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知书错愕的看着颜凝,道:“奴婢这便去回了他。”
知书刚出院子,便见颜冰和颜予潭一道走了过来,赶忙见礼,道:“三姑娘和二少爷怎么来了?”
颜予潭笑着道:“我听说二姐退了康王府的亲,正要来贺上一贺呢。”
知书笑笑,还未开口,便听颜冰皱了眉,道:“退亲是大事,也未必做得数的,你不要乱说。”
知书道:“我们家姑娘说的,自然做得数。这不,世子爷来了要见姑娘,姑娘懒怠见他呢。”
“世子来了?”颜冰乍喜。
颜予潭却不以为意道:“他来有什么要紧?反正二姐姐不想见他。三姐,咱们先进去罢,别扰着知书做事了。”
知书笑着道:“那奴婢便先去前头回话了。”
“去罢去罢。”颜予潭摆了摆手,作势便要进去。
“等一下,”颜冰突然开口。
“又怎么了?”颜予潭看见她不爽利的样子,不觉有些不耐烦。
“我想起来姨娘找我还有事,你先去看二姐罢。”颜冰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姨娘找她有什么事?”颜予潭见她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一头雾水,但也没多想,一脚踏进了颜凝的院子。
前厅。
“她不见我?”谢以安都气笑了,道:“为何?”
知书看了颜宗翰一眼,道:“姑娘说,既已退亲,便是再无瓜葛。姑娘见外男,不合规矩。”
“阿凝说得对,确实不合礼数。”颜宗翰忍不住嘴角上扬。
转头见谢以安皱眉,颜宗翰也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太明显,赶忙敛了笑意,劝道:“世子啊,阿凝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两个的名声考虑,你得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呐。”
“是啊,”颜予淮附和道:“这不是王妃日日提点着阿凝要守规矩,她也总算是开窍了。”
谢以安看着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他一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更别说给他气受的是那个对他死缠烂打的颜凝。
“好,当真是好样的,但愿她今后别再反悔。”
谢以安再不多言,转头便走,没想他走得匆匆,正撞上来送汤羹的颜冰,汤水瞬间便洒了谢以安一身。
颜冰慌了神,赶忙取出帕子来擦他身上的污渍,怯生生道:“世子,这……”
谢以安嫌恶地推开她,便大步走了出去。
颜冰差点没站稳,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不觉红了眼眶。
周姨娘见颜冰失魂落魄的走回来,连衣裙脏了都浑然不知,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来,道:“阿冰,你这是怎么了?”
颜冰猛地扑到周姨娘怀里,哭道:“姨娘,我到底哪里不如二姐姐?就因为我是庶出,我的心意便不是心意吗?”
周姨娘拉了她起来,道:“怎么说这样的话?老爷、夫人待我们一向宽厚,吃穿用度从无苛待的,可是因为昨日阿凝给了你些脸色看?许是你哪里冒犯了她,不打紧的,她从小就疼你,哪能真的和你记仇呢?”
颜冰委屈道:“姨娘,二姐姐喜欢世子,父亲、母亲并着大哥、予潭,一家子都帮着她实现心愿,如今她不愿嫁了,一家子又都兴高采烈的帮她退亲,全然不顾会得罪康王府,没人苛责她一句。那我呢?何尝有人在乎过我?”
周姨娘心下明了,挽着她的手坐下来,道:“夫人是何等的出身,我又是何等的出身?你与阿凝,原就不好比的。再者说,老爷、夫人也惦念着你的亲事呢,说是夫人娘家的亲戚,过些日子要入京来的……”
颜冰再听不下去,径自站起身来,道:“做不过是些穷亲戚,谁稀罕!”
她言罢,也不等周姨娘反应,便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屋子。
她不甘心……不甘心……
周姨娘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
三日后。
“二姐,我听闻醉仙楼新进了几坛葡萄酒,我们去尝尝可好?”
颜予潭说着,掀起马车的帘子长长的吸了口气,道:“二姐,你仔细闻,这条街上都有清香的酒气呢。”
颜凝嗤笑一声,拿着扇子敲了他的头,道:“偏你鼻子灵,这里离着醉仙楼还远着呢。”
颜予潭揉着脑门,啧啧道:“这才对嘛,二姐就应该这样,你之前那样闷闷的,我都不习惯了。”
颜凝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道:“你啊……”
他这样性子的人,在上一世变成那边沉默不语的模样,该是受了多少苦啊……
颜凝心疼的望着他,道:“今日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二姐陪你。”
“真的吗?”颜予潭忙不迭的凑上来,道:“我可没带银子啊。”
“我出。”颜凝笑着,将他推到一边,果然,马车刚好停了下来。
是醉仙楼到了。
颜凝利落的跳下马车,冲着门口侍弄的小厮道:“二楼雅座两位。”
“是,是。”小厮赔笑着应了,一路引着颜凝等人走了上去。
一楼最中间的高台之上,有说书的艺人在评论京中达安贵人府中的新鲜事,围了不少的人。
小厮见颜凝驻足,笑着解释道:“最近京中有一桩奇事,这说书的有第一手的消息,姑娘若不嫌烦,倒可一听的。”
“哦?”颜凝随口道:“何事?”
“是观文殿大学士颜大人府中的二姑娘退了康王世子的亲……”
小厮还没说完,颜凝便听那说书人说道:“各位看官,你们说,颜家二姑娘何德何能,竟能退康王世子的亲事?据小人所知,其实是颜二姑娘不守妇道、罔顾廉耻,康王府忍无可忍,这才退了她的亲!”
“你放屁!”颜予潭说着就要冲下去打那说书人。
颜凝忙拦住他,高声道:“既如此,那为何是颜家退了康王府的亲,而非康王府退了颜家的亲?莫不是康王府理亏?”
那说书人笑笑,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康王殿下最是宽厚体恤,他为了保全颜家的名声,这才让那颜家先退婚呐。”
颜凝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康王殿下真是用心良苦啊。”
“是啊。”说书人感慨着,撸了撸自己的长须。
“一派胡言!二姐,让我打断他的腿!”颜予潭再坐不住,作势就要冲下去。
颜凝却拦住了他,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颜予潭便赶忙跑了出去。
颜凝见颜予潭出去了,方大声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造谣污蔑官家小姐,可是不要命了?”
说书人一愣,转而无赖道:“姑娘说我造谣污蔑,可有证据?”
颜凝从容道:“我且问你,你说颜家姑娘不守妇道,可有证据?”
“自然有证据,”说书人得意洋洋,道:“前些日子颜家处置了两个康王府丫鬟,便是因为她们看到了颜家二姑娘与旁的男子纠缠不清。姑娘说,若颜家心中无鬼,又为何要处置她们?”
“是啊!如此说来,倒是铁证了!”
“真没想到,都说颜家书香传家,竟不想家教如此……”
众人听着,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颜凝一笑,道:“你可想过,康王府的丫鬟,如何会让颜家随意处置?”
“是……是因为康王……”说书人正犹疑着,便听得颜凝斩钉截铁的声音。
“自然是因为康王府理亏在先!”
颜凝掷地有声,道:“因为康王妃的内侄企图趁着颜二姑娘酒醉侮辱她,若非颜二姑娘刚毅不屈,只怕要被那登徒子得了手!”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书人急道。
“我想京中无人不知,康王妃的内侄苏昱森好端端的不见了,若非做贼心虚,他又何必要跑?”
“苏少爷何等尊贵,什么女人得不到?颜家二姑娘也未见得有多么美貌,他又何必做这种犯忌讳的事?”
“我倒是听闻那苏少爷是个酒肉之徒,仗着康王府作威作福。颜家好歹是干净清白的书香之家,颜二姑娘的父兄皆在入朝为官,颜二姑娘身为颜家嫡女,会看得上苏家那样的无赖之徒?”
说书人被堵得憋红了老脸,“你……”
颜凝却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打断他:“颜二姑娘是否美貌世人兴许不知,但苏家少爷臭名远扬却是天下皆知,你说颜二姑娘又何必做这种犯忌讳的事呢?是贪苏家少爷泼皮无赖,还是贪苏家少爷不学无术,又或者贪他长得像癞□□?”
周围一阵爆笑,说书人羞得语无伦次,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
颜凝却悠悠然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霎那间,她的美丽便如落日熔金般,晃了众人的眼。
众人都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更有男子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不得不使人相信,似这样惊艳明媚的女子,别说是什么苏少爷,便是天下也没有哪个男子是她得不到的。
颜凝冷笑一声,正色道:“说!是谁指使你污蔑颜家的?是苏家,还是根本就是康王府!”
众人隐约猜出了颜凝的身份,都不觉应和起来。
说书人白了脸,狗急跳墙,夺路就向外跑去。
颜凝也不急,只冷眼看着他。
果然没有多少时候,便见颜予潭带着一众官差将那说书人押了进来。
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颜予潭急急跑到颜凝身边,道:“二姐没事罢?”
颜凝笑笑,道:“我没事,放心。”
她说着,走到为首的官差面前,道:“有劳官差大哥了。”
官差道:“二姑娘放心,此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颜凝微微颔首,见官差们押着说书人走了,自己也没了尝葡萄酒的兴致,只道:“我们也回去罢。”
颜予潭点点头,两人刚要抬步,却忽然对上一张熟悉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