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呆呆的爬起来。
三人面面相觑, 脑海里皆是一片空白,直至银铃般的笑声将他们的思绪重新拉回来。
琪琪格乐得前仰后合。
她用力的拍着身下石板, 险些笑得喘不过气。琪琪格擦了擦眼角:“快——快去把他们捞上来。”
说的和捞鱼似的。
事实上没等皇太后开口, 侍卫们已经纷纷上前。介于三位小阿哥的悲剧,侍卫们的动作格外小心慎重,他们避开岩石上的青苔, 稳稳当当的捞出三位湿漉漉的小阿哥,成功将他们放在草地上。
胤祉和胤祺还要好些。
两人除去觉得屁股蛋有点凉意,其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至于胤禛就要惨了。
他几乎整个身体都落在水里, 以至于上岸的时候水哗啦啦的往下落不说,甚至还从里面掉出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鱼来。
胤禛勉强将衣服弄干一些——这个弄干指的是衣服起码不会往下滴水, 湿哒哒的衣服还是会黏在身上的。胤禛不适的扯扯衣服, 然后在微带凉意的山风间打了个喷嚏。
侍卫忙脱去外袍, 裹在四阿哥身上。
琪琪格也顾不上嘲笑三人,急急喊着侍卫往回走。
一行人来来回回,总共才去了大半个时辰。刚刚走进皇帐, 一行人就迎来康熙等人好奇的目光。康熙的视线越过琪琪格,直直落在胤祉和胤祺的裆下, 他忍俊不禁:“胤祉, 胤祺……你们是尿裤子了吗?都这个岁数,可不应该哦?”
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偷笑出声
胤祉和胤祺同时一愣,茫然眨眨眼,而后在胤礽的提示下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裤子。
琪琪格也看了一眼。
只见胤祉和胤祺的裤子已被山风吹得半干不干,颜色深一些的部位却恰恰好是某不能直言的部位, 乍一看和尿裤子不能说一模一样, 只能说毫无差别。
胤祉和胤祺瞬间脸蛋通红。
回想起走入营地时官员侍卫仆役的奇怪眼神, 两人那是一个羞愤欲死。胤祺更是急得额头冒汗, 扯着大嗓门嚷嚷着:“才不是,咱们只是不小心摔进小溪里了,绝对和尿裤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胤祺声如洪钟……活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胤祉绝望的用双手捂住脸,同时暗暗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傻,怎么会觉得胤祺能说出几句像样的话,怎么会没有拦住胤祺说话!
开句玩笑的康熙此刻是真笑了。
胤祉双目放空,他试图转移话题:“……汗阿玛,四弟也落入水里了。”
“胤禛?”康熙一愣。
“哎呀!”琪琪格猛地醒过神来,现在哪里是说笑的时候,她急急带着胤禛,喊着胤祉和胤祺走入营帐,让三个孩子脱掉湿漉漉的衣服泡个热水澡,喝上一碗姜汤,最后早早塞进被窝里。
结果第二天。
虽然胤祉和胤祺活蹦乱跳的,胤禛却是发起高热。
胤禛还算是个健康的孩子。
除去小时候在承乾宫被看护得紧,而后也算是到处乱窜,活泼好动的,像是这样的高热还是头一回。
胤禛烧得迷迷瞪瞪的。
康熙难掩担忧,原本今日要启程的车队再一次停下,准备原地驻扎几日等胤禛痊愈后再行启程。
一日、两日,三日。
胤禛这回的高热来势汹汹,竟是三日都没有退烧的迹象。即便红字仅仅显示为支气管炎,琪琪格也不敢掉以轻心。
要知道支气管炎变成肺炎,只需三到七天时间,而前者在这个时代治疗还是相对容易,后者基本代表着严重的后遗症以及丢掉性命。
除去中药以外,琪琪格还让宫人用低度酒精擦拭,已基本确定有杀菌效果的大蒜素胶囊也被应用上。另外琪琪格还很贴心的让人做了薄荷香橼水给胤禛用用,免得这孩子也步上和索额图一样的结局。
营地里,众人为胤禛的疾病担忧。
与此同时,紫禁城里的惠贵妃日子也不好过。先是刚过新年,谦妃佟佳氏便突发风寒,断断续续就没有好过,到如今竟是连日吐血,突然昏迷。
惠贵妃匆匆赶至承乾宫。
她扫了眼病榻上的谦妃,被她枯瘦的模样吓了一跳。惠贵妃定了定神,而后招来御医询问:“谦妃的情况如何?”
御医们面带难色。
他们相视一眼,很快齐刷刷的摇摇头。
大宫女知荷面色发白。
她早已没有了过去的骄横跋扈,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知荷膝行几步,痛哭流涕:“贵妃娘娘!周御医!赵御医!李御医——求求你们,救救主子吧!”
御医纷纷避开了知荷。
周御医忍不住叹气:“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或者说在看到谦妃佟佳氏病症时,一些年长的御医就已经回忆起曾经见过的资料,甚至几名曾照顾过孝康章皇后的御医都已然清晰明白。
谦妃娘娘,那是步上了后程。
惠贵妃眉心紧锁:“谦妃得的是……”
周御医叹息一声,沉声回答:“贵主子,谦妃娘娘患的乃是血症。”
大宫女知荷如遭雷击。
她瘫坐在地上:“不,不,不可能……”
宫里老人都知道。
皇上、皇太后和太医院都曾定论——佟佳氏有某种遗传疾病。
知荷当然也知道。
她喃喃着:“可是……可是家里说……家里说……这是骗人的啊?”
御医们纷纷摇头叹息。
佟佳氏不愿意相信,他们这些御医又能有什么办法?
惠贵妃沉默的立在原地。
望着病榻上瘦削如枯骨,看着不像二三十岁,倒像是四五十岁的谦妃,一丝恍惚一丝惆怅一丝叹息在她的心湖里震出浅浅涟漪。到最后惠贵妃也只能留下一句话:“宫里最好的药材都用上,用一切办法保住谦妃。”
御医们纷纷应是。
承乾宫的纷乱,一路传到佟佳氏府上。面对谦妃重病的消息,佟佳氏上下乱作一团——谦妃怎么办?佟佳氏出嫁女怎么办?未出嫁的姑娘怎么办?佟佳氏的未来怎么办!?
惠贵妃啐了一口。
回头她和宜妃等人念叨:“不是本宫说,佟佳氏的男人难道都是废物?全想着用裙带关系连接家族兴盛?不会是疯了吧?”
宜妃噗嗤一声笑:“可不是嘛!”
说是这么说,宜妃心里也生出点警惕,回头就传信回盛京要阿玛好好操练兄长们——不求有个出息,但求别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另外还有德妃。
惠贵妃关怀道:“小六的病如何?”
六阿哥胤祚前些日子也生病了。
德妃心情还不错:“谢贵妃娘娘关怀,胤祚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早上还用了两碗粥呢!”
惠贵妃松了口气。
可是她的心刚刚落下,晚间永和宫里就匆匆来了人。
六阿哥又病倒了!
惠贵妃腾地站起身来:“德妃不是说六阿哥已经好了吗?”
报信的宫人哭丧着脸:“回禀贵妃娘娘,的确如此。六阿哥的病情好转了些,可是,可是从午后起六阿哥忽然疼得厉害,一直到现在都没好转!”
惠贵妃前去永和宫一探究竟。
永和宫里只有胤祚的呻|吟声,御医们轮番上前把脉,然后面面相觑,久久无人说话。明明是初春,甚至夜里出门还得披一件斗篷的温度,御医们的额头却是渗出滴滴冷汗。
惠贵妃心里一咯噔。
她示意御医跟自己走到外间:“六阿哥的情况如何?”
御医目光闪躲,脸色苍白。
里间的痛呼声一直传入惠贵妃的耳中,她眉心紧锁,焦急的催促着:“到底如何?为什么六阿哥会痛成这样?”
御医沉默许久,而后小声回答:“回禀惠贵妃……六阿哥得的,得的,应该,应该是……肠痈,而且,而且还是最不好的……”
肠痈两字一出,惠贵妃的脸刷的变白。
肠痈有轻症重症之别,前者用药可以缓解,也有许多人会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疼痛反复发作,轻症后遗症再多,起码也能保住一条命。
重症却是不同。
常有人得肠痈,痛呼嚎哭数月而亡,待死后剖开尸首则发现内脏胃肠尽数腐臭乃至断裂,模样凄惨难已入目。而肠痈重症无论幼童、青年乃至成人老人都可发作,至今也无其他办法。
惠贵妃的手仅仅抓住宫人。
她好半响才醒过神来,脸色苍白:“可有……可有别的办法?”
御医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
他低声回答:“微臣已使人去准备止痛的药物,其他能用于肠痈的药物……只有轮番试试看了。”
惠贵妃身体一晃,往后退了两步。
她听出了御医的言下之意——知天命尽人事。
那德妃呢……?
惠贵妃抬眸望去,恰好和德妃对视上。
德妃呆呆的立在大门口,她的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御医的话语将她的魂魄尽数带走一样。德妃身体晃了晃,要不是身后宫人眼疾手快,怕是直接要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惠贵妃心中大骇,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前:“德妃!”
德妃紧紧抓住她的手:“惠姐姐……”
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眼泪不由分说的争抢溢出,颤着嘴角,几次张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惠贵妃鼻尖一酸,险些也把持不住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思考办法,而后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对了……皇上不是说只要胤祚在皇太后身边,定然能够平安无事的……皇太后马上就会回来,马上就会回来……”
德妃的一双眼睛刷的亮了。
惠贵妃焦急难耐,等待着前方的来信。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信是收到了,而信里却写着——四阿哥突发高热不止,皇上的车驾暂停,待四阿哥痊愈后再行启程。
惠贵妃双眼圆睁。
四阿哥和六阿哥……这难道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