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烟的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滚入雪中。
她甩甩头,挥去眼前晕眩。
咽下喉口的腥甜,唐烟烟正要和白花花再战三百回合,甫一抬头,便见白花花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经过,将肉球脑袋对准了陆雨歇。
白花花整团肉都在颤抖,身体发出“咕咕咯咯”的刺耳笑声。
根据声音频率和起伏来看,它似乎很兴奋,非常非常的兴奋。
顺着白花花视线往前看,陆雨歇一袭白袍,衣摆染上几点护卫们身上的血渍。他目视前方,脊背绷直,每坚定地往前走一步,红梅般的血渍便随衣袂翩跹,仿佛即将展翅翱翔。
唐烟烟愣了愣,不可置信地朝陆雨歇怒喊:“你到底在干吗?”
不好好躲着,上赶着过来送死吗?
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无所不能的仙尊大大吗?
唐烟烟提剑追上白花花,左手一挥,凌厉剑光猛地打在白花花身上。为陆雨歇争取逃命的时间。
可惜白花花头也没回,只当被挠了下痒痒。
另边的陆雨歇更是不领情,他目光落定在唐烟烟惨白的脸上,只稍稍停顿一瞬,步履旋即加快几分。
唐烟烟:……
白花花笑得更猖獗了。
整团肉都抖变了形。
它咆哮着弓起身体,无数只触角从肉里同时弹出,纷纷逼向面不改色的陆雨歇。
这场面这气势——
唐烟烟瞪圆眼睛!!!
白花花这是妥妥的看不起她对吧?
呸了一声,唐烟烟腾空飞到陆雨歇身旁,在触角即将打在陆雨歇身上的危急关头,唐烟烟拽着他疾退数米,堪堪避开攻击。
恶狠狠白了眼陆雨歇,唐烟烟没好气:“你想死吗?滚开。”
语罢,她一脚将陆雨歇踹开,持剑卷入无数触角之中。
陆雨被踹得歇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望着唐烟烟勉强应战的瘦弱背影,陆雨歇眼神怔忪。他知道,他不如烟烟厉害,他是个一无是处的累赘。可不知怎么,有一瞬间,他明明觉得他可以,他可以保护烟烟,他可以与恶魔抗衡,他可以不用躲躲藏藏!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
嘶——
他的头!突然好痛!陆雨歇猛地用手捂住脑袋。
咚咚咚,耳畔嗡鸣声伴着沉沉钟声,一下又一下,重锤般敲击着他五脏六腑。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在他体内发芽,却始终钻不出土壤。
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空荡。陆雨歇听不到任何动静,也什么都看不清晰。
他孤身立在悬崖之上,遥远天边,一道朦胧隐约的男人身影脚踏虚空,御风而来。
那道身影离他越来越近,陆雨歇终于看清,那居然是他的脸!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可他们,还是很不一样。
因为对面的人并不爱笑的样子,他薄唇抿成线,眉梢氤氲着清冷,仿佛雪中一株寒松,孤峭又触不可及。
这时,对面的陆雨歇面无表情朝他靠近。
陆雨歇下意识往后退。
那个陆雨歇眉梢轻挑,似是讶异。但他很快恢复如初,依然是无动于衷的淡漠:“我本就是你。”稍顿,又薄唇轻启道,“不是你唤醒我的吗?你现在需要我。”
等等,我和他是一个人吗?我需要他吗?是的,我要救烟烟,我一定要救烟烟,他能助我?
陆雨歇疑惑着,神奇的是,他并不抗拒。
男人步步朝他走来,毫无阻碍地融入他身体。
陆雨歇只觉灵魂一震,浪涛般的嗡鸣声消失了,体内绿芽顺利破土而出,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雪不知何时越下越大。
站在簌簌雪中的陆雨歇掀起眼皮。
他冷冽黑眸倒映着漫天白色,以及未能成型的猾鸠胚胎,还有倒在红雪中的那个女人……
唐烟烟真的太累了。
她眼皮好沉,手中的剑好重,她怎么都再举不起来。
陆雨歇呢?如果她死了,他也得死吗?
哎,这本书不行啊。
彻底失去意识前,唐烟烟愤懑不平地想,该不会她死了,陆雨歇却能活着吧?
呜呜呜,女配真的好没有人权哦!她好恨……
白花花也没想到唐烟烟竟如此难缠,该死的女人,简直浪费它时间。眼神狠戾,白花花正要将她一口吞下,一股寒意骤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逼近它眼前。白花花心神一凛,敏锐避开那由冰雪凝成的细针。
它似有所觉地抬头,恶毒地瞪向白衣男子。
这一看,白花花愕然僵在原地。
是陆雨歇。
是以前的陆雨歇!
他他他他怎么回来了?
白花花本能的想要逃跑,它忘不掉那日陆雨歇漠然的眼神,更忘不掉剑刃刺入它心脏撕碎它魂魄的痛楚。
它是万兽之王,却如此狼狈地死在陆雨歇手上。
不是它弱。
是他太强。
强到令人发指,强到魔尊朝天阙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却束手无撤。
白花花刚往后退,很快又觉察出陆雨歇的不对劲。
他的眼神与杀它时一般无二,可他身上的灵力……怎如此稀薄?
莫非他受了重伤?
白花花心跳加速,一瞬间仿佛从地狱回到美好天堂。是了,倘若没有受伤,堂堂仙尊怎会沦落到凡尘浊世?又怎会与雪地上那个没用的废物女人为伍?呵,虽然它实力不敌从前十分之一,可仙尊现在似乎比它更不堪一击呢!
哈哈哈老天简直助我哉!
白花花仰天发出“咯咯”的大笑声,它阴毒地盯着陆雨歇,咬牙切齿道:“仙尊大人,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忘了我没忘,你落在我身上的每一刀,你让我遭受的苦难痛苦,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今日我便要将这一切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不,我要百倍,千倍,万倍。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我要你的血肉融入我灵魂,我要你跪在我脚下臣服颤抖!”
任白花花说得愤慨激昂,陆雨歇仍清清淡淡立在雪中,眉头都没皱一下。
白花花已然骂到高、潮:“你们仙域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呸,虚伪,做作。什么无欲无求,什么灭情绝爱,都是屁话,老子就要威震四方势倾天下,老子要踏平仙域,老子要做你们的王,咯咯咯……”
陆雨歇平静地望着猾鸠,眸中并无多余情绪,他淡然开口,像一个给罪犯处以死刑的判官:“私设阵法,为祸人间,你,该死。”
言罢,漫天簌簌飞雪突然在半空顿住,下一瞬,它们似乎活了,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扑向陆雨歇。
顷刻间,陆雨歇手中多了柄浅蓝色的锋利冰剑,那浓郁寒意氤氲于剑身周围,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
白花花眼神一凛,有点心虚地为自己打气:“哼,你少虚张声势,就凭你现在的灵力,不可能杀了我。”
陆雨歇右边唇角微微勾起,极其漫不经心的口吻:“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