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的丈夫受伤了

“这大概属于碰瓷行为吧, ”坂口安吾站起身来, 脸上是一副无奈的神情,“江户川先生。”

“乱步桑,你没事吧。”我也从椅子上下来, 俯身想要扶起他。

他疼得直不起腰, 脸皱成了一团,依然捂着自己的右脚, 刚才那一下肯定是用尽了全力。

“没事。”他艰难地开口说话,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清溪溪, 你别担心,我不疼。”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跑到这里来找我,是谁通知他的呢?真田弦一郎还是切原赤也, 或者是丸井文太?

“让我看看。”我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里面是白色的袜子, 脚尖处已经染红了。

看来是踢到了脚指甲。

“乱步桑——”

又有两个人跑了进来。

一个是中岛敦, 一个是泉镜花, 都是乱步供职的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乱步桑, 你受伤了。”中岛敦这位温柔的后辈对前辈很是关心,“你的脚流血了。”

乱步伸手指了指坂口安吾:“是他——”

泉镜花的视线立马扫了过去,坂口安吾摆了摆手:“不是我。”

“要不是你把我太太带来这里, 我也不会受伤。名侦探的脚可是很重要的, 我这个月都不能外出查案了。”

“抱歉, 但是我们没有恶意, 只是请来江户川小姐帮忙查案——”

“是江户川太太。”乱步纠正道,“我们已经结婚半年了,虽然婚礼没有邀请你,但是你既然查过了清溪溪,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听乱步和坂口安吾的对话,他们似乎是旧识,这一点刚才坂口安吾并没有告诉我。

说起来,武装侦探社和乱步,工作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不是和东京有名的毛利侦探事务所一样吗?

“是,我知道。”坂口安吾走过来说,“工作比较忙的原因,还没有来得及为二位送上祝福。”

“祝福就不必了,反正也不缺这一个。”乱步停顿了一下,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以后如果再违背我太太的意思,带她来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么你们下次任何需要找我帮忙的事件,我都不会考虑了。她说她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你如果有异议,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不过我很忙,麻烦你先预约吧。”

乱步对坂口安吾的语气算不上客气,但后者的态度却依然恭敬。

默了片刻,他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江户川先生。您的医药费,请将账单寄过来,届时会为您赔付。”

“OK,那我就带我太太回家了。”乱步撑着桌子站起来,刚一动脚,脸又抽成一团,看样子疼得很厉害。

“我们赶紧去医院吧,看看脚指甲有没有坏掉。”

我握住他的手,想将他打横抱起来,却被他阻止了。

“你怎么了,乱步桑?”

乱步摇了摇头:“我不要你抱,也不要你背。”

“为什么?”

“我以后再也不要你抱和背了,总之,就是不要。”

“怎么了?”

这是再和我闹脾气吗?

但表情又不太像。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最终还是泉镜花幽幽道:“为了男子力。”

“诶?”

男子力?

“被女生抱很没有男子力,那样看上去女强男弱。”泉镜花说完,她身后的夜叉白雪居然也点了点头。

平时在路上,乱步不想走路了,我都会问他要不要我背,这在家中亲戚里传遍了,背地里都在说他不像话。

但我和乱步都不以为意,今天他居然开始在意起这件事了。

“乱步桑,没那回事的,男子力跟这个没有关系。”

我正准备抱起他,他挣扎了一下,表情竟然有些委屈。

“好,那我扶你回去吧。”

我实在不理解他今天反常的举动,先是踢门踢坏了脚,接着又拒绝被我抱。

他的表情这才松下来,指了指中岛敦:“我骑阿敦过来的。”

“哈?”骑中岛敦,是我知道的那个骑吗?

中岛敦或许是看我表情古怪,解释道:“因为今天道路拥挤,但是乱步桑急着过来,所以我——”

“我明白了,只是有些意外。”

中岛敦的异能力是月下兽,能够将自己变成半人半虎的模样,各项能力也如同真正的虎一样。

我又看了看泉镜花身后的夜叉白雪,她是人形的异能,长得漂亮又凶狠,却乖巧地站在泉镜花的身后。

与其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羡慕。

我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是细细长长的一双手,却能将触手可及的东西,一点点消散。

我看不到自己的异能。倘若它也像月下兽和夜叉白雪那样有形状,应该是面目可憎的样子。

“能够控制自己的异能力,敦君和镜花酱都很厉害呢。不像有些人,简直就是废物。”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乱步捏了捏了我的手,岔开了话题:“清溪溪,我们骑阿敦回家吧。”

中岛敦嘴角一抽:“我一次不能坐两个啊。”

“敦君会很累的,我去打车,我们先去医院给你看脚。”

骑后辈这种事,正常人都做不出来吧,还是打车比较好。

中岛敦建议道:“回侦探社,与谢野小姐可以治疗,而且乱步桑,你今天还有工作没有做完。”

“什么?我都受伤了还要工作?”乱步听到这话十分不满,撇嘴道,“这伤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我准备修养一阵子。”

“可是乱步桑——”

“受伤了不工作了,阿敦别废话了!”

按照乱步的性格,受了伤撒娇不工作是很正常的,但看中岛敦的表情,我知道他们手头上的工作一定很重要。

所以他才会犹豫。

“乱步桑,我们先去侦探社看脚,然后再把工作忙完回家好吗?”

乱步的嘴噘得更高了:“我受伤了,今天就算了吧。”

“晚上给你蒸面包蟹。”

“嗯……”他的表情似乎在说他要考虑一下。

“唉。”我佯装叹气,说,“我没有工作,可是要靠乱步桑挣钱养活的啊……我啊,最喜欢看男生认真工作的样子了,真迷人。”

乱步伸出小手挥了挥:“阿敦扶我,我还能回去工作,今天就是熬夜,我也要把工作做完——”

中岛敦&泉镜花:“……”

*

我不是第一次来侦探社了,以前在追求乱步时,经常会过来送甜点和饮料。

一开始乱步对我并不在意,告诉我把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他还要工作不可能一直陪我聊天。

没人觉得这样的追求方式能追到乱步。

我也不气馁,只是询问他甜食是否符合口味,记在本子上,表示下次会改进。

后来太宰鼓励我在楼下大声表白后,侦探社的成员们以为乱步会非常生气,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然后我们就开始谈恋爱了。

和乱步谈恋爱,对比幸村和陀思是全然不同的。

他极其富有童心,路边的一个苹果糖都能让他开心半天,天上出现彩虹时也会兴奋地许愿。

再后来,我们飞速表示要结婚,惊掉了侦探社一干人等的下巴。

虽然很多人反对,建议他再谈久一点做决定,连我自己都受到了动摇,觉得认识三个月就结婚是太仓促了一点,国木田更是用了很多闪婚后闪离的实例来劝服我们。

婚姻不是恋爱,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必须要深思熟虑,要有很长远的计划。

但是乱步不同意,坚持他的婚姻他自己做主。

现在想来,这件事里,从头到尾都在坚持的,只有他一个人。

听说乱步受了伤,侦探社里的成员都纷纷丢下手里的事情,围了过来。

“乱步桑没事吧?”

“不是有敦和镜花同去吗?怎么会突然受伤呢?”

在与谢野晶子医生将他的鞋子脱掉时,整个脚趾前端的袜子已经全部染红了。

连福泽谕吉都皱了眉。

脱袜子的时候,更是让人揪心。由于血液已经凝固,袜子黏在了脚上,拽下来的时候,乱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轻点。”

与谢野晶子替他检查了说:“大拇指的指甲碎了半块,但是还有一点黏在上面,乱步先生,你忍着,我要给你把碎掉的半块拔下来,会有点疼。”

听到这话,乱步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福泽谕吉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的,乱步,不会有问题的。”

与谢野晶子手里的酒精刚碰到乱步的脚趾,他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死活都不准她再碰了。

“乱步桑,断掉的指甲是肯定要拔下来的。”与谢野晶子大概从来没替乱步做过治疗,颇为头痛道,“你这是被车撞的吗?”

泉镜花解释道:“他踢了铁门。”

“铁门?你是把自己当阿敦和社长了吗?”与谢野晶子拿起钳子,“算了,我要开始拔了。”

“等等,我不打算拔了。”乱步连连摇头,“这个实在太考验我了。”

“不拔下来会发炎的。”

“乱步桑,你先别动。”我走过去,看着他破碎的脚指甲,伸出了手,如果只是去掉那片断掉的指甲,我的异能力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那样就不会疼了。

他察觉到了我接下来想做的事,按住了我的手:“清溪溪,你去把我桌上的冰可乐给我拿过来,听话。”

“好。”

我刚走出侦探社的手术专用房间,就听到了一声嚎。

我回过头,看到他坐在病床上,肩膀疼得一抽一抽的,垮着一张脸,周围的人就差没给他鼓掌了。

据说他是侦探社真正的团宠,大家都把他保护得很好。

可被保护的很好的乱步,还是受伤了啊。

我拿来冰可乐给他时,其他人都回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工作了,让他好好休息。

“清溪溪,我刚才很勇敢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脚趾,那里已经被包好了,形成了一个鼓鼓的苞。

我拧开可乐,递给他:“为什么不要我帮忙呢?用我的异能力,消除半片指甲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他呼噜呼噜地咽下嘴里的可乐,拖长了尾音:“笨——蛋——”

“不要说我是笨蛋。”

“你就是笨蛋。”他皱了皱鼻子,声音有点沙哑,“我说过不让你再用,就绝对不会再让你用了。”

“那就宁愿自己痛吗?”

“也不是很痛叭,我有男子力啊。”乱步说道这里,放下了可乐,凑近了我,贴在我的耳边说,“你要不要哄哄我?”

他说完立刻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楼下给你买陪可乐的点心,你等着!”

“喂,我不是要吃——”

我跑出病房时,发现居然有不少人在门外探头探脑,由于我跑得太快,他们一时半会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能和我默默对视着。

“乱步桑没什么事,我去楼下买些甜点,大家想吃什么?乱步桑说他请客。”

“既然乱步桑请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与谢野晶子等几个女生很大方地要了自己想吃的点心,中岛敦和谷崎润一郎他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谷崎润一郎腼腆地笑道:“毕竟乱步桑很少这么大方地愿意分食物啊。”

我看向中岛敦:“敦君,可以陪我一起去买吗?我可能一个人拿不过来。”

中岛敦点了点头:“好的。”

楼下就有一家新开的点心店,我边挑点心边问:“敦君,乱步桑是接到电话然后去接我的吗?”

“不用这么麻烦的,乱步桑自己推理一下就知道了。”中岛敦解释道,“他讲今天你说烤奶油曲奇送来,但烤曲奇的时间花得也太长了,而且打你手机也没打通。”

“我的手机半路没电了。”奶油曲奇也送给了切原赤也。

“下次还是充满电出门比较好,乱步桑很担心你。”中岛敦替我端着餐盘,轻声说道,“虽然他今天踢门踢坏了指甲,但是从男生的角度看,我觉得这种行为很帅。”

“说起来,我都不太了解你们侦探社,是和东京的毛利侦探事务所一样吗?”

“嗯,有部分工作内容是相同的,我们有时候会帮忙解决一些警察拜托的事,像普通的侦探事务所那样,有时候也会接受个人的委托,不过,”中岛敦顿了顿,继续说道,“也有些工作内容是保密的,不会对外公开。”

“我之前住在镰仓,也听说过你们的一些传闻,五花八门的,所以没太在意。”

中岛敦将餐盘放到收银台旁,我付完钱后,他很礼貌地替我拎了比较重的饮料袋,将比较轻的食品袋留给我拎。

“你们有遇到过比较困难的事吗?”我边说边推开了门。

“比较困难的事?”中岛敦的声音突然停住了,然后他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看到了在对面的马路上走得跌跌撞撞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有啊。”他喃喃道,“天人五衰,那帮人,又出现了。”

我脸上的笑也凝固了。

……中岛敦,他竟然知道天人五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