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小玉儿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急急改了口:“也不是获胜,不过各有输赢,琪琪格争来了中馈大权,与布木布泰一道管家。”
虽然只是一半的管家权,那也足够叫人惊讶,谁人不知多尔衮喜欢改嫁的侧福晋?琪琪格居然“虎口夺食”,从大玉儿嘴里撕下一块肉来,真是了不得。
她头一回听到的时候,如何也不敢相信,只问:“十四爷同意了?”
通风报信的侍女道:“敬茶那日,琪琪格福晋当场发难,言语间很是泼辣,说侧福晋要是不同意,她就上报宫中,让大福晋还有宗室福晋评评理。侧福晋奈何不得,爷没说话,终是叫人拿来库房的钥匙,让她与侧福晋共同掌家。”
“琪琪格福晋还不满意,直让侧福晋给她敬茶,惹得爷发了好大的怒,说府中上下谁也不能怠慢侧福晋,牵着侧福晋走了。”
新婚第一日总不能禁足,琪琪格吃了好大的没脸,气归气,却也赚了管家权。
多尔衮一向沉稳,与多铎的桀骜不同,和离之前,小玉儿从没见过他发怒的模样。听闻侍女说的话,就像听天书似的新奇,好悬忍住没有笑出声。
这还是刚开始的折磨,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
琪琪格嫁给多尔衮后的日常,海兰珠略微知道一些,却不如小玉儿知道的清楚。前日大玉儿与琪琪格齐身去往清宁宫请安,轿辇一前一后隔得泾渭分明,怕是相处得不甚融洽,她竟不知里面还有这样的精彩。
她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只是……
“今儿是你成婚的日子,还有闲心八卦。”瞧见喜嬷嬷震惊的神色,描眉的手抖了又抖,海兰珠忙道,“坐稳了,头转回去,还要不要上妆了?”
小玉儿说了个痛快,闻言闭上了嘴。
她居然从表姐柔和的嗓音里听出姐夫训人的威势,又想起即将成为夫婿的心上人;从铜镜里窥见喜嬷嬷的脸,心虚席卷而来,她立马恢复了端庄的情态。
海兰珠好气又好笑。
目光掠过小玉儿的嫁衣,其上金红浓艳,做工精致,听说是瓜尔佳氏亲自送来的,鳌拜还问她喜不喜欢。
越看,海兰珠心下越柔,她希望小玉儿过得肆意高兴,而不是在贝勒府蹉跎,过她死水一般的人生。
福气是人过出来的,长生天不仁,那就改到它仁为止。
这是海兰珠第一次做女宾。耳畔是热烈的喜乐,红帘耀眼非常,过往乌特的一幕幕划过眼帘,叫她波澜不起,唯独想起嫁给皇太极的那日。
携手共度,白头到老。她弯起眉眼,替小玉儿簪上金钗,轻闭上眼,念起一长串的祝词。
小玉儿扶着喜嬷嬷的手起身,作了一个长长的揖,笑吟吟地道:“谢过海兰珠福晋。”
什么无福之人?她还偏不信。能与多尔衮和离,表姐帮她良多,她会和鳌拜好好过日子,叫满盛京的人羡慕他们,却沾不到大汗与海兰珠福晋的福气!
黄昏已到,吉时将至,迎亲的队伍停在府前。
今儿的新郎官气宇轩昂,说不出的风发,扶着新嫁娘跨火盆,射轿门,皇太极负手看着,俊雅的面容浮现欣慰。
轿辇藏在暗处,无人发现大汗也在观礼,半晌同恩和道:“鳌拜的箭术,比之我如何?”
“大汗箭术天下无双,更无人能比。”恩和想也不想,张口就来,“鳌拜统领尚有进步空间……”
皇太极睨他一眼:“他能救下多尔衮,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我瞧你越发油嘴滑舌,远不如从前实诚。”
……油、油嘴滑舌?恩和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他委屈得陷入沉思,就见大汗摆摆手,道:“行了,去寻福晋现在何处。不要让人发现踪迹,本汗同她一道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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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看着小玉儿盖上盖头,遮住略微泛红的脸,不禁抿唇一笑,这才像话,她终于有了几分娇羞。
迎亲婚仪进到尾声的时候,吉雅快步而来,附在她耳旁道:“格格,恩和总管来了。”
这儿都是女眷,海兰珠绕过众人,就见恩和候在小院里,神色那叫一个喜气洋洋,又夹杂了几分委屈。
这份委屈她看不懂。
即便鳌拜不是宗室,那也是前途无量的腹心之臣,小玉儿格格更是福晋要好的表妹,日后荣光与十四福晋相比,谁又说得准?恩和打定主意要讨一杯喜酒喝,见到海兰珠,忙压低声音:“大汗的车轿候在外头,只等福晋一道赴喜宴呢。”
一边说一边腹诽,大汗这也看得太牢了些,生怕小玉儿格格吃了福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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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总管生了好大一个误会,他们主子只是怕福晋劳累。
皇太极俯身出轿,牵起海兰珠的手:“来。”
凤眼盛满令人牙酸的温柔,海兰珠挨着他坐下,目光盈亮:“大汗不是说不做男宾么?”
瞧他那个架势,怕是连鳌拜府邸都不愿意去,瞧把小玉儿吓的,还特意让萨仁进宫一趟,叫她不要出宫寻她。
“赴宴以示荣宠,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与祝词的男宾挨不上边。”皇太极面色不变,“鳌拜为我大金立下汗马功劳,此为应有之举。”
海兰珠忍着笑,拽住他的袖口:“当日你夸十四贝勒,也是这么说的。”
皇太极微愣,轻咳一声,她如今越发胆大,都敢爬到他头上去了。
薄唇一抿,眸光幽深起来,海兰珠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当即想往外挪,继而发现轿辇不大,挪也挪不到外面去。
声音不由发软:“我上了正红的口脂。”
吉雅她们都在府里,想补也无法,待会还要露面呢。
轿辇许久没了动静。半晌,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带着无可奈何:“……暂且先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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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统领大婚,迎娶的还是原来的十四福晋,不少人猜测宫中会赐下赏赐,没想到大汗携海兰珠福晋前来,实在是难得的荣恩。
瓜尔佳一族与有荣焉,族长红光满面,颤巍巍地起身敬酒。最显眼的亲眷桌旁,还坐着小玉儿的阿布,额吉与兄长。
没想到小玉儿嫁给十四爷多年,竟是受了那么多委屈,十四爷心中惦记的是大玉儿,是原来的布木布泰福晋!女儿为了部落,从前不说,如今得遇良人,还能拦着不成?
便是觉得统领夫人的身份不若大福晋尊贵,小玉儿的阿布也说不出埋怨的话,长子原先还想去贝勒府理论,被他叹着气拦了下来。
小玉儿的额吉也是同样的态度,女儿心意最是要紧。既然不喜欢十四贝勒了,还和过去牵扯作什么?
没想到亲姐姐博礼偏心大玉儿至此,还想着叫侄女让路,她气愤难言,准备回头和姐姐好生聊聊。
姐姐和大妃返程得那么早,是无颜面对她吗?
他们紧赶慢赶前来盛京,见鳌拜的家族兴盛至此,还有大汗亲自前来,受宠若惊之余,瞧着也是高兴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先是惊异于海兰珠福晋的容貌,环视一圈,见十四贝勒没有出席,小玉儿的阿布毕力格冷哼一声,算他识相。
小玉儿哥哥朝一旁指了指,低声开口道:“阿布,那不就是十四贝勒?”
“那是十五贝勒,十四爷有那么年轻吗?”说完赏他一个脑瓜崩,毕力格颇为自得,“虽说多年没见,你阿布我的眼力不是白练的。”
话音落下,就见十五贝勒直直朝他们走来,举杯向他们敬酒。
多铎高声道:“小玉儿格格找到归宿,十四哥和我都觉宽慰,日后要是遇到难处,只管寻我们便是。”
此言一出,席间忽然安静下来。
宾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才恢复了觥筹交错。
十五爷发话的意思,正白旗与镶白旗依旧是小玉儿格格,不,统领夫人的护盾。代善微微点头,没想到十五弟是个有担当的,十四弟……怕也有难言之隐?
皇太极挑起眉梢,略去美人姐姐不提,这小子如今稳重了很多。多加历练便可作为一军统帅,也不必再当多尔衮的副手。
只是方才的话,是多铎自作主张,还是十四弟原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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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贝勒府。多尔衮站在墙根,闭着眼,耳边仿佛响起婚宴的奏乐声。
晌午时分,多铎前来问他,他当即点了头。这是玉儿改嫁以来,弟弟头一次对他软了态度。
又是一个十五,他望向天边圆月,想起远征平壤之时,鳌拜同他的对话,扯了扯唇角。
想要的不似他意,该珍惜的不再回头。
向来平静的后院鸡飞狗跳,让他身心俱疲,可没有什么比玉儿的心不在他身上,更叫他觉得茫然。
他执着,他放不下,可他不蠢。
不知过了多久,多尔衮抬起脚步,往大玉儿的院里走去。
那厢,喜房里挤了个满满当当。小玉儿作为合格的主母,在京中人脉深厚,与宗室福晋的交情不浅,何况大汗赐婚,又有关雎宫这一层关系,她们于情于理都要前来。
海兰珠被女眷簇拥着,终于体会了一回“闹洞房”。
挑开盖头,朝思暮想的夫人比平日更美,美得让人心尖儿颤,鳌拜手心都出了汗,呆头鹅似的,僵硬着不敢上前。
岳托大福晋端来子孙饽饽,递到海兰珠手里。瞧着小玉儿发红的面颊,和躲闪不敢看向鳌拜的眼神,海兰珠笑盈盈地问:“生不生?”
小玉儿燥着脸不说话。
“八卦说得顺畅,如今却开不了口了。”海兰珠拉长声音,“好叫妹夫知晓……”
小玉儿慌忙道:“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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