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塞斯罗德◎
金雁?
洛萤弯了弯眉, 暂停了荣耀号的航行走到甲板上。
金雁是七海传说中的一种海鸟,尤其是在众多黄金海的宝藏传说中出现。
没有人知道金雁是如何出现的,在传说的种种描述里, 这种特殊的在海上生存的鸟类要比沼泽鸟, 比海鸥更小。
它们也并非是在陆地上筑巢生长, 相传,金雁会从海中浮木中钻出来,没有人知道它们究竟是如何降生的,初生的金雁犹如树胶一样的保护壳, 将自己牢牢地束缚保护好, 海水与海上的海兽们都无法侵入幼生的金雁壳子之内。
这种神奇金雁就如同浮木的寄生体,随着海上发浮木飘向各方, 以海水中的微生物,海藻,海水为食, 从中获取身体长大所需的营养。
金雁就这么一点点悄然长大, 慢慢地长出羽毛,长出坚实的翅膀,要么飞上天空,要么沉入海底。
传说,当金雁第一次飞向天空的时候,它会看到远处宝藏的方向。
这种生物似乎天生为了寻宝而来,当它不断地飞啊,飞啊,飞到一处黄金之地的时候, 这幼小的, 不知出生了多久, 生长了几岁的鸟儿也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它不会繁殖,不会筑巢,不会交-配,似乎金雁与生俱来的使命就是跟随着大海上的浮木一起,为看到它的人带来一份宝藏。
正是因为金雁的神奇特性,在七海之上的众多传说里,几乎每个人都相信,只要看到金雁,跟随着金雁的翅膀,就一定能够找到宝藏。
金雁的尾羽是淡金色的,小小巧巧,头部有着三撮儿随着海风摇摆的毛毛,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此刻,这个小东西就位于荣耀号的西方,正扑棱着翅膀往前飞。
“船长,我们要跟着金雁走吗?”
船员们虽然大呼小叫,期待了起来,但传说毕竟是传说,眼下他们到的明显传送有些不对,船长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洛萤动了动手中的深海榭寄生手杖,眼下属实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看着四周浅金色的海洋,没有岛屿,没有金筹赌场,不跟着金雁走,那他们也只能是原地打转,或是试图朝着一个方向突围罢了。
“走。”
洛萤清晰地吐字,跟着金雁走是最好的选择。
她对宝藏没有期待,但至少,金雁也许能够带领船只在黄金海中找到方向,找一处岛屿。
尽管前方有着金雁飞啊飞,洛萤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小家伙。
荣耀号朝着西方不断航行,洛萤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下正要日落,尚且有着光辉引路。
日落之后的黄金海......就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了。
小小的金雁瞧着不起眼,摇曳着尾羽,飞起来的速度却不慢,洛萤操纵着荣耀号不紧不慢地跟着。
此刻轻风,对船只的航行来说没有太大的障碍。
洛萤看着船员们向海水中抛下细密的渔网,在许多关于黄金海的传说中,这是一片四处藏着黄金的海洋,只要将渔网向下一洒,将鱼竿往海洋中一甩,就会网到,钓到各种各样的宝藏。
只可惜的是,豪斯连着向下撒了几波的网,除了被勾连上来的水草与鱼类,别说是半块黄金,连块石头都没有。
毫无收获,豪斯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胡子,表情有些悻悻。
“传言不可都信,什么都没有。”
洛萤并没有阻止船员们去打捞宝藏,钓鱼的行径。
她心中安稳,是知道荣耀号必然不会出事,神狱之船,无往不利。
就算是七神都来了,也不必担忧船员们的安全。
但对于船员们来说,这是又一次未知海域的航行,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宝藏虽然好,可也要有命拿才行。
眼下钓鱼的钓鱼,捕捞的捕捞,也是在试图缓解他们心中的那一份不安与焦虑。
“船长......黄金海的鱼能吃吗?”
帮厨尤金正在和昆特一起端详钓上来的鱼,陷入沉思。
洛萤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怎么就不能吃了?”
七海的鱼,甭管是什么海的,鱼都是鱼啊。
尤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手中还捏了一个皮笔记本与铅笔,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金色的海水,总觉得养出来的鱼不太对劲。”
洛萤一时失笑,“浮冰海的鱼,热海的鱼不是一样都吃了?”
“之前金筹赌场的特制宣传册页找一找,我记得上面有黄金海的特色鲜鱼,不放心就只留熟悉的海鱼。”
尤金听话地点了点头,继续在他的小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尤金,臭小子,速度快一点,该准备晚饭了。”
尤金迅速地在笔记本上画了几笔,“大厨,我这就来。”
在船上,尤金,昆特,还有大管轮伍尔夫,小约翰都是年纪相差不多的年轻人。
尤金这小子是唯一的一个光头,当初上船当了帮厨,就被厨师长老巴顿直接强硬的剃头,保持干净。
这小子的梦想和爱好都不是当厨师,在船上呆了四年,渐渐学到了厨师长老巴顿的一身手艺。
但谁又能知道,尤金这个年轻人的梦想其实是成为一名海兽博物专家?
他之所以上船成为了一名帮厨,是因为船上出海可以见到更多的海兽,而作为一名帮厨可以亲自处理和品尝到很多海兽。
除了在饭点备餐时间与老巴顿一起准备餐食,尤金很喜欢和爱钓鱼的昆特混在一起,打捞上来,或是钓到了什么新型的海鱼海兽,尤金都会第一时间进行速写和记录,而在烹调品尝之后,还可以添加自己的食用感受。
不仅仅是尤金自己的感受,他非常注重大家的意见,每种被他速写和记录的海兽,都有着全面的记述。
洛萤听昆特提到过,尤金上船这么多年的记录笔记本,速写和誊抄后的记录都已经堆满了三个箱子。
进入这些未知海域,尤金这小子就更加兴奋了,虽然有点担心鱼能不能吃,但还是很期待见到更多在风暴海没有见过的物种。
上次昆特在行进热海的途中不小心钓上来的北海巨妖,时候尤金还有些可惜,他只来得及凭借记忆画了画速写,这么大的海兽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味道好不好。
洛萤看着眼前浩渺的黄金海,就这样跟着金雁航行。
夜晚如期而至,红月与银月高挂空中,淡淡的月光之下,浅金色的海面波光粼粼。
这样的海域,这样的地方,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仿佛遍地都是黄金一样,人心浮动。
但只要试着打捞几次就会知道,一网又一网的扔下去,除了浅海的海兽海藻海鱼,打捞不到任何宝藏。
水中捞金,不过是一片虚无罢了。
夜幕之下的黄金海格外的寂静,洛萤始终盯着前方的金雁。
它好像不知疲倦一般,就这样一点点的向前飞,不断地飞。
传说,金雁只会在浮木上栖息,而眼下的这只金雁,海面上没有浮木,也就没有它休息的地方。
这小小的鸟儿,好似不知疲惫,不知昼夜。
“船长,我来换你吧。”
二副刀疤脸上有着遮掩不住的担忧,铁打的人也不能不睡觉啊。
从昨日进入黄金海开始,就是船长一个人自己掌舵,十几个小时,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洛萤摇了摇头,“我没事儿,等天亮就交给你们。”
就快要天亮了,也不差这一会儿,虽然她不知疲倦,神狱抽取的神力能够不断为身体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但洛萤自己还是要稍微放松一下精神的。
昨天初入黄金海,目睹了夕阳日落,度过了第一夜之后,红月与银月隐落,日光照耀黄金海,海天一色,倒是有些让人觉得刺眼了。
白日总是比黑夜更让人安心,当太阳高挂空中,洛萤微微放心了心,便将掌舵权交给了二副刀疤。
她揉了揉太阳穴回到了船长室之内,见到蹦蹦跳跳迎接的秀儿。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天,虽然带了苗兄,秀儿,还有婳婳一起来,但他们一直被洛萤安放在船长室之内。
苗刀被洛萤随身带出去几次,秀儿虽不愿意,但只能自己在船长室内憋着,不知是不是世界法则不同的缘故,婳婳容身的本体画卷一直挂在船长室的墙上,但婳婳并未醒来。
轻轻拍了秀儿的鞋尖两下表示回应,洛萤莫名有些惭愧。
虽然从前秀儿也是被关在密室里,但那时候除了苗刀以外,还有许多同学一同陪同着,她也是大概知道这些诡物之间彼此有着交流的。
自打来了七海,秀儿就每天窝在船长室里,婳婳没醒来,虽然有苗刀陪着,但秀儿也无聊的很,洛萤每一次从掌舵室或是甲板上回到船长室内的时候,这家伙简直就是欢天喜地,蹦蹦跳跳,活像一条摇尾巴的小狗狗等着主人回来。
呃,虽然这个比喻也许不是很恰当,但确实是洛萤心中的感受。
眼下船上倒也没有外人,不如让秀儿去船上走一走?
洛萤想着。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诡物的概念,但说成是一件东方秘宝,船员们根本不会有半点怀疑,超凡秘宝,就算是一双会走路的奇怪鞋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罢了,中午就给船员们说一声,瞅给孩子憋得,在船舱里憋闷几个月了,放放风也好。
船长室内,洛萤并没有休息,她一个闪身消失进入了神狱。
自从上次在热海把梦魇关押进去之后,洛萤就再也没有踏入神狱一步,关了两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会不会心急。
...
不高不低的脚步声出现在囚牢的走廊中,梦魇之神塞斯罗德瞬间竖起了耳朵。
与祂面对面监室的寒冰女神芙西娅悄然翘了翘嘴角,她恭谨地垂下了头,等待典狱长的降临。
塞斯罗德动了动束缚手上的镣铐,在神狱之内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对于诸神而言,时光流逝也算不得什么,祂们一个闭眼,一个打盹儿,一个小小的休息,世间早已不知过去了几年几十年。
但这个前提是,神明是自由的。
梦魇之神塞斯罗德被关押了两个月,祂费尽心机地从寒冰女神芙西娅那里套话,但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寒冰女神芙西娅素来言语不多,二者本来交情也并不深厚,点头之交而已,即便放在从前,两人的战力彼此说不好谁更强,但在神狱里,祂们就是难姐难弟了。
塞斯罗德一边觉得以芙西娅的实力,第一个被抓进来毫无疑问,估计比自己抓进来的时候还要惨,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另一方面,祂又觉得,寒冰女神芙西娅怎么说都比祂自己被关押得更早,应该对这位新任的典狱长有些了解,只是不肯说出来。
当然,事实也是寒冰女神芙西娅对典狱长根本没什么了解,只是更加一无所知的塞斯罗德,祂在两个月的煎熬之中早已等不住了。
这些天里,祂可没少和芙西娅揣测,下一个被抓进来的会是谁?
祂甚至想好了各种试探和讨好的话语希望与这位新任典狱长沟通,可惜的是,年轻的典狱长似乎并不在意,把祂们关入监牢就再也不管了。
眼下,一听到走廊里传来走路的声音,来者会是谁已经不必多说。
塞斯罗德的内心中甚至还有一丝渴盼,是不是又有哪个家伙被抓了进来,呵,如果是黑夜那个该死的伪神就更好了。
塞斯罗德有些混沌的晃眼不断扭曲着,祂见到典狱长飘渺的身影,立刻匍匐了下来。
“罪神塞斯罗德,见过典狱长大人。”
塞斯罗德很是卑微而小心地开口,只可惜的是——
典狱长的身影虽然在监牢的门口停下了,但并不是为了祂而停。
塞斯罗德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典狱长大人走进了对面的监牢,没有给祂自己一个眼神。
而祂,什么都听不到。
“#@¥芙西娅这个冰块脸老女人,绝对瞒着我太多的事情。”
塞斯罗德幽暗的眸子不断闪烁。
“我已经沦为了阶下囚,无法神降信众可撑不住太久,芙西娅绝对讨好了典狱长,甚至有可能是祂鼓动典狱长去热海第二个抓了我。”
“做不了第一,那我就做第二!神狱之内,只有典狱长才有绝对的权力。”
塞斯罗德暗下了决心,祂绝对不能落于芙西娅的后面。
明明典狱长进入芙西娅的囚牢时间不长,但塞斯罗德觉得无比漫长,祂的心仿佛被无数只海蠕虫撕咬着,焦灼不已。
“芙西娅到底跟典狱长说了些什么?”
“如果是那些家伙们的情报,我应该知道的更多。”
塞斯罗德心痒难耐,别的家伙的消息自己和芙西娅算是半对半,但黑夜那个隐藏在肮脏阴影里的臭虫,没有谁比祂更了解。
监室的门锁传来清脆的碰撞,梦魇之神塞斯罗德早已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面上。
“强大而美丽的令人尊敬的典狱长大人,您忠实的囚徒塞斯罗德为您请安。”
洛萤面无表情,强压着自己嘴角保持着冷漠,带着毫无意味的目光投向这一处囚牢。
典狱长看我了,看我了,祂关注我了,我引起了祂的注意了!
很好,很好,塞斯罗德,拿出你的东西来。
塞斯罗德压抑着自己内心中的喜悦,声线中仍然透露出几分激动。
“典狱长大人,您的身影如耀阳闪耀,银月普照,您忠实的囚徒塞斯罗德愿永远沐浴在您的光辉之下。”
“您的美丽如那永不凋落的永生花,您的强大令七海震撼,您忠实而卑微不敢直视的囚徒愿为您献出所有,扫除一切障碍。”
“典狱长大人,您忠实而卑微的囚徒祈求献上一点微不足道的情报,全知全能的典狱长啊,我祈求您的允准。”
塞斯罗德如同唱诗一般亲吻着监牢的地面。
对面囚室的芙西娅也被这个家伙的无耻程度惊呆了。
塞斯罗德这个家伙的脑子没有错乱吗,哦不,祂忘记了,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脑子。
这家伙如此卑微,这让她寒冰怎么办?
洛萤感受到了塞斯罗德与芙西娅暗暗的交锋,她一个抬手,封闭了梦魇之神塞斯罗德的囚室,对面的寒冰女神芙西娅听不到这边的一切。
塞斯罗德小心地向上看了一眼,典狱长大人的面孔看不出喜怒,眼神中仿佛带了一丝玩味,就像是看着渺小的蝼蚁一般。
祂的身躯如那渺小而卑微的人类女性,但塞斯罗德深知,这其中究竟蕴含了多大的能量。
这是一具普普通通的人类女性身体化身?
不,典狱长大人就是规则的化身,越普通,越可怕。
想到曾经的所罗门王,塞斯罗德不再去胡乱想。
塞斯罗德不敢窥视典狱长,祂的身躯前倾,被镣铐和枷锁束缚住的身体一动不动,做出亲吻地面的情状。
“至高无上的典狱长大人,感恩您垂怜微贱的塞斯罗德,垂听我这微不足道的小小声音。”
“卑贱的塞斯罗德愿为大人献上微不足道的情报,您全知全能,但这些卑微的蠕虫们无比狡猾,那无耻的阴险的黑夜,总是隐藏于黑暗之中,鬼鬼祟祟,喜欢偷窥。”
“那暴躁的没有脑子的战争,很容易被黑夜操纵。”
“那喜怒无常的,有点小聪明的风暴,非常狡诈。”
“那该死的,外来的闯入者,肮脏的恶心的万灵之母,要小心祂的污染,祂的血肉。”
“那同样的外来者,沉眠的,喜欢音乐来蛊惑的深海死星,碰到了祂,身边的一切都可能背叛。”
“那隐藏在迷雾里,永不主动出现的命运,最能隐藏自身,看不透摸不着。”
“还有哪一身金币的腐臭的财富,与令人作呕的喜欢欺诈弱小者的外神无面臭味相投。”
“被珊瑚和金币裹挟的贪恋弱小人类财宝的财富。呵,这个弱小家伙只会撒币!”
塞斯罗德语气愤然中带着讥讽。
洛萤面无表情地听着塞斯罗德加了诸多形容词修饰语的话语,等会儿,这个“撒币”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