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浓郁而香气亘久,室内越发味道馥郁。
“皇上……”甘棠膝行更靠近皇上一点。背主本就是要奋力一搏的,她自知今日要是当不成宫中小主,按贵妃的脾气,明日自己就会变成安乐堂的准死人。
“拿下。”皇上头晕加重,连带着胸口生出一阵酒醉后的憋闷恶心来。见眼前露着的春色,一点没有欣赏的意思,反而觉得眼疼。
皇上一声拿下,苏培盛立刻一挥小手,身后两个小太监上前,将甘棠稳稳拿下。
感谢周答应。
自从周答应游鱼似的从苏培盛的包围圈里溜走,害的他被骂后,苏公公就带着几个小徒弟苦练了一番抓捕按人技能。
保管皇上要拿人,立刻就能把人按住。甚至还让每日值班的小徒弟,至少有一个身上带上细麻绳,有备无患。
只是苏培盛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了。
甘棠还正保持着伏身请安的举止——这个动作她对着镜子偷偷练了好几回,确定自己扭得凸凹有致,格外动人。
没想到皇上并不能欣赏,居然直接让人拿下她。甘棠倒不敢跑,而是开口求饶:“万岁爷……”
“塞嘴。”不光苏培盛练过,经过周答应的冲脸哭诉和马佳氏言辞气着太后两件事,皇上也已经习惯了让自己厌烦的人先闭嘴比较重要。
甘棠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被塞嘴捆在了一边。
盛怒似乎燃烧掉了皇上一部分酒意,他盯着贵妃,失望与冰冷让贵妃畏惧。
“年氏,你真让人失望。”
贵妃只觉得脑子还是一片混沌,她想要问甘棠引桥呢,那个宫女引桥在哪儿?
但仅剩的理智告诉她不能问。若是牵扯出引桥,那就不止是她的宫女要媚上了,而是她设计了一个大坑,以皇上为代价来算计信贵人。
若是成了也罢了,现在引桥都没出现,贵妃仅剩的理智,让她没有脱口而出自爆狼人,嚷嚷什么臣妾准备的不是这个宫女。
苏培盛捆完人,连忙亲自去外头拧了一条帕子来。
皇上接过这条冷水帕,敷在了眼睛上。冰冷带来的清醒中,皇上一条条吩咐下去:“将这翊坤宫所有宫人都扣住,哪怕今日不当值的,今夜也要全都羁回来待审。”横竖翊坤宫也只住着贵妃,不怕没地方塞人。
“方才朕用过的席面无论是酒菜还是茶水,乃至器皿全部单独留出来,不许人再接触。”
“命太医院叫擅查验毒物、克物的太医过来四人,分四间屋舍,细查!”
这简直是一点面子不给贵妃留,拿出了查反贼的态度。
贵妃觉得好生委屈,又百口莫辩。
是啊,酒是自己劝的,侧殿是自己请皇上来的,甘棠这衣服,寻常宫女也绝对弄不来。
贵妃是无论如何洗不清的。她现在好生痛恨,自己身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叛徒!同时又好生后悔,自己怎么会匆匆忙忙走了这步烂棋。
束蒲明明劝过自己的,可自己为什么这么心急不肯听劝。
因为……
贵妃忽然道:“皇上,都怪信贵人,她今日对臣妾着实不敬,才将臣妾气糊涂了。”
不得不说,贵妃现在的情况,有点像输慌了的赌徒,手里什么牌都要疯狂打一下试试。这不,把一对三当成一对炸给扔出来了,后续根本揽不过牌来,只会输的更惨。
皇上甚至被这句话气笑了。这宫女皇上有印象,是贵妃的贴身大宫女——在贵妃翊坤宫里,贵妃的贴身宫女穿着明显是有人特意给她准备的衣裳出现在自己跟前,贵妃居然要怪八竿子打不着,现在在永和宫应该都歇了的信贵人?
“怪她?那你说罢,她对你怎么不敬?她是给你下药了?让你得了失心疯,才胆敢算计朕!”
贵妃一时冲动,提名了姜恒,这会子却又哑口无言。
说什么,说信贵人送了她活页册?封面上有两条代表羞辱的鱼纹?
可两条金鱼明明是自己先送信贵人的。只怕现在一对鱼还在永和宫藏着,信贵人说不定就等她跟皇上提起这事儿。
还是说信贵人对她不敬,在宴席上早退?
贵妃自己都不敢:信贵人是先被她安排到单独一桌,还是没有酒的一桌上进行打压,之后还是自己破防,冷着脸赶她出去的。
众目睽睽下,满宫嫔妃都是证人。
而信贵人说的那些话,虽然细品起来恶心人,但却没有半句不恭敬。
她要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贵妃瘫坐在地上。
皇上见贵妃又哑口无言,不由冷笑:“不必牵三挂四,她已然是最好的性子了。还有一事,朕本来今日就想提点你。陈得宝宫去收买永和宫里的太监,其中有没有你的手,你自己心里想必有数!陈得宝伏法,朕没有拿这件事来问你,就已是对你的格外宽和了!”
贵妃脸色越发没了血色起来。
皇上亲临永和宫次数不算少,张玉柱新拨去的小太监长得又很有特点,一对小虎牙像个小兔子似的,总之是那种一眼看过去,绝不泯然众人的长相。
以皇上的眼力,一眼就发现永和宫内监换了人。
待次日张玉柱捧着牌子出现,皇上就将这件事拿来问他。
张玉柱立刻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把陈得宝的事儿说了,皇上听陈得宝咬死了收买永和宫宫人父母是为了巴结,就知是扯谎。直接问张玉柱,陈得宝素日与后宫哪些嫔妃走得近。
张玉柱这才敢提一句贵妃,然后也叩头言明,陈得宝直到戴上木枷走上流放之路,也一直咬死了没人指使,更不曾半句牵涉贵妃。
但皇上心里自然有数。
因而皇上从木兰围场回来,赏给贵妃的皮子才跟妃位一样,为的就是点她手不要伸的太长:若再通过内监内外勾连,升什么歪心思,就要降位了。
又觉得只暗示不够,今天想来明示一下,告诉年氏安分守常方能长久的道理。
结果就被年氏暴击。
太医很快到了,苏培盛还特别细心,叫了内务府酒库的管事来一并验酒菜。最终证实这酒是没有任何毒副作用的,但属于那种入口极柔的烈酒,不是任何一款宫中的窖藏御酒。
至此贵妃也没有什么好辩的,直接就道是从宫外传递进来的。不过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罪,只是一瓶酒罢了,又没有毒,就是想讨皇上的喜欢。
可这件事却是这一晚,皇上最重视也最生气的事儿。
二两的玻璃瓶装酒都能进来,下回鹤顶红也就能进来了!贵妃觉得自己不会害皇上,可皇上已经不信她了。皇上几个月不见她,贵妃就给他灌烈酒算计他,若是自己处置了年羹尧,年氏是不是就该给自己灌毒药了。
此时皇上对年羹尧起了防范之心,年家要除,当然要忌讳贵妃跟宫外来往传递。
皇后本来都已经睡下了。
今日她有点头疼,喝了一点太医配的养生汤,歇的格外早。
贵妃的生辰,是皇后很不喜欢的日子。以往每年这个时候,皇上的赏赐就跟流水似的,把她这个福晋/皇后比成了个小可怜。皇后甚至想过,再这样下去,皇上没得可赏贵妃,是不是要把自己的皇后位置送给贵妃啊。
好在那一天没有到来。
但九月二十九这个日子对皇后来说,始终不美妙,于是早早歇着了。
只是她心里不踏实,总是朦胧做梦,似乎梦里贵妃又复宠了,自己再次过上了那种被贵妃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日子。
“娘娘,娘娘!”贡眉的声音惊醒了乌拉那拉氏。
她睁开眼,就见帘子外,贡眉跪在那里:“娘娘,皇上急召您往翊坤宫去。”
有那么一瞬间,皇后还在噩梦里没有挣扎出来,险些以为自己已经被废了后位,这会子要去翊坤宫给‘贵妃’拜寿。
然而到了翊坤宫,才知道什么叫反转,什么叫梦都是反的,做了噩梦代表要发生好事!
最开始,皇后一眼看到被压在门口的甘棠。先是被她大胆的穿衣风格震惊了一下。随后就推测是贵妃身边的宫女反了水,勾引皇上,贵妃恼了皇上叫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于是皇后进门前就很不耐烦:自己的宫人都管不好,出现了在你生辰当日背着你爬龙床的叛徒,不是吧不是吧,贵妃你现在这么没用了吗?
直到入内,皇后听苏培盛小心翼翼汇报完所有的事情,皇后才愕然发现:贵妃不是没用,她是太有用了啊!
皇上仍在扶着龙头,边生气边目眩,觉得看人都自带背景霞光似的。
好在太医来的时候,就知道皇上是用酒用多了,带了醒酒药,此时借着贵妃宫里的炉子熬了浓浓一份,已经请皇上喝了,让他虽然还晕着,但起码能看清皇后的脸了,说话也不飘了。
皇后听完苏培盛汇报,连忙到皇上跟前深福不起:“妃嫔夹带私酒入宫,是臣妾照管后宫无方,请皇上恕罪。”
当皇后就麻烦在这里,这宫里的尊贵没有一分是白尊贵的,出了事儿,皇后都要第一个顶上去。
此时皇后心中对贵妃那是厌烦中还带着些不可思议式敬佩:可以的,贵妃你有种!某些事儿上,你就是比本宫顾虑少,敢想敢干!我敬你是条汉子!
对皇上都能下宫外重酒灌醉,这些年跟本宫同在王府和后宫,没给我下点药弄死我,真是你对我客气了啊。
皇上微微颔首:皇后还是靠谱的,知道这件事关键点在哪里。
贵妃到现在都还在重点申辩,自己没有指使宫女甘棠勾引皇上这件事呢。
“从明日起,各宫封门不许出,着慎刑司从你承乾宫起,搜宫!凡有违禁传递之物,一应彻查重罚。”
皇后闻言错愕,不禁发抖起来,但也不敢驳回只敢应是。
皇上努力缓了下语气:“朕并非信不过你这位皇后,但你宫里宫人最多,她们未必都是好的!且慎刑司若要严查,非得从你宫里起才能叫人知道惧怕。”
皇上倒是也理解皇后这是飞来横祸,贵妃的嚣张说到底该怪的是原身皇帝从前恩宠过甚,而不是皇后御下无能。因此也避免着削皇后的面子:“待你宫里宫婢太监都搜寻完毕,就让她们跟着慎刑司,一起去查旁处。”声音又转冷:“着重就要查这翊坤宫!”
皇后听闻自己人可以加入巡查组,果然立刻安心下来。
搜查之事定下来后,皇后小心加了一句:“那贵妃这里,暂且禁足封宫?”
贵妃跪在下头,忍不住狠瞪皇后。
皇上蹙眉:“这是自然!禁足到朕觉得够了为止再出来!”
皇后忙应了。
谁料皇上还不肯就此罢了:“贵妃无德无行,降位嫔,便逢大封,亦不得复位。”
皇后大晚上被拉来加班,终于在这一刻收到了回报。
甚至因为太美好而不可置信。
皇后知道贵妃要受罚,但想着目前只长期禁足就算好的,之后查出明证来,贵妃长期枉顾宫规,那就可以期待下贵妃的降位了。
谁成想皇上居然直接就让贵妃降位。还连着降两级直接成了嫔位。这还不算,最要紧的是后半句‘便逢大封,亦不得复位’,此旨一下,属实是职场到头,从此只有下降空间了。
皇后煞有其事感慨道:爱之深责之切就是这样的吗?长见识了!
姜恒次日起来,就被告知不用去请安。不止不用请安,还不用出门了,所有人都需要留在宫中,不能走动。
满宫里从秋雪起,都有些慌,因根本打听不到消息。
昨夜皇上就下了令,今晨所有宫道都仍保持夜里的下钥状态未开,且不只有内监,更有前头调来的侍卫一同把守,除了慎刑司的人,其余各宫宫人根本不能通过。以往什么人情,什么私路,在帝王一怒跟前都不好使。
平时秋雪消息再灵通也白搭,这会子根本出不去门,就算出去了门,也出不去永和宫正门和后门的两条宫道。
可以说根本无处打听消息去。
她们甚至不知道被封的只有永和宫,还是别人都这样。
姜恒听秋雪汇报宫道角门都有沉默寡言侍卫把守时,姜恒就笑眯眯道:“说不定是我昨儿在贵妃生辰宴上大发神威,贵妃告到皇上那里去,然后永和宫周围被封,我被禁足了哦。”
她原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自己说完后,秋雪和秋霜都一脸被雷劈了似的惶恐。
姜恒笑到床上去,还躺着滚了两下:自打到了这里绷的有点紧了,还是皮一皮有意思。
她有一种直觉,应当是翊坤宫出了事,还是出了大事儿,把皇上惹毛了!
秋雪和秋霜的心理阴影,直到吃早膳的时候才得到缓解。
宫里可以关门,但人不能不吃饭。
于是翊坤宫出事,加班的不止慎刑司,更有大膳房,他们需得派人去各宫各院送早膳。
为此,他们派出了所有的帮厨太监,甚至烧火的都派走了。就这人手还不够用,连看门的小太监都用上了——反正各宫主子和宫人们都被关着,大膳房也不用看门了。
秋雪去宫道门上,隔着铁链子接过了早膳盒,也接到了外头的消息。
送膳的小太监机灵的很,压低了声音几句话就把外头的情形交代了差不多。然后忙道:“我师傅是大膳房侍膳太监常青常总管,师傅伺候前头万岁爷走不开,让我给信贵人请安。”
秋雪把常总管的请安带了回来,也带回了安心。
原来是贵妃犯了大过。
宫里人也着实会见缝插针讨好人,常青在前头御膳房当差,今日估计也忙的滴溜溜转,却还不忘赶紧给永和宫卖个好。
虽说姜恒这里没有什么夹带违禁物品,但提早得知情报总是好的,要记常总管一个人情。
姜恒坐下来吃早膳,今日膳房送来了一碟子八宝酱菜。
她在家中时,早上吃粥也习惯配各色酱瓜酱菜。尤其是里头有一种滴了香油的甘露子咸菜,长得像螺丝似的,嫩爽甜脆,姜恒每次都会把它单独挑出来吃。
姜恒慢悠悠喝粥,等着慎刑司上门。
姜恒已经做好了准备,然慎刑司暂且还走不到她这里。
直到宫里早膳将尽的时分,慎刑司才刚查完皇后宫中。
承乾宫正殿。
苏嬷嬷对皇后深福身:“奴婢得罪了。”她脸上带着一贯的正直严肃。
方才她带着慎刑司的十个人,并七只训练有素的猎犬,把皇后宫里认真查了一遍。
甚至在皇后的允许下,苏嬷嬷亲自进入了皇后娘娘寝殿巡查了一遍——连皇后寝宫都查过了,之后才有底气去细细查旁的宫。
皇后倒是和颜悦色:“无妨,这也是你职责所在。”
苏嬷嬷虽进了她的寝殿,但一直将手缩在袖筒里没乱动她的东西,更不曾带狗进她的殿宇,狗只进了宫人房。
此时七条狗在院子里老老实实蹲成了一个圈,遥遥一看,倒像是一只硕大的狗长了七个头。皇后隔着窗子看都不免心惊。她向来不喜欢带毛的动物,连最小巧的黄莺等鸟儿也不喜欢。
何况这些大狗。
如今看着它们在院子里蹲着,就觉得自己身上痒起来,早已嘱咐了雪芽,回头就要硫磺粉来撒一遍,艾叶再烧了熏一遍。但想想这些训练有素的黑犬一会儿是要进贵妃宫中的,皇后就觉得它们也有几分可爱。
苏嬷嬷又向皇后请命:“回娘娘,奴婢接了万岁爷的旨意,接下来彻查诸位妃嫔各宫,需有娘娘宫中的嬷嬷与宫女监管,还请娘娘赐下人手。”
皇后点了司嬷嬷和贡眉,对苏嬷嬷摆手:“慎刑司才是主事的熟手,我这里的人都是外道,算不得什么监管,不过是接了皇上的旨,从本宫起到慎刑司,都要将事儿办好,才好回禀皇上罢了。”
又当着苏嬷嬷的面,直接告诉司嬷嬷和贡眉:“皇上的吩咐,本宫已经悉数告诉你们了。今日你们跟着慎刑司苏掌司同行。若有徇私漏查,将来再有事端,可就都在咱们承乾宫身上了。”
能力越大,责任不一定越大,但位置越高,拿钱越多,连带责任一定越大。
姜恒趁着这一天补觉,皇后却要担着责任派人同行。
一行人数条狗,浩浩荡荡出了承乾宫,拐上了去西六宫的宫道。
哪怕永和宫就在承乾宫隔壁,直接去那里可以省下很多腿脚,却也不能。慎刑司必得按着位份顺序,先去抄,不,先去查翊坤宫。
曾经的贵妃,现在的年嫔,端坐着等慎刑司。
年氏努力告诉自己,哪怕是嫔位,也还是主位娘娘。她还有母家,不能跌份。皇上只是一时恼了,将来总不忍的。
她跟前跪着瑟瑟发抖的甘棠。
一夜过去了,甘棠却还穿着那身衣服,就是黑了好些。因昨夜皇上起驾后,她就被关进了搁煤炭的房间,今日一早才被重新提溜到年嫔跟前。
甘棠忙抓住机会哭求道:“求娘娘饶命。”
年嫔捧着滚烫热茶,却觉得手还是很凉:“本宫不要你的命,只是你多次犯了夹带宫外物入宫的宫规,要把你交给慎刑司处置。”
她恨死了背主的奴才。
还留着甘棠过夜,是为了废物利用:反正她宫里还有些宫外传递的物件,就全都安在甘棠身上,让她进慎刑司熬大刑去吧。
至于甘棠会不会吐出别的事儿来,年氏倒是不在意。甘棠一家子全都在年家当差,一个人去死,和全家一起死,甘棠还是分得清楚的。
甘棠想上前抱着年嫔的腿哀求,却被太监按住。
“都是引桥,她不知做了什么孽,毁了脸容。奴才怕误了娘娘的大事,才……”
年嫔施舍她一个眼神:“这话你说了很多遍了。那宫女是真的得了急病毁了容,还是装腔作势,一开始就没有投诚的心思,一直在欺瞒本宫,本宫自然要查个明白。”
“但这事儿你就不必操心了。本宫将来自会去找她。”
年嫔刚说完,外头慎刑司的人就到了。
苏嬷嬷是年氏很熟悉的脸了,但就跟在苏嬷嬷身后的,还有一张脸她也很熟悉,正是她方才还在提起的引桥。
只是引桥脸上光滑白皙,哪有一点甘棠说过的满脸疹子的样子。甘棠也一眼看到了引桥,再次像见了鬼一样:“你的脸!你的脸怎么没事?昨晚你的脸都烂了!”
引桥无辜表示昨晚从来没见过甘棠,并对甘棠恶毒诅咒表示了不满。看着年嫔甚至带了几分幽怨道:“奴婢卑微,原当不得娘娘传唤。然奴婢实在没有脸都烂了。”言下之意,不把我抬举给皇上就算啦,咋还造谣我毁容呢,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吧!
年嫔反被她噎了一下,好像她翊坤宫小气又反复一般。
她盯住苏嬷嬷:“苏掌司,这宫女是什么时候到的慎刑司?”
苏嬷嬷非常淡定:“奴婢只是昨夜接到圣旨,要清查后宫违禁之物。慎刑司的宫女不够,奴婢才往内务府闲置人员处挑了几个宫女,因首要会识字写字的宫人,就挑了她。”
有人的脸亲和,有人刻薄,有人则长了一张正直的脸。
苏嬷嬷就是这样,包青天见了她,都要反思下,自己是不是不够铁面无私。
她就顶着这样一张脸继续道:“这是昨日夜里的事儿了,至于奴婢挑她进慎刑司之前,她有无见过年嫔娘娘宫里的宫女,奴婢便不知道了。”又似乎想起什么来似的补充道:“但昨夜三更天时分,奴婢见到这位叫引桥的宫女时,她脸上并无异常。”
苏嬷嬷说的条理分明,并没有给引桥打包票的意思,年嫔反而信了。
她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还在惊吓中的甘棠一眼,对慎刑司众人点头:“既然皇上吩咐,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