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打算

在十五年前。

组织的第一根据地鸟取县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次被红方加拿大情报局的人员入侵事件。

那一次差点导致了整个组织覆灭, boss被抓。

之后,那次的事情就变成了组织不可提的耻辱,也是boss铭记于心的事件。

但是十五年后的这一次明显没有十五年前的动静那么大。

CIA的筹备明显不足, 只是在金字别馆附近开了几枪示威, 然后又冲进来几个探员对这屋内的会馆灯柱进行了破坏,让四周在陷入黑暗的时候, 伊森·本堂带走了身中一枪的苏格兰和川合里野。

黑暗中传来伊森·本堂的声音, 以及两声鸣枪的恐吓。

“我们要请Orianko小姐小坐几天,不会伤害她的,但如果有人穷追不舍的话, 就不能保证了。”

这是CIA对组织的恐吓, 尽管CIA的人都知道川合里野意味着什么。

落到boss的耳中就变成了,CIA可能知道奥瑞安歌对组织的意义了。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都必须要把Orianko完好无损的带回组织。】

——【如果CIA阻止的话,哪怕是一换一也要把他们全部杀掉。】

简直和第四次轮回时的一样。

又是这个命令。

只是boss雷霆之怒发泄的对象进行了改编。

从日本公安变成了CIA。

以公开跟CIA的人宣战用血盟誓,无论如何都要把奥瑞安歌带回组织。

CIA在日本的行动受阻,并没有日本公安那么大的权利。

纵使是日本公安,在当时boss的指令下也没有从组织的手里占上风。

三辆CIA的车在高速公路上飙驰,兵分三路而去。

组织追击的人也分为三个部分,只有水无怜奈知道真正藏着川合里野的车是那一辆,她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紧追着父亲和川合里野他们所在的那辆。

车厢里面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

川合里野抱着诸伏景光, 心里想着,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苏格兰了。

间谍的任务失败之后, 短时间内还不能恢复本名。

否则会给家里人带来不幸,尽管诸伏景光的父母都已经去世, 但长野县的哥哥还在。

日薄西山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场景。

那如火一般的夕阳照在川合里野的肩膀上, 把诸伏景光身上的血液照耀的更加浓郁。

不管是站在黑色地带还是阳光下面, 都是这样容易受伤的职业。

血染红了川合里野的手掌。

在车厢的晃动里面,川合里野总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轮回之中。

她举着枪,也是这样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满手都是诸伏景光的血。

而诸伏景光就死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个从不存在的人一样,在临死之前把自己手机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抹除、并且销毁了手机的芯片。

那个时候川合里野不懂为什么。

但是现在反思过来之后,她明白了。

因为手机里面,有很重要的朋友、很重要的家人的信息吧。

在和川合里野确定关系之前,苏格兰一直没有主动跟她承认十五年前的事情,就是不想把自己的哥哥牵扯进来。

今天在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出问题,可能会被组织处理掉的情况下,还是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就是因为他说服了CIA跟自己合作,保护波本的身份继续在组织卧底。

顺便,帮他把川合里野带出来。

可是怎么办啊。

Hiro。

她不能离开组织。

她这样的身份……

如果离开组织的话,人生才是彻底没有了意义。

光线开始变暗,整个氛围里面都有一种潮湿的闷热感觉。旁边的立交桥仿佛也没有力气的支撑着,拉扯着一个让人觉得疲倦的姿态,俯瞰着这个城市。

车停在了没有监控和无人区的地方。

水无怜奈的摩托车停在旁边,她看到后车厢里的两个人。

川合里野抱着被血染红的太阳,把脸埋在能听见他心跳声的地方,小声的说了一句:“再见。”

诸伏景光已经失去意识了,可是他的手,还在紧紧地握着川合里野。

川合里野捧着他的手,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颊侧,低头沉思着刚才贝尔摩德和琴酒的状态。

那种。

不想让奥瑞安歌受伤的表情感觉不像是装出来的。

贝尔摩德对琴酒说的那句话,放在之前,川合里野绝对不会有任何疑问。

但是放在此时此刻……

川合里野还是不想把这教养了自己十五年的地方,想象成是一个用美食建造的牢狱,就是为了圈养一只“疯犬”而已。

hiro,我本来对我自己身上的事情并不在意的。

我本来就是烂命一条有什么可值得组织窥伺的呢?

可是现在……我觉得好像有些事情真的跟我最开始想的不一样了。

组织这么疯狂的想要寻回我,真的是因为觉得我对组织来说很重要吗?到底那里让组织觉得我很重要了呢?

川合里野开始恍惚了。

她在组织的这十五年,被老爷子偏爱了的这十五年,到底意味着什么。

伊森·本堂坐在前驾驶座上,对川合里野说:“这位年轻人,想让你跟他一起去美国。如果你愿意的话,CIA可以帮你们订票和找居住的地方。”

这个计划是临时想的。

但也是从诸伏景光的角度来看,对川合里野最好的安排了。

他暂时还不能回到公安部内,因为当初警视厅就是有打算送诸伏景光去美国的阿肯色州那边的民办军事技能培训基地,学习那边的先进特种部队的教习技术。

那个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有的人能直接从罪犯变成特种兵。

莱伊和诸伏景光都是在那个地方,被琴酒“看”中的。

卧底进入组织的任务中断的话。

由波本出面,有打算以“Zero”的名义让诸伏景光继续去美国调查非法走私的案件。

而且,组织的手暂时还没伸到美国。

相对来说,对诸伏景光来说还是对川合里野来说,都安全得多。

水无怜奈觉得,从川合里野的角度来看,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可川合里野就是拒绝了。

川合里野看着天边犹如穿过叶脉缝隙般,霹雳闪过的一道闪电。

她直面着乌云密布即将暴雨倾盆的天色。

又要下雨了。

她也想起了那天在财务部大楼的时候,波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根据我对苏格兰的了解,他目前,有一个无论如何也让他不能离开组织的原因。”

——“Orianko,那个原因就是你啊。”

——“如果想让苏格兰脱离组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但你得做一件事……”

——“和他分手。”

波本的这句话,让水无怜奈听着都觉得有些过分。

怎可以,这样对一段感情轻易的说出暂停的命令呢?

但是川合里野反而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好像早就料到了波本会这样对自己要求。

波本的眼眸里,收回了对川合里野的敌意,而更多的是某种哀求和商议。

——“因为Orianko是不能和诸伏景光在一起的。”

Orianko只能和苏格兰在一起,不能和诸伏景光在一起。

多么直接,又冷酷的一句话啊。

该死的波本。

川合里野后悔了,当初在情趣酒店里面,她就应该直接把这家伙捅烂的。

“那我不做Orianko就可以了吧?”川合里野无力地抓着苏格兰的手,她的眼眶开始发酸,泪珠不自主的掉落,滴在苏格兰的手背上。

那天,在昏迷的意识之中,苏格兰听到有一个孩子在自己耳边问。

“Orianko不能和诸伏景光在一起,那么我不做Orianko应该就可以了吧?hiro。”

在水无怜奈把川合里野带回组织之前,川合里野说了一句所有人都没有听懂的话。

——“如果这件事不搞清楚的话,就算进行第六次,也永远都无法改变这种结局。”

她以为,只要诸伏景光离开组织就好了。

也以为只要她能够帮助诸伏景光隐藏在组织里面,等到四年后就好了。

可是。

原来一切的起源、轮回的闭环都在她的身上。

hiro,她的hiro。

是为了把她带离炼狱,才会在这一次次的轮回里面,每一次都坚定不移的选择了她。

可是,她连为什么自己会被组织重视都不知道,连景光为什么会暴露都不知道。

她……到底都为景光做了什么呢?

*

在CIA入侵组织金字别馆的当夜,boss下达了两个指令。

一个是,要把奥瑞安歌带回来。

水无怜奈完成了这件事,并且编撰了一个非常完整的、抢夺奥瑞安歌的过程。

boss很高兴,给予了水无怜奈代号。

——基尔。

而第2个指令就是放弃这个已经被CIA盯上的金字别馆,把金字别馆里的100多名成员和实验室人员全部都搬到了东京赤桥区靠海的一个小山庄内。

那个山庄本来是组织成员旗下的一个度假村,名为“渡鸦山庄”。

整个山庄建造非常原生态,刚好坐落在一条港口向外的海洋旁边,有很多的居住房屋可以让那些成员和实验员居住。

目前属于淡季,整个渡鸦山庄没有什么人。

对于组织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完美可隐蔽的地方,可是目前的形势已经不允许组织再找什么地方了,只能用这个小山庄将就。

川合里野看着组织里面的成员一箱一箱的从大货车上卸东西下来。

她的旁边站着刚获得代号的代号组成员,基尔。

基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已经醒了。”

“嗯。”川合里野淡淡的回应,知道基尔说的是谁。

在苏格兰和伊森·本堂身份暴露的那天晚上。

日本公安和CIA也达成了合作协议。

基尔成功的通过这件事跻身进入有代号成员。

波本也能够成功隐藏自己,继续在组织卧底。

似乎一切的进行都非常的圆满。

诸伏景光暂时也没有性命的危险。

很好,这就很好了。

川合里野安慰自己。

其实基尔还很想说,那个人因为没有跟她说上话感觉到难过。

他还有很多事想要给川合里野交代,可是一句都没来得及说。

但是旁边琴酒带着伏特加过来了,一副要找事儿的样子,基尔感觉川合里野整个人的气压又开始变低。

“Orianko,有好好地跟你那个前男友做个道别吗?”

琴酒的这句话,让川合里野的瞳孔里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熔浆,她的骨血像是被泵阀的洪水冲涌,变成了拳头挥向琴酒。

从来没有人见到川合里野这么生气。

把找到了入侵者、地位恢复、本来还挺高兴的铜狗都给吓瘫。

她在琴酒开枪的子彈中,简直就像是天生幻化的某种猎豹速度,完美的躲避了所有的子彈,栖身逼近的时候每一拳都朝着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进攻。

琴酒的子彈射空之后,他用枪托去勾川合里野的脖子。

川合里野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划过一道白色的横线,在琴酒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渗血的口子。

嗨呀。

他这张英俊的死人脸被破坏掉了呢。

差一点点,就划破了他的眼球。

让他变得和朗姆一样了。

看样子还是应该多运动运动,不然的话身体真的会生锈呢。

刀尖沿着琴酒的脖颈,一路划过。

刀气割破了

在刺入胸膛之前,琴酒的枪口也瞄准了川合里野的太阳穴。

二人的举动都被贝尔摩德厉声喝住。

“住手!Orianko!Gin!”

*

川合里野在组织里面发了一通疯。

不仅跟琴酒打了一架,给琴酒破了相之外,自己身上虽然也因为子彈擦伤流了点血,但是两个人都在贝尔摩德的控制下,没有把失态变得更恶劣。

但是没有在琴酒身上得到发泄的川合里野更生气了。

她在渡鸦山庄里面把很多组织重要的名贵药物、器械、枪支、资料,全部都乱砸一通。

对此,boss也只是不疼不痒的训斥了几句看管的人员,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这些东西被奥瑞安歌捣毁。

那些被骂了的成员也很委屈。

但谁也不能说什么的自认倒霉。

没有错,这就是川合里野自五岁那年进入组织之后,所收到的优待。

基尔看着川合里野坐在一片狼藉里面,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把下巴抵在膝盖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个样子,看起来非常的蜷缩又可怜。

川合里野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贝尔摩德在boss和朗姆面前为她说情:“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恋爱,付出真心被欺骗了才会这样吧,”

但是,贝尔摩德很快就被川合里野背刺了一剑。

她在准备了一瓶拉菲,打算找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聊几句顺便以过来人的姿态安慰以下的时候,忽然被川合里野一个弹跳反手摁住手臂,整个儿以被擒拿的姿态摁在榻榻米的茶几上。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贝尔摩德动弹不得,可恨这小疯犬到底哪儿来这么大的劲儿。

这家伙从小到大可能也是从拳头里面长大的缘故。

浑身的骨头,又臭又硬。

打也打不服,反抗也没有什么用。

只有boss花费了十五年用糖衣炮弹,哄的才稍微让她听电话。

贝尔摩德也早就知道这家伙的脾气,吃软不吃硬。

川合里野摁着贝尔摩德的手腕,死死盯着她手腕内侧光滑纤细的肌肤,想要寻找着跟自己一样的针孔。

可是没有。

一个都没有。

川合里野的心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霾。

她的灵魂在这一瞬间衰败。

和boss初次见面都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再加上又经过了这么多次的轮回,早就被川合里野丢至脑外了。

如果说非要回忆的小川合里野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护士在讨论自己。

*

——【是啊是啊,今天警察来调查的就是这个病房里面的这个小女孩,听说是遭受了家庭暴力,所以从家里跑出来的。】

——【背她来的那个男孩子我还认识,好像是个哑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可怜啊,长得又都这么可爱,那个小男孩笑的时候我的心都要化了结果居然说不出来话。】

——【谁说不是呢?这个小女孩送过来的时候整个都没有人样儿了,简直就是人间惨案,我国的法律为什么连小孩子都保护不了呢?】

——【听说因为这个孩子长时间没有监护人看管,警察下午来的时候要把这个孩子送回家去,唉,真不知道她再回去之后还会遭遇什么。】

*

小川合里野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光着脚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趁着外面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的溜出了病房。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回到那个地狱里面,那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算她答应了小哑巴会相信警察,会让那些欺负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

可是那个时候的小川合里野在听到有人说要把她送回家的那一瞬间,整个情绪崩溃,精神摇摇欲坠。

不。

她不要回去。

就算是死,也绝不。

所以,她跑了出来,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不知道该去哪儿。

她想要去找那个小哑巴,自从她在医院里躺着的时候,一直都是那个男孩在照顾她。

可是,自从她醒过来之后,那个小哑巴就没有再来了。

听说是因为他也要去治疗自己身体上的病症,或许就是声带问题吧。

银灰色的雾霭弥漫在那个时候的四□□合里野就像是一个游魂似的,在这个世界里漫无目的走着。

在无人的街区里,有一个急促的呼吸声,那里是一个废弃的河流桥下,没有人去的地方。

小川合里野看到了一个躺在轮椅上气息奄奄的老人。

老人的手无力的垂搭在轮椅把手外面,指尖好像在奋力的够着什么东西。

小川合里野看到,在车轮旁边的杂草中间躺着一个小药盒。

她走过去,把药盒捡起来。

老人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绀青色,白眼翻动着眼皮,看起来好像就快要死了。

小川合里野也没多想,从里面拿出一枚药塞到了他的嘴里。

他咽下去之后,缓了很久,小川合里野也站在他的旁边等了很久。

等这个看起来穿着非常有钱的老头子,醒过来之后能够给她点报酬什么的。

五岁的孩子。

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必须要有钱。

因为她没有钱治病,所以警察就要把她送回到那个地狱之中。

*

后贝尔摩德和朗姆找到了老爷子。

小川合里野也被他们带回了医院。医院的医生跟小川合里野说……

——“这个老爷子需要输点血,你愿意为他贡献一点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的血液吗?”

那个医生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温柔和亲和。

就像是在询问一个成年人,把川合里野平等对待。

小川合里野没有拒绝。

那个时候,老爷子就躺在她旁边的病床上。

一个五岁的孩子和一个百岁老人中间隔着输血管。

猩红色的血液在二人之间流淌。

孩子的血是干净的、新鲜的。

流入老人身体里的时候,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但是。

川合里野现在有了一个疑问。

是她之前从未怀疑过的,被她当成了爷爷一样对待的人。

“贝尔摩德,你、我、老爷子,我们三个人不是都是AB型么?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给老爷子输血?”

那个时候贝尔摩德也在场,她也可以给boss输血,为什么非要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做这件事呢?

就算那个时候贝尔摩德身上有伤什么的,都要远比一个不认识的、身体状况未知的孩子强很多吧?

除非。

相同血型的人就是川合里野和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