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如绵密的水, 静静淌入整洁的卧室。
楹窗下,着水色长裙的女子坐在美人榻,专注缝制着手里的一件松青色外袍。
一针一线, 女子神情恬静,淡金色的光芒将她笼罩,仿佛一副隽永的画卷。
袁兰端着药盅, 一进来, 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虽不是初次见, 袁兰还是怔忪了下,眼底流露出惊艳之色。
“唐姑娘,你身体虚弱, 还是不要过多劳累, 歇会儿吧!”袁兰劝道。
“我不累。”话虽这么说,唐烟烟还是顺从地将膝上衣袍放到一旁, 笑着走向袁兰。
美人款款而来, 柳腰纤纤。
只是脸颊过于苍白,便显得那抹唇瓣格外鲜艳浓郁, 似开至荼蘼的红梅。
袁兰别过眼,突然不忍再看。
她想起前些日子,敛华道尊说过的话,他说唐姑娘的病情,怕是不容易好转了。
唐姑娘风华正茂,怎的偏偏却……
想到这里,袁兰面上难掩同情。
唐烟烟好似没看到袁兰怜悯的神情, 接过她手里温热的汤药, 唐烟烟一饮而尽。
习惯了汤药的苦涩, 唐烟烟脸上没有异样, 她放下药碗,感恩地看向袁兰:“袁姑娘,这些日子麻烦你了。其实你不用日日替我煎药,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喝药与不喝药,也没多大差别。”
袁兰生怕她伤心,手忙脚乱地解释:“唐姑娘,你千万别这样想,我本就对岐黄之术有兴趣,并不是专程为了照顾你。而且你不要灰心,你的病情,道尊他、他早晚会想到办法的。”
说到最后,明显底气不足。
唐烟烟笑而不语,只当没听出她的心虚。
二人闲聊片刻,唐烟烟望了眼窗外的蓊郁绿意,问:“仙门比试已经开始了吗?”
见她转移话题,面上并无郁色,袁兰总算松了口气:“是啊,昨日正好是第二轮比试,你闲来无事,要不出去看看?”
唐烟烟顿了顿,目光追随着翱翔的仙鹤,飞向遥远天边。
片刻,唐烟烟摇头,苦笑道:“还是算了吧。”
那夜,陆雨歇看她的眼神,疏离又漠然。
他厌恶她,是如此的明显。
她再急切,似乎也不该在比试期间去叨扰他,徒增他嫌弃。
送走袁兰,唐烟烟回到窗下美人榻。
她拾起未缝制好的衣袍,一针一线,重新忙碌起来。
……
烈阳高悬,同一时间的问剑台上,两名年轻弟子正在激烈斗法。
这场仙门比试,名次虽不是主要,但各宗各派还是铆足了劲,力争第一。
其中,最吸睛的门派当属玄英宗。
前两轮比试,玄英宗弟子们竟全员晋级,无一淘汰。
而陆雨歇,这个从未公开露面的玄英宗新秀,更是天之骄子中的佼佼者。不过短短数日,陆雨歇这个名字,响彻云霄,在宗派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强得离谱,接连三十六场密集的对战中,从无败局,甚至还以极大优势,接连击败五名热门夺魁人选。
这人一旦拿起剑,就像个杀意泛滥的疯子。
他根本不会退缩避让,哪怕鲜血淋漓,哪怕两败俱伤,他的人和他手中的剑一样,始终向前。
问剑台,一局战斗结束。
新的对决已然开始。
原本稀稀落落没几人的参观台瞬间爆满,正在别处的弟子们争先恐后御剑赶来这里,只为亲眼见证强者的再一次胜利。
此时台上即将对决的两名修者,正是陆雨歇,以及百闻门的轩辕哲。
轩辕哲本也是热门选手之一,他一袭浅蓝色宗服,手握碧笛,端端正正站在问剑台一侧,面无惧色。
可没人知道,他藏于袖中的手却几不可察地发着抖。
轩辕哲在害怕。
他害怕他同那些修者的结局一样,不过区区几招,就败在陆雨歇手下,成为整个仙界的笑柄。
对面,黑衣男子始终低垂着眸。他脊背挺直,站得挺拔。却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意懒意味。
轩辕哲眼神颤动,心更慌了。
半空,一股纯净灵力击中鼓锣,砰地一声,比试正式开启。
伴随这道声响,陆雨歇抬起黑黢黢的眸子,这是一双永不服输、充满戾气,让对手恐惧的眼睛。
轩辕哲心头一震,他攥紧手中碧笛,紧咬牙关,勉力迎上去……
高座,几个仙门长者望着问剑台交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眸色复杂。
这场比试的结果自然毫无悬念,但是——
一老者抚着座椅扶手,忽而叹息:“镇阳仙君亲手培养出的继承人,果然不同凡响,只是这孩子……”
旁边尊者神色更加复杂,他视线不离那道黑色身影,眼神像是羡慕,又像是在嫉妒:“一招一式,锋锐老练,仿佛锤炼过千次万次,可又纯粹得浑然天成。假以数日,他必定所向披靡。后生可畏啊,然而……”
旁的长者们都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长叹!
陆雨歇年纪轻轻,能有今日之成就,天赋与勤勉,缺一不可。
可他剑气凌厉,只知进,不知退,整个人就如同时时绷紧的一根弦。
现在虽没什么,但长此以往,心境定会出现问题。
可陆雨歇的身世,几位长者都一清二楚。
他们无奈地对望一眼,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十天后,比试大会在陆雨歇碾压式的胜利下,匆匆落下帷幕。
这似乎只是一场独属于陆雨歇的舞台,其余人扮演的角色无非两种。观众,以及惨败于陆雨歇手下的对手。
比试结束,各宗弟子相继离开恒山派,百名榜的修者们则留在这里,静待九渊秘境开启。
这日清晨,紫薇洞府西厢的客居卧房里,唐烟烟收了衣袍最后一针,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她抚着缝制好的衣袍,如释重负。
比之从前,她的针法有所长进,这身衣袍,穿出去应不至于丢人。
捧着袍子,唐烟烟走出房门,前往洛霞洞府。
天光大亮,雾气被驱散。
唐烟烟刚出抄手游廊,便遇上同要出门的岳扇灵。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有些意外。
岳扇灵今日的装扮与往日截然不同,她穿着桃红色的春衫襦裙,婴儿肥的脸蛋也上了精致妆容。
这打扮略成熟,虽衬得她腰肢纤细、明媚动人,却有些违和。
唐烟烟一时竟没能认出来。
岳扇灵见她这副模样,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衣襟,目光尴尬地扫向旁处。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
唐烟烟友善地冲岳扇灵笑了笑,道了声“好巧”。
岳扇灵笑不出来,那晚的情形始终在她脑海挥散不去。她不傻,当然能猜到,唐烟烟同她的英雄哥哥,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而且,这些过往,多半是她不愿知晓的。
正因如此,岳扇灵才特别不想看见唐烟烟,更不想被她比下去。
“唐姑娘,这么早,你是要去哪儿?”岳扇灵目光落在唐烟烟脸上,笑得不太自然,声音也带着几丝僵硬,“清晨风大,湿气重,你身子弱,还是不要到处乱走比较好。”
唐烟烟笑了笑:“多谢岳姑娘关心,我有点事,想去趟洛霞洞府。”
“你去那儿……”岳扇灵浑身一震,下意识想问唐烟烟去洛霞洞府干什么。
下秒,她目光偏移,看到唐烟烟怀里捧着的衣袍,不由面色一变。
那是件新衣,男式的。
要送给谁,似乎不言而喻。
岳扇灵脸上的笑意散得无影无踪,她绞着手指,定定看着唐烟烟。
同为女子,岳扇灵不得不承认,唐烟烟确实长得很美,她不是那种乍看就惊艳绝伦的相貌,而是很舒服、没有攻击性的漂亮。
近日恒山派的弟子们,无论男女,因着唐烟烟的指点帮助,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倒是惯会笼络人心,也不知她怎会懂得那么多。
岳扇灵粉唇紧抿,颇为忌惮地瞅着唐烟烟,是不是男子都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子?她的英雄哥哥能免俗吗?
嫉妒如阴云,悄悄笼罩岳扇灵心头。
她没有察觉,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尖酸:“唐姐姐手里的衣袍,是要送给陆哥哥吗?”
唐烟烟暗暗叹了口气,并无欺瞒:“嗯。”
岳扇灵不自觉攥紧掌心,随之粲然一笑,她仰头望着唐烟烟:“我刚好也要去找陆哥哥,明晚有宗门传统的点灯节,掌门师伯说,留在恒山派的各宗派弟子也能参加呢!所以我想亲口跟陆哥哥说一声。”
陆哥哥?唐烟烟睫毛颤了颤,没计较这个亲密的称呼:“原来如此。”
岳扇灵面上盈满天真:“唐姐姐你身体如果撑得住,明晚出来看看吧,点灯节很热闹的。”
唐烟烟微笑道了声“好”。
二人一道走出紫薇洞府,岳扇灵状似不经意地问:“唐姐姐,你和陆哥哥是什么关系啊?”
唐烟烟步伐慢了两拍,眼眸染上迷惘,她和陆雨歇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她和未来的仙尊陆雨歇,是两情相悦。
可对现在的陆雨歇而言,她只不过是他年幼时短暂依赖过的人罢了。在他眼里,她甚至并不怎么重要。
捧着衣袍的手紧了紧,唐烟烟看向身旁活力四射的小女孩,笑容勉强了些:“有些复杂,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这便是托词了。
岳扇灵扯扯唇,忽然有些懊恼,如果那日在埋骨荒漠,他们如果没有遇到唐烟烟,没有把她救回恒山派,她是不是也不会遇见陆雨歇了?如果有如果,那该有多好。
二人各怀心思,御剑来到洛霞洞府,候在陆雨歇暂住的厢房外。
此时洞府宁静,往来路过的几个玄英宗弟子频频向她们投来目光,有艳羡,也有揶揄。
自会试结束,陆雨歇的名声彻底打响,哪怕他性情冷淡,从不给人好脸色,扑上来的姑娘们仍如过江之鲫。
可惜陆雨歇是个不解风情的,他以修炼为由,整日待在屋里,仿佛入定。门外的敲门声、问候声,他通通听不见。姑娘们送的礼物、抛来的媚眼,他看都都不曾看一眼。
与陆雨歇年龄相仿的这些修者们欣羡有之,不屑也有之。碍于陆雨歇的实力,那些觉得他装腔作势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晨曦阳光清浅,微风还裹着未褪的湿气。
唐烟烟捂着嘴,尽管极力掩饰,还是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岳扇灵站在廊下,皱了皱眉。
她之前来找过陆雨歇好几次,他都不曾见她。
他应该也不会见唐烟烟,对吧?!
不知为何,岳扇灵突然有些忐忑不安,她瞥向身旁的唐烟烟,下意识就开了口:“唐姐姐,你身体不好,还是先回去吧。陆哥哥正在闭关修炼,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来。”
唐烟烟看了眼岳扇灵,她眼神清澈,却看得岳扇灵莫名气弱。
岳扇灵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今日无事,可以等。但唐姐姐体弱,我怕再吹会儿风,姐姐会像那晚一样晕倒,这几天敛华道尊忙碌,总因为你的事耽误他时间也不好。”
这话虽不中听,却也是事实。
唐烟烟默默叹了声气,她暂住恒山派,确实给恒山派添了许多麻烦。这段时间,唐烟烟尽力传授恒山派弟子们技巧功法,也是为了报答他们的照顾。
可岳扇灵的这番话意有所指,并非表面意思。
唐烟烟本是有些恼,可她年纪都可以当人家的祖宗了,难道真要跟小姑娘置气不成?
抿了抿唇,唐烟烟不想就这么离开,便逞强道:“我今日感觉身体还好。”
刚说完,一阵寒风灌入她脖颈,像是专门与她作对般。
唐烟烟受了寒,又不可抑制地捂嘴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了咳嗽,唐烟烟尴尬得不行,偏偏岳扇灵还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那我就先回去了。”唐烟烟再怎么厚颜,此时也有些待不住。况且陆雨歇愿意见她与否,也不好说。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站在门后,像一柄刚出鞘的剑,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陆哥哥!”岳扇灵瞪大眼睛,不无惊喜地唤道。
随即是清冷低沉的男声:“找我什么事。”
岳扇灵嗓音透着轻快,像一只翱翔于天际的百灵鸟:“我、我想说……哦哦,我想说明晚是点灯节,在衡水之眼举行。陆哥哥,你也来参加好不好?”
男声沉默。
岳扇灵忙道:“是掌门师伯邀请的,旁的宗门弟子也会去。陆哥哥,很久都没有人得到麟祖赐福了,你去试试呀,说不定你可以的。”
唐烟烟捧着衣衫转过身,有些忐忑地望向黑衣男子,面对陆雨歇,她好像从没这么紧张过。
陆雨歇像是感应到什么,转瞬移开望向这边的眸光,刻意地望向旁处。
墙角养着盆墨兰,叶片劲瘦,就连花苞都透着股倨傲。
黑衣男子长身玉立,脊背绷直,清凌凌地站在那儿,与墨兰相得益彰。
许久,他不咸不淡“嗯”了声,算是应了。
岳扇灵喜出望外:“那我明天来找陆哥哥,我们一起去。”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又抿直了薄唇,竟没有拒绝。
唐烟烟这会儿杵在这里,倒显得有些多余。
陆雨歇脖颈笔直地看着远方:“还有事吗?”
也不知是在问谁。
岳扇灵摆摆手,笑得见牙不见眼:“没事啦,那我明天再来找陆哥哥呀!”
陆雨歇低垂的睫毛颤了颤,他沉默转身,正要关门之际,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等等”。
女子声音很轻,不像是刻意压低,而是由内而外的虚弱无力。
陆雨歇攥着房门的手指收紧,下颔线条愈加冷厉。
“我有话想和你说。”唐烟烟往前走了两步,直视那张年轻的面庞。
不料黑衣男子突兀地后退两步,重新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唐烟烟怔怔然,鼻尖一阵发酸。他避着她,真是如洪水猛兽般。
唐烟烟把衣袍递过去,挤出一丝笑意:“给你做的。”
陆雨歇目光始终落在旁处,听到她温柔的嗓音,他喉结猛地上下滚动,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剑眉蹙得更紧:“我不需要。”
不远处的凉亭下,几个玄英宗弟子交头接耳,似乎正在瞧热闹。
岳扇灵抿着唇,不错眼地直直盯着他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四周流淌着尴尬。
唐烟烟的手顿在空中,久久都没有收回。
余光里那抹纤细的水色身影碍眼得很,陆雨歇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忍了忍,终是忍无可忍。像是一头突然发狂的狮子,陆雨歇猛地俯首,眼眶猩红,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唐烟烟手腕僵了僵,当年的事是她理亏,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轻言细语道:“这身衣袍嵌了玄甲鹰铁,于你修炼有益,你就收下吧。”
“唐烟烟!”半晌,陆雨歇嗤笑出声,他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吐出这个陌生的名字。言罢,他像是更生气,眼神阴骘,声色俱厉地指向门口,“你给我滚!”
唐烟烟措手不及地抬头,正撞上他汹涌沉郁的黑眸。
他眼里仿佛起了飓风,天地都在旋转漂浮。
唐烟烟心有不忍,却固执道:“你收下它,我马上走。”
陆雨歇气极反笑。
她还敢威胁他?她有什么资格!
陆雨歇看着面前这双清润无辜的眸子,五脏六腑都窝了一通火。
收下是吧?嘴角轻扯,陆雨歇蓦地伸出手,他近乎蛮横地夺走唐烟烟捧着的袍子,直接扔到屋前的锦鲤池。
松青色衣袍顷刻被水染成墨色。
陆雨歇挑衅地看着她,满眼恶劣,清清楚楚地写着:现在你可以滚了吗?
唐烟烟眼眶烧得炽热,她怔怔盯着浮在水面的衣袍,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以前的陆雨歇,事事为她着想,独自承担所有。
她不高兴,不喜欢。觉得他小瞧了她,觉得他迂腐不尊重人,像个急于把她护在羽翼下的老父亲,从不逾越雷池。
原来,那样的陆雨歇,曾经也会负气骄横,甚至还有幼稚的报复心。
只是这些恣意,终究都埋没在了年轻的岁月里。
唐烟烟对陆雨歇气不起来,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是真的狼狈。
双肩耷拉着,唐烟烟垂低了眼,像只受伤的小兽,轻轻说:“你既然不喜欢,那我下次再做别的。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语罢,温顺地下了台阶,从始至终她都是柔柔的,不曾反抗辩驳,像包容万千的春水。
陆雨歇却气不打一处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眸光阴沉。
她凭什么作出这幅受伤的模样?凭什么?!
他和她,当年到底是谁抛弃了谁?
她既然消失,为什么还要再出现?
掌心传来丝丝痛意,陆雨歇一无所觉,他冷冷看着那抹离去的纤弱背影,嗓音讥诮道:“唐烟烟,但凡你还有丁点自知之明,就不该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他顿了顿,嗓音染了几许刻意的顽劣,“你是叫唐烟烟吗?十年、二十年后,还是叫这个名字吗?”
陆雨歇扯唇冷笑,他眼里略过讽刺。尤其看到她背影僵硬时,陆雨歇竟有一种痛快的报复感。
这下,她不会再来纠缠他了吧!他再不想看见她这张虚伪的脸。
砰地一声,房门在唐烟烟身后无情地关上。
唐烟烟身形一滞,虚晃了两下,到底是稳住了重心。
缓缓回头,唐烟烟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她该高兴吗?陆雨歇对她的怨念,似乎比想象中的深很多很多。
当年她的离开,他该多介意,才能说出这番与他本身性格相违和的话?
耳畔嗡嗡,唐烟烟被太阳晒得晕眩。
可她真的高兴不起来。
他是如此的排斥她,任何的示好和亲近,他都全盘拒绝。
这个结,究竟该如何解?
唐烟烟闭了闭眼,睫毛无力地颤动,如果她选择告诉他实情,他会信吗?
还是觉得,她又在骗他?
原地站了片刻,唐烟烟拖着无力的步伐,缓缓离开洛霞洞府。
檐下,岳扇灵眼眶泛红,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她使劲地用袖子擦了擦,脸颊都擦红了。
岳扇灵实在是不敢置信,她心目中的英雄哥哥,居然会露出这样刻薄的嘴脸,居然会做出这等故意羞辱人的事。
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一遇到这个唐烟烟,他就变得完全失控了?
岳扇灵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
这是不是证明,唐烟烟在他心中,跟别人终究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