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蔺臻墨以前不是没有给曲檀檀处理过伤口。

相较于平常人,她皮肤脆弱痛觉敏感,又容易磕磕碰碰,因此总是时不时出现点莫名的淤青,等到疼的时候才会发现。

也还好常备着盛项玥的特制药膏,一般抹上不久就不会再疼了,基本几个小时就能消散淤青。

因此以前蔺臻墨偶尔也会帮她抹药膏,不过大多都是手臂小腿的位置。而自从曲檀檀上初中,有了异性间的意识后,他几乎没有再帮她涂过。

直到现在,他看着她膝盖青肿,从膝盖上方到小腿划出一道长长血痕的伤口,不由皱起了眉。

蔺臻墨知道现在应该要立刻处理伤口,为曲檀檀止疼。但莫名地,他拿着棉签的手有些僵硬,没办法去碰触她的腿。

然而曲檀檀却还在没心没肺地催促他,“蔺臻墨你快点啦,真的好痛。对了,我兜里正好装着盛姐姐的膏药,处理完后记得帮我抹一点止疼啊。”

蔺臻墨:“……”

算了,她都不怕疼,他担心什么。

这么想着,他面无表情地将棉签按在了她伤口的地方。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了曲檀檀的痛呼声,挣扎着下意识就想抽回腿。

蔺臻墨自然不能让她得逞,直接一把抓住她的小腿,牢牢地按住,另一只手继续稳稳地给她的伤口清理消毒。

因为皮肤脆弱的原因,还没一会儿,现在膝盖已经变得更加青肿,看得有些吓人。知道如果不及时抹上药膏,曲檀檀明天肯定就要瘸腿了,于是他心神全部放在如何制住挣扎的她,替她处理伤口的上面。

直到强硬地给她包扎好后,曲檀檀也不再动弹,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手已经随着涂抹膏药时,逐渐转移向下,现在正抓着她的脚踝。

就像是被蛰到般,他的耳朵突然烧红,迅速松开手收了回来。

而曲檀檀还在低头观察自己包扎好的地方,试探着动了动腿,好像没什么妨碍后,顿时就高兴地抬起头,“蔺臻墨你真不愧是盛姐姐的学生,连药学方面都越来越厉害了!你知道吗,你刚才是单手包扎诶!”

“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会弄不好——”她看着站起身偏头看向旁边的少年,歪头奇怪地问道,“蔺臻墨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收拾东西。”

蔺臻墨一脸平静地将东西收拾起来,重新放回到橱柜里,将隐约还感觉到灼热的手指用冷水冲洗干净。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了纸条留给还没回来的校医。

看着正坐在桌前写字的少年背影,曲檀檀却有些疑惑。可是……他耳朵好像很红诶,都到脖子根了。

……

因为受伤的原因,下午的校运会曲檀檀直接请假,将其他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其他人。蔺臻墨下午没有项目,便也同样请假在家陪着她,帮她倒水递东西。

直到盛项玥回来,重新帮她处理伤口,涂抹了新的药膏。

特效药的效果很好,第二天曲檀檀就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膝盖也基本消肿,只有一片淡淡的淤青。

小腿长长的血痕也有变淡,估计再过两天就能彻底好了。

观察了一下,曲檀檀就不由感慨,还好有盛姐姐在。否则像以前这种伤口,她至少要过个一周才能渐渐好转,根本没办法走路的。

而原本新学期开始便一人一辆自行车,现在曲檀檀又恢复为被蔺臻墨带着上下学。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终于发觉到了蔺臻墨的不对劲。

曲檀檀以前坐在后车座时,都会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根本无所谓距离。可是现在蔺臻墨的身体挺直,不自觉向前倾,似是在避免与她的接触。偶尔在刹车不小心撞上时,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会略显僵硬。

就很奇怪。

但当她奇怪地问他时,却只得到明显敷衍的“你想多了”的回应,再就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曲檀檀根本搞不懂,不由偷偷地问单诗雨。

而已经完全被他们兄妹情洗脑,单诗雨直接代入的就是自家倒霉哥哥,不由摆了摆手,“这很正常啊,蔺学长毕竟都初三了,肯定是到了青春期闹别扭的时候啦。”

她说得头头是道,并且拿自家哥哥做例子,有理有据的,“像我哥吧,之前也没什么事的,还挺会照顾我,跟我分享各种八卦。”

“可是等他上了初三,突然就变得怪怪的,不仅喜怒无常的,也不耐烦带着我玩了。跟他说什么,他也就那种表情——”

单诗雨学着哥哥不耐烦敷衍的模样挥挥手,“不仅赶我出房间,还让我不要烦他。”

“我妈说,他就是进入青春期,到这个别扭的阶段了!可能是有了自己的秘密,或者是需要私人空间,反正就是让我体谅一下。”

“你看去年除草的时候,蔺学长还会特意来帮你的忙,我哥宁愿去打球也不愿意来找我,简直可恶的要死。”

她托着下巴,又若有所思道,“不过,现在他上高一后,好像态度好转了点。檀檀你说,他是不是快过去这个阶段了?”

曲檀檀根本顾不上回应她,不由大受震撼。

总觉得将青春期叛逆和蔺臻墨扯到一起,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但除了这点,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解释了。

可能是到了这个别扭的阶段,蔺臻墨开始注意与自己保持距离,需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了?

于是她又找孟佳佳和陆兰兰探讨,两人也是没有兄弟姐妹的,有些迷惑地就被单诗雨的言论灌输了一脑子,下意识跟着点头,“感觉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陆兰兰心思倒是较为细腻,仔细想了想,“我觉得诗雨说得确实有道理,像我现在,偶尔也会有不想听妈妈话,不愿意总是被妈妈那么管着,哪里都没办法去的想法。”

她又害羞地挠了挠脸,连忙补充道,“当然,那只是偶尔的想法啦。我知道妈妈是担心我的安全,所以之后就没再这么想过了。”

孟佳佳顿时就恍然,“那不就是我吗?前两天我刚跟我妈吵了一架,好悬没举起来扫帚。这么一说,我当时脾气好像也是没控制住,突然特别暴躁,那是不是说明,我们其实也进入青春期了?”

曲檀檀连忙回想了下自己以前,居然完全没有印象。感情她前世的青春期,居然就那么毫无波澜地平淡度过了吗?

几个女生聊着聊着,话题莫名就偏离了方向,将蔺臻墨奇怪的表现丢到了一旁。

毕竟蔺臻墨也只在这一点上略显怪异,平时相处还是和以往一样。甚至还不如当初小学时,突然要和她在学校疏远并且冷战的程度严重,因此并没有让曲檀檀有很深的感触。

在有了单诗雨灌输的概念后,曲檀檀反而对蔺臻墨的这种行为,多了点包容。直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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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臻墨这段时间的情绪很反常。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奇怪,但一时间,却又弄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蔺臻墨确实聪明早熟,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直到这次,终于感受到了挫败的滋味。

因为他实在搞不懂,这段时间里,自己总是会生出的那些莫名其妙情绪是怎么回事。

尤其在看见曲檀檀时,就会觉得别扭奇怪。

在这种令人烦躁的情绪下,其实暂时远离说不定会好一些。只要找个借口暂且不见她,仔细梳理情绪后,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反正以曲檀檀简单的思维,那么信任自己,绝对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可他不想,也不愿意。

蔺臻墨的记忆力很好,因此到现在依旧能记起小学三年级时,突然和曲檀檀冷战闹别扭的原因。

当初他觉得那群高年级学生是在故意报复他,将曲檀檀牵扯进来,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便自作主张想要和她在学校里疏远距离。

然而在曲檀檀真的不理他后,蔺臻墨却感觉到了不适应。

直到现在,他也不愿回想那段到最后莫名冷战的经历。

也是因此,蔺臻墨意识到,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是不想和曲檀檀闹别扭的。也不应该因为一些与她不相干的原因,反而让她为自己而难受。

于是到了现在,即使蔺臻墨有了烦恼,下意识想要避开曲檀檀的碰触,却也故作若无其事,没有表现出来。

——也不会真的和她拉远距离。

但在这种压抑的状态下,即使他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时间一久,难免会露出些许异样。

尤其是跟他性情相似,也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宴敛煦。刚从京市回来,一眼就发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明明面色平静,眉眼却不自觉泄露出些许烦躁,就像是头被困住的小兽,焦躁地想要挣脱出来。

然而他同样了解蔺臻墨,知道就算自己问,他也不可能会告诉自己的。

即使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已经缓和,但两人性格过于相似,反而没办法坦诚,彼此交心地说出真心话。

就像当初十几岁的宴敛煦,在烦躁时不会对任何人倾吐烦恼,只闷在心里。到最后爆发时,也是默不作声地直接选择出国留学,暂且离开了宴家。

宴敛煦细心地观察了儿子几天,便去找到了曲爸爸。相比自己,蔺臻墨说不定会更愿意跟陪伴他将近十年,更像是父亲身份的曲爸爸倾吐烦恼。

然而不想,这次宴总竟然也失算了。

曲爸爸也没能搞懂蔺臻墨最近的想法,甚至是避开了与他的交谈。

不过令曲爸爸疑惑的是,明明以前就算不想告诉他的事情,蔺臻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

……就像是有些莫名的心虚。

因为蔺臻墨的反常,几位家长甚至还聚在一起开了个会,最后也没能商讨出个结果。

还是老太太觉得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不耐烦地提醒。可能是小墨到了青春期,不愿意和大人交流,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

她们老姐妹在一起聊天时,听说家里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说不定等他想开了,就会主动找他们来倾吐最近的烦恼了。

想到曾经自己的经历,宴敛煦总觉得不太对劲。但转念一想,小墨可要比当初的他成熟多了,不会真的到那种程度。

便暂且放下心来。

而令谁都没想到的是,蔺臻墨到最后谁也没找,却是找到了娄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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