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对太后是久存向大神学习的敬畏之心。
如今亲眼见太后的操作,敬畏更甚。经过今天一事,她的职业生涯怕要产生波澜。
太后吃了一回茶,方才发怒的神色已然都收了,只是也不见往日慈眉善目,只是淡淡的:“哀家记得,先帝爷在的时候就说过,皇帝的性子,打小就有点过犹固执,若是有什么人或物件入了他的眼,就一惯着使。”
姜恒低头:嗯,皇上是个单线系统。
其实太后的敲打,来的并不那么意外。皇上这几个月,加起来总共就翻了七八次牌子,还都是自己。
工作资源严重向她倾斜,姜恒已经预料到太后可能要找自己谈谈话了。
至今才开口,还要感谢年贵妃珠玉在前,有过五年专宠史。对比来看,姜恒这几个月就不算什么了。
况且当时皇上的专宠比现在含金量可高得多。那时候他隔三差五就去(后宅)后宫,还只去年氏一个人那,对别人视若浮云,连多看一眼也不肯。
现在却是一个月只翻一两回牌子,频率低的令人发指。况且皇上虽没翻旁人的牌子,却每月不忘抽空去各宫几回,对皇后、齐妃、熹妃等雍亲王府旧人都没有拉下,各有用膳探望。
所以太后也就一直没有说什么。
但今天马佳氏却是催化剂。
太后开口了。
而太后的敲打,对姜恒来说,其实还有点及时。
她了解皇上的性子:那是谁都别想安排朕,朕很free。皇上是自由的甚至叛逆的小灵魂,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所以皇上来永和宫,她就好好接驾,认真刷好感度。皇上翻牌子,她就把自己收拾的好看些,去高质量完成工作任务。
但好感度这东西,也不能一下刷的爆表。火烧火燎要是把自己烧着了就不好了。
于是太后的提点,姜恒就认真听着,还在心里道:知子莫若母,太后娘娘说的很对呢。
太后见信贵人态度极好,在这里听自己敲打,一应都是心悦诚服地应是。她也有点头疼起来。
她是知道的,这事儿也怨不得信贵人。自己儿子自己知道,他就是那种连用惯了一方墨,也不肯轻易改换的人。
半晌后,太后定了基调:“哀家到了这草原上,这些日子应酬的也倦了,从明儿起,你每日过来陪哀家说话解闷吧。”
此时熹妃、裕嫔带着新人们从太后帐中告退出来,毫不意外地看到好几个新人脸上露出不可抑制的喜悦。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今日马佳氏状告信贵人,虽说没状告成,但非常干脆的把自己赔了进去,而太后也单独留下了信贵人。想来也是看不下去信贵人专宠了——若是太后肯出头料理信贵人,新人里容貌和家世排序第二的马佳氏又把自己搞进了恒春圃,可不就该轮到她们出头了?
熹妃并裕嫔还都不约而同留神了一下郭氏:据她们所知,郭氏跟信贵人关系不错。
遇事方是看人品性的时候。
她们自然不会天真到期盼宫里有什么‘姐妹真情’。但没人会喜欢那种,当面亲热和气‘我好担心你’,背后幸灾乐祸‘我好担心你怎么不倒霉’的双面人。这会子背后偷笑,以后就会背后捅刀子。
若是这样的人,早早远着防着才是。
熹妃细看去,郭氏脸上倒没有幸灾乐祸,只是有种被吓到了的恐惧,又带着点担心和后怕似的。
熹妃不是太后和皇后,对这些小花一样的低位嫔妃不在意,连脸都认不清。
她从来很仔细,不会小看任何人,哪怕是出现在眼前的宫人也会下意识记一下脸容姓名,算是把防微杜渐刻在了骨头里。此时眼神一扫之间,早将新人们的神态都记在眼里,也就知道谁是那爱幸灾乐祸的,谁是胆小的,谁又是心里沉得住气的不露在脸上的。
“行了,各自回帐子里待着吧,这两日不要乱走,免得惹太后娘娘烦忧。”
熹妃发话后,新人们很快各自散去。
而熹妃回到帐中时,宫女也连忙给她上茶换松快些的衣裳,方才帐中压抑,熹妃只觉得里衣都绷的湿透了。
熹妃身边的宫女是以草木为基调取名的,跟着她到这猎苑来的,是冬青和雪松。
雪松是她最心腹的宫女,此时不免替她委屈道:“娘娘膝下有四阿哥,平素在太后跟前一贯是得意人,今日为了马佳氏那样的蠢货,却又跪又拜的,得了太后好几句冷言冷语,真是委屈。”
熹妃摇摇头:“太后娘娘心里都有数,不会当真心里怪罪于我。至于言语上,做长辈的,偶然动了怒对晚辈发几句火又有什么关系,哪怕罚一罚也不要紧。”太后也是人,脾气控制不住迁怒的事儿也会做。
但太后跟皇上一样是明白人,委屈了人后,也会给补偿。
只有在这样的人手下,才真的吃亏是福。要是换一个糊涂耳根子软的,熹妃保管就换一种策略,赶紧把自己摘出来洗干净。相应的,在太后与皇上母子跟前就不必多嘴自辩,他们太过聪慧也太有经验,聪明到自负,只信任自己的判断。
雪松想着方才的整件事,不免低声道:“太后娘娘当面自然要维护万岁爷,连带着信贵人也就顺带着变成没错的了。可面上过去了,太后娘娘心里未必过得去。这会子单独把信贵人留下,估计是恼了,信贵人怕是要吃大挂落呢。”
熹妃换过衣裳,呼吸也如常平缓起来:“还是那句话,太后娘娘心里都有数。”
皇上这半年,是只翻过信贵人的牌子,似乎有专宠的样子。
但叫她们这些经过真正意义上专宠年代的妃嫔来看,也就还好。
正如裕嫔当日与姜恒说的话,她跟熹妃都是被贵妃狠压过得人。熹妃也还记得,自己刚生完弘历,就被入府的年侧福晋兜头打压的旧事。
皇上的性子,不光太后看的出来,谁都看得出。在前朝也罢了,皇上还会顾忌朝政的稳当,或许在官员的调度上会有平衡这一说。
可后宫纯纯是皇上的放松地盘,他喜欢谁看的惯谁当然会一直去。就像熹妃自个儿,手里这么些宫女,她就是用惯了雪松,凡事喜欢找雪松,再不会为了搞搞什么平衡,就用别的人,她是一宫的主人,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呢。
信贵人刚开始得宠的时候,熹妃也很是警惕来着:一个年贵妃也罢了,再出一个,两边再斗起来,她们还要不要活了。何况这个还是新人,要是熬了十来年,再叫个新人欺负,那她性子再稳也扛不住。
但她旁观者看了些日子,发现信贵人倒没有霸着皇上的意思。
“放心,没事儿。去岁一年,太后连年贵妃的做派都不太深管,如今怎么会过分刻薄信贵人。”同样,裕嫔的帐子里,她也是非常随意对宫女挥挥手,跟熹妃一样赌信贵人无大事。
说来,裕嫔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自打新人入宫,皇上对年贵妃的专宠年代终结,对她们这些旧人却多了不少关怀和慰藉。她生辰那日,皇上甚至还亲自带着幼子弘昼到咸福宫来,陪她一同用了顿晚膳,还让弘昼留下过了个夜,让裕嫔好一个激动。
对她们来说,经过之前贵妃的绝美五年,什么被翻牌子侍寝,要早早放弃幻想拥抱现实。放弃跟皇上在男女关系上的更进一步,将精力放在与他的共同养育孩子的关系上比较靠谱。
只要皇上善待她们,对她们生的皇子表示出重视和喜欢就足够了。
毕竟她们也习惯了皇上单线宠人的模式。
最开始是李氏,那时候还好,大家还能见缝插针的分一分皇上,顶多是刘星分饼似的分皇上,大头是李氏的。后来年氏横空出世,皇上彻底进化成为单线系统,大家也就彻底不用分饼了,饼被年氏承包了。
五年来,皇上都在年氏那里。别的人一眼也不看。
许多被皇上偶然瞄了一眼的宫女,都消失在了雍亲王府长河里。熹妃那时候和裕嫔眼神一碰,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庆幸:要是咱们没有幸运的在年氏之前入府,紧急怀上子嗣,估计也就是这些下场了。
此时熹妃坐在原地,手指抚着茶杯:若是信贵人现在就被太后制住,那后宫怕不是要重回贵妃霸宠的年代。
为了自个儿的生存环境,熹妃和裕嫔也不愿回到过去。
熹妃沉吟片刻对雪松道:“等晚上,你趁空去给信贵人悄悄传一句话。”
与其说一句话,不如说就是三个字:不要急。
姜恒没想到熹妃这种明哲保身的人,居然会主动提点她一句话。
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不由失笑:得道者多助这句话未必准,但失道者寡助可是真真的。熹妃提醒她,未必是支持她喜欢她,可绝对是烦死年贵妃。
可见在职场上,可以竞争,但不能不给别人留活路。
而不必熹妃特意提醒一句,姜恒也一点也不急。
姜恒从来没想过要在这后宫步年贵妃的后尘,搞什么专宠。
在这宫里切身呆了这些日子后,姜恒越发坚定了,嫔妃就是工作。她就是一个打工人。怪不得宫里都叫‘侍候皇上’,换言之,这就是服务甲方。就像乙方要不停修改方案去满足客户多种多样的需求一样。
当这份工作与性命和生存质量挂钩的时候,由不得人不认真了。
大约除了年贵妃,妃嫔们都希望被翻牌子的次数,控制在一种‘让人知道我没有失宠’的频率就行了。
秋雪累的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子走出来:“主子,不惹眼的旗装奴婢都给您找出来了。还好衣裳带的够多。”
到太后跟前去,穿衣裳当然要经心。
秋雪出来的时候,姜恒正对着灯琢磨熹妃的话,落在秋雪眼里,却是主子为了今日事儿黯然神伤——太后让贵人日日去跟前呆着,可不就是暗示皇上不要专宠嘛。
于是秋雪尽职尽责劝道:“皇上心里有贵人的,不会太后娘娘带着主子几日,就把主子忘了。”
她才说完,就见灯下,信贵人笑得眉目明晰璀璨,似乎想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儿。
姜恒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她方才在想,人做了皇上,就像鲤鱼跃龙门一样,从此再不一样了。所以皇上才被人叫做真龙天子。
不只是身份不同,物种都不同了。
在她看来,帝王就像一只大猫,它是不能拥有人类之间那种社会契约型真爱的,他能给你的最高的感情就是信任和亲近。
皇上是次日午膳后才知道,姜恒被太后带在身边,相当于变相禁足了。
苏培盛将马佳氏的事儿小心回了,之后又把太后命乌雅嬷嬷来通知他的话说了。只道太后这些日子要留下信贵人‘解闷’,绿头牌也暂时撤了。
“朕知道了。”
是因为自己只翻她的牌子吗?
皇上想起临行前,太后拉着他絮叨的‘出门宜子孙’理论,不由感叹:真是可怜,倒是受了朕的牵连。
他看姜恒,起初是合眼缘。后来则磨合出些合心意来,觉得她说话做事让自己舒服。
“跟在皇额娘身边这些日子,她自己不好叫太医,让随驾的太医每日悄悄过去给她扶个脉,别累出吓出什么病来。”
苏培盛应下这句话,又小心道:“万岁爷,用过午膳……敬事房张玉柱在外头捧着牌子等着呢。”
太后拘住了信贵人,皇上您要不要翻个别的?
但皇上到底是皇上,就算看得清太后的心思,也没打算乖乖听安排。看顺眼的姑娘被亲娘带走了,那就肝政务呗。政务忙的差不多了?不会的,这工作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这么大的天下,不用担心没活让他干。
然而姜恒的生活完全没有皇上想象中的,正在因为‘自己只翻她牌子’,而被太后带在身边约束管教横眉冷对的可怜。
起初,姜恒也以为太后留下她,是要让她抄什么宫规佛经静心之类的,或是就让她罚站,在一旁端茶倒水,如同古代□□儿媳妇的婆婆一样,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每日让她捧着汤羹和筷子站规矩。
然而到太后帐中报道第一日,姜恒就知道自己误了。
其实太后的生活很丰富,让姜恒过来,就是陪玩来的。
太后是个热衷于玄学与神秘学的人。姜恒之前听过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对太后来说,就是富贵的尽头是玄学。
自打做了太后,她已经不需要再殚精竭虑讨夫君(要命的这个夫君兼皇上)的满意,也不需要如履薄冰保住自己在后宫的地位,绞尽脑汁与后宫中妃嫔相处。
她就把大部分空下来的时间和精力,转移到了玄学上。
她跟本朝嫔妃一样礼佛,但不是天天抄佛经,去烧香磕头开法事。她只是喜欢听人讲佛理,说各种佛家传奇神迹。
说来满清朝廷上下就颇为信佛,但比起蒙古来又略逊一筹。
大清从开国起,安抚蒙古就是要紧事,而其中兴佛教也是政策之一。姜恒这一路行来,哪怕隔着帘子,只能看到外头景色的轮廓,也看到了很多寺庙。据说光滦河镇上就有七八十座寺庙,还都是按照国有标准敕造的。
到了草原上,每个旗也都有自个儿的寺庙和喇嘛上师。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比起宫里中正殿的法师们惯有的调调,太后更愿意听这草原上的喇嘛与觉姆说说他们经过遇过的神迹。比如谁家孩子生而知之张口能背诵万字经文,比如哪位老喇嘛坐化后,身边立刻引来了一只神鹿等等传说怪事。
蒙古喇嘛也常去大清传教,出名的上师们都会说些满语,太后听着也不累。
几乎每日都要听的。
太后至今已经收到了好几串据说是神人带过的佛珠子。
姜恒之前就听说太后礼佛用心,到了草原上每日都要见喇嘛与觉姆,还觉得太后好生虔诚,跟了太后几天,发现太后这主要是对玄学的好奇心。
上午以听传奇故事开启愉快的一天。
午膳后,太后就会进入鉴赏时间。
苏杭的宫粉、秦淮的胭脂、广东十三行送进京城的各色花油、各色眉条黛螺,太后这里应有尽有。
除了胭脂水粉,太后还带着她挑衣裳的料子。
到了这蒙古,多的是皮子。何况如今到了农历九月初,草原上已经凉了下来,可以正儿八经穿皮草了。
等回到京城,十月里颁金节,也是每年一度京城中的皮草展览大会。
每年京中的皮袄大氅毛领乃至手筒,都会出新鲜的花样。宫中的节宴就像是巴黎时装周一样,十月里颁金节就是最头起儿的舞台,憋了一年没上身的冬装,该炫就这时候炫出来。
等着过年的时候再炫就来不及了,那相当于闭幕式了,基本就只能赶上流行的尾巴。
这日太后带着姜恒看缎子:“哀家素喜紫色,年轻时候喜欢那明灿灿的紫,配上金云纹与雪白的毛领,简简单单三色就很好看。这会子却喜欢更深些的紫。你看看这匹料子,苏州织造送了来的,只有这一匹。”
太后去了金指甲套,拿起缎子的一角摸了摸,这缎子格外柔软顺滑,光芒闪动间像是掬起一捧紫光流动的神秘莫测的魔法药水。
姜恒也很为这个紫色而惊艳。
如果说她之前见过的紫色,都是走华丽或娇艳的色系,那这匹布料的紫色,则是带着一种微微暗黑的感觉,像是夜色深沉中最后一缕紫色。被太后手上带着一只嵌西洋宝石的镯子光一映,这缎子又闪过一种猫眼石一样绮丽和神秘的光泽。
美的事物,总能征服人心。
太后这里,应当就是天下女子拥有的最顶尖的有关美的事物了。
姜恒之前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就像小水滴一样普通的打工人。这宫里的规矩能突击弥补,但关于辨认好东西的眼力和鉴赏力并非一日能够养成的。
姜恒这半年也在着重努力,将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全部经手过目,努力培养自己的鉴定能力。
但到底不比到太后这里几天见得东西多。
太后是实实在在于这宫闱呆了四十年了,尤其是这一年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以来,好东西真是见得车载斗量,随口讲的知识,都够姜恒在脑中奋笔疾书做一回笔记的。
姜恒领悟,这不是来关禁闭,这是来进修来了。
相当于跟业界顶级专家贴身学习,这样的机会,姜恒很珍惜。
姜恒在太后这里,过得充实又疲倦。
充实在于随时随地受专家点拨,疲倦在于她明明是在求学,还不能太过学习精神外露,免得露出不对劲——到底女主也是出身都统之家的大小姐。
于是姜恒就处于一种认真听太后说话的状态。
她在太后这呆了七日,还很有些意犹未尽,每天按时来报道,太后不说让她走,她也就不走。
“不怪皇上喜欢,这信贵人,有种乖得可人疼处。”
这日姜恒告退后,太后独自坐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向乌雅嬷嬷叹息了一声。
“真是叫人为难。”
太后当然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会有穿越这回事。在她看来,以信贵人的出身,对衣料了解应该很多了。自己带着她看各色胭脂水粉衣料皮毛,无非是闲来无事,故意留着她不能走罢了。
若是信贵人露出心浮气躁来,太后或许会失望,但也不会太意外。
出身好,入宫即得宠,又这样年轻的嫔妃,对圣宠肯定是格外放在心上的。忽然被太后拘住,明显是要让她暂时退出争宠行列,她浮躁难过是应该的。
可太后和乌雅嬷嬷等人这几天,好几双眼睛看着她,却见信贵人每日就认认真真在太后这陪同,陪着太后选衣料一点不嫌麻烦,特别上心,特别乖巧。
“可见是真的心地纯良之人,对太后娘娘恭敬侍奉,凡百事都上心听着,竟真的没什么私心杂念。”乌雅嬷嬷也在旁附和了两句。
她在旁围观,看的更清楚些,信贵人在这儿真是没有半分不耐烦。
太后还私下挤兑了一下自己儿子:“皇上这回眼光倒是不错。有个一心为上,心思纯良的姑娘陪着,不比之前那贵妃强?年氏可是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挤走,天天霸着皇上的。”
说完后,太后兀自出了一回神,然后叹了口气。
乌雅嬷嬷知道太后为啥叹气:若信贵人真是个霸拦圣宠,狐媚惑主的嫔妃,太后反而不难处置。可就是因为信贵人也规规矩矩的好孩子,才让太后头疼。
皇上也没错,信贵人也没错,太后自个儿想要看皇帝儿子开枝散叶,皇室多子多福的心当然更没错。
可现在事实就在这里拧住了。
“人都说儿女是债,当真是一点不错!”太后对乌雅嬷嬷道:“明儿哀家亲自去寻皇帝,让他过几天无论如何匀出来半日,来看嫔妃们赛马。”
乌雅嬷嬷应了一声。
然后笑了:“娘娘到底心软啦。”
要搁外人看,就是太后雷厉风行,非要推新人给皇上——办什么嫔妃马球赛马,无非是一边压着信贵人不动,一边让新人嫔妃在皇帝跟前露脸。
也只有乌雅嬷嬷知道,太后娘娘这是最后跟皇上表个态,然后准备撤了。
最轰轰烈烈明显的举动,往往才是退意的开始。
“牛不吃水还不能强按头呢,何况是皇帝。”太后预备,若是这次赛马后,皇帝还是没表示,就是不翻旁人的牌子,太后就把信贵人还给他。
还能咋的,她能把儿子绑到别的人床上去?
而且自家儿子自己知道,她再激烈些,母子关系再好皇帝也要恼了,说不得以后再专宠信贵人五年,宠出下一个贵妃也是有的——起码皇帝现在宠爱信贵人,还都在规制内,没有什么践踏规则之处。
就这样吧,太后也要开摆了。
说到底爱新觉罗家的子嗣,爱新觉罗的皇帝不上心,她自己上火有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