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赖瑾走到半道的时候, 皇帝派出的密使便已经到了威远侯府。密使不仅带来密诏,还有三十名刺客,协助威远侯行动。若威远侯这次再失败, 那他们只能带着威远侯的人头回去向陛下复命。

威远侯靠着皇帝起家, 经营十几年时间,只能算是在赵郡站稳跟脚,根基较浅。如果皇帝要夺他的爵、罢他的官, 甚至抄他的家, 毫无后顾之忧,轻而易举。他上次失手,已是惹出大麻烦,要是这次再失手,他怕自己满门不保。

威远侯将郡尉及心腹召来:“这次必将赖瑾和宝月公主一举铲除,不成功, 则成仁。”

……

威远侯许以重利联合赵郡豪族聚集五万之众, 等了五天,终于等到赖瑾抵达长郡。

傍晚时分, 探哨飞马来报, 赖瑾的大军驻扎在长郡与赵郡的交界地。

他们在距离界碑仅三尺的距离架起了拒马桩,又在拒马桩前立了块大大的告示牌:镇边大军途经长郡, 遭遇山匪伏击。保境安民、荡平匪寇乃我等朝廷军队义不容辞的责任,镇边将军当即下令剿匪,经历一月苦战, 战亡一百余人,伤数百余人, 终于肃清长郡匪寇, 还一郡安宁。不想, 途经赵郡,却遇赵郡郡守聚集四万余众于险道设伏,不知其是何居心!朝廷明令,一郡之地驻军,郡兵五千人、县兵五百,赵郡一郡城、十六县,总共驻军一万三千。敢问赵郡郡守,多出的三万大军,从何而来?镇边大军为捉拿赵郡流蹿匪寇,特设此关卡,请往来客商行人暂且回返,待肃清赵郡匪寇,再行通过。如有强行冲击关卡者,视同匪寇,就地处决!

竟然暗指他勾结山匪。威远侯冷笑:“无耻小儿,且看你蹦达到几时。”当即安排大军在事先看好的地方设伏。他不信赖瑾不过来!

威远侯猜测赖瑾此举很可能是为了麻痹他,想要悄悄过去,当即下令封锁住出赵郡的几条县道,下令如果遇到可疑之人,立即拿下。

为了防止赖瑾混在人群里走脱,还将他的画相发到军中,悬赏黄金百两。

赖瑾不是喜欢悬赏吗?他也让赖瑾偿偿被悬赏的滋味。

……

当天下午,在镇边大军封住赵郡通往长郡的路同时,赵郡境内的各要道安排上有重兵驻扎。

封锁路口的兵卒手上拿着赖瑾的画相,逐个比照过往行人,对外号称捉拿流寇。

十二三的少年郎,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值一百两金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匪寇。

听闻此事的人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哪个豪族公子犯了事,秘密追捕。

更有知情者暗自瞠目,觉得威远侯此举过于冒失张扬,怕是要惹出大祸,纷纷猜测内里是不是有什么原由。

大部分人认为可能是因为赖瑾娶了宝月公主相助宁王,威胁到赵王争太子之位,威远侯上个月又在赖瑾手里丢了好大的脸面,恼羞成怒加上储位之争所致。陛下久病,又受陈王造反痛失太子刺激,近来愈发昏聩,显然已快不成了。成国公府的大军又叫东陵齐国拖住,顾不上赖瑾。所以,威远侯想趁机除掉赖瑾,重创这支两万人的精锐,先斩宁王和成国公府一条臂膀。

……

这个时节,秋收刚结束,天气不冷不热,正是赶路的好时候。各地的商队、各郡县的税贡都在往京城运。

赵郡过去还有十一个郡,每天都有长长的车队途经赵郡,这会全堵在赵郡了。

镇边大军,敢在别的郡守的地盘动兵剿匪,背靠成国公府,实力雄厚。领兵的赖瑾敢在朝堂上打架扒了英国公府绚公子的裾裙,是个犯起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别说各地豪族,就算是各郡县负责运粮进京的粮曹都不敢跟镇边大军叫板。

说句不客气的,镇边大军把他们的脑袋砍了,他们还能找赖瑾偿命不成?那得先问问成国公府手里的兵答不答应。只要赖瑾不造反,皇帝都不能动他。

往前走的路让镇边大军堵了,往后走的路又叫后面的商队给堵了,诸多运输队伍、行人都只能停在两郡交界之地的路上。

随着一支支商队抵达,堵住的队伍也渐渐的越来越长。

豪商们、运税贡的都气得骂骂咧咧。虽然堵路的是赖瑾,但大多数都是骂威远侯。毕竟,赖瑾是个孩子,出了名的浑不吝,威远侯让他过去不就得了,非得要人家脑袋,悬赏百金抓人。赖瑾会傻到去送死吗?上次都吓得一溜烟逃回京了!威远侯已经堵过一次,不成功说明就是不成,还没完没了不依不饶。好了,现在赖瑾有样学样,也不让人过去了。

一些有家世实力不惧威远侯的,当即找上门去。

……

下午,威远侯刚要出门,却让各地的粮曹、大豪商堵在了府里,让他赶紧放赖瑾过去,别再堵路耽误了大家进京。

有人劝威选侯莫要闹得太难看,把全家搭进去,告诉他,刚才见到梧桐郡郡守常胜伯方稷了,就在离郡城不到三十里地的官道上。

方稷是成国公的四女婿,赖瑾是小舅子,可不会坐视不管,很可能就是冲他来的。

哪想到刚提到方稷,他便带着人闯进来了?

……

方稷的家族世居梧桐郡,为梧桐郡第一大族。

前阵子,赖瑾的幕僚崔吉带着金子找到赖瑶,定做五万套冬衣,如今冬衣做好了,却不见赖瑾如约来取,又听说他叫威远侯堵在赵郡,过不去。

方稷在秋收刚结束,便亲自带着兵押着税粮和税贡进京,想顺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岂料,他刚到郡城,就看到威远侯悬赏小舅子,明目张胆到简直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气得他一把抢了兵卒手上画有赖瑾画相的绢布,带着随行护卫,快马直奔赵郡郡城。

他穿着官服,身后跟着的全是郡兵,赵郡郡守府门口的兵根本没敢拦。

方稷直奔正堂,大喊:“威远侯,你给我出来——”迈进正堂,一把拨开挡在门口的豪商,看到威远侯便把绢画往他的面前一拍,怒声叫道:“你什么意思!”堵了一个多月不算完,现在竟然公然要取人性命,狗皇帝年老昏聩了,你也疯了吗?

威远侯刚被人用方稷威胁,再看到正主儿找上门来当众下脸,气得一巴上拍在桌子上站起来顶回去,气势半点不弱:“轮不到你在我赵郡撒野!”是皇帝要赖瑾的命,又不是我!

这次不是赖瑾死,就是他死。刀都架在了脖子上,不要说是一个常胜伯,成国公过来,那都只有亮当刀子拼死活。

方稷指指威远侯,叫道:“你有种!就你有兵!”

梧桐郡离赵郡只隔了三郡之地。方家在梧桐郡蓄有五万私兵,再把依附的豪族召集起来,加上县兵、郡兵,凑个十万没问题。跟驻扎在长郡的镇边大军联手打个赵郡,两面夹击,费劲吗?

威远侯立即明白,方稷是要动兵了,沉声叫道:“你敢造反?”

方稷回头:“高威,你先动兵,说我造反?要脸点吧!”

他一把拽过威远侯手上的绢布,郎声叫道:“即使去到朝堂上见陛下,我也是有话可说!我倒是想问一句,东陵齐国倾举国之力聚集四十万大军攻打东安关。成国公府十几万大军面对三倍于己方的兵力,殊死作战,保护大盛朝。你身为陛下亲侍出身,却在这里劫杀成国公嫡子,是何道理!此话,待去到京城见到陛下,必要问上一问!”

一个山匪头子出身的狗皇帝,已经病得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最能打仗的太子都被祸祸没了,剩下的几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再过些年,这天下还不知道姓谁。还当是二十年前勇武有力能征善战之时呢。

小七那就是一个富贵闲人的性子,每天琢磨的就是吃什么,穿舒服点,耍点赖偷懒要金子!他连本该是他的世子之位都不争,狗皇帝竟然怕他造反。

方稷都看不过眼。十二岁的孩子,送去边郡,连过冬的冬服都没有,捧着金子求到到他四姐跟前。

威远侯高威目光沉沉地盯着方稷离开。

他现在不拿赖瑾的人头,自己的人头可就没了。可眼下叫方稷叫破此事,而赖瑾极可能还在长郡,根本取不了赖瑾人头。若等到梧桐郡出兵,与镇边大军联手攻打赵郡,只怕自己满门难保。

即使陛下能调兵平叛,还有长郡卡住要道。且,赵郡动兵,成国公府要是一怒之下投了东陵齐国,再加上东陵齐国四十多万兵马,大盛朝怕是要亡。

当初先太子之事,陛下能拿陈王满门平息成国公府的怒火,自己满门能比得上陛下唯一的嫡子?

威远侯深知这些世家大族底子厚打得起仗,眼下陛下已经打不动仗,他们极可能说起兵就起兵。他们能打,自己可打不起,眼下长郡的兵,半数以上都不是他说了算。

他忙不迭地飞奔追出去,大喊:“常胜伯,常胜伯且慢……误会,都是误会……”

找到威远侯求情的豪族、各郡的粮曹们俱都已经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事儿啊!

威远侯追到门口,见到常胜伯已经翻身上马,扑上去一把拽住马缰:“误会,误会!我这便撤兵。”

方稷俯身凑近威远侯,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误会吗?你敢如此张狂行事,府中有病重的那位派来的人吧?人头拿来!不然,我梧桐郡十万儿郎踏平你威远侯府!”

威远侯沉声道:“常胜侯,你——”

方稷从威远侯手里拽过马缰:“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他说完,带着护卫往长郡方向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干掉陛下派过来的密使和刺客,至少现在自己的人头和全家的人头都保得住。威远侯,一咬牙,调了兵直接出城,去围剿正在伏击赖瑾的密使和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