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以德服人◎
洛萤的指节与手腕被她捏得咔咔作响,恬静秀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衬得她更加温婉。
诚如这《诡物当簿》中所言,诡物真不愧是诡物,奸险狡诈,诡异之处也并非常人所能想象。
从洛萤进入密室开始闻到的丝丝香气,到遭受到那毒蛇攻击,之后翻开那《诡物当簿》,眼前出现的虚妄幻象,可不就是这秘字号房之内的诡异当物给她的下马威?
细细想来,可真是一个连环套。
初入密室之时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出自“鲛人烛”,让人不知不觉之间吸入,使人神志恍惚。
那不断攻击洛萤不听话的蛇兄自然是被“驱蛇竹笛”操控,直接奔着取她的命而来。
眼见着害命不成,用蛇兄的数次攻击扰乱心神。
若是旁人在此,被那丑蛇牵制,一番争斗后恐怕早已迫不及待地坐下。
等到再翻开那当簿,看到那伪春秋笔杜撰而出的“执此当簿,以笔签名立誓,即为当铺之主,万物皆可当”的大字,倘若洛萤心志不坚,怕是早就一笔上去,自己的命也交到了这几个诡物的手中。
一环套一环,几个诡物可以说是分工明确,合起伙来搞事。
果真不愧是诡物!
封闭的密室之内寂静无声,挂壁上的竹笛,笔架之上的毛笔,一旁傲然挺立的灯烛一动不动。
镇诡镇诡,虽不知父亲洛永诚是如何镇压这些诡物的,但洛萤自有她的一番手段。
看着笛兄笔兄烛兄都在装死,洛萤不以为意。
敌不来,那我自去就是。
刚进门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若非她心怀谨慎,现在早已小命不保。
被欺负算计了自然要找回来,洛萤素来没有记隔夜仇的习惯,喜欢当场化干戈为玉帛,为世界和平做出一份贡献。
她微微侧头细思,好似自言自语。
“笛兄,烛兄,笔兄,真遗憾,看来你们不想一起开个谈心茶话会,那我们一对一对谈好了。”
洛萤的目光率先移动到笔架之上的伪春秋笔。
“我素来喜欢与文化人打交道,笔兄,让你我先对谈一番。”
她眼含笑意,语气轻柔,手段粗暴地把伪春秋笔直接从笔架之上扯了下来。
这伪春秋笔看起来平平无奇,看似与寻常毛笔没有什么区别,但笔管隐约有着如玉质般的光泽,晦明晦暗。
笔毫不知道是由什么动物毛做的,洛萤手指轻轻捻过笔杆和毛尖,笔杆冰凉,笔毫柔软,给她的手感甚至有些像后世的化妆刷。
洛萤若有所思,“笔兄,相逢便是有缘,不如你我一人一笔拜个把子?”
伪春秋笔在她手中动了两下,不知是在附和同意还是反对。
“不说话我就当笔兄默认了,是兄弟就要有福同享,笔兄的笔杆好像是玉制,似乎很能值几个钱,我父留给我的资产不丰,银元银饼不知为何不翼而飞,不如笔兄这笔管借我试试卖个钱救急?”
这伪春秋笔肉眼可见地抖了抖,笔杆旋转,想要从洛萤的手中逃离,但此刻正被她捏在手中桎梏住,半分也动不得。
“哦?笔兄这是迫不及待了?真是我的好兄弟呀。”
看着毛笔抖动,洛萤感慨了一句,又捏了捏笔尖的毫毛,毫不费力地直接拔下来一撮,凝视半晌儿,似在思考价值几何。
“这笔毫似乎也并非凡物,也不知拔下来能卖得几个钱,就是委屈笔兄要秃毛一段时间了。”
见她说得越来越过分,似乎还要意欲再拔毛,伪春秋笔疯狂抖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笔尖凌空虚点,试图写出字迹来。
“笔兄有话说?”
洛萤眼前一亮,在周围扫了一眼,找出一叠宣纸铺在桌面之上。
“笔兄有何高见?请——”
她放下了毛笔在桌子上,似乎任由它写画。
只见大毛笔飞速跑到宣纸之上,笔杆立起,笔锋唰唰,无墨自写。
“我错了!”
“不值钱,别拔我毛!”
“不要秃毛笔!”
看了这两行字,洛萤眉头微微皱起,不太赞同地开口:
“笔兄,做笔应该大方点,不过是借你笔管与毫尖用用而已。”
大毛笔书写的速度猛然加快,墨迹更浓,一行字显现。
“真不值钱,破烂笔子卖不得几个铜子,鲛人烛可售黄金万两,竹笛可驱蛇入户盗金银财物,百宝箱内有金银无数,尽可用之。”
看到这话,洛萤眼中笑意渐浓。
“笔兄当真是我的好兄弟,不必妄自菲薄,你不值钱小妹也不嫌弃,还要感谢笔兄为我引荐价值千金的烛兄与笛兄。”
原本在她一进门算计她的三个诡物,洛萤还以为有多团结,不过是转手之间,这伪春秋笔就把其他两个给卖了。
这还不止,还有个不知道是否参与刚才袭击洛萤事件的百宝箱也一并被抖搂了出来。
洛萤当真是见识到了这诡物嘴脸的变换多端,她扫了一眼位于室内书桌旁边的两个银箱,脚步轻轻一碰,箱子空空荡荡。
她眉眼微弯,转身走向博物架,取下精致沉重的鲛人烛台。
“与笔兄对谈一场受益匪浅,接下来且让我与烛兄畅谈一番。”
把烛台放在桌子上的煤油灯旁,看着玻璃油灯与古老的烛台,洛萤好似想到了什么。
“也不知烛兄可能说话?”
也许这几件诡物有着诡异精怪的实体,但洛萤并没有天眼阴阳眼一流,即便是有鬼,她也看不到。
鲛人烛台静静地呆在煤油灯的身侧,烛芯黯淡,并没有点燃,她靠的近些轻轻一嗅,此刻也闻不到先前那香气了。
洛萤捏了捏下巴:“看来烛兄有些腼腆。”
“烛兄,你看你身侧这玻璃油灯如何?我见你这烛台年久失修,破破烂烂,如今世人多用电灯,玻璃灯,你也该与时俱进。”
“不如由小妹为烛兄量身定制,打造一个玲珑宝塔琉璃灯罩,岂不美哉?”
她语气诚恳,十分为鲛人烛台着想。
在玻璃油灯旁边的鲛人烛台细微地不断向外挪动身躯,鲛人烛本想装死,可现在只恨自己没有腿,不能马上逃离这里。
此刻,鲛人烛只恨自己听信了破笛子和破毛笔的诡计算计眼前的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玲珑宝塔琉璃灯罩,她这是要直接镇死它!
它自己老老实实当一个安静的烛台不好吗?
为什么要听信破毛笔的话,相信这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洛萤眼看着鲛人烛悄悄挪动,随后书桌上的一支钢笔被虚虚拿起,片刻之后,宣纸上有篆字浮现。
“不要烛台罩,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我只是根蜡烛,不值钱。”
洛萤挑起眉头,这鲛人烛也会写字,没想到这些诡物都很有文化的样子。
“哦?烛兄,时才笔兄可是说你价值万金?”
她语调上挑,疑惑的眼神看向两件诡物。
这话一出,位于书桌上方浮空的破毛笔与钢笔都有一瞬间凝滞。
“破烂烛台不值钱,百宝箱可聚宝,召金银无数。”
钢笔篆字写的飞速,鲛人烛即便已恨透了破毛笔,此刻也在竭力转移话题。
看着鲛人烛也想方设法往百宝箱身上甩锅,洛萤眸光一闪,这百宝箱看起来和其他几个诡物关系不太好的样子,说被卖就被卖。
和烛兄进行了一番友好对谈,洛萤将目光挪到了挂壁上的竹笛。
洛萤诚挚开口:“笛兄,该轮到你与小妹谈谈了。”
她将竹笛握在手中仔细端详,这并非是常见的曲笛,而是水竹制成,笛身上可有虫蛇花纹。
洛萤手指翻飞,在手中转了转这竹笛,又将笛子抛上抛下在手中来回掂量,一旁的鲛人烛与伪春秋笔一动不敢动,不知她的举动意欲何为。
只见得她上下掂了竹笛半晌,仿佛在试手感一般,眼睛越来越亮。
“笛兄,你这身体乃是水竹做成,委实不值得几个铜板。”
“小妹我天生五音不全,不通宫商角征,就这样将笛兄闲置委实可惜,我看笛兄长短正好,又很趁手,不如暂时借予小妹做打狗棒一用?”
此言一出,竹笛顿时在洛萤的手掌中发出呲呲声,它是精雕细琢,可驱使虫蛇的高贵竹笛,无耻小儿,怎么能将它与那些粗笨木头的打狗棒相提并论?
那竹笛在洛萤的手中左摇右摆,想要逃离,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这女人既无灵力,也没有使出法术,仅仅被她轻轻捏在手中,就死死地被禁锢着,竹笛只觉自己插翅难飞,但仍然努力想要挣脱。
洛萤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轻微抖动反抗的竹笛,她遗憾地轻叹一声。
“笛兄,你说你也不值钱,既连打狗棒都不愿做,那小妹只能与你说再见了。”
洛萤拿着竹笛的右手仿佛轻轻一捏,淡黄色竹笛从笛身内部一点点崩碎,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地的碎片,紧接着碎片湮灭成竹灰。
她轻轻抖了抖手上几不可查的竹灰,带着几分歉意开口:
“一不小心力气使大了,笛兄,一路走好,小妹我的物理超度,用过都说好。”
洛萤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密室内空空如也的存银箱,如不意外,这应该是原身父亲留给女儿的,她双手轻柔地取下架子上的百宝箱。
精美的掐丝珐琅百宝箱,上面的珐琅彩鲜艳异常,整个百宝箱仅有一小口,不知要如何才能打开。
看着百宝箱珐琅彩表面的金山银山,无穷财宝。
洛萤眼光似水,语调柔和。
“来,宝兄,且让小妹与你谈个心。”
...
片刻过后,洛萤看着桌边两个存银箱内堆得冒尖的银饼银元,她面带不虞。
“宝兄,这原本是我父留给我的遗产,不问自取视为偷,我也不知这银元银饼数目究竟是少了没有......”
她一只手正要抓向百宝箱,只见那百宝箱的小小开口突然变大,“突突突”地再度那银箱旁吐出一堆银元。
银元很快堆叠得和一旁的存银箱一般大小,一堆,两堆,百宝箱吐出地速度越来越慢,一个银元慢吞吞地往外蹦。
看着原本的两个存银箱旁堆起了四堆冒尖的银元,洛萤的面色勉强转好。
“宝兄的赔偿如此,先前之事我便不与宝兄计较了。”
那珐琅百宝箱才停止吐币,就听她话锋一转。
“不过......日后若有用钱救急为难之处,怕是要劳累宝兄了。”
那百宝箱通身一抖,顿时安静如鸡。
...
把这秘字号房内的四个诡物杀鸡儆猴地教育了一遍,又问清了原身父亲洛永诚进入秘字号房的情况,洛萤提着玻璃油灯满意地走出了密室。
她没有再让百宝箱继续吐钱,这只大肥羊,可得慢慢薅,要坚持可持续发展,韭菜嘛,就得一茬接一茬地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个世界的诡谲之处初现在她眼前,可比前世现代有意思多了。
看着密室机关门合拢,洛萤的目光重新凝聚在那试金石与神兽玉印纽之上。
先前开密室她一时没有记起这是什么神兽,似狮而带翼,是为神兽辟邪。
以辟邪作这容纳诡物密室的镇兽,确实十分合适。
洛萤换了寝衣倒在床上,轻轻闭上双眼,回想今晚的秘字号房一行,她唇角微勾。
今天的谈心茶话会很和谐很美好,又是她成功以德服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