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容易, 想走就不那么容易了。
扭头就走的保成还没走出大门就被保清再次拖了进去,顺带咣当合上大门。
保成成了瓮中之鳖,唯有望门兴叹。
保清拉着保成满屋子撒欢, 前几日还哪看哪不顺眼的屋子现在是哪哪都喜欢,每一处都要反反复复介绍。
到后头连保成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比如保清说到悬挂在堂屋内的对联,下半句就是:“还有个一模一样的放在皇玛嬷的寝殿里, 嘻嘻,是不戳超厉害的!?”
保成:…………来人救救孤吧!
而后保清终于说到一些保成也颇有兴趣的内容, 他这回介绍段是案上摆放的玩具。保清先将精致的地球仪介绍一通, 而后又给保成展示如何用积木拼出一个水车木马。
倒不是保成没有。
琪琪格觉得保成的年龄还稍稍小了一些,给他的拼图玩具都是大一点,更简单点, 美其名曰益智玩具, 像是保清在玩耍的这种更精细巧妙一些的玩具, 那还得再过个一两年给保成做。
很多上辈子也未曾见过。
保成满脸好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保清清咳一声:“保成, 这个有点难的, 哥哥拆给你看”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保清脸色就变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说,一双眼睛更是睁得溜圆,就连嘴巴都张大成O字型。
保成将水车拆开了。
这是环环相扣的玩具,有点类似鲁班锁又比鲁班锁要更来得有趣精致一些。他没注意保清的话语, 犹自沉浸在这新奇的玩具中。
保清僵立在原地,整个人都要石化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弟弟, 要知道保清可是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找到诀窍拆开, 装回去更是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就, 这样, 被保成,拆开了!?
或许,或许是巧合?思绪落下的同时,保清面无表情的看着保成又动作迅速果断的将小水车装起来。
这哪里是巧合啊!?
保清的琉璃心,啪叽碎成了渣。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头回开始怀疑自己或许是个蠢货笨蛋?
这边的保清在怀疑人生。
另一边的保成则是兴致勃勃的研究许久,等将小水车完全组合起来以后他都还有点意犹未尽,更是四下张望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同类型的玩具。
可惜没有。
保成遗憾收回视线,这才想起保清刚才好像说话了?他侧首看向保清:“说起来,保清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保清浑身一激灵,而后又讪笑一声:“我是想说这个玩具很好玩吧,哈哈,简单又有趣。”
保成认同的点点头:“还有其他吗?”
保清讪笑一声:“明日咱们再问问皇玛嬷?对了对了,保成你晚膳还没用吧?咱们先来用膳!”
保成茫然的点点头。
他不舍地将小水车放在案上,和神色奇异的保清一起往外走。
用膳,玩耍,洗刷刷。
香喷喷的两人换上了柔软又舒适的睡袍,一起窝进了被褥中。
保清和保成头碰头凑在一起。
保清打着哈欠砸吧着嘴,他旺盛的精神总算支棱不住,小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却又一直忍不住睡着,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保成:“弟弟和我睡一起~”
“嗯嗯。”
“弟弟明天也过来吧?”
“……明天你还要上课的吧?”
“……对哦?”保清都快把上课的事情给忘了,他立马垂头丧气:“那下回等哥哥休沐的时候,怎么样?”
“下回休沐得……端午了吧?”保成想了想。
“……呜呜。”保清无力的瘫在被褥里,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他抱着被褥直打滚,嘀嘀咕咕的抱怨着:“可恶!要不然我再去爬一次墙——”
“然后被打断两条腿。”保成凉凉接话。
“……”保清打了个寒颤,想到凶恶的皇玛嬷和汗阿玛,又默默地拉紧被褥。
这个办法也不行。
保清唉声叹气半响,目标只有转移到别处。他忽然想到一点:“那我就勉为其难再忍三年吧?等三年以后保成搬进阿哥所,咱们就可以老在一起玩啦。”
说起这个,保成又想起毓庆宫的事。
他面色一沉,一时间没有回答保清的提议。
“保成?你怎么不说话?”
“恐怕……不行。”保成低低回答。
“为什么啊?”保清瞬间没了瞌睡,不可置信的坐起身看向保成。
“汗阿玛说,要单独建宫让孤居住。”
“单独建宫,在哪里?”
“在奉先殿的旁边。”
“……啊。”保清回想了下,他路过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不少宫人在那边进进出出的,只是没想到这回的修缮是为了保成的宫室。保清咂咂嘴:“那里应该会比阿哥所还要大吧?感觉位置也不错哎,去跑马场练习骑射很方便。”
“嗯……你不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保清茫然。
“就是为什么孤单独住在……”
“你是太子啊?单独住在宫室里……也没啥错吧?”保清搔搔头,还是没搞懂保成在郁闷什么。同时他也叹口气:“要说遗憾的地方也有。”
“……?”保成心一沉。
“那边稍稍有点远哎……”保清好生遗憾。
保清居住在乾西五所。
这里位于御花园的外围,靠近顺贞门处,往后进出宫廷都很是方便。而奉先殿则位于乾清门外,位处宫廷南面,两者间几乎跨越了整个宫室。
保清认认真真想了想,圆圆的脸蛋止不住皱成一团:“等保成搬去那里的话,以后见面次数不会更少吧?”
保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有些茫然的看看保清——这就是你担心的地方?
而后保成又沉默了。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以及必然。
等到入学上书房以后,他们不但师傅不一样,而且课业也不一样,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感情越来越淡漠。
保成回想着上辈子的经历,心里刺刺一痛。
他张张嘴却没有将这些话语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拉上被褥,闷闷地发声:“……是吧。”
保清苦恼片刻。
然后他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对了对了,保成住的宫殿肯定会还要大吧?到时候可以哥哥住到弟弟那去哦!”
保成:“……哎?”
保清双眼闪闪发光:“弟弟肯定会欢迎哥哥的吧?”
保成:“…………”
这个选项,完全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呢:)
偏偏看着保清希翼期待的模样,保成又莫名有些忸怩的感受。
保清委委屈屈,失落无比:“不行吗?”
保成目光左右乱飘,良久他才勉为其难的哼唧一声:“行吧,孤就让你住个一两晚见识见识。”
保清欢呼一声。
保成看看保清的动作,唇角弧度也微微上扬了那么一点点,蒙在被子里偷偷露出笑容,至于那些笼罩在他眉宇间的阴霾更是消散得一干二净。
保成打了个哈欠。
沉沉的困意瞬间涌上心头,他挣扎了两下便沉沉睡去。
然后半夜保成摔在地上。
他呆呆地坐起身来,震惊的看着从竖条扭成横条,并一脚将自己从床上踢下来的保清。
保成:…………
他愤怒的扑上前去,用力推动保清。
保清迷迷瞪瞪的醒来。
他和保成大眼瞪小眼,然后掐做一团。
第二天,琪琪格和皇后细细打量两个孩子。
昨天还蔫巴巴的保成精神烁烁,正怒目瞪着保清。同样昨天紧张兮兮的保清也是精神抖擞,磨掌擦拳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前去。
“这又是怎么了?”
“皇玛嬷,弟弟把孙儿推下床!”保清愤怒的嚷嚷着。
“明明是你先踢孤的。”保成也嚷嚷着,他不甘示弱的掀起袍子,露出青了一块的腰间:“孤这里可是证据确凿!”
“明明是你!”
“是你才对!”
保清和保成面对面,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琪琪格和皇后相视一眼,摇摇头任由着他们两个继续争吵。只是琪琪格踏出大门时脚步一停,扭头笑道:“对了,保清。”
保清勉为其难停下争斗。
他警惕的看着琪琪格:“……怎么了?话说在前面,皇玛嬷不准拉偏架。”
琪琪格嘴角抽了抽。
她又重新走回来,直接给保清一个暴栗。
保成噗嗤笑出声。
还未等他大加嘲讽,就看到皇玛嬷凉凉的目光。保成条件反射,瞬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摆出乖巧的姿态。
至于保清嗷的蹲在地上。
他双手捂住脑门,豆大的泪珠都蹦了出来,委屈巴巴的看着琪琪格:“……好痛啊。”
“这就是胡说八道的下场。”
“那到底是有什么事?”
“你不是不喜欢上书房的课吗?”琪琪格笑道,“皇玛嬷和你汗阿玛商量了,以后只要上大半天的课。”
保清蹭的从地上跳起来。
他喜形于色,欢呼着扑向琪琪格:“然后下午就可以放假了?皇玛嬷——”
琪琪格无语:“想什么呢?”
她一把抵住保清扑过来的身体,轻笑一声:“就是给你下午多加了武技课。”
保清浑身一僵,登时没了力气。
他哼哼唧唧的抱怨着:“那不是反而多了一门课吗?怎么能算好消息呢?”
琪琪格哑然失笑:“你猜猜师傅是谁?”
保清茫然一瞬,他的双眼眨巴眨巴:“是谁……?咦?难道是——”
“皇玛嬷!”
“纳兰侍卫!”
琪琪格:…………?
她茫然的瞅瞅保清,自己刚才从保清口中听到了自己……?
自己长得像是教武技课的吗?
旁边的保清也是满脸茫然,他搔搔后脑勺:“纳兰侍卫……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