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今还不是得意的时候。
康熙第一时间派遣侍卫入内, 将五花大绑的鳌拜送去刑部,并立即要求议政王会议给鳌拜定罪。
随即康熙抬步走向练武殿外,他接下来必须到乾清宫里做后续的准备工作, 警惕鳌拜党羽的反扑才是。
只是康熙刚刚抬脚, 就被琪琪格一把揪住后脖颈。康熙身体一僵, 下意识回过头去:“皇额娘?”
声音细细弱弱的,听起来还挺可怜。
只是琪琪格一点都没被康熙可怜的模样所蒙蔽, 非但没有放开拎着康熙的手, 而且冷着脸, 皮笑肉不笑的反问:“皇帝, 你的伤不管了?”
康熙后知后觉才感受到疼痛。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的霸气那是一扫而空, 多出点孩子气来:“痛痛痛痛痛!”
琪琪格一个眼刀。
索额图等人立马带着鳌拜退下, 目光都不敢往里扫一下。
乌日娜除去通知人, 还非常有眼色劲的请来御医。原本还不知道情况的御医,先是见着昏迷的鳌拜被人五花大绑着抬走,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又看见皇上脖颈上遮掩不住的一圈淤青,御医的脸色骤然大变,连滚带爬的扑上前来。
除去脖颈上的伤口以外, 康熙的脸上身上也都是擦痕和淤青。
当然常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被甩出去的时候还撞到了腿部,站起身时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问题是——
常宁偷偷抬眸看了看皇额娘。
琪琪格双手抱胸。
她面色阴沉, 正盯着御医给康熙上药——或者说皇帝都得庆幸还好有御医在,因此皇额娘没有大发雷霆, 多少给他留了一些面子。
那自己呢——
常宁吞了吞口水, 不安地将伤腿往后挪了挪。
自己的伤势比皇兄还重。
皇额娘积攒的怒火, 万一火山爆发的话……
常宁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刻,确定御医给康熙处理完毕的琪琪格,也抬了抬眉,将目光转向常宁:“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常宁心肝一颤。
他连忙努力伸直腿,摆出一副自己也和皇兄一样,只是一点轻微的皮肉伤而已。
只可惜——
他不知道琪琪格有金手指。
常宁的伤势在琪琪格眼中一目了然。
琪琪格面无表情的看看故作无事的常宁,冷笑着伸手戳戳他的伤口。
用力的那种。
常宁的脸忽然就青了,浑身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
琪琪格笑得挺温柔。
常宁还想装,琪琪格冷笑着将他按倒:“是你自己脱还是哀家替你脱?”
宗室子弟们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他们仿佛看到了家里提着扫把追着自己的……阿玛,瞧着皇太后的眼神都是奇奇怪怪的。
当然在琪琪格甩过了一串眼刀时,这些宗室子弟立马低下头,他们像是鹌鹑般顺着墙根儿往外走,唯恐多看那么一眼,也会被强行留下。
开玩笑,看过五阿哥倒霉样子……
想想五阿哥温暖笑容下的恐怖模样,宗室子弟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等殿内就剩下没几人,琪琪格又冲着常宁冷笑:“还不赶紧扒了你的裤子?还想装自己没受伤啊?要不要皇额娘再给你几下?”
老底被彻底掀开。
就如琪琪格所想,原本还想继续装模作样的常宁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脱……不对!
他拿着裤腰带的手微微一抖。
紧接着常宁坐在地上,默默将一条裤腿给卷起来,露出下面青肿的地方。
琪琪格目露遗憾。
那一闪而过的可惜被常宁捕捉了全部,他登时炸开毛:“皇额娘果然是在诈儿臣的!”
要是自己刚才脱了裤子的话——
常宁光是想想,整个人都羞耻得想要钻到地里去了。
琪琪格遗憾的耸耸肩。
她咂咂嘴:“这只是给你胆敢隐瞒而做的小小教训。”
常宁孤疑:“儿臣脱下裤子的话……”
琪琪格笑眯眯的接话:“当然是在皇额娘的珍藏里增加一副常宁光屁股图啦。”
常宁:…………
他一阵恶寒,略显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同时庆幸自己在脱裤子之前的最后一息时间内醒过神来。
旁边的康熙偷偷窃笑一声。
只可惜他忘了自己也是现行犯,立马得到琪琪格冷酷的眼刀。
康熙默默闭上嘴。
他假装自己在看御医上药,说什么也不敢抬头看看皇额娘。
皇额娘,好可怕。
琪琪格憋着一肚子火,等将康熙挪回乾清宫以后,她立马问出口来:“皇帝,要是皇额娘迟来一步,你说你……”
想起先前鳌拜掐住康熙的那一幕,琪琪格便觉得自己的心脏险些当场跳了出来,同时也升起一丝怒火。
康熙脸色也不好看。
倒是常宁低低解释了一句:“皇额娘,鳌拜有防备。”
琪琪格面色微变。
康熙脸色沉郁:“明明前几回来比赛教学时,鳌拜也无甚反应,偏偏今日鳌拜居然立刻反应过来……”
康熙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眸中满是懊恼之色。
要不是皇额娘赶至,或许他们会失败!
康熙想到失败的可能性,瞬间感觉呼吸一滞,心有余悸的摸摸脖颈处。
那一瞬间,他险些以为自己壮志未酬便要死去。
而琪琪格更是心惊肉跳。
她听出康熙的言下之意,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琪琪格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紧接着她低声问道:“可是……有人通风报信?”
康熙沉思片刻,却微微摇头。
他沉声回答:“儿臣能确信,今日参加任务的二十二人,皆是儿臣的心腹。若是连他们也出现问题,朕还有什么资格当皇帝。”
康熙斩钉截铁,很是果断。
琪琪格没有任何怀疑,她眉心紧锁陷入沉思——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此刻,康熙冷不丁问道:“皇额娘为何会出现在练武殿。”
皇帝当然不是怀疑自己。
琪琪格微微一怔,下意识回想自己过来的理由。除去不详的预感以外,当然是……琪琪格沉默片刻,恍然大悟:“是因为……你们最近行为有些异常。”
康熙闭了闭眼。
他长长舒了口气,试图平静的耸耸肩膀:“显然是我们的动作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要是没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鳌拜及其党羽埋在宫中的钉子。”
康熙心里却是没有面上那么淡定。
他有些懊恼和郁闷,同时开始反思自己的这次行动。
这无疑是一场非常失败的行动。
康熙面容冷肃,止不住紧紧咬住牙关。
琪琪格拍拍康熙。
她笑得灿烂:“愁眉苦脸的做什么?起码胜利的是咱们就是了。”
康熙哼了一声:“那儿臣也得反思反思。”
琪琪格哭笑不得,转而眼中利光一闪:“后宫里也应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康熙颔首。
这一点上他和琪琪格想法一致。
琪琪格这回没有自己出手,就像是太皇太后当初把宫事交付与她一样,琪琪格也是全数交给皇后处理。
皇后自当竭尽所能。
得知皇太后赶去时的危机状态,赫舍里氏满是后怕。
只差一点点,一点点……
皇上或许就会命丧鳌拜之手!
皇后动作雷厉风行。
她严格审查后宫所有宫人,竟是几日功夫便将宫人之间的关系图画得清爽明了。
琪琪格原本还想帮忙。
等看到皇后利落的一番操作以后,她回头将端敏拎了过来,让她跟着皇后好好学习学习。
而有嫌疑的宫人也迅速被排查出来。
一干宫人大喊冤枉,负责处理的嬷嬷面无表情的念叨:“太监刘堂,寅正三刻,理应值守,却借口腹痛离开一盏茶时间。明明茅厕是在后罩间,值班侍卫却是在另一条路上见到。”
“太监李三水,巳初一刻,替张庶妃取膳,离宫半个时辰玉称膳房人多排队,实则当日最后才到,中途行踪不明。”
“太监周齐,酉初一刻前往内务府御茶膳房取茶,酉初三刻归,御茶膳房的取茶记录是在酉正一刻。”
“太监……”
“太监……”
“宫女……”
“嬷嬷……”
管事嬷嬷面无表情念完记录。
她冷厉的目光扫下一帮子脸色青白的宫人:“你们可有反驳之处?”
宫人们摇摇欲坠。
他们支吾着想要寻些借口——比如说只是绕错路,比如说只是和旁人说话,又比如说只是去偷懒。
“绕错路?你往哪一条路走的?花了多少时间,可曾遇见过谁?”
“和旁人说话?你是在哪里停下,又是和何人说话的?”
一道道问题彻底打破了他们的防线。
很快便有几人瘫倒在地,如同烂泥般被拖了下去。
为钱?为权?又或是被人逼迫?
这些事情无人在意,当他们做出这般选择的时候命运便已经落下注定的结局。
后宫是一轮大清洗,朝堂上亦是如此。
十天以后,朝堂上对于鳌拜的定罪也一一而出:鳌拜理应革职,斩立决,其子,兄弟也应斩,妻妾尽数罚没辛者库为奴。其孙、其族内子弟理应一律革职查办,尽数发给披甲人为奴。
还有爱新觉罗班布尔善。
这位从后宫宫人反馈,以及亲族之间闲聊而发现康熙动作,从而向鳌拜告密的宗室,险些让康熙谋算功亏一篑的‘能人’,被以谋害皇帝等二十一条大罪,处于斩立决,其子嗣后人虽不被牵连,但也不得再行承袭爵位。
遏必隆也没讨得好。
身为四大臣之一,辜负先帝的嘱咐,献媚于人,也是一个斩立决。
其余同党基本上也是一个结局。
反正这本奏折送上来,康熙扫了一眼基本没看到其他,就看到一个个杀杀杀杀杀。
康熙面无表情的合拢奏折。
要是按议政王会议的结果去办,杀了这么多大臣以后,这么多位置谁坐?只怕都得给宗室霸去。
康熙可不想没了四大辅臣,又来了些议政王在自己头顶蹦跶。他没好气的驳回折子,又召来朝臣一通商量:比如班布尔善那是必须以儆效尤的,鳌拜和遏必隆略上了年纪,或许可以网开一面饶他们一条性命。
就是还没等朝堂上商议出答案,狱中便传来消息——鳌拜死了!
琪琪格也得闻消息。
她目露诧异,喃喃自语:“哀家砸他后脑勺好几下都没事,怎么在牢狱里关了半月就没了?不会有人暗暗下手吧?”
太皇太后瞪了琪琪格一眼。
至于传信的小太监更是表情古怪,他沉默片刻,方才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禀太皇太后,回禀皇太后……御医说鳌拜是因头部外伤,乃至血液瘀滞,脉络空虚……乃至卒中而亡。”
用后世的话就是脑梗死。
琪琪格的疑惑凝滞在脸上,然后浮起的是心虚。
还真是可刑又可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