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已经到了么……
温软的娇躯贴上来,谢景修瞬间绷紧了身体,道:“阿凝……不可……”
他声音低哑,带着难耐的克制。
“殿下……”
这声轻唤销魂蚀骨, 对于谢景修而言, 竟比这世上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更能撩拨他心弦。
颜凝望着他的眼眸, 微微上前, 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般轻柔,却也如星火般点燃了谢景修心中的欲望。
“阿凝, 别这样。”
他低头望着她, 眼眸深邃如渊:“孤是男人,忍耐性没那么好。”
“殿下何需忍耐?一切都是阿凝自愿的。”她说着, 唇角带着盈盈的笑意, 美得摄人心魄。
谢景修听完这句, 所有理智都瞬间湮灭,他伸手扣住颜凝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颜凝微微睁大眼, 甚至忘了呼吸,只是水汽氤氲地看着眼前人。
谢景修见她的眼神迷离两颊泛红, 这才缓缓放开了她, 道:“阿凝, 这才是吻。”
“殿下……”
颜凝大口呼着气,她心如擂鼓,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声。
谢景修轻轻捧着她的下颌, 却是一笑, 道:“阿凝的技术如此生疏, 以后得多练练。”
颜凝的脸颊瞬间殷红如血,她怔忪的望着他,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谢景修笑笑,却在她娇嗔的目光下跳出了马车,他掀开帘子,道:“阿凝,你的心意孤已然知晓,只是……孤不能这么自私。”
“可是殿下的身子……”颜凝凑到他近前,略带担忧的望着他。
隔着车帘,男人对她勾了勾唇,道:“孤没事,孤还要留着这条命,庇佑阿凝呢。”
言罢,谢景修便让车夫驾车离开了。
颜凝探出头,看着原地目送她的谢景修,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眷恋。
可这世上,原不该有什么东西再值得她眷恋了……
她想着,缩回了身子,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上面残存着他的气息,那是淡淡的龙涎香气和独属于他的温暖和煦。
回到颜家的时候,天色已沉了。
颜予淮知道她回来,忙匆匆的赶了来,关切道:“你去哪儿了?我在宫门前等了你许久,遍寻你不见,你若再不回来,我就要冲到宫里去找人了!”
颜凝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哥哥放心。”
“我怎能放心……”颜予淮还要再说,却见她眼神疲惫,到嘴边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话语也不觉软了下来,道:“我送你回去。”
颜凝点点头,与他一道在星月之下走着,她长叹了一口气,不觉道:“大哥,这些年,太子殿下过得很不容易罢?”
颜予淮坦然道:“身居高位,自然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我们做臣下的,也只是尽心罢了。”
颜凝没说话,只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予淮看了她一眼,眸光扫过她身上的披风,他只觉得这披风越看越熟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道:“阿凝,你该不会……你与太子殿下……”
他只觉有许多话要说,却又根本无从说起。
“我与太子殿下并无什么,哥哥莫要多想。”
颜凝直截了当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却也不愿再说下去,抬脚便进了院子,将院门沉沉的关上了。
她背靠在院门上,抬头望着被云层遮蔽的月亮,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三日后,便是殿试的日子。
孟昶天未亮便去了考场,要三日后才能回来。
孟氏则一大早便带了周姨娘、颜凝和颜冰去庙里祈福,颜凝担心谢景修的身子,临了她才发现,自己向菩萨所求的,也只是谢景修和家人们的平安而已。
一路上,颜冰一直有些神色恹恹的,她闷着头走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氏微蹙了眉,道:“阿冰,你这是怎么了?”
颜冰一怔,像是如梦初醒似的,无辜的望着她,嗫嚅道:“母亲,我……”
周姨娘担心孟氏怪罪,忙解释道:“她自围猎那日回来便是这样,整日里魂不守舍的,还请夫人见谅。”
孟氏叹了口气,道:“我没什么,只是担心她在菩萨面前如此行事,菩萨会怪罪。”
她说着,微微的摇了摇头,方才向前走去。
“今日寺庙里人真多,想来都是为今年应考的士子们祈福的。表少爷得菩萨庇佑,必会高中的。”周姨娘赔笑道。
孟氏笑笑,道:“我也只是尽心罢了,究竟如何,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周姨娘正要开口,突然见寺庙门前,康王府的车驾停了下来。
谢以安骑在马上,只冷冷朝着这边看了一眼,便很快翻身下马,扶了康王妃下马车。
周姨娘看向孟氏,只见她顿时容色一凛,下意识的将颜凝护在了身后。
颜凝倒是面色如常,轻轻的挽住了孟氏的胳膊,冲着她浅浅一笑。
此时,康王妃一行人已入了庙门,很快便走到她们近前。
康王妃故意在孟氏面前停住了脚步,扬着头道:“怎么,几日不见,颜夫人连礼数都不懂了?”
孟氏面色微白,刚要屈膝行礼,便见康王妃拦住了她,道:“不必了,这礼便是夫人敢行,我也再不敢受的。早知道夫人盼着女儿能嫁入东宫,我当初也就不该心软,劝王爷应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真是白白的惹了一身是非呢。”
孟氏见她字字句句指摘颜凝,不觉沉声道:“王妃慎言!”
康王妃奚落道:“如今这宫里都传遍了,颜家的二姑娘与太子殿下往来甚密,这参加了皇后娘娘办的宴席不算,还巴巴的跟着太子去寿康宫拜见了太后娘娘,夫人说说,可是我冤了阿凝?”
“你……”孟氏气得捂住了胸口,辩驳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颜凝上前一步,淡淡道:“既然我已与世子退了亲,我的事便都与康王府无关了,王妃与其有空关心我,还不如想法子给苏昱森送些被褥、衣服之类的东西,他可比我更需要王妃的关心。”
“颜凝!你放肆!”
康王妃伸手便要打她,却一把被谢以安握住了手腕。
他安排妥当了车驾,刚刚赶来便看到这一幕,不觉冷了脸,道:“母亲这是做什么?”
“这丫头言语无状,竟敢冲撞于我,着实放肆!”
康王妃说着,恨恨的看向颜凝,道:“以安,断不能轻饶了她!”
谢以安没应下,只不动声色的看了颜凝一眼,道:“怎么回事?”
颜凝还未回答,便见颜冰走到谢以安面前,她盈盈望着谢以安,娇怯怯的行了礼,道:“世子,此事是我们有错在先,还请世子见谅。”
谢以安蹙了蹙眉,看向颜凝,道:“我想听你说。”
颜凝冷笑一声,道:“没什么好说的。究竟是我言语无状,还是王妃逾越,难道真要一字一句说给世子听吗?就算世子有这个雅兴,我也没这个工夫。”
她说着,看向孟氏,道:“阿娘,我们走。”
孟氏点点头,刚要离开,便听得康王妃嗔道:“以安,你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母亲!”
谢以安打断了她,他面上有些不耐烦,道:“孰是孰非,母亲当真要在这里细细分辩吗?”
“可是……”
谢以安没等康王妃说完,便快步走到颜凝面前,他踌躇了片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道:“颜凝,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没这个必要罢。”颜凝只望着前方,连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便向前走去。
颜冰走上前来,看向谢以安,道:“世子,二姐姐她心情不好,你别见怪……”
话音未落,谢以安已拂袖追了上去,好像全然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
颜冰咬了咬唇,眼里像是盈着一汪清泉,微微的泛着红。
周姨娘走上前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心疼道:“阿冰……”
颜冰低着头,哑然道:“姨娘,我是不是真的……”不如她。
她不敢问下去,只是不甘的望着颜凝的背影,又默默的低下头去。
谢以安走上前去,一把攥住颜凝的手腕,恳切道:“颜凝……就几句话,我说完便走。”
一边的孟氏顾及着康王府的面子,劝道:“阿凝,你便听世子说几句罢,阿娘先去马车里等你。”
颜凝见孟氏走远了,方冷硬着嗓音抛出了两个字:“说吧。”
谢以安顾不得在意她的语气,道:“颜凝,你是不是喜欢谢景修?”
颜凝看了他一眼,道:“此事与世子无关。”
谢以安只觉嘴里发苦,面上却维持着一贯的冷厉,道:“的确与我无关,我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提醒你一句,别去趟这趟浑水。如今宫中已流言四起,你若无心入东宫,便离谢景修远些!”
“我若是有心入东宫呢?”颜凝反问道。
谢以安心头一沉,硬声道:“你只想想皇后和霍家,哪个是你惹得起的?”
颜凝没说话,只眯着眼打量着他。
谢以安轻咳了一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颜凝笑着摇摇头,道:“我原也以为自己惹不起康王府,如今不也惹了?”
谢以安微怔,还未开口,便见颜凝已离开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位卑言轻,不配去趟着趟浑水,也没想与霍家争什么太子妃之位,她所求的,不过是家人平安,还有,谢景修平安……
马车上,孟氏与颜凝同乘一辆,周姨娘则和颜冰一道,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孟氏眉间不展,像是笼着愁绪似的,浓得化也化不开。
颜凝知道她担心自己,温言道:“阿娘可是在想康王妃所说的话?”
孟氏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是怎样的人品,阿娘岂有不知道的?阿娘只是担心,一旦你不小心卷入宫廷争斗之中,那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颜凝心下感怀,只浅浅一笑,便靠在了她肩膀上,道:“阿娘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的。我还要长长久久的陪在阿娘身边呢。”
孟氏笑笑,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啊……”
三日后,便是殿试结束的日子。
孟氏本派了颜予潭去接孟昶回来,颜凝因着担心谢景修的身子,便借口想去接孟昶,跟着颜予潭一道去了。
皇宫前已有不少车驾候着了,颜予潭见马车进不去,便道:“这里人多,二姐姐在车里等着便是,我下去表哥去。”
颜凝道了声“好”,便只掀开帘栊来,倚靠在窗边瞧着外面。
此时应试的士子们还未出来,倒也不算吵嚷。
颜凝望着宫门的方向,见东宫的车驾也在,才略略安下心来。
她刚一回头,便见不远处的车驾中也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似乎也在看她,见她看向自己,忙低了头,别开了目光。
“霍姑娘。”颜凝轻声唤她。
那女子一怔,赶忙抬起头来,冲着颜凝微微颔首,道:“颜二姑娘。”
颜凝有些诧异,道:“霍姑娘认得我?”
霍允禾点点头,道:“是。”
似是担心颜凝不信,她又道:“姑娘姿容无双,允禾……见之便不敢忘。”
颜凝浅浅一笑,看着霍允禾微红的脸,心中不觉对她多了几分好感,道:“姑娘谬赞了。”
“颜姑娘可是在等令兄?”霍允禾轻声道。
“我在等我表哥。”
霍允禾点了点头,像是担心她多想似的,又道:“我常见颜大公子与太子殿下在一处,所以问问。”
颜凝笑笑,道:“是。”
正说着,便听宫门前吵嚷起来,颜凝向宫门前看去,只见有不少士子走了出来,想来是殿试结束了。
她赶忙与霍允禾道了别,便急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在宫门前搜寻着谢景修的影子。
霍允禾亦走下车来,站在车前望着宫门的方向,只是她身前平和,似乎并不着急。
颜予潭很快带着孟昶走了过来,他仰头道:“二姐,表哥到啦!”
颜凝冲着孟昶笑了笑,却并未从车辕上下来,只道:“麻烦表哥稍等片刻。”
“二姐,你看什么呢?”颜予潭无奈的摇了摇头。
孟昶笑笑,道:“无妨的。”
颜凝正犹疑着,突然看见宫门前走出一抹玄色的身影,容颜俊逸,姿态风雅。
是他!
颜凝喜出望外,却只是静静看着他,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唤出口。
他好像看到了她,冲着她勾了勾唇,可那笑容太浅,她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她。
所幸他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颜凝赶忙跳下马车,连脚扭了都顾不得在意,便急急站直了身子。
谢景修径直走到颜凝身前,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霍允禾走上前来,挡在了颜凝身前。
“殿下。”霍允禾朝着谢景修行了礼,道:“是姑母让我在此等殿下的。”
谢景修略一颔首,道:“表妹无须多礼。”
他虚扶了她起身,道:“今日本该去见舅父的,只是公事繁忙,脱不开身。等奉之回来,孤自会去府上拜访的。”
霍允禾听着,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道:“如此也好。”
她朝着谢景修身后看了一眼,低眉道:“殿下公事要紧,允禾不敢叨扰,先行回府了。”
她说着,只朝着谢景修微微行了礼,便转头上了马车。
谢景修见她走了,便走到颜凝身边,含笑道:“怎么方才站的那样高?”
颜凝笑笑,还未回答,便见谢景修上前一步,将她轻轻的抱到了车上坐着。
他俯下身子,握着她的脚踝轻轻一转,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今后要当心些,扭伤了脚可不是玩的。”
颜凝望着他,只觉耳朵尖都羞红了,她赶忙用裙裾遮住脚腕,道:“臣女没事,有劳殿下了。”
他上前一步,在她耳边道:“孤没事,阿凝放心。明日晚些,福来茶楼见。”
她一怔,正对上他如墨的眼眸。
他眼里凝着温润的笑意,见她点了点头,便释然似的站起身来。
他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站着的颜予潭和孟昶,此时他们二人已经呆若木鸡,吃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照顾好她。”他淡淡吩咐。
“是!”颜予潭条件反射的回道。
谢景修似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只回过身来朝着颜凝微微颔首,便很快离开了。
颜予潭这才回过身来,看向颜凝,道:“二姐,你们……”
“不许问。”颜凝说着,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里。
“可是……”
“不许告诉别人!”
“是……”颜予潭看了孟昶一眼,两人皆相视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翌日,甘泉宫。
“现在宫里流言四起,本宫瞧着,这多半是太后的手笔。你舅父催着本宫问了好几日,本宫本想着让你昨日亲自去和他解释一番,你倒好,三言两语的就把允禾打发了。本宫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亲事你还结不结了?”
皇后说着,将手边的茶盏重重的丢在了桌上,她盯着面前的谢景修,只觉得心里闷得厉害,她这个孩子,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谢景修浅啜着茶盏,淡淡道:“这亲事……还是先放一放罢。”
“难道你真的喜欢那个颜凝?”皇后质问道。
“与旁人无关。”
谢景修将茶盏放下来,抬眸看向她,郑重道:“母后,儿臣就算真的要争什么位置,也用不着靠女人。”
皇后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恨道:“如今康王野心勃勃,太后又一门心思向着他,你若再无人帮衬,在这朝堂之上,岂不是举步维艰?”
她见他不为所动,便接着道:“那颜家能给你什么?不过一个二品的文官,在陛下面前能说得上什么话?还有那个颜凝,生得是美些,你若喜欢,留下做个良娣也就罢了,那太子妃之位,你仔细想想,她也配?”
“母后!”
谢景修打断了她,他眼眸凌厉如刀刃,连皇后心底都不觉一愣,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道:“母后话虽说的难听了些,可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你只细想便是。”
谢景修没说话,只站起身来,道:“舅父那里儿臣会去解释。这结亲之事,还是算了罢。”
“你这……”
皇后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见他要走,赶忙道:“你若真心喜欢颜凝,本宫去和你舅父商量,让她随侍嫁入东宫做个侧妃,行不行?”
谢景修脚下一顿,道:“母后未免看轻了她。”
未及皇后再说,谢景修便拂袖走了出去。
侧妃,便是太子正妃,只怕颜凝也不稀罕……
谢景修甫一走出甘泉宫,阿靖便跟了上来,低声道:“殿下让属下查的事,属下都查清了,的确是太后命人放出的消息,说殿下与颜二姑娘……感情甚笃,非同一般。”
谢景修抿了抿唇,眼底微寒,道:“这种流言孤不想再听到了。”
“属下明白!”阿靖答道。
是夜,谢景修一早便将福来茶楼包了下来,所谓开门迎客,迎的也只有颜凝一人而已。
“姑娘,地方到了。”阿靖说着,从马车上跳下来,掀起了帘子。
颜凝躬身下了车,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二楼,可那里只有一袭清风,伴着半开的窗棂,却未见那人的影子。
颜凝心底一沉,闷声走了进去,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有人唤她。
“阿凝。”
谢景修站在庭院中央,俯身在那树下挖着什么,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含着和煦的笑意,道:“来帮忙。”
“殿下……”
颜凝笑着走过去,见他忙着挖那坛酒,便道:“殿下身子可大好了?”
谢景修将锄头递给她,双手把那酒坛子捧了出来,他凑近了闻闻,又放在颜凝身前,道:“你闻闻,这酒味是否更醇厚了?”
颜凝果然觉得一股子酒气飘散而来,却并不刺鼻,反而带着葡萄的甘甜味道,沁人心脾。
她不觉点点头,道:“果然这酒是越放越醇的。”
谢景修满意的笑笑,正要去开那酒坛,一只素白的手猛地按在了坛口上。
“殿下的身子未好,只怕不宜饮酒。”
她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微微勾起,越发显得娇俏可爱。
他心下微动,轻轻的将她的手移开,温言道:“如此良辰,自不能相负。更何况,孤的身子已大好了。”
“当真?”颜凝不信。
“当真。”
他的嗓音带着蛊惑,裹挟着淡淡的葡萄香气,与这漫天的月色甚是相合。
“钦天监说,今日是难得的满月。”
他说着,倒了盏酒给她,仰头望着天空道:“品酒对月,又有阿凝在侧,甚好。”
颜凝轻笑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来,道:“殿下以为我是佳人?”
他看向她,浅笑着道:“孤以为,阿凝是知己。”
他说的郑重,颜凝不觉多看了他一眼,才缓缓低下头来。
她不敢再看他。因为她从未想过要做他的知己,更未想过,会把他当什么。在她的计划之中,他只是可以利用和依仗的工具,从来都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她有些愧疚,默默的饮了一口酒,道:“殿下把我看得太重了。”
谢景修亦仰头喝了一口酒,他望着无边月色,道:“阿凝,孤知道唐突了你,可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
他说着,转头看向她,道:“你可愿入东宫?”
颜凝浑不在意的笑笑,道:“殿下要我入东宫做什么?做良娣?还是侍妾?”
“孤想要你做孤的正妻。”他凝眸道。
正妻……
上一世,她那样的委屈,那样的不甘,不就是为了做谢以安的正妻吗?她拼尽一切在渣男那里才能勉强得到的东西,他竟这样轻易的给了她……
可是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他想要的了。
颜凝望着他,承载不了他眼底的认真,便起身淡然一笑,道:“比起做殿下的女人,我更想做殿下的战友,再不济,也要做殿下的谋士。”
她眼底有光,也有不易察觉的伤痛,谢景修不知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沧桑。
他伸出手来,想要帮她拂去鬓边落下的发,可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他还是将手指蜷了回来,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更何况,比起霍家,颜家并不能给殿下什么助力。”
她突然开口,回头笑看着男主,一脸坦诚。
谢景修捏紧手中杯,“连阿凝也认为,孤取这天下要靠霍家?”
颜凝摇摇头,道:“殿下当然不需要靠谁,凭着殿下的本事,取这天下不过是早晚之事。可依着如今的朝堂局势,有霍家相助,也许这条路殿下能走得容易些。”
谢景修没说话,只仰头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若孤偏偏想一条道走到黑呢?”
“这也简单啊。”颜凝背着手踢了下脚下的小石头:“那我便陪殿下走到黑。”
她眼里像是熔了金子,微微的闪着光,倒比这月色、这漫天的星子更明亮好看些。
谢景修心底微动,像是心头流淌过涓涓的溪流,那样的温和静谧,却又是酥酥麻麻的,让人舍不得。
“好。”他勾唇轻笑,缓缓道:“有阿凝相陪,刀山火海,孤也值了。”
两人不知喝了多少酒,直到颜凝隐隐有了醉意,两人才停了杯盏。
外面已是深夜了,因着宵禁,路上什么人都没有,安静的仿佛整个京城都睡着了,只剩下两个独自清醒的人。
谢景修背着颜凝走出来,倚在门外的阿靖赶忙迎上来,道:“殿下,属下送颜姑娘回去罢。”
谢景修看了一眼背上的颜凝,低声道:“她睡得浅,别吵着她。”
“是!”
阿靖压低了声音,刚要再说旁的,却见谢景修已走出很远了。
他望着两人的背影,一时间竟不忍追上来。
这漫天的黑幕之下,有人相携而行,大约也是很幸福的吧。
“殿下……”颜凝轻声道。
“嗯?”谢景修微微偏过头来看着她。
“若是……上一世我便遇见了你……该多好啊……”
“上一世?”他不明白她的话。
颜凝重重的点了点头。
只可惜,上一世的她,眼里只看得到谢以安,再看不见别人……
他见她不答,仔细看去,她已睡着了,连呼吸都均匀绵长。
他就那样深深的望着她的睡颜,半晌,方低声道:“这一世,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