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不由得看张支书。
张支书瞧着小护士眼熟, 猛然想起瞳瞳出生那天他误以为女孩:“你还记得我?看你这样肯定是男孩。”
护士笑着点点头,转身之际看到栓子和他媳妇,“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差不多了。”
栓子的媳妇早撑不住了, 听到这话急的踉跄了几步。
护士赶忙迎上去, “小心!”
两口子到跟前, 看到杨母怀里的小孩,异口同声地问:“男孩女孩?”
护士道:“男孩。”
栓子羡慕, 忍不住看一眼他媳妇。
他媳妇也不由地看一下自己的肚子:“我这个——”在自家门口的一幕幕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要是女孩就好了。”
“啊?”栓子不可思议地转向他媳妇。
方剑平能理解,高氏惦记瞳瞳的时候他也巴不得瞳瞳是个女孩, “啊什么啊。真想你奶奶抱她屋里去?”
栓子想起他奶奶要给他媳妇接生, 那架势连他都不敢靠近:“没没有,女孩好,女孩好。”转向护士,“是不是得进去?”
护士点头,不由得看一眼方剑平他们,这家人可真奇怪。
明明想要男孩,却又想生个女孩。
栓子被看得不由地低下头去,感到丢人。
张支书也倍感尴尬。
杨母有孙万事足, 笑着说:“女孩也好, 长大了知道疼爹娘。找个方老师这样的可比儿子好。”
栓子被宽慰到了。可是一想到他夫妻俩的长相, 孩子肯定没法跟姑姑比,忍不住说:“那也得长成小芳那样才行。”
杨母不赞同:“你这样想就狭隘了。女孩子长得好找个好的容易, 长得不好有本事了照样能找个好的。”转向杨斌,“我家斌子怎么样?”
跟方剑平比,栓子觉得不怎么样。
跟十里八村的青年比,那他很出众。
栓子点点头。
杨母道:“这不就行了。革命结束了, 上面要恢复从前,指不定明年后年就能恢复高考。好好培养,将来比她姑有出息,你还用担心找不到好女婿?”
栓子被她画的大饼整得都忘了媳妇在产房里辛苦。
杨斌:“你这么会说,那回头栓子真生个女孩,我们两家换换得了。”
杨母脸上的笑凝固。
张支书见她尴尬,数落杨斌:“别胡说。孩子是小草和栓子的媳妇辛辛苦苦生的,哪能说换就换。”
杨母点头:“就是!我这是帮栓子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顿了顿,“栓子要是真想要男孩,只要你媳妇没意见,换换就换换。”
栓子连连摇头,可是一想到他奶奶,又纠结的不行:“大爷,真是个女孩,回家咋办啊?”
方剑平:“我给你想好了。”
随后把“过继”一事说给他听。
栓子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回过神,慌忙说:“不行。我们一家三口过去,你们咋办啊。”
方剑平看向杨斌的母亲:“婶子刚刚不是说,上面要求恢复从前。我要是能参加高考去上大学,在城里定居,还能把你大娘大爷留在乡下?我敢这么想,小芳非得跟我离婚不可。”
杨斌点头:“离婚好啊。小芳带着瞳瞳——”
“你闭嘴!”方剑平瞪他一眼,转向栓子,“所以你不用怕。你奶奶敢作践你媳妇个闺女,该怎么闹怎么闹。叔,你觉得呢?”
张支书笑道:“你都替我决定了,我能说啥?”
过继这些事不是重点,重点是高考。
张支书问杨母:“高考那事,听谁说的?”
杨母:“大家都在议论。咱们知道要想相对公平公正地选拔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唯有通过高考筛选。上面不可能不知道。再说了,要是靠推荐,名额都被有关系有门路的人瓜分,咱们还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吗。”
张支书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剑平,回头让瞳瞳跟我们睡,你和小芳好好复——”
“哇啊!”
一声哭声,打断了张支书的话。
众人朝产房看去,房门依然紧闭。
栓子早把东西送进去了,护士不可能再出来,几人只能耐心等待。
不过短短几分钟,栓子就觉得像过了几年,忍不住问:“咋这么久?会不会出啥事啊?”
张支书瞪他:“别瞎说。孩子都生了能有啥事。”
方剑平:“真有事护士早出来喊医生了。”
“那——医生不在里面?”栓子指着产房,奇怪地问。
杨母:“接生孩子的都是护士,用不着医生。年龄再大也是护士。”
栓子明白了,“我看到有个中年人,以为,以为是医生。”
杨母笑道:“不是。医生不进去好,说明大人小孩都平安。”
栓子的心落到实处,又耐心等几分钟,房门终于打开。
“男孩女孩?”栓子一步窜上去。
护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女女——女孩吧。”
此话一出,栓子心中五味杂陈。
护士见他很奇怪,担忧地看向张支书等人,这家人不是希望生个女孩吗?
张支书接过来,笑着说:“女孩好啊。瞳瞳是个男孩,她是个女娃,你要是真到我们家,就真‘好’了。”
栓子听到这话,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大爷,这事我爹娘和奶奶还不知道。”
方剑平:“你爹娘和奶奶可能已经知道了。”
几人同时看向他。
方剑平实话实说:“秋香婶子知道了,能要多久他们不知道?”
栓子又忍不住担心:“那回去咋办?”
杨母:“有你大爷给你撑腰,该咋办咋办。她大爷,你说是吧?”
张支书点头:“对了,给孩子起名了没?”
栓子摇头:“剑平会起名,要不剑平给起一个?”
“你们还打算再生吗?”方剑平问。
栓子想要个儿子,跟他年龄相仿的结了婚的都有儿子。
可是一想到自家的情况,要是再生个闺女,俩闺女怎么养啊。
“要不不生了?万一再是个闺女,奶奶觉得我没本事指望不上,把我过继给大爷,大爷大娘再跟你们去城里,我一个人争的工分哪够一家四口吃的。”这么大的事,栓子心里没底,说完看着张支书,想听听他的意见。
张支书:“你们还年轻。过个五六年孩子大了再生也不晚。”
方剑平道:“那就叫一一吧。”
杨斌:“不会是一二三四五的一吧?”
方剑平点头:“不行?”
“你给自己儿子起名瞳瞳,给人家起名一一,你不觉得偏心的太明显了吗?”杨斌说完背上就挨一巴掌。”
杨斌躲开他妈:“本来就是。”
方剑平:“你知道什么。瞳瞳的名字是出生前定的。一一虽然简单,但有唯一的意思。这样以后人家说栓子没儿子,栓子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要生儿子就不给闺女起名叫‘一一’了。”
杨斌:“以后再要孩子呢?”
“那就是唯一的女儿。”
杨斌想笑:“要是还生个女孩呢?”
方剑平:“那就是老大,第一的意思。”
杨斌服了他了,伸出大拇指。
栓子笑了:“这个名字好。”
杨母点头:“我也觉得不错。名字简单又不简单,以后孩子要是不满意,还可以换成同音字。”
张支书拍板:“那就叫一一。省得回去你娘你奶奶给起名大丫大妮什么的。”
栓子也不想闺女叫那么俗气的名字。
张庄没有十个大妮也有八个大丫。
农忙一起干活的时候,一声大丫根本不知道叫谁。除非加上爹或者娘的名字。
杨母一看商议好了,就开始问:“要不要去我们家呆两天?跟你姐一块坐月子。”
张支书摆手:“这话你少说。她俩太巧了,你再说这话我娘指不定怀疑你把孩子换了,否则怎么这么好心,伺候人家的儿媳妇。”
杨斌和张小草结婚前,杨母找人打听过张老二家的情况。知道高氏是张庄一霸,亲戚妯娌没人敢跟她一对一。
杨斌的妈管妇女工作,以前没少下乡,知道村里的女人多厉害。这些人都怕高氏,杨母不敢想象,“当我没说。差不多了吧?”朝产房看去。
张支书:“应该差不多了。你们怎么走?”
杨斌脱口而出:“骑车来的。”
张支书噎了一下:“当我没问。”扭头就往外去。
杨斌懵了。
杨母也糊涂了:“方老师,他这是咋了?”
“我们驾车来的。”
杨斌的妈懂了,瞪一眼儿子:“问你怎么走,你骑车来的。谁不知道你骑车来的。”
“那?”杨斌大概懂了,又不确定,以至于纠结的想挠头。
杨母:“扶着小草出来你们坐车回去,我们走着过去。”
杨斌懂了。
方剑平注意到门终于打开,让栓子进去收拾东西。
栓子被里面的味呛的停下来。
方剑平推他一把,栓子往前一趔趄,就看到他姐和他媳妇,俩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跟去了半条命似的,“这这真能出院啊?”
杨斌也不确定了。
张小草有经验,冲杨斌伸手。
杨斌赶忙把包裹收拾一下,扶着她起来。
栓子有样学样,架着他媳妇到院里坐马车。
杨斌的妈看着儿子骑车跟上去,张支书驾车载着俩产妇:“还是有个车方便啊。要是没有车,一点点挪,挪到家天都黑了。”
方剑平点点头,想到费用是杨母结的,连同栓子家的一起,高氏的钱没用到,就问栓子:“要不要给你媳妇买条鱼补补身子?”
栓子下意识问:“明天不起鱼塘?”
方剑平:“你奶奶给吃吗?”
栓子心里没底。
方剑平:“回头问你钱呢,就说用完了,那条鱼是你大爷买的。”
栓子下意识看杨母,这么说合适吗。
“听方老师的。”以前杨斌没对象,月月光不说,有时候还需要她补贴。自打跟小草结婚,两口子每月的工资一半给家里,导致他哥和嫂子没少嘀咕,他还不如不结婚,搞得他们都不好意思白吃白住。
两个儿子都给钱,杨母这几年存了不少钱,不差这一点,“你可别觉得过日子就是吃饭睡觉。要想日子过的好也得用脑子。好比养孩子,你不用心,就别指望孩子能让你顺心如意。”
方剑平看栓子:“听见没?过来人的经验。”
栓子点头:“我记下了。以后买啥东西,只要我奶奶问,都说我大爷买的。”
方剑平笑了:“你也太实在了。每次都是你大爷,当你奶奶傻。住在一个村,你大爷来没来农场她能不知道?偶尔说一次你姐。”
栓子点头受教。
杨母不由得打量方剑平,长得好有学问脑子也好使,怎么就不是她女婿她儿子啊。
这样的眼神方剑平不陌生,装没看出来:“婶子,我们也走吧。天快黑了。”
冬日天短,孩子出生后又因为起名耽搁一会儿,这会儿太阳快落山了。
杨母道:“你们买鱼去吧。”看到方剑平骑车来的,“让栓子坐你的车。”
方剑平也有此意,“那回头跟我岳父说一声。”
杨母点点头。
栓子上车,方剑平载着他走远了,他才敢问:“我买回去搁哪儿做啊?”
方剑平:“让你娘收拾。你娘不做,就说拿我们家让你大娘做。”
栓子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自行车比驴车快,张支书又怕颠着娘俩,走的很慢。以至于方剑平和栓子到家,张支书还没影。
方剑平就让栓子先回去,等人回来了他和小芳一起过去。
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不到跟前看不清人。
王秋香听到声音才敢确定是他俩:“你俩咋自己来了?”
“我俩骑车来的比我叔快。”方剑平解释。
王秋香忙问:“那是生了?”
“生了,女孩。”
王秋香惊呼:“女孩?女孩好啊。”这时候不过五点,不论大人小孩都不困,家里又没什么娱乐,所以多在外面玩儿,聊天之类的。她立即朝东边人多的方向喊,“栓子的媳妇生了,大胖闺女!”
“生了?”谢兰端着碗出来,“人呢?”
方剑平道:“快回来了。”
谢兰顺嘴问:“咋是你们先回来?”
方剑平本不想说,想了想,早说早了,“小草也生了,她没法走回去,我叔送她——”
“小草也生了?”好几个人同时问。
方剑平点头:“比栓子的媳妇早半小时吧。”
“男孩女孩?”王秋香很好奇,可别嫁出去的闺女都生男孩,儿子反倒生女孩。不然高氏能气得骂祖宗。
方剑平忍不住笑了:“男孩。”
“咳咳……”
谢兰被她的杂面面条呛着.
王秋香惊得张了张口,半晌憋出一句:“这他娘的可真巧!”
栓子忍不住说:“九婶,快别说了。”
“怕你奶奶听见?”王秋香转向东,“老天爷不让她如愿,还能怪我?”顿了顿,“要怪也是怪你和你媳妇没本事。不过也没事,有你大爷大娘呢。反正你爹娘也想过给他们一个儿子。这下可算如愿了。”
谢兰将将把面条咽回去,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张老二要过继的是老四啊。
本意不是指望老四给张支书和高素兰养老送终,目的是家产。家产到手再让老四两边都认,赶明儿跟栓子分家,他还能得一份。
这种小算计,栓子可能不知道,但瞒不过谢兰这种跟廖桂枝处了几十年的人。
谢兰也忍不住说:“秋香,少说两句,小心大娘听见了敲你。”
“凭啥啊。咦——”王秋香听到车轮声,朝桥头看去,果然一个移动的黑影越来越近,“栓子,是你大爷和你媳妇回来了吧?”
栓子看过去,车已过桥,“是!我——”看到手里的鱼,“我——”
方剑平:“先回家。”
高素兰忙说:“给你钥匙!”
“大娘,这个鱼还是麻烦你吧。”栓子总觉得指望他娘,还不如指望他这个没下过厨的。
高素兰点头:“行。”扭头看到闺女,“小芳,烧火。”
小芳抱着瞳瞳进去。
瞳瞳看到外面好多人好热闹,挣扎着要下来,“爸爸……”
“叫爸爸干嘛?”语气嫌弃的不行,还是伸手把他接过来,把自行车和书包给小芳。
小孩突然变高,高兴地欢呼一声,看到张支书就大声喊:“爷爷!”
张支书点头:“吃饭了没?”
“吃饱饱。”小孩拍拍肚子,“爷爷,爷爷,我的,我的——”
方剑平打断他的话,“你的麦乳精妈妈拿屋里去了。”
小孩要回家。
高素兰得收拾鱼,小芳得帮忙,方剑平不能让他进去捣乱,“想不想看小妹妹?比你还小的妹妹。”
小孩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到处找:“妹妹呢?”
方剑平抱着他跟上驴车。
驴车停下,谢兰接过栓子的闺女,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一枝花和王秋香架着栓子的媳妇上炕,栓子把他家的煤油灯都拿去卧室。
卧室瞬间如白昼,谢兰把被子解开一点点,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瞳瞳好奇地睁大眼睛:“妹妹?”
“谁说是妹妹?”
彪悍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众人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来。
转瞬间,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太太进来。
不是高氏又是哪个。
瞳瞳吓得紧紧抱住爸爸的脖子。
方剑平双手护住他,轻轻拍拍儿子。
——不怕,不怕,有爸爸!
瞳瞳大起胆子,指着小孩儿:“妹妹!”
高氏怒吼:“胡说!”
方剑平:“胡不胡说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高氏扔下拐杖。
谢兰吓得立马起身。
高氏快速把孩子的被子解开,看到小孩的下半身,不可置信地往后踉跄了一下,“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大孙子——栓子,咋回事?咋是个丫头?”
栓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媳妇生个闺女,他总不能变成个小子吧。
“本来就是,就是丫头啊。”栓子期期艾艾地说。
高氏:“你放屁!他跟瞳瞳一样,咋可能是丫头。”转向栓子的媳妇,“你——都怨你!我说不能去医院,你非要去,现在好了,我孙子变成了丫头,你赔我大孙子!”
“你可真不讲理。”方剑平饶是知道她不讲理,也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
高氏瞪他:“有你啥事?滚一边去!”
方剑平不怕她:“赶紧给孩子盖上。你人老皮厚少穿点没什么,孩子受不了。”
高氏扬起巴掌就朝他脸上招呼。
啪!
众人跟着打个寒颤,定睛一看,高氏的手僵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眨了眨眼睛,看到一个小小的手高高举起,又朝高氏手上招呼。
“打你,打你个大坏蛋,不许打我爸爸。”瞳瞳挣开一条腿就朝她身上踹。
高氏回过神就抓瞳瞳。
方剑平攥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推,推到谢兰身上。
“拉住她。”方剑平转向王秋香等人,“赶紧给孩子包好。”
栓子的媳妇身体虚,刚生过孩子下半身跟车碾的似的,起来一点点都难受的要命,做不到快速把孩子夺走,所以怕刺激到高氏伤着孩子,只敢眼巴巴看着。
王秋香等人也不敢这时候出头。不过有方剑平打头阵,她们就不怕了。
快速给孩子收拾好,就塞栓子他媳妇怀里。
高氏朝谢兰手上就咬。
谢兰条件反射般松开她。
方剑平转手把瞳瞳递给一枝花,盯着高氏等她过来。
高氏顿时不敢上前。
方剑平跟小芳一样从不跟她客气。小芳敢把她绑起来,方剑平也敢。
柿子挑软的捏。
高氏找栓子:“你怎么看的孩子?小子咋变成丫头?”
栓子无语极了:“本来就是丫头。你想啥呢?”
“肯定被人换了。我找她去!”
栓子拉住她:“你找谁去?今天医院就俩产妇。我媳妇和我姐。我姐都生了,一一她娘还没进去。我和大爷又一直守在门口,病房又没后门,咋换?”
“你姐生的啥?”
众人心中一凛,坏了!
栓子顿时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高氏:“男孩?”朝他身上就踹,“你个憨货,让人换了都不知道,还说——”
“够了!”张支书大喊,“换什么换?人家杨斌的孩子一直在杨斌她妈怀里,从头到尾没离开过我的视线怎么换?承认自己缺德事做多了,老天爷不让你如愿就这么难?”
高氏不怕平时的大儿子,怕真生气的大儿子,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张支书:“松开!你再打栓子,我现在就回去收拾房子,明儿就让栓子一家三口上我们家去。”
“你想得美!”高氏梗着脖子吼。
张支书看向栓子:“他是成年人,选择跟谁你管不着。”
“我们还没死!”廖桂枝和张老二挤进来。
张支书:“你们既然还会喘气,那应该给儿媳妇准备好吃的了?”
廖桂枝没准备。
因为儿媳妇不听话,老婆婆想给她个下马威。
方剑平道:“我们家准好了——鱼汤。一会儿我婶就送过来。”
高氏和廖桂枝相视一眼,老大一家来真的?
张老二心慌。
他也疼小儿子,不想给小儿子添麻烦,所以跟廖桂枝打算好了,等他们老了就跟大儿子一家过,让大儿子伺候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
大儿子要是跟老大,他们不就成了小儿子的负担。
张老二慌忙说:“我们也准备好了,不稀罕你的鱼汤。”
方剑平:“井凉水?”
“你别挤兑人!”张老二瞪他,“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
廖桂枝点头:“这么尖酸刻薄,你都不配当老师。”
方剑平不以为意地笑笑:“你们说的这么好听,那倒是把东西端来啊。”
“端就端!”廖桂枝扭身回家。
方剑平凉凉道:“别是还没做。”说着转向高氏。
高氏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犹豫片刻,捡起拐杖走人。
张老二一看他娘出去,立马跟上。
吵吵嚷嚷的卧室安静下来,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方剑平把瞳瞳抱回来。
瞳瞳趴在他耳边小声说:“大坏蛋好可怕啊。”
方剑平怕孩子吓掉魂,紧紧抱住他,脸贴着他的小脸安慰他:“不怕,爸爸保护你。”
“吓着瞳瞳了?”张支书问。
方剑平:“应该有一点。他哪见过这么大阵仗。”
栓子不安地问:“那接下来咋办?”
王秋香笑了:“有你大爷和大娘,你怕啥。不给你吃,就抱着孩子跟你大爷过。反正他家房子多,东边两间空着也是空着。”
张支书点头:“先前担心瞳瞳不好带,小芳没法干活,就提前存了不少粮食。多你们一家三口,赶明儿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不至于闹饥荒。”
栓子心里踏实了。
高氏慌了。
以前要把老四过继给张支书,张支书说什么都不同意。今天突然要栓子,高氏就怀疑张支书给她演。所以出了门就移到墙边偷听。
她不在了,他们还这样说,看来是来真的。
媳妇娶到家,孩子生了,张支书来摘桃子了。
高氏忍不了,到家就骂张支书。骂了张支书骂高素兰,骂了高素兰还不解气,改骂方剑平。
廖桂枝道:“肯定是方剑平的主意。”
高氏看向她:“你咋知道?”
“那几人倒台了,城里人跟过年一样,还说以后越来越好,你说离方剑平回城还远吗?他那个儿子聪明又好看,小芳个憨妮子也不缺心眼了,他舍得留在农村?都带走了老大一家咋办?方剑平有爹有娘,把老丈人和丈母娘接过去算咋回事?”
张小叶禁不住说:“所以打起大哥的主意?”
高氏想想:“你们说得对!我就说秋收的时候还没听说他有这想法,咋突然要栓子跟他。”
“那怎么办?”张老二急了,“老大心眼多,干啥啥成。光养蜂就能赚不少钱。栓子肯定想跟他。”
高氏看到锅冒烟了,“好了没?赶紧给栓子媳妇送过去。可不能让他笼络过去。”
原本以为栓子的媳妇怀的男孩,最近鸡下的蛋都没卖。高氏看到儿媳妇打一个,立即说:“再打一个,别不舍得。老大可是给她准备了一条鱼。”
张家老小忍不住说:“咋可能。方剑平又不傻,不给自己儿子吃给大嫂吃。”
廖桂枝看向她老婆婆:“老大不会诓咱们吧?”
“盛出来。走!”高氏带着人过去。
到门口看到打西边俩人,看身形像小芳和高素兰。张老二一家不敢信,因为他们自己小心眼,不可能干这种事,所以就以为所有人跟他们一样。
偏偏高素兰实诚,鱼从栓子手上接过来,就认为是栓子买的。
一条鱼炖好,就用大盆端过来,连一点汤都没留。
两拨人到屋里,一个小盆里干巴巴俩荷包蛋,清汤寡水看着就没啥味儿。一个大盆里一条大鱼,鱼汤乳白色,闻着就香了。
对比如此明显,高氏想象一下,她要是栓子也是选鱼汤。
她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高氏抬手就掀鱼汤。
殊不知小芳一直防着她,在她身体动的那一刻就攥住她的手臂,“老太婆,耍赖?”
高氏的脸色涨红:“你你——你以为我是你?”
小芳松开她,指着鱼汤:“怎么打翻的怎么捡起来,捡不起来我让你舔干净!”
高氏的心咯噔一下,不由得朝儿子和儿媳妇退去。
高素兰安安舒一口气,把鱼汤放炕桌上,“先喝点汤暖暖胃。”
小芳道:“别喝那么多,多吃肉,不然上厕所难受。”
栓子的媳妇点点头,泪水落到炕桌上。
小芳见她这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有小芳在,谢兰大着胆子劝说:“哭啥啊。孩子生的这么顺利是好事。女孩贴心,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栓子的媳妇摸一把泪,“嗯”一声。
随着胖丫越来越大,再过几年就要嫁去别人家,王秋香也越发看不得新媳妇憋屈。别过脸对上廖桂枝一家,问道:“大哥的提议你们想好了没?”
“想个屁!”廖桂枝瞪她。
王秋香不意外她这样说:“正好房子还没收拾。你们还有时间考虑。大嫂,咱们走吧。”
廖桂枝没有一点婆婆样儿,高素兰不放心:“栓子,孩子的尿布啥的都准备好了?”
栓子点头。
“奶粉呢?”
栓子被问住了。
高素兰:“你媳妇这两天没奶,孩子吃啥?”
栓子下意识看说:“奶奶说吃米汤。”
高素兰噎住了。
“米汤咋了?”高氏瞧着大儿媳妇脸色不好,“丫头片子米汤还对不起她?”
方剑平:“栓子,瞳瞳还有点奶粉没吃完,我去拿。”
“不,不用了吧?”栓子迟疑不定,“给她了,瞳瞳吃啥?”
小芳道:“瞳瞳大了,多吃几块肉就补回来了。再说了,你姐肯定也知道,说不定已经让杨斌买好了。回头给你送来,再给瞳瞳不就行了。”
方剑平想想张小草挺关心这个弟弟:“有可能。走吧,我顺便教你泡奶粉。”
栓子忙不迭跟上。
高氏和廖桂枝越发不好。
大概十几分钟,栓子真拿着奶瓶回来,高氏立即说:“瞳瞳用旧了——”
“头是新的。”方剑平打断她的话,“别心瞎眼也瞎。”
高氏气焰没了。
方剑平教栓子泡奶粉。
小芳趁机问:“瞳瞳,爸爸是不是很会?”
瞳瞳点头。
“爸爸为什么这么会?因为经常给瞳瞳泡啊。”
瞳瞳知道他妈妈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笑往妈妈怀里钻,“爸爸最好。”
王秋香忍不住问:“这么大还喝奶粉?”
小芳:“他晚上容易饿,我又没奶,只能给他吃这个。不过也不是天天吃。哪天饭菜没油不经饿他才会醒。”
怕耽误干活,瞳瞳十个月小芳就给他断奶了。
可是平时吃的没营养,小芳又怕孩子长不高,就给瞳瞳买些奶粉。
小芳打算一直吃到供销社不卖给瞳瞳为止。
王秋香不知道她的打算,还是忍不住说:“你这一个孩子等于人家养三个。”
“一个懂事了可比养三四个还有用。”小芳瞥一眼她婶子和二叔,“要像某些人,十个八个也没用。”
廖桂枝瞪着眼问:“说谁呢?”
小芳转手把瞳瞳给她娘。
廖桂枝吓得就往外跑。
小芳转向她二叔。
张老二跟着出去。
张小叶赶紧拉着她弟走人。
高氏一看一大家子就剩她一个,也不敢待下去。
他们走了,小芳放心了,看到方剑平泡好奶粉:“咱们也走吧。该给瞳瞳洗脸洗脚了。”
瞳瞳惊得大声喊:“我不要洗脚,不要洗脸。”
方剑平乐了:“臭小子!”
“我是香小子!”小孩使劲拍他奶奶的肩膀,“快走,快走!”
方剑平夺过来。
小孩老实了。
张支书想起之前在医院没说完的话,“剑平,瞳瞳也大了,让他跟我们睡吧。”
“不要!”瞳瞳先他爸一步拒绝。
方剑平:“没事。”
“那你们晚上咋看书?”
王秋香等人也出来了,闻言好奇地问:“大胖说你们每晚都看书,真的?”
小芳点头。
谢兰啧一声:“都这么有学问还学,俺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还怎么活啊。”
方剑平:“扫盲班你怎么不去?”
谢兰没话了。
张支书希望小辈们有出息,但还只是在讨论阶段不一定准,所以没敢当谢兰等人的面说,以免传的沸沸扬扬给他扣一顶大帽子。
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农场保不齐还有他们的拥护者企图反攻倒算。
到自家门口,张支书才对王秋香说:“多看点好。说不定哪天就恢复高考了。”
王秋香脚步一顿:“啥意思?”
张支书:“现在还不清楚,可能得过段时间。”
王秋香看向方剑平。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方剑平道:“等放暑假我和小芳带瞳瞳回去,再去老李家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