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凝, 你这丫头可不得了啊!宫中三千舞伎,加起来也抵不过你一个!”
颜凝尚未来得及行礼,陛下便急急命人扶了她起身。
颜凝笑着道:“陛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陛下笑着为她赐了座, 道:“你父亲生了两个好女儿, 你长姐一曲惊艳, 你这一舞, 却足以动天下。”
谢景修附和道:“很是。儿臣此生,还是第二次见这样精妙绝伦的舞蹈。”
“第二次?”陛下不解。
谢景修点点头,目光却落在颜凝身上, 唇角含笑, 道:“是。”
太后和皇后皆是沉着脸,见他们说得热络, 太后忍不住开口, 道:“只可惜, 颜姑娘才艺虽好,却不是个惜福的。”
颜凝恭敬道:“太后娘娘说的福气,恕臣女当不起, 也不敢当。”
太后冷声道:“颜姑娘好志气,哀家拭目以待。”
皇后幽幽道:“得陇望蜀, 终是要落得一场空的。”
陛下脸色微沉, 道:“这样好的日子, 说这些做什么?依着朕看,这婚姻之事全在‘合适’两字,合则成, 不合则分, 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景修道:“父皇说的是。更何况母后所言, 得不到的才是‘得陇望蜀’,得到的,便是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
皇后听着,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道:“得到得不到的,谁知道呢?”
颜凝浅笑着道:“娘娘说的是,得到得不到的,谁知道呢。”
皇后被她气得脸色发白,又碍于在陛下面前,只得维持着端庄的样子,没再开口。
陛下看着谢景修和颜凝,会心一笑,道:“年轻人就该有点志气,颜姑娘,你若无事,可经常入宫来,陪朕说说话。”
颜凝笑着应了,道:“只要陛下不嫌臣女聒噪便是。”
陛下笑着摆摆手,道:“这宫里整日死气沉沉的,就该活泛着些。你若是朕的女儿就好喽!”
谢景修望着颜凝,道:“想来颜姑娘是很乐意为父皇分犹的。”
他说着,一字一顿道:“将来,总有一天会乐意的。颜姑娘,是不是?”
颜凝抿唇一笑,道:“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太子殿下,是不是?”
二人说着,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陛下又与颜凝聊了半晌,见天色已晚,才道:“景修,天晚了,你送颜姑娘回去罢。”
谢景修道了声“是”,便陪着颜凝一道走了出去。
两人自城楼的石阶而下,在月光之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父皇很喜欢你。”谢景修说道:“孤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高兴。”
颜凝脚下一顿,娇声道:“那殿下呢?”
谢景修眼眸微黯,道:“孤与父皇不同。”
“哦?”
“父皇的喜欢是欣赏尊重,孤的喜欢……”
他顿了顿,低头在她耳边道:“是男女之间的得到占有。”
颜凝面上一红,道:“陛下是君子。”
谢景修唇角微勾,道:“可孤的阿凝……喜欢登徒子。”
颜凝脸颊绯红,盈盈望着他的眼睛,道:“殿下如何知道?”
谢景修笑着道:“孤猜的。”
两人一路走下石阶,下面的行人早已渐渐散去了,只剩下无数花灯在街道两旁摇曳着,美轮美奂,如同仙境。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起驾了。”皇后柔声道。
陛下点点头,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道:“你瞧他们两个人,多般配呐!”
皇后见太后已起身回去了,便道:“好是好,只可惜颜家没什么用处。”
陛下淡淡道:“凭着景修的本事手段,用不着那些。你啊,就是太杞人忧天了。”
“可是……”
陛下摆摆手,道:“起驾罢,这月色啊,不是给咱们看的。”
上元节一过,颜凝便收拾东西搬到了舞阳公主府。
舞阳公主自从知道颜凌府中的侍女是颜凝送来的,便对颜凝刮目相看。她见得多了,这几名侍女一看就不同寻常,又将颜凌照顾得这样好,她也就放心了。
再加上平阳郡主日日在她面前说颜凝如何如何好,她便觉得颜凝当真是个可心的姑娘。
因此,此次颜凝前来府中做客,舞阳公主很是热络,不仅命下人收拾了最好的客房出来,还叮嘱下人一定要细心服侍,千万不可怠慢。
平阳郡主笑着道:“我原说不必那么麻烦,你搬来与我同住便很好,只是母亲担心我吵着你休息,才另辟了处院子给你。我依着她也就罢了,可你答应我的,要常来和我说话。”
颜凝笑笑,道:“你放心,我日日都来扰你,只怕你嫌我烦呢。”
颜凌道:“瞧着你们二人亲亲热热的,倒比和我这个亲姐姐、亲嫂嫂还要好,我可是要吃醋的。”
颜凝笑着道:“酸儿辣女,姐姐爱吃醋,便生个小外甥吧。”
众人听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阿凝这张嘴真是厉害。”
平阳郡主道:“可不是?这么些日子,我吵架就没赢过她!”
颜凝挽着平阳郡主的胳膊,道:“那以后我都让着你,好不好?”
平阳郡主摆摆手,道:“你这么可爱,我可舍不得和你吵了。”
正说着,便见舞阳公主身边的嬷嬷走了过来,道:“公爷,公主殿下让您得空去康王府一趟,去时将库房里那支百年人参带上,也算全个礼数,尽个心。”
乔缜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母亲,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那嬷嬷点点头,道了声“是”,方退了下去。
颜凌秀眉微蹙,道:“此次世子病得不轻呐。”
乔缜微微颔首,道:“没事,我明日去看看。以安年轻力壮,定不会有事的。”
他说着,看了平阳郡主一眼,果然她已红了眼眶,道:“以安哥哥定是因为被颜冰算计了,一时急火攻心,这才病倒了。”
颜凝虽心疼平阳郡主,但还是忍不住道:“颜冰已入康王府不少日子了,若是生病也不会等到现在,许是旁的原因。”
平阳郡主吸了吸鼻子,道:“阿凝你不知道,就是那次你们府上摆宴,以安哥哥接了颜冰回去,这才病了的。听说他回府后就喝了一夜的酒,翌日便发了高热,到现在都没大好。你说,他不是被颜冰气得,还能是什么?他那样芝兰玉树的一个人,怎么会和颜冰做出那种事呢?定是颜冰污蔑他的!”
那可未必……
颜凝想着,劝慰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按照前世来说,他还能活好久呢。
不过,她倒不记得谢以安前世大病过一场,依着她当时对谢以安的上心程度,若他病上十天半个月,她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颜凝犹自狐疑着,便听乔缜道:“平阳,你放心,等我明日去康王府看过他便知道了,等我回来第一个就告诉你,好不好?”
平阳郡主点点头,道:“好。”
她说着,又看向颜凝,道:“允禾说明日要来看你呢。你今日早些休息。”
颜凝答应道:“好。”
翌日一早,霍允禾便到了。
她们三人窝在平阳郡主的屋子里,铜炉里早生好了炭火,将整个屋子都烘得暖烘烘的。
下人将茶点端了上来,颜凝接过茶盏,看向霍允禾,道:“上元节那日一别,可有三五日没见了。”
霍允禾听到“上元节”这三个字,不觉红了脸,道:“是……是啊。”
平阳郡主道:“还说呢,现在全京城谁不知道,颜家姑娘那红衣一舞,连陛下都惊动了。”
颜凝笑着摇头,道:“那不算什么。”
“怎么不算?我哥哥回来之后都疯魔了,家中但凡有个歌舞,便说不值一看。你不知道,我爹被他气成了什么样子。”
霍允禾巧笑着,道:“他还带回来个糖人,自己不吃,也不肯给我。我爹说,他是越活越回去了,孩子气。”
三人正说着,便见门帘被猛地掀了开来,光线瞬间透过帘子照了进来,直晃得颜凝眯了眼睛,赶忙抬起手来,遮住了光线。
“以安哥哥?”
平阳郡主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还未来得及问下一句话,便见乔缜追了过来,道:“以安,你走得太快了,当心身子……”
谢以安没说话,只直直的看着颜凝,眼眸猩红,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只是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深深的望着颜凝。
颜凝受不了他的眼神,略略走到平阳郡主身后,挡住了他的视线。
“以安哥哥,你身子好了?”
平阳郡主说着,猛地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他看上去清瘦了许多,面色有些苍白,眼眶也深深的凹了下去,精神却还算好。
乔缜见他不答,便道:“我早上去看以安,见他已经醒了,太医说,他已无大碍了。放心吧。”
平阳郡主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以安哥哥,我好担心你,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病了呢?”
谢以安此时才回过神来,可他的目光却并未从颜凝身上挪开,只冷冷道:“我没病,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要紧的事吗?”
“是。非常非常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