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无罪, 有罪的是扣动扳机的人。]
他读到这一句话时, 放下了手里的书, 摸了摸下颌。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机械呢?”
——那此刻又会是哪种局面呢?
俄罗斯的冬天虽然寒冷至极, 但今天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晴好,雪已经停了, 时不时有细碎的雪花从树枝上掉落, 衬着光, 在空中抖落出一瞬间的流光溢彩。
他躺在树下,目光落在长街的尽头。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吧。
十、九、八——
他想着自己前阵子从人.贩子手里交换来的那条情报。
“那个女孩的异能很特别哦, 似乎是家人不希望她被政府机构发现后监管,所以把她送来了俄罗斯上学,但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父母好像都不知道她的异能哦,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七、六、五——
能将面前的一切都化为肉眼不可辨识的虚无呐。
有点意思。
四、三、二——
本该是个平凡的女孩呢。
一。
长街的尽头终于出现了那个匆匆而来的身影, 她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受惊后变得暴躁的兔子。
他将书本覆在了脸上, 然后伸出了一只脚。
故意想绊她一下,但猜到她肯定能敏捷地避开——尽管如此, 他也还是知道自己引起了她的注意。
兔子停下了脚步, 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却没有吭声。
预想中暴躁的怒骂并没有出现。
“别看了,不是尸体,还活着。”
书本从他的脸上轻轻滑落, 少年与少女的两道视线在堆满雪的雪松树下交汇, 像是掀开了命中注定的一页。
时光在这一刻静静稳稳的停住。
“你看上去好像有点困扰呢。”他挂上善意的笑容, 温和地为她让开了一点地方,“如果我有幸聆听你的烦恼,你可以过来这边坐。”
他用的是发音纯正的日语,她的母语。
在异国听到自己熟悉的语言,任谁都会有所触动吧。
果然,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亮光。
实际上她的烦恼,他很早就了解了。
人.贩子的情报也好,他自己查到的情报也好,已经把她的背景了解的一清二楚了——突然出现的异能,将她原本平静普通的生活完全搅乱,怕留在自己的故乡被政府机构发现,于是被迫远走他乡。
他垂着眼睑,安静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心事。
在完全陌生的国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更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语言交流存在障碍,人文风俗更不能理解。
她焦虑不安,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怕父母担心,又不能向家里诉苦,还得编造出一种她生活得很好的假象。
菜是吃不习惯的,宿舍里又不能自己做饭,钱是完全不够用的,第一次出国念书又不会精打细算,遇到骗子还被骗了一大笔生活费,放在教室的笔记本电脑也丢了,舍友讨厌她,班上的同学也不喜欢她,她俄语说的蹩脚,常有人学她说话,视她为一个小丑。英语不优秀,听课也很吃力。
最让她尴尬的是,她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我没到这里来之前,还想过和一个蓝眼睛的俄罗斯帅哥发生一段浪漫的爱情,哈哈哈,事实上别说男朋友了,我一个朋友都没交到。”苦水吐完了,她沮丧地叹气,“我很差劲吧,活到现在,一无是处。”
她往树背上一靠,不轻不重的一下,树干受到碰撞,树枝上堆的积雪啪一声,全砸在了她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会哭出来。
下一秒,她居然笑了。
“你看,连雪都欺负我。”她满不在乎地擦掉了脸上的雪,将它们聚集起来,捏成了兔子的形状。
然后她将兔子放到了他的腿边。
“这是我来俄罗斯之后,第一次有人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话。”
尽管他没有对她的烦恼提出一条有用的建议,她还是很高兴。
她脸上露出的笑容,是真正灿烂的满足的笑容。
这种笑容令灰暗破败的长街都反射出温柔静谧令人赏心悦目的光彩。
“谢谢你,先生。”
又一道光切来,她的嘴角咧得很开。
他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不一样。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颠沛流离也好,无枝可依也罢,依然没有泯灭她对生活的本质热爱。
……她的身上没有绝望。
人.贩子在与他交换情报时,问过他,如果感兴趣,只要出点钱,可以帮他把她绑来,他想怎么对待她都可以。
拥有异能却并不会控制它的少女,漂亮的少女、可怜的少女,无依无靠的少女、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
他想对她做什么呢?
她一路蹦蹦跳跳,从一只暴躁的兔子自由切换成了一只活泼的兔子,他一路尾随。
她表现出的快乐让他费解。
她会和路边的野猫说话,还想抱它,差点就被野猫挠了脸;她也会蹦起来替打羽毛球的小朋友拿掉在树上的羽毛球,尽管跳得太高,她一头撞在了树上,眼冒金星,但她还是笑眯眯地拿到了羽毛球。
“喏,给你们,再掉到树上还可以找我哦。”
“谢谢姐姐。”
别人的一句感谢似乎值得她抛头颅洒热血,他猜她喜欢被别人感谢,她爱着这种虚荣。但很快发现,她的好心,并不是每次都能得到感谢,比如分了一半烤面包给地铁口的流浪汉,却被对方索要钱财。
但她无所谓,依然笑眯眯的,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但是就不给你。
最后到晚上了,她在学校门口停下了脚步,绕了一圈,又来到了公园。
他心想,学校果然还是她的心结。
她坐在秋千上,晃着两条长腿,将秋千荡得很高。荡累了,她躺在地上,手里举着一朵野花。
“今年能交到朋友——”她揪掉一片花瓣。
“今年不能交到朋友——”她又揪掉一片花瓣。
“今年能交到朋友——”
“今年不能交到朋友——”
“今年能交到朋友。”
她闭上了嘴。
因为花杆上只剩下了最后一片花瓣。
“……果然还是不行啊。”
她刚要扔掉手里的花杆,视野里突然撞进了一双紫红色的眼眸。
他俯身,从她手里抽走了那根只剩下一片花瓣的花杆。
“愿意和我交个朋友吗?”
他决定不按原定的计划了。
*
“陀思君,你该起床了!”
每到早晨七点钟,他就开始头疼了。
“别睡了,陀思君,起来吃早饭了!”
门外催起床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他将头埋进枕头里,再蒙上被子,气恼地想他为什么要“引狼入室”。
好烦啊,他不要早起!
对于一个每晚熬夜写程序的人来说,早起往往是最痛苦的。
“陀思君!!!”
见他没反应,她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
“起床了,陀思君!我煮了红茶,还做了玉子烧和牛肉馅饼,快起来吃早餐啦。”
……好吵。
他简直肝疼。
“再睡……五分钟……”他气若游丝地挣扎。
“不行,起床了!不然早饭要凉了!”她掀开了他的被子。
“再睡……三分钟……”
“不行!”枕头也被夺走了。
“一分钟……”最后再挣扎一下。
“不行!”
“三秒……”
“三秒已经到了!”
他疯狂地想抽自己,为什么要把她骗出学校宿舍和他合租?
“随便进男人的房间,很可能走不出去的。”他嘟囔道。
一件衬衫被丢在了他的头上:“别乱说了,快点换衣服,我正好给你切中午吃的三明治。”
他将衬衫一扯,胡乱地垫在胳膊下,趴着继续睡。
……早上的懒觉真香啊。
没过一会儿,他就又听到了高分贝的尖叫。
“陀思妥耶夫斯基,你怎么又睡下了!起来吃早饭了!”
“轻点……扯到头发了,会秃的……”
这样的战争,除非他通宵,否则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
直到他坐在餐桌旁,看着满桌冒着热气的早餐,意识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以前他别说早饭了,连午饭和晚饭都是用速溶咖啡和压缩饼干或者黑面包随随便便应付一下。
颠倒的作息习惯和肆意的饮食习惯,给他带来了不少身体上的毛病:贫血、慢性胃炎、营养不良、体质差、怕冷、偏头痛……
就连他自己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思索,他会不会还没等到实现理想,生命就被这副病躯给耗尽了?
“你昨晚又熬到几点钟了?”她坐在对面,往面包片上抹着花生酱,然后将面包片推给了他,“吃点花生酱,补钙。”
“以后早上能不能别叫我起床?”
他咬了一口沾满花生酱的面包片,喝了一口咖啡。咖啡里加了至少一半的牛奶,其实不太符合他的口味,但他已经逐渐习惯了。
“不行!早饭是一定要吃的,不然胃里长时间没东西,你的慢性胃炎又要加重了。”她又朝他推来一叠牛肉馅饼,“吃点牛肉饼,红肉补血的。”
“……哦。”
“冰箱里的牛奶,记得中午热了喝,午餐也要加热哦,晚上我会买你喜欢的食材回来。”
“……哦。”
“那我去上学了,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有空把盘子洗一下。”
“……没空。”
“陀思君你真懒。”
她刚走到玄关,突然又折返回来,凑到他的面前。
在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脸平静的自己。
她对着他的眼睛,扶正了自己头上的白花,又轻声说了一遍:“我去上学了,今天一定没有问题的。”
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把背挺直,你不比我们俄罗斯女孩差。”
“哎。”
然后脸红的兔子一溜烟跑远了。
[源清溪]
他看着她落在沙发上的胸卡,头又疼了,今天恐怕还得去跑一趟腿。
……这丫头忘性真大。
大到什么程度呢?
他昨天教的题目今天就忘记,背课文永远错字漏字,气得他时常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是什么构造。
但也因为忘性大,受到的很多委屈一晚上就忘记了。
她有时候也会跟他倾诉:“陀思君,我给我以前的同学们写邮件,大家都没有回我,居然一个都没有,我好惨……”
每一个她以前的同伴,她在生活稳定下来之后,都给他们写了邮件,甚至还是先手写,再一个字一个字输入到手机里。
她每写一封,都会先拿给他看,询问他的意见,她给他介绍她的那些同伴,讲起她故乡美丽的一切,讲着讲着,就手舞足蹈起来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邮件,早就被他装在她手机里的拦截软件拦截了。
她的邮件根本发不出去,外面的邮件也根本进不来。
她被彻底困成了一座可笑的孤岛。每次在写完邮件得到他的肯定,发出去之后,她五分钟看一次手机,然后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失望。
“我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这才出国多长时间啊,居然都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又不好意思问我爸妈,同学们的情况,爸妈要是知道我没朋友,估计会很难过吧。”
“不过幸好认识了你,陀思君,嘿嘿,虽然我不怎么样,但我很忠诚的,我们要一直像这样当朋友,好吗?”
他微微笑道:“好啊。”
那些从日本发来被拦截下来的邮件,全部传送到了他这里。他看过一些,几乎都是鼓励她的内容,还有各种花式问候,日常心情分享,还有……求复合的。
他知道,她如果看到,就能从其中获得巨大的力量,她将所向披靡,即使深入地狱也充满信心。
不好。
那样不好。
他按下了永久删除键,心想她若是要获得安慰和认同,那他将会是唯一的途径。
*
他知道她在坚守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也是他一开始盯上她的目的,然后不惜伪装,和她结伴开始过普通高中生的生活。
“源酱,你知道异能力吗?”
相识第二年的一个午后,他装作不经意间提起。
“听说过。”她表情一僵,随即又补了一句,“我没有。”
她很少说谎,应该说她根本不说谎,所以难得说一个谎,表情极其不自然。
他也不急着戳穿她,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没有。不过感觉异能力都好厉害啊……有异能力真好啊。”
“不!一点都不好!”她情绪突然激动,意识到自己过激了,立马又磕磕巴巴地掩饰,“我有个朋友……她有异能力,但是过得并不好,她平静的生活都是被自己的异能力破坏的。”
他平静地听她在那里“无中生友”,末了她说了一句:“我讨厌异能力。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异能力,就好了。”
因为一句异能力,勾起了她伤心的往事,她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刚好遇上暑假,他带她去了位于极寒之地的诺里尔。
即使是在夏天,这座被孤立的城市依然处于冰天雪地之中,而且污染十分严重。
空气中弥漫着硫酸的味道,冰雪上覆盖了一层污浊的颜色,路上看不到人影,但医院里却塞满了病人。
她看到这种场景时惊呆了,他默默地带着她去了当地唯一的福利院。
这里的孩子都戴着口罩,很多看上去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一直在咳嗽,见到了他,齐声喊道:“费佳哥哥好。”
他是这里的常客。
“又长高了呢。”他伸出手,在他们的头上挨个抚摸,然后他拿出了从外面带来的书籍,给每个孩子都送上了一本。这些是他精挑细选带来的礼物。
他和她住在了福利院附近的旅馆,这里的空气很差,尽管他每天都戴上了口罩,但还是不幸地患上了呼吸道疾病。
医疗条件不发达,医生的水平远远低于大都市。他的身体越来越差,高烧不退,她决定带他提前离开。
他不肯。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她无奈,只能没耐心地陪在他的病床边,观察着他的身体状况。
这座城市太肮脏了,他心想,充斥着连冰雪都掩盖不了的肮脏。
他很清楚是为什么。
在他住院期间,福利院一个身体病弱的孩子去世了。
在这里,熬过冬天并不代表着坚强,因为一年四季几乎都是冬天,没有任何希望。
他在这个孩子的葬礼上拉奏大提琴时再次晕倒了,朦胧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又想起了那个问题。
[是机械的罪,还是扣动扳机之人的罪?该罚的是机械,还是扣动扳机的人?]
等他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守在他的病床前,眼巴巴地等着。
他看到她眼睛红肿,很明显是哭过了。
很不可思议。
她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处处碰壁,偶尔丧气却始终是笑着的,从未流过泪。
他第一次看到她哭,竟然是在这种场合。
她看到他醒了,居然又掉下了眼泪。
他伸手摸过她的眼睑,一滴眼泪滴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你发烧到41度啊笨蛋,你干嘛非要赖在这种地方,已经昏迷三天了,我去叫医生。”
他含住了自己的手指,那滴眼泪滚过了自己的舌尖。
咸咸的,涩涩的,还有一星半点的苦。
眼泪的味道原来是这样。
——已经可以了。
他对自己说,某个计划,已经可以开始行动了。
他给她留了一封信。
信上写,这个城市之所以会有这么严重的污染问题,完全是人为。污染物全部排放到了水中和空气中,完全不按标准来,当地的人之所以敢怒不敢言,是因为这里是极寒之地,通往外界的路径只有飞机。所有的航线又都掌握在当地权贵和异能者的手里,平凡的穷人没有发言权。
他们住在唯一不受污染的中心地带(神塔),隔绝了所有的污染,享受着巨大财富的同时,冷眼欣赏着这座城市的痛苦。
他要去毁了那座神塔,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在最后写,如果他没有回来,那么请她不要哭,把他的大提琴带回家。
……
她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疯了似的赶往了神塔。
她一生也没跑出过那么快的速度。隔过厚厚的防护墙,她看到那个病弱的少年被锁链所缚,跪在地上,虽然被打得体无完肤,但眼神依旧清亮。
那种难以企及的骄傲和坚定的信念,在任何病痛和苦难面前都没有被击溃,一丝一毫都没有。
“你小子还真是不自量力,说吧,到底为什么要过来刺杀我?”
衣着光鲜的头目抬脚踩在了他的头上,用力地碾了碾,鞋跟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洒在了他面前的土地上。
同样是土地,这里的土是黑色的,有着泥土本该拥有的颜色,而神塔以外的地方,全部都是被污染过的土地,散发着各种诡异的颜色。
“你知道外面的人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吗?”他冷静地质问。
头目微愣,随即哈哈大笑:“当然了,我每天都能从这里看到啊。”
因为异能力,在这里划分出了强者与弱者,随之又划分出了富人与穷人,在这里是天差地别的生活。
富人勾结当地政府,无限制开采资源,而穷人们被迫接受日益严峻的生活环境,承担一切的后果。
这片冰冷的故乡,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没有希望了。
没有未来了。
没有幸福了。
“很好,就这样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去死吧。”
头目变为尖刀的手臂指着他的脖颈,但下一秒,他并没有感受到尖锐的疼痛。
透明的防护墙在一瞬间消失了。
带着浓烈硫酸气味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很快污染了神塔里干净的空气,他们一辈子也没有闻过这样令人作呕的气味。
头目张嘴骂道:“这是怎么回事?防护墙呢?净化系统呢?”他一张开嘴,嘴里就吸进了带着金属颗粒的尘埃。他感到肺腔像是火烧一般的灼痛。
“陀思君,你没事吧。”她捧着他的脸,抬手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没事。”
“哪里没事,你都被打成这样了。”
“你们两个,谁也跑不了!”背后的头目厉声道,“给我杀了他们。”
神塔之下,他们凝视着彼此,仿佛忘了周遭的一切。
少女最终微微一笑,轻语道:“陀思君,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所有奔向他们的异能力者,都以一种赴死的姿势消失了。
血色的夕阳下,整个中心地带在一点点消失。
头目是最后死的,他在绝望中亲眼看到自己所建立的一切,慢慢地被毁灭。
象征权力的登天神塔倒塌了,曾经无数次,他站在上面,俯视着这座城市,像是拥有了神权。
在生命的最后,他恍惚间,听到那个拥有紫红色眼眸的少年对他说:“建塔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从地上登天,而是为了把天挪到地上来。”
……
“源酱,你居然有异能力啊,真叫人意外。”
一直想要试探的东西,终于被他证实了。
他心满意足。
她不停地道歉,语无伦次:“我害怕失去你,我现在就只有你一个朋友,要是你不在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这次异能力没有失控,实际上是大幸,要是失控了,恐怕你也会受到牵连。”
“……没事的。”他默默地趴在她的背上,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是源酱救了我。”
“那些人都是异能力者吧。”她轻声叹气,“今天消灭了一帮乌合之众,没准明天还会来另外一帮,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今晚我们就走吧。”
“嗯。”
他回头看了一眼西沉的落日,这天的夕阳格外美丽,因为整个中心地带都被净化了,一点渣都没剩下。阻挡天空和自由的那座神塔,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想了年幼时被母亲牵手走过一条条长街时,母亲总是会问他:“我亲爱的费佳,你有愿望吗?”
他有吗?
有的。
他想要这土地再无纷争。
他想要这世间充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