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农历八月,圆明园中桂子飘香。
桂花因花名谐音‘贵’,在宫中向来是常见的树木。
圆明园中又是各品金桂、银桂和丹桂混种,花期早晚错落,桂花的香气可以从七月一直飘到九月底。
晨起姜恒出门往皇后处请安,就常见到各处的小宫女提着竹篮,篮中还放着开了刃但剪头做成钝圆状的银剪。想来是奉命出来剪桂枝儿回去采桂花。
因桂花花朵细小娇嫩,不能直接一朵朵摘花。只能趁着清晨一条条剪下带着桂花的枝条,回去慢慢择下花朵。
若要取桂花的香气,或是直接择一支错落有致的插瓶,或是将一朵朵桂花取下来放在盛着水的水晶盆里飘着,屋里也就多了些桂花香。
若要做桂花糕,桂花糖藕,桂花汤圆等吃食,还要再用细筛子将花过一遍,再一点点慢慢洗去。
什么时节吃什么东西,素心堂的小宫女也出去剪过几回桂花,小厨房甚至做了一小瓮桂花蜜封着。
时间浸润在日复一日的桂花香里。
就在这桂香气中,八月九日,皇上忽然下了一道圣旨,册封信嫔为信妃,再命内务府预备封妃典仪,于公主周岁礼前行信妃的册封礼。
这消息来的毫无预兆,就像忽然往平静的水面扔了块大石头似的。
立时登顶圆明园内热搜榜头条。
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错愕,然后就下意识掰手指数:信嫔刚晋了嫔位才多久来着?不,要这样说,她进宫才多久来着?
可无论怎么掰手指,怎么数,信嫔入宫也不到三年!这,这晋封也太快了吧!
历来规矩,三年一选秀,皇上登基以来第二回 选秀明年才正式开始。故而严格来算,姜恒还算是第一回选秀入宫的新人——只要不进下一批新人,她就是资历最浅的那届,属于实打实的新人。
但这是什么新人啊?升位份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然甭管闻听消息的人多么不可置信,圣旨已下就是板上钉钉,听说信嫔现就在接旨。那明儿众人见了面,可就要真的改口称信妃了。
姜恒于坦坦荡荡馆接旨。
她接过圣旨后,方才代表皇上站在她跟前宣旨的苏培盛,连忙闪身到一旁不敢再受信妃娘娘的礼。
姜恒握着明黄色的圣旨起身。
满宫里对这个妃位最不意外的,其实是姜恒本人。自打与皇上于金鱼池畔一谈后,她就知道这个妃位不会太远。
皇上是那种对人好起来吓人的人。
比如对十三爷,皇上各种体贴超额赏赐不断不说,甚至还想让十三爷将来跟他一起葬到皇陵里去,给予最高的死后哀荣——以后爱新觉罗的子孙祭拜自己的时候,也不能忘记祭拜怡亲王。给十三爷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紧锣密鼓给自己挑了块别的陵寝之地,坚拒了皇上好意。
姜恒将圣旨递给旁边的于嬷嬷。
今日于嬷嬷没有坐轮椅,而是换了拐,穿上了庄重的管事嬷嬷的绣纹坎肩在姜恒边上陪着她一起接旨。
此时替她将圣旨郑重收好。
姜恒就对苏培盛笑道:“原想留公公喝茶,但皇上出行在即,想来你也忙得很,我这里就不虚留了。”如今姜恒跟秋雪磨合出的默契,已经不需要眼神了,她根本没回头没示意,秋雪就已经恰到好处递上一个巴掌大的红绫的荷包。
姜恒接过来,亲手递向苏培盛:“但这红封苏谙达还是要拿着的。”
苏培盛垂首然后双手向上托举住这红封,笑脸分明:“那奴才就沾个喜气,做第一个谢过信妃娘娘赏赐的。”
之后果然忙着告退:“娘娘体恤,奴才这就回九州清晏去了。”
他且得忙着带着九州清晏的宫人替皇上收拾出门的行装和日用之物。
皇上要于中秋前去景山拜谒先帝陵寝。
虽说有内务府按惯例备下万岁爷出行的衣食住行,但一应细处仍旧要苏培盛记着,否则皇上一时不顺心,还是他这个最贴身的总管太监失职。
这一晚皇上往素心堂用晚膳,意在临行前看看她们母女。
皇上随着内监的通传声进了门。
姜恒原在东侧间看敏敏玩,闻声出来的时候正好与皇上碰上。她还未请安,皇上就直接点头:“敏敏在?”然后将她手臂轻轻一扶,直接去看女儿。
敏敏正在临窗的大炕上坐着玩,炕沿早就用厚厚的软屏围了起来,就像一张大型的婴儿床,保管她在床上怎么玩怎么折腾也不至于滚下来。
软屏唯一一处开口处,则有两个乳娘堵着。
皇上来了后,堵着缺口的人就变成了皇上和姜恒。
“臣妾正在看敏敏捞花玩。”
敏敏跟前摆着一只装了水的颇为沉重的水晶碗,细小的桂花飘在水面上,花朵荡漾引起的水波,与日光透过淡粉色的水晶碗后折射出各色的光一起荡着,连墙上屋顶上都映出几色虹光。
颜色炫丽跳跃引得敏敏注意。
她就伸出小手去水里捞花。
桂花细小,她还做不来这样精细的捕捞,桂花每每从她小手的指缝里狡猾地漏出去,敏敏就会疑惑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
皇上和姜恒在一旁看着她。
姜恒只是笑眯眯看女儿努力,倒是皇上都有些着急了,姜恒就见他的手搁在膝上,食指正在微微上下动着,似乎在强忍着想伸手替女儿捞起来再放在她手上的冲动。
敏敏在第六次猴子捞月似捞不到任何东西后,就不再伸手了。
而是坐在那里盯着水面。
两人原以为敏敏总是捞不到会急的哭起来,皇上都准备上前抱女儿来哄一哄了,谁料她坐着看了一会儿水,就直接转身爬到另一边去,趴在她的布老虎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呼呼睡着了。
皇上都有点看呆了。
半晌皇上才转头意有所指望着她笑道:“长得随朕,这性子却不随朕。”
心中却很欣慰:随了她这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多好。人这辈子快不快活,未必是得到了多少,更要紧的是放得下多少。
敏敏有跟她一样的性情就好了。
简单用了个晚膳后皇上也没留宿:“朕明一早就要出发,之前还要先去给皇额娘辞行,今晚就不留在这里了……朕这一去顶多四五日,你在家与敏敏好好的,等朕回来过中秋吃月饼。”
说着又不免笑叹一声:“真是,事都挤在一起了。朕要往景山去谒陵是早两月就定下的,偏生钦天监和中正殿给你算出来的册妃位的吉日也是今日——竟撞到一起去了。”
原本封妃圣旨刚下,皇上总要多过来两回的。
“也只好如此了。”
皇上终究选择了玄学,按照吉日下了圣旨,没有延后。
姜恒将手搭在皇上手臂上,轻轻安抚了两下:“敏敏还未周岁,皇上就给臣妾晋了妃位。”她顿了顿:“那晚皇上说的话,我都记着,总不会辜负皇上的心意。”
皇上也抬手按在她手上,觉出一种与执朱笔批天下的不同安宁之感。
忽然掌下一动,皇上见她要抽走手,不由目光示意:“怎么了?”
姜恒就道:“方才皇上进门就一起瞧敏敏了。臣妾竟还未跟皇上大礼谢恩呢。”
叫女儿一搅,升职加薪后的流程都还没走。
姜恒抽回手整了衣袖后,刚要动作,皇上又一把扶着:“罢了,竟真要行礼吗?私下里不必如此了。等册封礼那日,人人瞧着再行吧。”
于是留下封妃的一道惊雷后,皇上倒是出行去了。
同乐院。
皇后端着茶盏问蹲在地上整理单子的雪芽:“还没找到本宫说的那件吗?”
地上铺着的是一本活页册拆开后单独的纸张。这是皇后宫中专门用来赏赐嫔妃和内外命妇的一个库房册子。
这会子正在让雪芽找适合‘信嫔封妃’的赏赐。
册妃之事再突然,皇上总不可能一点儿风声不透给皇后。皇后是提前两日知道的,却也不免诧异:信嫔封妃是早晚的事,但这样早,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雪芽边在地上整理单子,边道:“娘娘说的那座金累丝穿珠梅的盆景,奴婢没找见,莫不是归到了承乾宫的库房的册子里?奴婢再去拿那几本活页册来……”
倒是贡眉在旁想起:“奴婢记得有一盆梅花盆景,娘娘似乎送给十二福晋做生子的贺礼了。”
皇后也想起了此事,就跟雪芽说:“是了,竟是我忘了。那你去瞧瞧还有什么差不多的宝石盆景——多挑上几盆好的,等本宫再选。”
这次是给信嫔封妃位的赏赐,不能薄了随意了,故而皇后要亲自过目后,再给坦坦荡荡馆送去。
提起十二福晋这内命妇,雪芽边整理单子边不由道:“等圣旨传开,那些福晋、诰命夫人们再进宫,在信嫔……信妃跟前估计会少聊些闲话了。”
自打七月内务府开始筹备来年选秀之事后,‘选秀’就成为了内外命妇口中谈论最多的话题。见了面都不免说起,彼此讨论下你们家有没有儿子等着指婚,有没有女儿年龄适宜要参选的。
热闹的不得了。
自然也有不少人,特意拿着选秀之事在有信嫔的各种场合提起,话里话外多少带点阴阳怪气,诸如‘明年要进新人了,宫里又要热闹了’;‘不知明年新人里会不会有大造化的,能给皇上再添一位皇子。说来皇上登基近五年了,膝下还没添一位皇子呢’(说这句话的倒是被皇后呵斥了两句妄议皇家子嗣灰头土脸请罪了一回)。
管中窥豹就可知,内外命妇里,有不少等着明年选秀后信嫔能够失宠的。
其中有利益相关,希望自家或亲眷家女儿入宫得宠,所以盼着信嫔失宠的,另外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些看热闹的人未必对信嫔有什么敌意,甚至未必相熟,但看宫里宠妃更迭的乐子多有趣。当时年贵妃跌落神坛的过程,就成为京中命妇们私下来往时最新鲜刺激的八卦之一——毕竟面上不能讨论,只好三三两两凑起来扒一扒。
皇上这道圣旨一下,想必会明明白白打散了很多看热闹人的心思。起码现在,皇上心里信嫔,不,信妃母女是极要紧的搁在心坎上的人。
“她们嘴里闲话还少吗?没了这桩总有那桩。”皇后淡淡的不以为意,人多的地方话从来就多。
果然许多命妇们很快熄了看热闹的心思,转而将八卦的心转移到明年的秀女身上。
八旗贵女说少不少,但说多也绝不会多的让人统计不过来。算着年纪,明年可是要出一位皇长子福晋的。
诰命们的热情又转移到押宝这第一个皇子福晋上头。
封妃圣旨下的这日,皇后最后给信妃挑了个金瓶珍珠花树景。
“先将东西送到造办处,让他们将上头的金丝务必紧一紧,公主到了活泼爱动的年纪,可别让上头的金银叶片掉下来划伤了她。”
雪芽应命而去后,皇后才摇头对身边的贡眉道:“等明春选秀过后,外头要议论的只怕更多了。”
明年选秀后宫不留人,如今是四人份秘密(贡眉与皇后算是一体)。
皇上、太后、姜恒是同一日知道的,过后皇上则单独与皇后说起了此事:她作为后宫之主,心中总要有个底。选秀该走的流程需要她去主持,但后宫里既然不留人,就可以少费些精神预备新人入宫。
皇后的性子皇上很清楚,凡事喜欢办在头里,不提前安排好了诸事只怕夜里都睡不着觉。
若是不告诉她明年没有新人入宫,皇后肯定会提前要把新人房舍排布了,份例陈设都准备好,倒是白费皇后许多时日精力。
皇后对于后宫不入新人当然也是有些讶然。
但有当年年贵妃之事打底,皇上在后宫做什么决定皇后都不至于太吃惊——皇上登基那回别说新人,那原本潜邸的旧人还有入不了宫的在雍亲王府看大门的呢!
而这次,皇上会提前私下告诉她,显然是能体谅她操持宫务的辛苦。
皇后就觉得够了:她要的就是这份皇上对她身份应有的看重,体谅都属于意外之喜了。
于是皇后倒是乐得轻松。
“本宫只作不知道,到时候只让人把储秀宫打扫出来装装样子就完了,倒省心了,不然还要想着选哪些老成的嬷嬷去储秀宫教规矩——其实规矩都是一样教,但在这后宫里怎么过又是谁能教出来的?当年跟信妃一起入宫的,现在有两个还在恒春圃学着培土呢,她们当年上的倒是一样的课!”
贡眉也就跟着一笑:是啊,这原是教不得的。
姜恒不是不知道有些命妇的心思。
但人活着就要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就要被人议论。
她在职场上也早经历过了。
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旁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真正的喜怒哀乐、她到底过得好与不好,除了家人会真正在意,于旁人而言,不过都是他们茶余饭后的几句八卦,并不重要。
既然自己对旁人不重要,那么旁人对她也就不重要。
姜恒一向把这些命妇们眉来眼去,以及口舌是非当成过耳清风的。
横竖现在也没人敢真的舞到她跟前,直接怼她。说来她还有点寂寞——当年贵妃生辰一战后,居然再没有当面要跟她对线的,只会隔空阴阳一下。
旁人背后的议论,对姜恒来说,还不如这会子多赢一把来的要紧。
毕竟这是时隔多年,她再次打上了麻将!
封妃圣旨下来的次日,皇上离宫,姜恒处则接了来自太后和皇后宫里的赏赐。
其余妃嫔的礼都要再晚一日送来,不好与太后皇后争先。
也是为着从封妃圣旨下的这一刻起,宫中三妃给她送的就只能是平级的贺礼,而不再是赏赐了,就要迟一日亲自送来。
第二日,依旧是熹妃先到的。
哪怕是四平八稳如熹妃,都不无感慨:这是她第三次给瓜尔佳氏准备晋封的礼了。
第一次是她从储秀宫出来,作为新人领各宫娘娘赏赐,那时候自己是漫不经心让宫人准备的衣料,所有新人们的都差不离,只不过信贵人的位份最高出身最好,就按着太后娘娘的例给的更多些。
第二次信贵人变成了信嫔,是正儿八经的主位了,她也上心挑了些料子送去。
谁料还没过去多久,就不再是赏赐,而是平级间的贺礼了。
熹妃依旧是说了该说的场面话后,很快告辞离去,并不多留。
她走后,姜恒就叫秋雪预备:“换茶换点心吧,等裕妃姐姐到了,只怕不止坐一会儿。”
果然,裕妃跟在熹妃之后过来了,却不只是带着贺礼来的,她身边的大宫女黄杨还拎着一整副玛瑙麻将!
“皇上出宫去了,咱们今日都无事,正好借着你的喜事打一回雀牌呗!我近来可是有牌瘾。”裕妃非常兴头,一连声问姜恒:“你会不会?不会我教你。”
姜恒带着怀念摸了摸麻将块:“会一点的。”
裕妃直接反客为主,直接让秋雪带着人准备方桌,为了怕姜恒这里没有筹子,她连算输赢的筹码都带了。
且裕妃不光自己来,也不光带着雀牌,甚至连牌搭子都带了一个来。
郭贵人跟在裕妃身后,笑嘻嘻上前给她行礼:“见过信妃娘娘。”
姜恒还真有点想郭氏。
自打她有孕,郭氏跟她来往的次数就锐减——一来郭氏要跟着裕妃行动,裕妃当时在避嫌她也就不好往这儿跑,二来,郭氏是被皇上的举动吓得,完全不敢往永和宫来,生怕被皇上认定她居心不良,趁着信嫔怀孕夺宠。
因姜恒怀孕的时候,皇上不单处置了年羹尧和隆科多,对内还将齐妃和年嫔打包送到圆明园去了。
此事给郭氏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连皇长子的生母和之前的贵妃都能被挪到圆明园去,皇上一旦无情起来竟如此吓人!
哪怕郭氏不知道两人犯了什么错误,但这两人辉煌的过往郭氏还是知道的。
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法跟这俩相提并论。
若是犯了错,可能连圆明园都去不了。
要说当日在木兰围场,郭氏避而不争宠,一半是畏惧皇上,一半则是觉得不愿意趁人之危,不想跟姜恒产生龃龉。
那么现在,她全然就是怕皇上怕的跟老鼠想到猫一样。
而且她又不是没在皇上跟前露过脸——她是在木兰围场展示过骑术,甚至得过太后皇上亲口夸赞骑术不错的。可之后皇上还是没有翻过她的牌子,甚至没有单独宣她见过面,郭氏也就放弃了。
齐妃年嫔之事后,郭氏更是完全不想争宠的事儿,实在是她亲眼见过的在皇上跟前争宠的人,不是发配园林就是发配种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以至于郭氏心理阴影之大,直到皇上出宫拜谒景陵去,郭氏才敢跟着裕妃再次上门来见姜恒,安安心心留下来打麻将。
现在,郭氏就想跟着裕妃好好过日子,再与新出炉的信妃搞好关系,将来凭资历混个主位最好,就在这宫里就地开启养老模式。
比起扑克来,麻将的厚重和捏在手里鲜明的触觉,更赋予了娱乐一种固态般的快感。
姜恒这也是忙里偷闲了。
她现在日子忙得很:每日要去皇后宫中晨昏定省不说,更要拿出时间来跟女儿互动交流,还要料理自家宫务,陪伴皇上,太后还让她整理‘历史故事里有趣的巧合和传说’,同时她也没有忘记学点拉丁文,方便以后看西洋书籍。
这种忙里偷闲,能够拿出半日来专心打麻将,对她来说也是难得的放松了。
裕妃跟她一起上桌切磋牌技更觉得畅快:“在我宫里打雀牌,只有我跟小郭会认真打,上来凑搭子的宫女们总是畏畏缩缩要给我们喂牌,赢了也没意思,只好做个消遣当摸牌玩。”
在这里,姜恒可是认真赢她们的,而另一位上桌凑第四个人的于嬷嬷,虽名分上是宫人,但资历在这里,跟太后都是一起上过牌桌的,跟妃嫔们一同打牌自然不胆怯,认真打的痛快。
打麻将是最好的聊天场合。
裕妃就跟姜恒道:“听说你哥哥到了外事衙门,原本还有人觉得那不如做御前侍卫,可这才多久,就调换过来了!如今那可是烫手的好差事呢!因九贝勒管着那处,九福晋进宫的时候都比前两年有底气,内外命妇也多有去跟她搭话讨情的,想将自家子弟塞进去当差。”
皇上看重的部门就是好差事,经阿芙蓉一事,皇上倒真是要把外事衙门建起来,系统的经营审核与西洋各国的往来,该防的要严防,该进的要多进。
于是那里立刻热门了起来。
俱姜恒从家里得到的消息,现在她祖父去衙门的时候比她阿玛这个肃毅伯还多,成为了家里最忙的一个,可以说这个退休返聘是把老爷子的兴致勾起来了。
郭氏的阿玛是汉军旗的佐领,管着不少旗下人和包衣,因此倒能通过人与宫里女儿递上两句话。
郭氏此时就在撇嘴:“我阿玛还千托万托请出宫采买的内监捎了句话进来,说起你的兄弟进了外事衙门,如今外事衙门倒是红火,又催着我去皇上跟前,看能不能给兄弟弄个外事衙门的差事。”
“也就是我额娘不知道,额娘知道必然要给阿玛脸子看!我有什么兄弟?我亲娘生的大哥哥已经去西北跟着恂郡王守边疆去了,难道还不够出息?我还有个弟弟正在读书,刚考了秀才!倒是阿玛他自己,官位七八年没动了。”
郭氏说的畅快,可见不拿她们当外人。要是真心里存着事儿,反而不好意思说了。
郭氏就道:“我没忍住,让传话人再带话给我阿玛:您别光看着旁人的女儿在宫里有脸面,要看看人家阿玛连升好几级做了伯爵呢。阿玛您在外头多办差,女儿在里头等你的好消息。”
亲爹想鸡娃,郭氏并不接受,反手来了个鸡爹。
裕妃笑得手里牌都出错了,想把自己误下的三条拿回来,被姜恒按住道落子无悔,只好遗憾作罢。
之后边打牌,裕妃就边说起她听来的,各王府的侧福晋的明争暗斗,或是谁家里又添了新的侍妾。
姜恒笑眯眯听着:人生啊,就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内外命妇喜欢看宫里的热闹,这不,宫里妃嫔也喜欢看外头王府公门的宅斗。
才打了四圈,太后处忽然来人请,说是有要事,让妃位上的娘娘们都过去。
裕妃手里的一张白板都没扔出去,就捏着惊讶道:“啊?难道太后娘娘有千里眼?我们这儿刚支上桌子没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