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拳头落在胤礽身上时,胤礽惊呆了。
要说上辈子他和胤禔动手的次数,其实也不多,屈指可数的几次还都集中在幼年时期。等稍稍大些,被灌输了一脑子太子地位的胤禔便忍气吞声,即便拳头捏紧到颤抖,指甲掐入肉里,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斗殴。
哦,也不是。
等他被拘于营帐中时,胤禔不顾四弟和十三弟的阻止,还是冲进来给他两拳。
可是这辈子却完全不同。
胤禔和自己打架的次数,除去布库较量以外约等于零,就连布库的时候都因对自己下手时啰啰嗦嗦叽叽歪歪,而被汗阿玛点名拆开,不允许胤禔和自己比赛,免得他放水放到西伯利亚去。
因此胤禔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还真把胤礽给打懵了。不过他也仅仅愕然一瞬,很快胤礽又再次发现异常:明明胤禔的动作看着虎虎生风,可是落在自己身上却是轻飘飘的。
这好像是……假打!?
胤礽愕然抬眸,对上了胤禔焦急的视线。
胤禔一拳下去多少有点心虚。
尤其是看到太子仰面倒下,震惊无措的看着自己时,他的良心更是隐隐作痛。
自己的力气不会用得太大了吧?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控制过力道了啊?
难道是太子弟弟好久没有好好锻炼的缘故……?不对不对!还是说太子弟弟生病了!?
胤禔的眼里写满了担忧。
他险些忘记自己是要和胤礽痛殴,转而想要开口询问询问胤礽的身体情况。
胤礽:…………
胤禔的意思全写在脸上了有没有!?他恶从胆中来,虽然不知道胤禔这样做的理由,但是胤礽还是选择了配合?他一个翻身将胤禔压在身下,用力挥舞拳头的同时怒吼:“胤禔——你这个混蛋!”
两兄弟瞬间掐做一团。
詹事府的官员都快吓晕过去,他们飞身扑上前试图分开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另外有人则焦急的推开大门,呼喊着侍卫。
整个詹事府,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太子和大阿哥斗殴的消息瞬间席卷整个前朝后宫,琪琪格听闻消息的时候手上捧着的茶盏都直接摔在地上,更不用说皇后和惠贵妃等人。
“这,这怎么可能?”
“大阿哥怎么会和太子殿下动手?”
“胤礽和胤禔……”
“胤禔这孩子又是哪根筋抽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的起身。
太皇太后还维持着些冷静:“皇太后、皇后还有惠贵妃跟哀家过去,其余人先回宫罢!”
其余太妃和宫妃遗憾的留在原处。
她们眼巴巴的望着太皇太后一行人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之外以后,一干人也忍不住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康熙也一样疑惑不解。
等太皇太后一行人赶到乾清宫没多久,胤礽和胤禔也被侍卫送到康熙跟前。
所有人神情紧张的注视两个孩子。
康熙除去仔细打量胤礽和胤禔的神色,同时他还细细回想自己最近是否忽视了什么,以至于两个孩子的关系急转而下?可是无论康熙如何思考,也愣是没有想到任何问题。
乾清宫里寂静非常。
琪琪格和皇后目光灼灼的看着胤礽。按理说胤礽应该站出来解释才对,偏偏这回他动也没动。
两人同时倒抽了口凉气。
两兄弟到底是出了什么纠纷?只是她们万万想不到,胤礽没有站出来的原因……纯粹是他压根不知道胤禔为什么这么做!
打是打得挺痛快。
等回过神,胤礽还有点懵呢。面对皇玛嬷和皇额娘的目光,他下意识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就在此刻,胤禔上前一步。
他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汗阿玛,这一切都是因儿臣所起,请您从重处罚儿臣吧!”
康熙:……?
琪琪格和皇后捂住嘴,然后怒目看向胤礽。
胤礽:…………?
他无辜的眨眨眼,换回来的却是皇额娘痛心疾首的视线。皇后上前两步,她望着胤禔柔声道:“胤禔,你为何要殴打胤礽?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胤禔连连摇头:“当然没有!”
胤禔没有丝毫犹豫的态度反而更让人生疑,就连康熙都开始觉得皇后的猜测有道理。他沉声发问:“那你为何要打他?”
那当然是为了——
胤禔险些直接说出口,还好最后一丝理智摁住说出实话的想法。他表情僵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越发让康熙、琪琪格和皇后心生怀疑。
背上黑锅的胤礽:…………
他险些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偏生也不能说胤禔无故暴揍自己吧?胤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整个人瞧着都不太好了,到最后他憋屈的应是:“是孤的……错。”
胤禔急得一跃而起。
他连连摆手:“这事和太子弟弟你一点关系都没,汗阿玛,是儿臣先殴打太子弟弟的,要处罚的应该是儿臣!”
康熙目光在两兄弟之间流转。
他眯了眯眼睛:“你殴打储君,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罚你?”
惠贵妃面色苍白了些。
琪琪格也忍不住屏住呼吸,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胤禔身上。
胤禔先是松了口气,而后他面色一正:“儿臣愿戴罪立功,前往欧罗巴!”
胤礽双眼圆睁,险些跳出眼眶。
与此同时惠贵妃神色大变,腾地站起身来:“胤禔!?”
出海堪称是九死一生的危险。
胤禔是惠贵妃的独子,她是万万不能接受胤禔远走海外的。惠贵妃满眼焦急担忧的看着胤禔,而胤禔却是避开了她的视线,一脸认真的看着康熙:“儿臣忤逆犯上,实乃重罪,理应好好处置才是。”
康熙:…………
刚才没想通,现在他却是想通了。
合着胤禔就是想出海,是吧?
康熙嘴角缓缓上扬,他深深凝视胤禔:“好,很好,既然你提出来——”
胤禔面上闪过一丝兴奋。
而后康熙话题一转,他笑容和善:“想要戴罪立功何必跑那么远?正巧你裕亲王伯前去海外,宗人府和幼儿园之事无人管理。”
胤禔如遭雷击。
那不是和之前一模一样吗?他冷汗涔涔而下:“这个,这个,这个,儿臣恐怕……”
康熙起身,走到胤禔身边。
他拍拍胤禔的肩膀,笑眯眯的补充道:“说起来,朕原本还考虑让你去福建水师学习一番,现在看来还是好好呆在京城里反省才是。”
还想逃避去幼儿园,做梦!
就连福建水师都不让你去。
望着呆若木鸡的儿子,康熙最后的良心是给傻大儿派了个助手。
他的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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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晋觉得自己的生活很不错。
夫婿皇长子虽未封爵,但和太子关系和睦,又是惠贵妃之子,想来一个亲王爵定不会少。其次皇长子与她的爱好极其相似,婚后也没有阻止她继续前往女学教书的打算。
直到这一天。
等来自己和爷都被调入旗学幼儿园的旨意,再得知这是大阿哥靠暴揍太子得来的以后,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沉默了。
她侧首看向胤禔:“……爷?”
蔫巴巴的胤禔一抬眸,登时打了个激灵。他连连倒退,惨叫声划破天际:“这事,这事——你听我解释啊QAQ!”
据幼儿园的可爱宝宝们说,第二天他们见到了一位新园长。新园长什么都挺好的,就是太笨了,平地摔都能摔得鼻青脸肿的:)
再再再后来。
据说看多了幼儿园的孩子们,皇长子对孩童萌生巨大阴影。足足到康熙三十五年,前往福建水师学习已有两年多的直郡王夫妇才传出喜讯,并且产崽不久就将长子送回京城,而后夫妇两人携手踏上出海的船只。
直郡王长子弘昱在宫中长大。
他在太子妃膝下长大,带着一干弟弟笑闹玩耍,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孩子,直到某一天弘昱被一个傻大个高高举起:“宝贝!阿玛回来了!”
弘昱吓得拳打脚踢。
后面的弘皙更是连连惊叫:“快来人,快来人抓人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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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温懿贵妃/惠和郡主/良嫔
谦妃佟佳氏前二十余年看不明白,听信他人之言,任由家人摆布,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自作聪明,算尽一切却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直到病发,她才骤然醒悟。
直到看到妹妹,谦妃佟佳氏才有了另外的希望。
谦妃的后半生平平淡淡。
虽然康熙早早与她离心,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也对她颇为冷漠,但却依然让其在景仁宫中安稳度日。
八阿哥活泼可爱,总让谦妃想起幼时的胤禛。卫贵人也日渐平和,过几年也提到嫔位。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妹妹。
小佟佳氏天资聪颖,学习刻苦,短短两年时间便从女学毕业,随即为了摆脱家中束缚的她又选择进入太医院学习,成为第一位成为女医的八旗贵女。
最终她走到谦妃的跟前:“姐姐,太医院里安排我……去江宁府医院任职。”
谦妃怔怔的:“江宁府?”
小佟佳氏低低应了是:“……姐姐。”
谦妃自然是懂的。
她定了定神:“这是好事,去了江宁府的话,想来佟佳氏的族人前去打搅的次数会小许多。”
小佟佳氏欲言又止。
谦妃伸手抚着妹妹的头发:“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小佟佳氏非但没高兴,甚至看着越发消瘦的谦妃红了眼:“下一回妹妹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姐姐!妹妹我定然会找到救您的办法的。”
谦妃笑了笑。
她得很是温柔:“好呀。”
小佟佳氏在初夏离京而去。
谦妃得了皇上皇后的允许,乘车到京城门口,送了小佟佳氏一程。
那是姐妹最后一次见面。
堪堪两个月后,谦妃佟佳氏的病情骤然恶化,乃至昏迷。
再次苏醒,已是昏迷五日之后。
御医断言——此乃回光返照。
康熙和皇后再是不喜谦妃,此时也匆匆赶至。谦妃佟佳氏示意良嫔带着八阿哥胤禩退下,一双眼睛望向康熙:“皇上,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谦妃的双眼清澈明亮。
康熙依稀间仿佛回到幼年,在皇额娘重病时初见的那一刻。他沉默一瞬,还是回答:“……你说。”
谦妃佟佳氏的目光转向窗外。
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若是……若是妹妹在江宁府医院表现优秀的话……求皇上保她一个前程吧……”
谦妃脸颊苍白,竭尽全力吐出最后几个字:“不要入宫,其余皆好。”
康熙三十年八月末,谦妃佟佳氏卒。
帝后悲痛欲绝,谥曰温懿贵妃,并按贵妃遗愿册小佟佳氏为惠和郡主,独立女户。
惠和郡主从江宁府赶回京城致祭。
她呆呆立于金棺之前,竟是没有落下一滴眼泪——旁人都说谦妃到最后还是看错了人。
只有琪琪格,看到了惠和郡主眼底的火焰。惠和郡主呆了几日,又匆匆赶回江宁府,她将自己的一生尽数奉献给医院,拯救的病患不计其数。
唯一遗憾的是,血症依然没有被攻克。
惠和郡主的一生苦于追求血症的治愈方法,虽然没有获得成功,但是她给后人留下了超过五百份血液研究样本和资料,且率先提出血液或者存在不同类型的假说,以及输血治疗的可能性。
可惜介于科学技术的发展,直到惠和郡主去世百年以后才有科学家发现血型,输血疗法也正式进入大众视野。
若说孝惠章皇后是医学史上的明月,那惠和郡主就是与之相互辉映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