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长高对于中原中也来说是件好事, 但这三十厘米都长在了上半身, 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太宰治笑到前仰后翻,一边颤抖一边说:“比不过比不过, 大佬中也!”
我十分羞愧, 真是好心办坏事,已经不敢看中原中也的表情了。
他不会是以为我在戏弄他吧?
“中也现在是漆黑的巨人了哈哈哈, 可惜腿还是原装的腿!”
大概有些人的嘴天生就闲不住, 专门生来攻击别人的痛处。中原中也在愤怒之余, 终于没忍住揍了太宰治。
“中也君, 我很抱歉。”
原本背对着我的中原中也, 在听到这句道歉后, 停下了手。他转过了比例失调的身体, 目光落在我脸上。
坦荡荡的,并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不是你的错。你和这家伙不一样。”他按着太宰治的脑袋, 继续问我,“你能把我变回原来的身体吗?”
“……好。”
修改困难, 因为我没有研究过人的黄金比例, 不知道增高的三十厘米应该怎么样均匀分配。但恢复很容易。
中原中也又变回了原来的一米六。
他外形纤细,容貌清丽,肩膀也并不宽阔,却给人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抱歉, 中也君, 我刚才是恩将仇报了。”白白让他出丑被太宰治笑了一顿。
太宰治笑了我, 但是中原中也不怪我。他反而按着太宰治的头, 慢悠悠地对我说:“以后我还是有机会超过这条青花鱼的吧?”
“是。”
“那就很OK了。”
中原中也放开了太宰治,后者顺手在他衣服的口袋处轻轻擦过,像是拿走了什么东西。
见我皱眉,太宰治立刻朝我摊开了双手,他两手都是空空,意思是什么东西都没拿。
……
友枝小学距离乱步家不远,这是一所私立小学,注重老师的才华多过身份,所以让陀思轻易混了进去。
等到了那里,我们找到了中岛敦在失联前发来的定位,很快找到了那个地下入口。位于学校的音乐教室下方。
中原中也是最先下去的,我拍了几张图发给福泽谕吉,然后才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太宰治下来后,只听到轰隆一声,入口处的门关上了。
我心想没关系,反正我和中原中也的异能都能破坏这扇门。
通道里一片漆黑,半点光亮都没有。
秉承着死屋之鼠节约用电的原则,我在墙壁上没找到任何电灯的开关。
我刚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面前就出现了一张放大的鬼脸。在惨白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无比瘆人。
我嘴角一抽:“太宰,你不皮一下会死吗?”
见我没有被吓到,太宰治扫兴地耸了耸肩:“真是无趣的反应呢,费奥多尔以前也会这样吓你吗?”
“不是。吓我的通常是果戈里。”我举着手机继续往前照路,“陀思是不会在这里出现的。”
他?
通常在我被折腾的半死时才会气定神闲地出现,从智商上对我进行按地摩擦。
我不是第一次进入陀思的密室游戏了。
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我几乎每隔三个月,都会被他骗进他布置的密室里戏弄一番。
……当然我从来没赢过一次。
“这里有门——”我停下脚步,将手电筒举高了一点,门牌上用俄语标注着的字,我念了出来,“赌徒。”
“这里也有门。”中原中也在另一侧喊道,他也用手机照亮了,“白痴?骂谁呢!”
他找到的门上贴的字是白痴,写得还是日语。
“嗤,我这里也有哦!穷人,是在说我吗?”太宰治用的照明工具是打火机。
奇怪,他不抽烟怎么会有打火机?
我感到疑惑的同时,中原中也已经暴躁出声了:“太宰治,你这条狡猾的青花鱼,竟然敢偷我的东西!”
“抱歉抱歉,顺手拿来用用的,会还给你。”跳动的火光中,我看到了打火机上精美的蒲公英浮雕。
这是我之前送给中原中也的礼物。
太宰治吐槽道:“又不是女孩子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这么大声嚷嚷干嘛?”
“你给我闭嘴!”中原中也的声音听上去更暴躁了,我与他在微弱的光明里视线交汇,他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了,立刻移开了眼。
太宰治轻笑出声,我觉得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赶紧岔开了话题:“这里有三扇门,但是位置很奇怪。”
“的确。”中原中也指着其中两扇门说道,“这两扇门之间的位置,像是原本还有一道门,而第三扇门,距离这两扇门,又像是原本还有三道门。”
我点点头:“从位置上看,就是这样的。陀思应该是在这里布置了奇怪的异能力,太宰,用你的人间失格,触碰之后应该可以将它无效化吧。”
太宰治侧过了头:“可是我并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中原中也问道。
“如果用了他的异能,按照陀思一贯的作风,他应该会让书流到更难寻找的地方。”
陀思摆明了是想让我们进入他的游戏,而不是走捷径。如果很轻松地就破坏了陀思布置的异能力空间,避开了他的游戏,那么他将再也不会让我们寻找到【书】。
中原中也盯着写有【白痴】的门,眉头紧皱,满脸写着不爽:“总觉得这两个字是在挑衅我。”
他抬起了脚,轻轻一踹。
在他脚尖刚碰到门的时候,他的脚突然被吸住了,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在瞬间被吸了进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等我叫出中原中也的名字时,他已经不见了。
那扇门也一并消失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现在墙壁上只剩下了两扇门。
“原来如此。”太宰治微微一笑,“敦君和镜花酱他们应该也跟中也一样,被吸进了门里,然后门就消失了。”
一扇门,对应的应该就是一个独立的房间,房间里必然有陷阱,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有【书】。
“清溪酱,你想好选择哪扇门了吗?”太宰治问我,“或者和我一起留在这里,等社长他们过来。”
“不了,太宰,你可能不知道,”我顿了顿,轻声说,“陀思的密室能维持的时间有限。时间拖得太久,【书】就会移动。”
“那你要尝试一下吗?”
“嗯。”我指着我发现的那扇门,“我选择这扇。”
——赌徒。
他特意用俄语标注,其他门都是日语,不就是在等我挑选吗?
“那祝你好运了。”
太宰治伸手覆在了我的额前,他的手心冰冷,只放了一下就移开了,残留的温度让我的意识更加清醒了,“……要小心。”
我不知道门后面有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我,但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我还有做出选择权利。
手指在碰到门的时候,我感受到从里面传来的一股强烈的吸力,像是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我整个人都拽了进去。
“这里是?”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
通过的门已经消失了,前面是一条长长的路,路上有灯,但光很淡,像是夜晚的荒野。
我打开手机,看到上面一格讯号都没有,明白了中岛敦和泉镜花没有再回复邮件的缘由。
毫无疑问,这里是异能力制造出来的场景,但陀思本人乃至天人五衰的组织里,也没有拥有这种异能力的人。
他在密室的某一处,可能关押着某个异能力者。
我慢慢打量四周,耳边传来一首旋律熟悉的歌谣。
有人在唱歌。
我仔细聆听,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这是一首俄罗斯民谣。
但这是一个极其难听的声音。
我循着光继续往前走,难听的歌谣声一直没停。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一个转角处,停下了脚步。
有细密的小雪从夜空中抖落了下来。
“是类似细雪的异能吗?”我听谷崎直美讲过,她哥哥谷崎润一郎的异能细雪,能够制造出让人分辨不出真实的幻象。
我伸出手,一片雪花掉落在了我的手心,小小的,凉凉的。唔,竟然能感知到温度。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我前额的头发。我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栋老旧的房屋。
房屋前面是一条河,这个季节,河流已经结冰了。
好冷。
我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等等,这栋房屋是——!!
这是我在俄罗斯住过的房屋。
我认出门口的三个蘑菇灯,还有我在门前装饰成圣诞树的小雪松。
……原来是圣诞节前夕。
“太神奇了,她居然也会生病!她不是比熊还结实吗?”
说这话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现在他还没有被岁月侵蚀,没有变秃和肥胖,虽然和俊朗挂不上半点关系,但至少还没油腻。
他是青年时期的普希金,我的老搭档。
刚才难听的歌声就来源于他。
“这很正常,是人,总会生病的。”
坐在一旁戴着小针织帽的俊朗少年,是死屋之鼠的成员……伊万。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伊万了。
在不久之前,他被我亲手杀了。
我压下心里涌起的异样感觉,凑近了一点,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但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到我。
按照道理说,我看到的应该是幻象,但是雪花却是冰冷的,像是真实的场景。
我蹲下身体,抓了一把雪。
能感受到实体。
“主人,你为什么不切除她感知痛苦的神经呢?这样至少她在发烧时,不会头疼了。”
伊万很真诚地对正在闭目养神的陀思说道。
陀思还是少年陀思,他头上戴着的帽子并不是我送给他的那顶,而是一顶红色的圣诞帽。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是我和陀思一起度过的第五个平安夜。
因为我感冒生病,所以我当晚无法扮演圣诞老人了,才把圣诞帽留在了客厅。
我记得那晚我很早就睡下了,夜里有人敲我的门,我嘟囔了一句:“不管你有什么事,请你别打扰我睡觉可以吗?”
敲门声停止以后,我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后神清气爽。
但我病好了,陀思又莫名其妙病倒了。他抵抗力不好,有低血压加贫血症,还因为极度偏食有些缺乏微量元素,生病也很正常。
伊万吐槽是因为我,陀思才感冒的。但实际上我刚感冒时,就远离了陀思,生怕传染他。
现在看来,晚上的陀思还是健健康康的,并没有任何感冒的迹象。
……糟糕,在这个时候竟然想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我在心里把自己吐槽了一番,大着胆子走到了门前。
他们几人依然很平静地在看雪,看样子并没有发现我。
“普希金,是源酱邀请你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的吧。”伊万突然说道,“她总是这么自作主张呢。”
“怎么?碍着你了?”普希金不悦地扬眉,“是她邀请我来过圣诞节,但她根本没有准备大餐,我们还是啃黑面包,过得像老鼠一样。”
陀思垂下眼眸,淡声说:“我们本来就是老鼠。”
“源酱没有吃晚餐,她不要紧吗?”
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与我素来不和的伊万居然开始担心我了。
而没良心的普希金胖手一挥:“她怎么可能有事?不用管她。费奥多尔,你这里有红酒吗?”
伊万放下了手里的黑面包,站了起来:“我去给她煮点粥吧,喝点西蓝花热粥,一觉过去,病就好了,明天是圣诞节。”
“我说你怎么突然不像你了?”普希金问出了和我心里一样的疑惑,“你该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伊万当即又坐了下来,咬牙道:“当我没说。”
“你被我看穿了!”普希金得意地戳了戳伊万的肩膀。
陀思轻声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普希金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了陀思头上的红色圣诞帽上:“费奥多尔,你真不像圣诞老人。”
陀思抬手摸了摸帽子:“不像吗?”
“是啊,圣诞老人是送礼物。”普希金调侃道,“而你都是向源酱索取礼物,从来如此。”
伊万正欲说些什么,陀思已经抬脚离开了。
我看了一眼进入了斗嘴模式的伊万和普希金,又看了一眼往厨房走去的陀思,出于好奇,选择跟上了后者。
厨房很破旧,死屋的东西和高大上基本拉不上关系,但因为都是我在用的关系,基本上收拾的还算干净。
我还从没有看陀思进过厨房,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新奇。
这是楼上熟睡的“我”未曾看到过的场景。
陀思选择了一个锅子,用勺子取了两勺米,开始放水淘米。
……这是要做饭的架势吗?
笨蛋!米太多了,水放少了!
我在旁边插嘴,可惜他根本听不到。
他还对着锅子念念有词:“如果成功了,那就说是我做的。如果失败了,那就说是伊万做的。”
我:“……”
陀思忽然又对着空气,叹了一口气:“源酱,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可以扮圣诞老人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