做侄女的,还会害自己嫡亲的姑母不成?”

她坚持道:“虽然娘娘送来的药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祖母这些日子入口的汤药,儿臣必会亲口试过, 儿臣也只是求个心安, 还望蔫蔫见谅。”

齐皇后冷笑了声:“既然太子妃这般关心太后,那太医提出要以心头血入药, 怎么不见太子妃有半点反应?这时候倒殷勤起来。”

这话着实有些刁, 沈望舒要不要以心头血入药和此时试不试药其实没什么关系,偏她扯起这事儿来一说,还真有些歪理。

沈望舒皱了皱秀眉,齐太后倚在迎枕上帮她打了个圆场:“既然望舒要试,便让她试吧, 这孩子性子一向耿直,少变通了些。”

她虽不知沈望舒为何突然要坚持试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齐皇后竟为这个和她相争,这份心胸实在狭隘了些。

齐皇后不欲横生枝节,不过她给齐太后的药严格来说是些至刚至烈的补药,体质正常的人喝些倒不打紧,也不会有异常反应。

她之所以在太医和太监试药之后再扣动凤首,是担心太医舌头灵敏,尝出汤药不对,沈望舒显然是没这个本事的。

转眼间,她心头已经划过好几个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递过药碗:“既然太子妃非要如此,那我倒也不好拦着了。”

沈望舒双手接过,她当然不敢喝这汤药,忽的双手一松,玉碗便直直地磕在地上,在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玉碗跌成了好几瓣。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她十分浮夸‘哎呀’了声:“怎么摔了!”

齐皇后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大变,勃然起身:“太子妃好大胆子!”她的声音止不住地有点发颤。

沈望舒却没理她,她低头瞧着玉碗,装模作样地惊呼:“祖母快看,这碗好像有问题!”

齐太后坐直了身子瞧过来,就见玉碗中空,内蕴着精巧机关,里外互通。

伺候汤药的太医见机极快,捡起地上一块交大的碎片,上面还残留了几滴药汁,他搁在鼻下嗅了嗅,小指沾了一滴,搁在舌尖浅尝,皱眉道:“这里头加了几样性烈的药材,于常人无碍,不过太后体热,若是真的喝了,只怕会酿出大祸。”

齐太后后宫朝堂纵横这么些年,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静默片刻,抬眸看向齐皇后,微微叹了声:“我可真是教出了个好侄女啊。”

齐皇后脸色惨白,浑身剧烈颤抖:“母后,我不是,我没有...”她这时候还想着攀诬,一指沈望舒:“太子妃,定是太子妃陷害于我,您要为儿臣做主啊!我才是您的亲侄女,您不能由着外人这般作践我!!”

齐太后竟禁不住笑了:“你啊,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要攀诬旁人?非要我大刑逼问,你才肯说实话吗?你可是堂堂一国之母,敢做还不敢认吗?”

齐皇后简直面无人色,她一下委顿在地上,哭道:“我算什么国母皇后?自进宫来,我和皇帝彼此生厌,太子也跟我不亲近,您更是牢牢把持着凤印不放,现在还要让沈望舒掌管宫务,我不过一条空有后位的应声虫罢了!”

齐太后面色略冷,并不听她多废话,略一抬手,脸色铁青的孙姑姑便带着几个身量高大的嬷嬷扑了过来,将齐皇后和她带来的一干仆妇,堵住嘴拖了下去。

沈望舒怕她伤心,忙上前攥住她的手,小心道:“祖母...”

齐太后神色复杂冰冷,目光落在沈望舒脸上的时候,这才多了几分暖意。

她拍了拍沈望舒的手背,温声道:“好孩子,多亏你了。”她着意安抚:“跟祖母说说,你是怎么瞧出不对来的?”

沈望舒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您知道的,我平时也做些机巧玩意,一瞧那玉碗,就觉着里头藏了机关,所以才把它要来摔了。”

她怕齐太后心情不好,宽慰道:“您千万别因为皇后的话生气,您对晚辈的庇佑咱们都看在眼里,若说照拂,您这些年对齐皇后,对齐家的照拂,只有比对我更多的,是她自己不知知足惜福,跟您无关的。”

齐太后摩挲着她的手背,神色温柔。

齐皇后到底也和她相处了这么些年,她的确没想到齐皇后会给自己下手,她心下没半点动容反思也不可能,不过她心下再诧异失望,也不影响她的判断,她当机立断地道:“去请太子来。”

她闭了闭眼:“不要声张。”

......

近来平州战事有变,裴在野便多叫兵部冯尚书来议事,他正在和苏首辅冯尚书商议,孙姑姑这时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裴在野脸色立刻变了,眸中掠过一道浓重的阴翳。

跟齐太后一样,他也没想到齐皇后会干这种事,不过他不是相信齐皇后的人品,而是他想不出齐皇后戕害太后的理由。

他深吸了口气,先请苏首辅和冯尚书离开,然后起身大步去了万寿宫。

齐皇后正在万寿宫的后殿关押着,她还等着太子过来,她好用这些年的照料之情打动太子,向太子求情,谁料齐太后根本没有给她见到太子的机会,径直请他去了正殿。

齐太后直接问道:“你心里如何想?要怎样处置皇后?”

在裴在野来的这段时间,她已经雷厉风行地审出齐皇后之前已经给她下了两次药,单凭这两次,就足够让她命丧黄泉的。齐太后并不在意齐皇后要毒杀她的真正缘由,也不想听她心里有多少苦处,她只关心此事的最终结果。

裴在野眸光晦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寒声道:“儿媳毒杀婆母,即便未遂,也该重罚。”

齐太后闭目想了想,忽的摇头:“不妥。”

她见裴在野皱眉,温声道:“先别意气用事,听我说。”

她叹了声:“你知我为何令人捂住此事?一来,如果皇后毒杀婆母的事传出去,对你,对威国公,乃至对你身后一系的声望,都会有恶劣影响,再说皇后之位也需要人占着,若后位一废,皇上只怕立刻就要立陆妃为后,其三,我也担心你外祖母的身子受不住...这事实在有些为难,所以我才来寻你商议。“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她再留在宫里了。”裴在野反应极快,当即便有了主意:“就说您久病不愈,皇后挂心,特意去国寺为您祈福。”

佛寺如何清苦,和大齐后住在那里多年的他再清楚不过,何况她一过去,陆妃怕也不会让她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样毒辣之人,日后也绝不能为太后...”他沉吟道:“此事的证据皆封存留档。”

齐太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颔首:“等你即位的时候,若她还在世,再拿出这些证据,告诉天下人她不能为太后的理由。”

她说完又是一叹:“你外祖母那里我去信说吧。”

威国公性子一向刚烈分明,齐太后倒不担心她求情什么的,齐皇后今敢为了权势做出毒害姑母之事,明儿就敢为了夺权毒害生母,这点道理威国公还是能想明白的,何况威国公立二女儿为女世子,后继有人,这也早就令齐皇后和齐总督不满了。

齐太后只是可怜自己长嫂,前世不修才生来这么个孽障。

裴在野捏了捏眉心:“我去库里挑些补品给外祖母一道送过去。”

他见太后无恙,一颗心也总算放下来了,他左右瞧了瞧,不见沈望舒身影,犹豫了下,才不经意般问道:“太子妃呢?怎么没在您这里服侍?”

她胆子那么小,遇到这种下毒害人的事儿,想必是吓坏她了。

齐太后笑嗔他一眼:“这回多亏了望舒。”她把沈望舒如何识破齐皇后诡计的场景细说了一遍,叹:“若非望舒,只怕我这回还真着了道儿,她早上都没好好吃饭,我让她去西偏殿用膳了。”

裴在野面儿上装的矜持,此时已经按捺不住,腾的起身去了西偏殿。

沈望舒刚吃下一勺酥酪呢,就见一个人影‘嗖’的进来,死死把她搂在怀里。

他低头亲她的脸,东嘬一口西嘬一口的,把她的脸都嘬红了,这才微微喘着气,嗓音哽了下:“这回若不是你在,只怕祖母就...”

他又掩饰般的埋怨:“你也不派人来跟我说一声,这事儿我还是从祖母嘴里听到的。”

沈望舒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大度地道:“客气什么?那也是我祖母。”

近来齐太后骤然重病,两人一直没功夫好好说话,今儿总算是挖到了根儿,她想了想,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问出来了:“四哥...”

她抬眼瞧着他:“那天内侍说太后病重是因我之故,你回头瞧了我一眼,那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