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进门撞上姜恒重温盒饭,不由一愕。
好在很快,姜恒就给皇上解释清楚了。
“这原是四阿哥五阿哥过来那日,臣妾怕他们用多了油炸之物不消化。就用攒盒限了量装给他们吃。”
“今日想着新鲜,就自己也用这个吃。”
皇上这才点头:“攒盒年下倒也常见,但素日只用来放各色果脯点心。这方形的……朕记得之前跟着皇考出宫时,见过两回跟这个类似的方盒,只是日常少用,多是一家子出门踏青野炊之时,才用来带些冷盘卤品。”
果然事关吃,老祖宗们的智慧总是无穷的,火锅都早早发明出来了,何况小小饭盒。包括这出门野餐,流觞曲水,也都是老祖宗们玩过了的。
冬日里,皇上进门后就先摘了毛茸茸冬暖帽,接过宫女迅速拧上来的热毛巾擦过手,这才坐下来。
此时叫屋里热气一蒸,皇上倒是饿了。但御膳繁多,苏培盛正带着人另摆两张大桌子,皇上一时且用不上自己的饭。
不由就多看了几眼姜恒的盒饭。
只见格子状饭盒里的青菜用的差不多了,倒是有三只香酥虾是放在格子里一直没动的——上头还挂着糖醋的胡萝卜丝儿点缀呢。
皇上也不用筷子,也不用人布膳了,直接拎着炸的干酥的虾尾,一口一个,吃掉了饱满香酥的虾肉,只给姜恒留给了三个红彤彤的炸虾尾巴。
姜恒惊呆了。
皇上还道:“旁的菜都动过了,就这个不碰——是不敢夜里吃油的?那下回让膳房别给你送炸的,送些清炖的。”
皇上觉得自己好体贴:女子嘛,只怕是嫌油腻不肯吃,那朕替她吃了吧。
而姜恒内心几乎要宽面条泪:这是我最爱吃的,所以我想留到最后吃!我的虾!我的香辣酥脆美味可口的大虾!
好在皇上愿意跟姜恒分享他的份例。待苏培盛终于整理出两桌子皇上常膳时,皇上就让她再换桌吃一点。
姜恒吃了两勺龙井虾仁,算是勉强补过了。
而皇上望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复杂占地的盘碟杯盏,忽然觉出了盒饭的长处,实在是方便紧凑。
心中就记下,回头要叫造办处多做些方形攒盒,做的再大一点——如今军机处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常有官员要留在值房加班,有时忙的都顾不上吃饭。
且官员在宫里处处拘束紧绷着,就算皇上恩典,按着赏席面的例叫了一桌饭菜来,他们也得先赶着去御前磕头谢恩,回来再领膳。用的时候也只敢动寥寥几筷子,迅速吃过自己眼前两道菜就得忙再去谢恩。
基本上一桌餐食上来时什么样,撤的时候也那样。官员们也吃不饱,一大桌子食物也都白浪费了。
皇上看着这种攒盒饭,觉得很有效率,不用每人每桌的传膳了,叫膳房直接送攒盒饭来,众人快速吃过,好继续议事的。
再有,也可以让人在养心殿、军机处值房等地多摆些冷食攒盒,免得他们在宫里饿坏了身子。
皇上还记得有一回鄂尔泰就忽然脸色煞白,出冷汗不说还差点摔倒。立时给他宣了太医看,太医就说是用心过度,一过性的气血亏,就是腹内太空,又不敢直说险些饿晕。
皇上自己也有体会,若是思虑大事,总是比平日更容易腹中饥饿。
用过膳后,皇上就记起到这儿来除了用膳的另一件事:“年氏之前给你送过两只金鱼是不是?拿出来朕瞧瞧。”
姜恒一怔:时过境迁,皇上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但还是很快找出自己记录‘固定资产’的账本子,迅速翻出两条大金鱼的放置地点:“秋雪,去二号库第四个箱子里找去。”
如今她入宫时间久了,活页册也已经有了,最开始建立的账本已经被淘汰掉。
固定资产账目换成了一本极厚实的活页册,封皮是半指厚的散发幽香的檀木板做的,上头还嵌了些碎宝石拼出来的花鸟,平时就搁在多宝阁上,就跟一个精致的摆件差不多。
秋雪应声出去。
皇上就感兴趣伸手:“朕瞧瞧你库房的账。”
姜恒略一犹豫才递出去,皇上见状忍不住低笑起来:“怎么?怕朕夺了你的私房去?”
接过来后,见汉语、满语与图画俱全的账目,很是新奇。
姜恒这才不好意思笑道:“臣妾是想着上头有些乱画的东西,方才就不好意思递给皇上。”她走的是简笔画流,跟如今宫里流行的精细花鸟人物或是写意风流都不沾边。
皇上看着自己送的芙蓉冻石鼎在账目第一页头一个,不禁就是一笑。这芙蓉鼎此时原身还摆在外头,但当日送来的匣子她都特意注明了‘原红木双门匣放在一号库一号箱’中。
当然让他发笑的,不仅是姜恒郑重地把他送的东西放在头一位,还有眼前姑娘似乎是随手画的配图,一只圆鼓鼓的鼎,看起来……倒有几分憨态可掬的可爱。
随后皇上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在器物名称后头配这些简笔画儿。
显然是为了给宫女看的。
每一页器物记录单子后面,都接着跟一页核准单。
最上头一栏写着日期,一月一栏,最左边则是器物名称,右边大片空白用细毫笔画着明晰笔直与月份对应的方格。
方格子里,明显是宫女的笔记,笨拙的写着‘全’字。
偶尔有格子不是‘全’字,才是她的笔迹,比如一张描金粉小炕桌,就注明金粉有残缺,抬回内务府补金粉去了,下头还注着具体送走和还回的日期。
而每列最后,还有宫女的签字,可见是谁负责核查,谁签字负责。
绝大多数都是一个雪字,或者一个双字(霜实在是难写)。
皇上凝神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这样很好。”皇宫中库房,尤其是皇上身边管各色档案贵重物件的规矩,自然比姜恒这里还严格好些,这种记账方式不会让他多惊讶赞叹,但就这份愿意记录,且能根据自己宫里情况灵活变换,把自个儿的东西管的井井有条的心思让他觉得甚好。
“这永和宫后头的景阳宫,里头的宫人虽是归内务府,但内务府也各有各的摊子,常有事没人管的。等过了年,除了这永和宫,后头的景阳宫里的宫人,你也一并管起来吧。”
姜恒一怔:“景阳宫?臣妾……”
皇上安慰道:“这事儿是有先例的。皇额娘当年住在这永和宫的时候,就曾一并管过景仁宫的宫女太监。”
姜恒也就不推辞,应了下来。
旁边秋霜闻言憋笑憋得好辛苦:当年太后娘娘代管景仁宫,可是做了德妃娘娘后的事儿了!
皇上今日跟主子透这个口风,就是定准了过年的时候,主子会被加封主位。
当然妃位不可能,这宫里没有这样越级加封的规矩。但嫔位肯定是稳了。
借着端水,秋霜出来后对着石榴树笑了好一会儿。正好秋雪带着小陆子两人要搬金鱼进门呢,见秋霜在外头傻笑,秋雪就奇道:“你这丫头傻啦?”
秋霜一把抓住秋雪,用力过大,给秋雪疼的龇牙咧嘴:这丫头手真黑!
秋霜迅速贴着秋雪的耳朵,把皇上方才让贵人管景阳宫的事儿说了,秋雪闻言又伸出另一只手:“要不你再使劲掐我两把吧,不然我怕我进去忍不住笑出来。”
带着痛与快乐,秋雪进了屋。
皇上示意人开箱。
他在来之前,问苏培盛要过年氏素来赏赐用的小金鱼看过了,这会子对比一看,就确认了,年氏肯定是故意送这样的鱼:宫里鱼吉祥的花样很多,但这样一模一样的姿势造型,显然就不是偶然了。
皇上直接吩咐道:“把这两条金鱼抬走,叫金银作坊熔了!”
姜恒险些脱口一个不要:我的大金条,我的大几十万!
理智让她咬住了唇。
好在皇上接下来的话,抚慰了她险些破财的心灵。
皇上吩咐道:“上头的猫眼石成色不好,扣下来扔了。将熔出来的赤金再加上一倍,打一柄‘一世如意’的长如意,头上如意纹挑一块好的翡翠做心儿。”
不赔反赚,姜恒的心灵又恢复了金钱熏陶的宁静。
皇上吩咐完,还点了点她的固定资产账本,笑道:“如何?朕不能白看一回你的私房账本子。”
说完又问道:“年嫔处送这样的一对金鱼,也不见你跟朕或者皇后说起,白吃这个委屈。若不是朕问起,这对鱼岂不是就白受了。”
姜恒:金子的事儿怎么叫白受委屈呢,何况……
她对皇上道:“臣妾接了这对金鱼起初不明白,还是见了年嫔娘娘赏人的金鱼才知道本意。”她脸上带了笑:“何况臣妾也没有白吃这个委屈。臣妾送礼的时候,又做了两条金鱼样式的活页册送了回去。”
她没提起年嫔生辰的时候送的生辰礼,倒不是含糊其辞,而是宫里公认,年嫔生辰日属于皇上的逆鳞,差点被人酒后睡到的不良记忆。
所以大家都不提。
估计年嫔以后也不用过生日了。
皇上听了忍不住笑:“这样才好。吃什么亏要还什么,是这个道理。”要是她什么委屈都忍着,都需要自己这个皇上出面护着,自己也累。
正是这样,能明辨是非,能够不卑不亢,面对旁人的欺辱,哪怕一时忍耐也能后期发力还回去,才是好的。
经了这一夜,看到她料理宫中资产的仔细,看到她暂时身处低位也能够适时反抗保住自己的尊严,皇上才真正认定。
这个主位她担得起。
没有什么年轻以至于担不起事儿。
有的人年纪倒是够了,却做不好主位。
皇上见她还脸上带笑,笑得又甜又有点狡黠,不由伸手戳了戳她腮上极小的一点梨涡:“怎么这样高兴?”
姜恒口中道:皇上相信我,所以我很高兴。但其实心里在想自己的金子净收入。
贵妃给了她两条立体大金鱼,她只还给人家两条嵌在活页册封皮上的金片片,价值上大幅度缩水——所以她用情绪价值给贵妃补足了。
这会子又再入一倍的金子,姜恒有种提前发年终奖金的快乐。
有皇上的吩咐,姜恒很快收到了一柄硕大的如意。
大到可以放到现代金店防弹玻璃柜里,做压店展览的程度。
姜恒欣赏了一会儿,就对秋雪道:“先好好收着,一进腊月就摆出来!”
然后还给它系了一根红色的绸带,准备进入腊月的时候,给大金如意来一个剪彩仪式。
京中的十二月,年味十足。
姜恒知道古代人看重过年,宫廷尤甚,但亲历在其中,才知道何等的年味。
不光是各种过年的物质准备,更重要的是人精神上就格外看重,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过年来展开,简直没有例外。
皇后本人并非爱热闹的人,但她身在这个位置,就要响应这份大势。
于是她从打扮上就注意了起来,头面里至少有一件是晶亮亮的红宝石,手上捧着的手炉,也都选了色泽鲜亮的。甚至连屋里用来放果子的果盒,都是一个红漆描金的大寿桃,里头的分隔也都是别出心裁的桃子样式,看上去就喜庆。
这日她正在说起年节下坤宁宫祭祀并小年宴,除夕宴等大事。
“往年在王府里,是没那么多规矩体统。去岁……不提也罢,今年的话,便要齐妃、熹妃你们两个多来本宫这儿帮衬一把了。”皇后把当年贵妃协理六宫,跟她分庭抗礼的历史归拢到不提也罢里头去。
齐妃和熹妃都起身应下:“为皇后娘娘分忧,原是臣妾分内应当的。”
尤其是齐妃,听见皇后第一个点她的名,心里十分满足,回答也很底气十足。
其实自打年氏进去,皇后最烦的就是齐妃,见天儿在她跟前晃,给她提起当年的老黄历,仿佛她做这个齐妃委屈的不得了。
皇后有一回烦了,忍不住跟贡眉道:“正经妃位还委屈?先帝爷的时候,多少生育了儿子的妃嫔也只是庶妃罢了。”甚至十三爷的生母也都是过世才追封的敏妃。
“这样还要委屈,难道要本宫把凤位让给她坐?”
偏生又不好翻脸:齐妃到底有皇上的长子呢。
以皇上跟皇后的宾客式夫妻感情,她是摸不透皇上对皇子们的真实想法的:虽说去猎苑皇上都没带弘时,但说不定正是皇上对长子的爱之深责之切,不肯放纵长子贪玩的看重呢。
总之皇后摸不准储位的情况下,跟有儿子的嫔妃,都不会真的翻脸。
贡眉就在旁笑道:“皇后之位,奴婢瞧着齐妃娘娘是不敢想,也不能想的。”普普通通汉军旗出身,皇后之位是不可能的,顶多将来做个圣母皇太后,还要在母后皇太后之下。
“但贵妃位,甚至皇贵妃位,齐妃娘娘肯定要想一想的。”
皇后端着茶,想了半晌问贡眉:“等过年的时候额娘进宫,要再问问她,外头朝臣们对几位皇子怎么瞧。”
然后又问贡眉:“你打听着呢?”
君心难测也不能猜测,但君王的举止还是能人人看见的。
姜恒这里,秋雪只能算是半个情报人员。但类似于皇后处,从前的贵妃处,都是有专业情报网络。
贡眉想了想:“俱上书房服侍的小太监话音,皇上斥责三阿哥实在颇多,对三阿哥的师傅也比对旁人的严。只是娘娘也知道,阿玛对儿子,少有和颜悦色的,多半是严的。”
皇后琢磨的头疼。
“虽说皇上早定了不立太子,只将看好能担储君之位的皇子姓名提前写了藏在正大光明匾后头。也是防诸皇子相争的意思。但……”
但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储君之争,哪能是这么容易就消弭的。
进了腊月里,不光嫔妃们等的心急。内务府和尚衣监都心急如焚。虽说上头的意思是,是要等开春了再行晋封妃嫔的册封礼,但吉服的制作不是这么容易的。尤其是贵妃和妃位的朝服朝冠,上头的活计格外细致,若想要不加班不加人就三个月做完是不可能的。
慈宁宫中。
太后再跟皇上敲定最后的名单。
有这两位坐在南窗下的炕上,皇后这六宫之主都失去了上炕的权利,只好在下头的交椅上坐了,静听二位的最终安排。
宫中所有嫔妃现在的位份、姓氏、入宫的年限以及子嗣(夭折的也记在后头,注明‘已夭’)都写在一张金粉纸上。
太后甚至带上了老花镜,准备跟皇上最后确认一下。
“齐妃……就仍旧这样吧。”太后想起皇上跟自己吐槽过得弘时举动,以及齐妃近来上蹿下跳的表现,不由托了托自己的金丝镜,直接跳过了这位。
太后都怕提多了,齐妃得变成齐嫔过大年。
皇后也松了口气。
她不愿意要年氏这种贵妃,也不愿要齐妃这种满嘴都是儿子儿子,我生了长子的妃嫔升贵妃。
这回她叫齐妃和熹妃给她搭把手,就发现齐妃处处要压着熹妃,凡是熹妃提出来的意见,齐妃总要拿出上峰的态度来点评一二挑剔一番。
以至于熹妃后来都不太说话了,表示自己见识浅薄,一应听皇后娘娘吩咐,听齐妃姐姐高见。
熹妃这种稳性子都难得阴阳了人一句,齐妃还没听出来,还点点对熹妃大方表示‘你之前只做过侍妾没做过侧福晋,当然不会当家,我会用自己的高见指导下你的’。
皇后在上头看的心力交瘁。
贵妃是心里明白的张狂和目中无人,齐妃则是不自知的高人一等。
皇后很想问一问皇上:您从前宠爱李氏,之后宠爱年氏——这都是怎么回事呢,您就喜欢这一口吗?
皇后的沉思被太后的声音拉了回来:“裕嫔升裕妃,皇后,你无异议吧。”
之前太后跟皇上商讨的晋升初名单,连皇后也不知道,这会子听太后说起,连忙起身道:“皇上与皇额娘定夺,自然是妥的。臣妾素日看裕嫔也很好,性子大方。”
心中却是一惊:如此,三个皇子的生母就都是妃位了。
瞧皇上这意思,对三阿哥母子并不满意啊。
再往下,皇后毫无意外听到太后点了信贵人的名。
果然是晋升信嫔。这位其实是最没悬念的。
之后除了郭氏升贵人外,新人里便没有人晋封了,太后又挑了两个年资最高的答应要进一下常在。
这两个都是皇上十几岁在宫里就有的侍妾,跟着出宫又入宫的,终于混到了常在上。
“哀家年纪大了精神不济。皇后看看有什么疏漏的吗?”皇后心道:您现在天天保养,看着精气神比我可好呢。
太后又嘱咐皇后去安排内务府,皇后一一应了就告退出去。
这里太后继续跟皇上说话。
她先将荔枝干推给皇上:“这是今年新的腌法,尝尝看。”皇上刚要伸手,又听太后道:“哀家让她们混了枸橼汁和梅子汁腌的,并不是之前那样蜜水腌制的一味甜,如今是酸酸甜甜的了。”
皇上的手又默默放下了。
太后的口味真的跟信贵人很合,都爱些酸甜的东西,而且酸口不自知的还挺重。
皇上这里想起姜恒来,太后又正好提起她来:“哀家原想着,要是赶着晋封前,信贵人能诊出喜脉来就更名正言顺双喜临门了。”
太后提起孩子,让皇上不可避免又想起了弘时。
糟心感瞬间爆棚。
马上小年,弘时不知又听了老十还是谁的挑唆,又来给他敬爱的亲爱的念念不忘的八叔求情。
倒不可能是老九挑唆的,因老九向皇上抗议说八哥身体不好不能冰天雪地去看坟,皇上非常感动于这份兄弟情,就让老九晚一日启程一并去看坟,顺便可以陪着他身体的不好的八哥——去坟边上心疼哥哥去吧。
却不想弘时心里也很惦记亲和的八叔,跑来跟皇上说:“皇阿玛,听说八叔身子不好,景山皇陵那里缺医少药的,既然九叔也奉命去了,皇阿玛要不要把八叔好好接回来过小年吧。”
‘好好接回来’几个字,让皇上的血又飙到了头顶上。
朕确定了,朕是上辈子,不对,上辈子朕已经过完了,必然是上上辈子,欠了这个儿子很大的恩情,以至于他连着两辈子要折磨朕。
还好旁边十三爷在,及时劝住这个倒霉孩子:“弘时,廉亲王去给你皇玛法谒陵,是皇室子孙极大的荣耀,怎么能半途而废,岂不是孝道不全?”
然后又哄着弘时快走:“你十四叔今日奉召回京了,你不如出京接你十四叔去。”
弘时看起来真的很想接人,听说不能接八叔,顿时觉得接十四叔也行啊,于是痛快告退,挺胸抬头奉命出京接人去了。
皇上指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朕真是欠了他的。”
皇上也很无语,他瞧得出这里的弘时,跟从前与老八勾结很深还不一样。也可能是这时候弘时年纪还小,才十四五岁,没有前世二十岁左右的时候的城府心机。总之皇上看着他,与其说是这儿子根子坏了,不如说是脑子坏了。
皇上的无语都大于了愤怒。而且他这种不自知的笨笨孩,皇上倒不忍直接给他踢出皇室——孩子只要心不很坏,单是笨也罪不至此。
于是多次想把弘时引上正道,然而发现自己跟这孩子完全说不通,像是隔了物种!
十三爷就安慰皇上:“多少朝臣都叫八哥的‘亲善’给迷糊了去,他要着意笼络,倒也不能怪弘时识浅。”
皇上想起自己对老八的安排,心里暗下决心:等老八离了这里,不会每日蛊惑,要是弘时还执迷不悟,就不要怪自己辣手整治弘时了。
太后见提起子嗣来,皇上眉头深锁,不由道:“可是有什么烦难事?”
皇上就决定先对太后暗示一下:别催了,自己子嗣缘分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