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平当然喜欢率真懂事的小芳。虽然偶尔会犯傻会调皮, 但并不讨人厌。再说了,正常人也做不到时刻保持清醒冷静自持。
“喜欢。”
小芳的心漏了一拍。看到他面带微笑,说的时候好像没犹豫, 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方剑平的喜欢是对可爱小孩的稀罕。
聊胜于无。
一直对她有好感, 离真正喜欢上她还远吗。
方剑平暂时回不去, 小芳也没急着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你要一直对我好, 不许对那个白燕好。”
“必须的。我跟她又不熟。”
“小两口感情真好。”
小芳和方剑平循声看去, 原来人已到他们跟前。
自打小芳的脚崴了,方剑平背着她进进出出, 不知真相的人没少用“感情好”之类的词调侃。两人都免疫了。
方剑平招呼道:“下地啊?”
“是呀。之前有点事让我男人先干着, 我这就去换他。你们忙完了?”
方剑平点头:“下午拉回来就可以犁地了。”
那女人道:“拉回来快。啥时候挖红薯?”
河头的红薯不用跟农场分,村里老老小小都等着呢。
早点分下来趁着天气好也好早点切片晒干或者做些粉丝留冬天吃。
方剑平:“我叔没说。”
“那我问问。”女人说着就往西去。
西边还有很大很大一片棉花,早上的时候迎风招展,此时多半都趴在地上。
以前方剑平刚到这边,人家跟他说话,他以为人家找他有事。后来才知道无论问什么聊什么,只要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就是随口一问, 近似于打招呼说“你好”。
方剑平见她走了就知道她也是随口一问。
他便拉着小芳回家。
小芳看到他的手, 忽然很想向他坦白。
一辈子那么长, 今时今日的方剑平对她好,不等于以后还那么好。她可是原著中的前妻。再者说了, 她这是欺骗。说不定方剑平会因此厌恶她。
小芳越想越觉得这事得带进棺材里。
为今之计只能再考双百分,寒假补习功课,等到明年秋跳级上五年级。
五年级离中学只有一步之遥,到时候她就可以变的有少女的情怀。
打定主意, 小芳心里轻快了。
“方剑平,咱中午吃啥呀?”
方剑平:“你想吃什么?”不待她开口赶紧补一句,“肉除外。”
小芳真想杀只鸡,“我想吃小葱炒鸡蛋。”
天气不冷不热鸡爱下蛋,但他们平均一天才吃两个,剩一大半。这些天活忙,他丈母娘没空去收购站,应该存了不少。
“行,给你做!”
下午还有半天活,喝粥不顶饿,方剑平煮点粥又热几个馒头。隐隐听到高素兰的声音,方剑平赶紧打六个鸡蛋,把之前切好的小葱放鸡蛋里面,一边让小芳生火一边搅拌均匀。
棉花下来棉籽可以挤棉油,分到手的黄豆也可以挤豆油,夏收时杀猪分到的猪肉熬的油即便吃完了,也不用担心接下来没得吃。
方剑平就多放点猪油。
猪油炒鸡蛋,香味浓郁瞬间就随着屋里的烟雾飘到外面。
王秋香不禁问:“大嫂,你家做啥这么香?”
高素兰吸吸鼻子,不禁拍腿:“坏了!我的鸡蛋!”拔腿就往屋里跑。
张支书忍不住摇头。
王秋香问:“不是?”
“是也晚了。”张支书事不关己地说。
王秋香想想也是,都做熟了,总不能扔了吧。
“不去看看?别回头打小芳。”王秋香见他一点不着急,忍不住奇怪,这可不像护犊子的爹。
张支书:“小芳连鸡蛋都煮不熟。”
“方剑平?”
张支书点头:“应该是小芳想吃。”说出来忍不住笑了。
王秋香见他这么高兴,顺嘴恭维他:“你摊上个好女婿。不过也得看紧点。”
张支书摆手:“不用。我插手反而不好。”听到妻子吼闺女,连忙往屋里去。
王秋香见状忍不住嘀咕,“不是不担心吗?”
胖丫不禁扯一下她。
王秋香:“咋了?”
“我也想吃炒鸡蛋。”
王秋香习惯性想说:“吃啥吃,留着卖钱。”到嘴边想到以后不用接济娘家,今年可能都不用回娘家,没必要再像以前一样扣扣索索。
王秋香:“那咱回家做去。”
大胖对大人聊的内容不感兴趣,无聊的爬到树上。听闻这话立马从树上跳下来。
王秋香吓一跳,朝他身上一巴掌:“崴到脚咋办?”
大胖想到中午有好吃的,也不嚷嚷着疼,嘿嘿笑着往家跑。
王秋香见孩子高兴成这样,暗暗决定以后鸡蛋留一半给孩子吃。
话说回来,高素兰吼出来听到方剑平解释鸡蛋是他拿的就不好再吼。因为方剑平每月都给她伙食费。
可是一想想方剑平也不是贪嘴的人,又忍不住嘀咕:“那也是因为小芳想吃。”
张支书进门正好听到这句,“吃就吃呗。不吃留着孵小鸡?”
“不行?”高素兰问。
张支书:“一天比一天冷,没有烂菜叶子也没有虫,你拿啥喂?”
打面粉有麦麸,只是得交给村里喂猪喂牛。虽说不用全交,可送去收购站卖了也比喂鸡合算。
高素兰更不舍得用小麦喂,无奈地说:“你们就惯吧。早晚把她惯的无法无天。”
张支书:“说得好像你闺女现在懂法一样。”
高素兰再次噎住,瞪他一眼,就往外走。
方剑平担心地眼神跟上她。
张支书摆手:“她应该是去拿洗脸盆洗手。”
片刻,高素兰进来,手里多个洗脸盆。看也不看三人一眼,舀一瓢水再次气咻咻出去。
方剑平顿时想笑,但觉得不厚道,就压下笑对小芳说:“去把咱们的洗脸盆拿来。早点吃好上炕歇会儿。”
午饭做的早,吃过饭也顶多十二点。
小芳算一下能睡个午觉,立马乖乖地去拿盆,而不是像以往磨磨蹭蹭,磨蹭到她爹或者方剑平看不下去自己动手。
张支书不禁说:“这个傻丫头,有好吃的就勤快。”
方剑平忍不住说:“咱们也一样。”
张支书想想可不是咋的。
只是方剑平这样护着小芳倒是让他感到意外,随之又很欣慰——护着好啊。护习惯了就割舍不掉了。
“下午你们跟一队二队的人挖红薯。我们拉棉花。”
方剑平:“砍完了?”
“还有一点,两队人够了。”
按照张庄人的意思种十亩棉花就够做棉衣棉被。其余的土地用来种高产的红薯和玉米。然而棉花是农场布置的任务,收上来运到有需要的地方。
张庄人可以偷偷把棉花苗拔掉种上玉米,只是张支书这个村长会左右为难。以后再想给村里人争取什么福利也难。
张支书不用为难,结果就是种了两三百亩棉花。
方剑平问:“够吗?”
“差不多。”
棉花杆上还有些棉花桃,这个农场不要,因为开出来的棉花不好。村里不缺买工具和柴油的钱,张支书就打算平均分了。
每家能分一到两亩地棉花棉花树,晒几天等那些棉花开了,说不定能弄几十斤棉花。
不出张支书所料,下午三队四队的人到一块,一说到平均分,一个比一个积极。
有些人甚至挑长得好的。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张支书最有办法,按工分。
王秋香的工分低,闻言忍不住说:“啥都按工分,你就不能不按工分?”
“不按工分我们不要都给你,你拉的完吗?”
由于大伙儿还没散,来富家的也在:“她拉的完也没地儿放。”
王秋香不禁说:“不就显摆你家工分多。”
“那也没比你大哥家多多少。”来富家的说出来,终于觉得哪儿不对。
她是四队的人,小芳也是四队的,天天一起干活以至于来富家的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她突然不见了,来富家的总觉得少点什么,“秋香,小芳和剑平呢?我咋没瞅见。”
知青点在村西头,离四队很近,所以知青平时干活干嘛的都跟四队一起。
王秋香朝知青扎堆的方向瞥一眼,“跟小草挖红薯去了。”
来富家的左右看看,熟人都在:“就他俩?小草的主意?”
王秋香看不上惦记有妇之夫的女人,凉凉道:“剑平要求的吧。”
“拉棉花多轻松,推着车就走。”来富家的不禁摇头,“这孩子,来了快四年了,咋还不懂啊。”
王秋香:“不是不懂,是怕了某些人。”
谢兰也在这边,由于先是段伊然,后是金凤银凤,以至于方剑平跟年轻的姑娘联系到一起,她就不由地往哪方面想:“不会吧?”
王秋香挑起眉头笑看着她。
谢兰确定她猜对了,顿时忍不住说:“这些年轻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学问高,咋还不如小草和小叶子?”
她这样一说,来富家的也懂了。
“小草和小叶子知道剑平跟她们不是一路人。”来富家的接着又说,“某些人可能觉得小芳和剑平不是一路人,她们跟剑平才有,那个话怎么说来着?”
张老九接道:“共同话题。”
“对!”
张支书安排好了,见他们还聊个没完,“别对了。我和两个队长看着你们,一亩地一亩地拉。谁的放在谁门口,等回头收拾。
话说回来,由于张庄牛多还有犁,所以红薯不用一点点挖。有经验的老农牵着牛扶着犁走一圈,村民跟在后面捡就好了。以免有漏网之余,再用锄头掏一下。
虽然不用弯腰,可蹲着也累。
半天将将过去一半,大部分人已坐到地上。
方剑平嫌脏还在坚持,结果就是小芳搀扶着他回去。
偏偏到家还进不去——门口全是棉花树。
方剑平终于不舍得再为难自己,席地而坐等着老丈人和丈母娘回来。
老两口知道收红薯累,见他这人却想笑,“累了吧?”高素兰问:“晚饭我做。”
小芳立即说:“我要吃鸡蛋面。”
“中午还没吃够?”
小芳点头。
高素兰:“鸡蛋吃多了不好,容易变傻。”
小芳很想翻白眼,她娘又把她当傻子。
“大傻,二傻,三傻,还怎么傻啊?”小芳像“点兵点将”似的点一圈。
高素兰想起自己是“二傻”顿时说不出话。
张支书乐了,闺女真比以前聪明了。
“做鸡蛋面,一人一个鸡蛋。”
大胖正帮他娘把门口的棉花往屋里搬,听到这话停下来直勾勾看他娘。
王秋香很想说隔壁几句,转而一想,要不是老大哥出面,她大哥得天天来闹,“今天吃明天就没了。”
大胖点头。
王秋香不禁问:“没听清?”
“你明天又不一定做。”大胖怕她揍他,说完就往院里跑。
王秋香很想生气又不好生气,以前得存着鸡蛋卖钱,没少用“明天再做”这种理由糊弄孩子,“明天不做我管你叫娘。”
“我是男的!”大胖赶紧说,“你不做我就——我以后不喊你娘。”
王秋香顺嘴问:“那你叫我啥?”
“喊你大姐,喊我爹大哥,让你们跟小芳姐和姐夫一辈。”
小芳不由地转向她娘。
高素兰扬起巴掌:“你敢跟他学试试。”
小芳歇过乏了,冲她皱了皱鼻子,拉着方剑平起来。
甭管院子大小棉花树都不能放外面,不然明天一早不是变得光秃秃的,就是连树一块被弄走。
家家户户平均分,本庄人不敢偷——容易露馅。可外村人敢。
外村人一看地里的棉花没了就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张支书知道方剑平累,依然让他帮忙把棉花搬到院里。
最后一根搬完,方剑平靠着墙就忍不住说:“叔,我想去上大学。”
张支书心疼又想笑:“以后会有机会。”
小芳觉得她的机会来了,“方剑平,我也要去。别教我四年级五年级的,教我初中知识吧。”
方剑平惊得不敢认识她。
张支书也忍不住打量她。
小芳仔细想想,这话没问题啊。
有问题的当然不是她说的话,而是她的态度。
以前她嚷嚷着上大学,谁都没放在心上,包括方剑平。
这一年来虽然小芳有好好听话上课,可经常需要方剑平又哄又骗。
主动提出,还是初中知识可是头一次。
方剑平不由得认真起来:“真想上大学啊?”
小芳点头:“我从不说谎!”
方剑平看向张支书。
张支书摇头:“不行。我听人说过,农场的中学虽然一直没停过,可学生根本没心思上课。不是打架就是谈恋爱。有的高中没毕业就结婚了。”
“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方剑平不禁问。
张支书很想说,这不是重点。但见他好奇,“农村很多孩子上学晚,初中毕业就十八九岁了。”看一下闺女,“这种情况咋去?”
方剑平初中没瞎混,高中虽然有些学生没心思听课,他有认真听。这半年有老李辅导,高中的数学他差不多吃透了。
他可以给小芳辅导功课。
可是小芳不去学校,没有老师证明她文化课成绩没问题,即便比知青学问高也难服众啊
小芳有法子,可她目前的情况不适合说出来,就眼巴巴盯着方剑平。
她的眼睛黑又亮,看一个人的时候眼里全是那个人,好像她只有对方了。
方剑平被这样看着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叔,你看这样行不行。小芳把四五年级的课本吃透,你就去中学给她报名。学校要是因为她的情况不愿收,就让学校提供一套试卷测试一下。然后咱不去,在家跟我学。我也不懂得再问老师。我们教了学费,找老师请教他们也不好拒绝。”
张支书想想方剑平有中学课本,不要课本花不了几个钱,可以试一试。
真成了闺女就不用跟他一样整天跟土地打交道。
张支书:“我看行。芳啊,以后可得好好跟剑平学,不能没看三分钟就要吃糖。”
“你让我去上大学,我肯定好好学。方剑平说,上大学能赚好多好多钱。”
张支书不由得看向方剑平。
方剑平笑道:“以前说过。”
张支书明白了,哄闺女好好看书的话。难怪闺女能坚持这么久。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剑平说得对。”
小芳不想烧火,“方剑平,我们看书去吧。”不待他开口就拉着他往屋里跑。
进门甩开他就往炕上爬。
赶方剑平进去,她已经脱掉鞋枕着枕头,舒服地叹气。
方剑平好笑:“你的书呢?”
“我的书是透明的,你看不到,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方剑平:“我也摸不到?”在她眼前晃晃。
小芳点一下脑袋:“因为它在我心里。”
“你就胡扯吧。”方剑平拉住她的手臂,“下来,身上全是土。”
小芳往里面拽,“脏了再洗啊。”
“你是洗衣服还是洗被单?”
两样小芳都不想洗。
她上大学的时候连袜子都不想洗。床单这种东西长这么大也没用手洗过。
“方剑平,我知道你最好最好,对我特别特别好——”
以前方剑平还吃这套。
每次都是这个理由,方剑平免疫了,“没用。下来。我数一二——”
“下来了。”小芳翻身下炕,瞪他一眼,趿拉着鞋往外走,“我不跟你好了!”
方剑平把炕上的尘土拍下来,笑着跟上去:“穿好,别摔着。”
“你不要和我说话。”小芳哼一声,蹲下去把鞋带扣上。
方剑平去打水,“洗脸洗手吗?”
“不要,我玩儿去!”小芳朝外面跑,到门口往右手边拐。
方剑平勾头看一眼,忍不住轻笑。
张支书担心:“天都黑了往哪儿跑?”
方剑平小声说:“厕所呢。”
“还学会说谎了?”张支书诧异,“看来真开窍了。剑平,以后就麻烦你了。”
方剑平也想看看小芳能学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像他以前以为的那样——大智若愚。所以晚上再次拿起课本。
往后几天确定三年级上学期的数学她都懂,就开始教她下学期的。
由于接下来还有活,所以每晚只学半小时数学,二十分钟语文。
红薯分好,大部分人都可以松快松快。
小部分人不行是因为得撒粪犁地。
张支书安排壮劳力撒粪,他带着经验丰富得老人犁地。
牛和拖拉机同时进行,先犁一等田地。
小芳看到她爹一坐就是半天,中午回家都弓着腰很心疼。
张老九也会开拖拉机,但他干活太毛,能把地犁的跟蚯蚓爬的似的。
像张支书这么大年纪有经验敢开拖拉机,还有个好身体的只有他。
张庄人多地也多,男女老少全算上,平均每人将近一亩半。就算只有一千人,也是一千五百亩。虽然有好些头牛,但其中一半留着耙地。牛能犁三百亩就了不得了。
小芳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别没等来高考她爹的腰先弯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芳试探着问:“爹,我也想犁地。”
“犁地可不是你能玩的。”张支书笑着看她一眼,“赶紧吃饭,吃了饭找大胖和胖丫玩去。”
小芳:“犁地有啥难的。回头就犁个给你看看。”
“你能把拖拉机开起来就犁。”张支书吃了饭就把摇把藏他卧室里。
小芳不信她爹敢把油腻腻的摇把藏柜子里。
等她爹娘在门口跟人唠嗑,方剑平上厕所的时候,小芳钻到他卧室里,果然在柜子上面找到摇把。
悄悄拿出来,藏在她卧室外间的锅底下,洗漱后早早爬上炕睡觉。
这几天拖拉机天天响,王秋香和高素兰睡梦中听到拖拉机响以为做梦干活。
随着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远,公鸡又叫了,高素兰霍然起身,连忙推张支书:“快起来,快去看看拖拉机!”
王秋香披着外套看到隔壁大门敞开,过来一看拖拉机不见了,忍不住走进来问:“大嫂,咋这么早就下地啊?”
话音落下,张支书从堂屋出来,王秋香惊得合不拢嘴,指着地上的轮胎痕迹,又指了指张支书:“不不——不是你开的?”
“坏了!拖拉机被偷了!”张支书反应过来,看到门边洗脸的铁盆,掰一根棉花杆子就使劲敲。
慢悠悠起来的人连忙跑出来问:“咋了?咋了?”
高素兰忙说:“拖拉机被偷了!”
有起的稍微早一点老人从厕所出来:“不是你开下地——咦,不对,你在这儿谁开的拖拉机?刚刚从这边过去,看样子是往地里去。”
“我——”张支书张了张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拖拉机得有摇把,“她娘,快去看看摇把还在不在。”
高素兰忙不得往卧室跑。
随后急匆匆跑回来,“没了!”
张支书松了口气,“肯定是剑平。”
王秋香指着他身后,“剑平不在这儿?”
张支书回头看去,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小芳?!”
“小芳不是在厕所?”方剑平不禁问。
王秋香在门西边,闻言就往厕所跑,“没人!”
方剑平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问:“是,是小芳?!”
“肯定是那憨丫头。”张支书气得跺脚,盆一扔就往东跑。
由于太着急,往前趔趄。
张老九忙扶着他,“大哥,别急,仔细听,还能听到拖拉机的声音,肯定没大事。指不定小芳就是好奇——”说到此,他编不下去。
当初他学拖拉机,老大哥坐在他身边,帮他扶着方向盘他还学一周。
小芳从没碰过,开池塘里事小,就怕人车两空。
动静太大,谢兰也出来了。
从其他人口中弄清楚情况,道:“大哥,你闺女大智若愚,福大命大,没大事,别担心。剑平,自行车推出来,顺着声音追过去看看。她最听你的话,让她停下等等我们。”
方剑平立马去推车子,顺着门口的大路拼命往东蹬。
走到一半声音很响,方剑平以为她回来了,停下来一看,心脏险些跳出来——小芳在养猪场和养牛场中间的路上,居然还停下跟老李打招呼。
“小芳!”
方剑平大声喊。
拖拉机声音太大,小芳没听见,挂上档继续。
方剑平连忙掉转车头往回走。
张支书等人看到他朝南吼,就知道小芳回来了,又忙不迭回去。
跑回到村西头,小芳从桥那边拐进来。
张支书看到闺女完好无损,双腿发软往地上倒。
张来福等人连忙扶着他:“没事,没事了。”
小芳心虚的不行。
可是不这样干,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爹也不信她会开拖拉机啊。
她何止会开拖拉机,还会开旋耕机、联合收割机。
以前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土地没人种,爷爷奶奶要承包土地,她爸妈就用留着给她买房的钱买了旋耕机和联合收割机。
因为地多收入多,又不要农业税,两年就把那个钱挣上来。
她放假回家赶上家里收庄稼犁地就帮忙开。
不过那些机器不用摇把。
她摇的时候差点没握住摇把。幸好她力气大,摇把没飞起来砸破她的脑袋。
“爹,咋了?”小芳走近一点,熄了火跳下去。
高素兰拽着她的胳膊就朝她头上打。
方剑平刚刚骑车找她也有想过找到她非打她不可。
可是一看到高素兰的动作,方剑平吓得连忙把她拽过来。
高素兰不禁吼:“还护着她?再护她能上天。”
方剑平叹气:“我——你就是打也不能往脑袋上打。”
小芳的头疼的发麻,又看到她娘一把鼻涕一把泪,愧疚加疼导致她忍不住哭了。
张支书站直了,看到闺女这样,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这么大的闺女,又懂事了,别打了。”
“她懂事开着拖拉机满庄转悠?”高素兰怒声质问。
张支书想想给闺女找个理由,“她可能就是好奇。”
小芳摇了摇头:“不是哦。”
方剑平瞪她:“还敢哦?再不听话我不管你。”
“犁地好玩,我想犁地。可是,可是那个犁怎么都放不下去。”小芳一脸嫌弃地指着车后面的犁。
此言一出把所有人都惊着了。
方剑平也以为她就是好奇,“你——犁地?”
小芳点头:“我和爹说过,他说我能开起来就让我犁,我开起来了啊。”
所有人都不由得转向张支书。
张老五忍不住指责:“大哥,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净说不长脑子的话?你闺女啥情况你不知道?”
张支书张口结舌,不敢相信地问:“闺女,你,你昨晚跟爹说的话,不是,不是开玩笑啊?”
“我干吗要和你开玩笑啊?”小芳反问。
老五不禁说:“你闺女最实在,一根肠子通到底你不知道?”
谢兰扯他的胳膊:“少说两句。大嫂,小芳真问过大哥?”
高素兰不好再怪闺女,“你大哥怕她不死心,还特意把摇把放在我们卧室的柜子上面。”说出来发现不对劲,“你啥时候偷出来的?”
方剑平转向小芳:“偷了放哪儿的?”
小芳用很得意的口吻把自己昨晚干的事和盘托出。末了扫一圈众人,“我说我精,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张支书都想给她跪下,“闺女,我们说你傻是逗你玩呢。”
“像现在这样逗我玩啊?”小芳反问。
张支书噎住了。
方剑平帮他解释:“小芳,叔不是不信你,而是怕你伤着自己。那摇把我都不敢碰。”
“那是你力气小。”小芳道。
方剑平败下阵来。
高素兰补上:“芳啊,这个拖拉机现在放咱家,但是公家的东西。你以前没开过,你爹是怕你弄坏了,咱家赔不起。”
“没坏啊。”小芳看向拖拉机。
张支书点头:“是没坏。可是爹怕。”
“那咋样你才不害怕啊?”小芳问。
张支书不禁看方剑平和老伴,这话啥意思?
老五问:“小芳,还想开?”
“我想犁地啊。”
老五想说,犁地不是闹着玩的。又怕小芳为了证明这点,趁他们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偷偷开下地,“小芳,犁地得跑直线,就这一点你就不行。”
“你才不行!”小芳冲他瞪眼,像个凶狠的小兽。
张老五真想朝她脑袋上一巴掌,“免得你又偷偷开着乱跑,这样吧,”看向其他人,“让她试一下。”
与其整天担心受怕,不如让她试一下。
被这事吸引出来的人没意见。
张老五看向他大哥,“你坐旁边帮她看着别翻车?”
闺女傻大胆,张支书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让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拖拉机。
“行!”张支书看向闺女,“咱是大人了,说话得算话。”
小芳伸出手指。
张支书知道“拉钩”表示她很认真。
“都散了吧。”张支书松开闺女的手就去拿摇把。
张小芳开拖拉机,那必须散不了。
土地归公以来,张庄的人第一次不需要张支书查看通知提醒,而且一个个先比他到地里,等着张小芳大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