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丁野和浮乔同时冲进去, 昏暗的屋子里,原本放床榻的地方成了一片废墟。白日还好好的床此刻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淡紫色的罗帐乱七八糟罩住俩人, 他们家世子被世子妃摁在塌了的床板上,一条腿以诡异的姿势掰着。

虽然光线真的很暗,视力极好的丁野还是看到了主子忍痛憋红的脸。

俩人呆愣两秒,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要去帮忙还是不要帮忙。

丁野和浮乔动作太大,外头还没睡下的下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齐刷刷冲过来, 往里看。

把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丁野和浮乔直接撞了进去,一时间四人大眼瞪小眼。伺候的婢女瞧见屋内的情形先叫出声,扭头朝身后的人道:“快, 快去通知侯爷和夫人, 世子和世子妃的床塌了,可能受伤了。”

“快去请大夫。”

王晏之还来不及爬起来,已经有小厮和婢女冲出了如意阁。一刻钟后王晏之和薛如意抱着枕头排排坐,大夫围着俩人左看看右看看,在承恩侯和沈香雅急切的目光中摇头道:“没什么大碍,世子身上多处淤青,应该是不小心撞到床柱造成的。世子妃生龙活虎没有任何问题。”大夫开了点活血散淤的膏药走了。

房间里小厮和婢女还在收拾碎裂的床和被子, 承恩侯盯着那乱木看了片刻,转到王晏之面前,很是疑惑的问:“你房间的床一个月前才打的, 店家说结实耐用,三十年不成问题, 怎么才睡两夜就塌了?”

王晏之目光往薛如意那瞟, 薛如意抱着枕头抬头看房顶, 眼珠子轱辘辘乱转:别看我,肯定不是我踹的。

王晏之慢腾腾转回目光,一本正经道:“大概是钉的时候没钉牢固。”

承恩侯拿起地上一截断木:“不应该啊,这木头是从中间断裂的,也没有蛀虫……”

眼见俩人都眼神飘忽,沈香雅一把拉住还在嘀咕的承恩侯道:“好了好了,人没事就行,这个点也没办法去买,你们两个收拾收拾去那边的客房睡吧。”

“哎,还没问完呢,要是做工问题,我让人去找那店家赔……”承恩侯还要继续问,被沈香雅瞪了一眼,拉着往外走。

等走到门边才压低声音道:“问什么问,他们才刚成婚不久,你瞧不出吗?”

承恩侯:“瞧出来什么?”他恍然,又往屋子里看了两眼,那一地的碎屑,应该不至于吧。

王晏之再一次痛恨自己耳朵为何要这样灵敏。

俩人抱着枕头跟在沈香雅身后往外走,二房和老太太院里的婢女也站在远处驻足观看。不过片刻的功夫,世子和世子妃把床整塌的消息就传遍侯府。

躺在床上听下人禀报的王沅枳嗤笑道:“那病秧子还能把床整塌了?我瞧他是下面的那个。”毕竟他那娘子是力拔千斤的勇士。

云涟县主听闻此事甚是忧心,同王家二叔道:“他们不会想尽快生个小的出来吧?”

王二叔翻了身继续睡:“你担心什么,这事是你担心它就不会发生吗?人家睡一个窝,你还能保证不生娃?”

云涟县主一觉翻起来,气道:“那也用不着那么急啊,床都整塌了。他们是知道了什么,有心生个小的来抢我们钰儿的宠爱呢。”

她见王二叔已经开始打呼噜,心下越发气。

不仅她气,老太太也气啊。她本来就睡眠不好,刚要睡着就听侯府乱哄哄的。让人一打听才知道如意阁的事,当即捶床呜呼:“他曾经好歹也是名满上京的才子,大半夜的这种事闹得整个侯府都知道。丢脸啊,老祖宗的脸都叫他丢光了,让他来,快让他来,让他来磕头认错。”

婢女清河为难:“可是,世子和世子妃去夫人那边睡了,夫人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老太太恨得咬牙:“沈香雅这个女人,自己不知检点,生得儿子也是如此。从前我只以为这个孙子是好的,现在像极了他娘,家门不幸啊!”

老太太干抹会儿眼泪,觉得胃更疼了。

而汀兰苑内,王晏之和薛如意再次被推到一间屋子里。桌子中间的烛火噼里啪啦的响,桌上的俩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瞪了会儿。

啪啦!

烛火的芯子炸开,火星往薛如意那边溅。薛如意猛地往后退,王晏之伸手挡住,火星直接溅上他修长的手背。他叹了口气道:“早些睡吧,明早还得去二房那,不睡饱怎么有力气折腾。”

他起身,薛如意坐在桌前问:“你去哪?”

“去我们屋子小榻上睡,天亮前我再偷偷过来就是。”他打开窗户,冷风夹杂着雨粒子往里吹,他熟练的翻上窗户。

薛如意突然站起来,问:“你不打伞?”

王晏之:“屋子里没伞就懒得折腾了,若是风寒明日再请大夫就是。”他一身底衣,看上去单薄又细瘦。

如意一步步走近,王晏之扶着窗框眉目微动。哪想薛如意一脚将他踢了下去,骂道:“少和我装可伶,去年大冬天的跳进护城河也没见你风寒。”

他猝不及防险些摔个倒栽葱,刚站稳一只枕头迎面砸到脸上,然后窗户砰咚关上。

决绝得如同去岁第二次见,不会打络子的他也被如意关了窗。

王晏之抱着被子慢慢往前走,浮乔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撑着伞护着他一路前行,快到如意阁时他突然出声:“送一截檀香木去三皇子府上,告诉他雕一串一模一样的佛珠出来。若是找人代雕,第二日皇上就会知道。”

浮乔应是,心里默默为三皇子点了根蜡烛:按照三皇子一惯屁股长针的个性,这串佛珠雕到年底也雕不出来。

折腾了大半夜,第二日薛如意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王晏之贴心的给她双耳塞上棉絮,然后坐在屋内听云涟县主带人敲了一个时辰的门。直到日头高升,滚烫的日头晒得云涟县主面容潮红才罢手。

被晒得头晕眼花的云涟县主跑到老太太那里告状,委委屈屈道:“侄媳妇昨夜答应得好好的,今早日上三竿都没起来,我在屋外喊了一个时辰,她门都不开,这不是故意消遣我吗?”

当天侯府的人都知道世子与世子妃昨晚折腾得很晚,连床都折腾塌了,今早日上三竿都没起来。

传到侯府外就成了,昨晚世子妃和世子折腾得很晚,世子一身伤,今早就没起来。

在府上吭哧吭哧雕佛珠的三皇子大笑三声淬道:“王二三你也今日,没病死娶了个悍妇迟早也折腾死你。”他笑完吩咐下人,“传下去,就说承恩侯府的王晏之惧内,被他娘子打得半夜吐血昏迷,到现在都没醒。”

睡一觉起来的薛如意走在回廊上总觉得府里的下人瞧她的眼神怪怪的。她也不想理会,加快步子往二房去,王晏之始终离她三步远跟着。

云涟县主心里记恨她,人来了还得装作贤惠大度笑脸相迎。王晏之把人交给她,一副实在太麻烦长辈的表情,“二婶,如意在青州待习惯了,性子跳脱了些,待会要是有什么让您不高兴的,还请多担待。”

他态度太过诚恳,云涟县主立刻客气道:“放心,二婶绝对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的,她做什么我都不会怪她,只要她认真学规矩我就欣慰了。”

王晏之:“那我就放心了。”

等王晏之一走,云涟县主露出阴冷的笑,吩咐身边的婢女道:“关门,吩咐下去,听到里头有任何动静都不得过来打扰世子妃学习规矩。”

心腹婢女连忙跑去把门关上,云涟县主又吩咐儿媳妇陈莜道:“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让世子妃好好学学规矩。”

陈莜在这个强势的婆婆面前就是个提线人偶,让干嘛就干嘛。

很快陈莜把云涟县主当初教她规矩的全套工具拿来了,正厅静悄悄地,云涟县主身边几个婢女和婆子盯着还毫无所觉的薛如意笑得诡异。

薛如意眸光自始至终没落到这几人身上,而是四处观察这客厅。汀兰苑的客厅像云涟县主这个人一样张扬、奢华,恨不得所有宝贝都摆上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尊贵。

通身华贵的云涟县主随意挑了块戒尺走近她,先笑眯眯的道:“学规矩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世子妃至少得学个大半年才行。”

薛如意没理会她的话,看了一圈真诚感叹道:“你真有钱。”

云涟县主拿着戒尺的手微僵:“你,什么意思?”

薛如意弯着眼笑,笑得云涟县主寒毛倒竖。

守在外头的下人时不时往紧闭的正厅门看,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以及女人的尖叫声。靠门最近的小厮问同样守在外头的陪嫁嬷嬷:“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瞧着情况不太对啊。”

嬷嬷抬着下巴,神情倨傲:“看什么看,我们县主手段厉害,定是那世子妃被整得哭爹喊娘,你们尽管装作不知道就是,出去也不要乱说。”

下人虽觉得不对,但嬷嬷这样说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笔直继续收住门。直到正厅的门被打开,先前进去的世子妃拍拍手走了出来。他们的主子云涟县主在陈莜的搀扶下拐着腿颤巍巍跟出来。

众人惊疑不定往云涟县主身后看去,方才还整齐的客厅一片狼藉,犹如狂风过境,主子喜欢的器物碎了一地,拼都拼不起来。

门只关了一会儿,这是发生了什么?

云涟县主一路哭一路往老太太院子里去。

老太太还在想着今日薛如意那小蹄子肯定会被儿媳妇整乖了,刚准备睡个回笼觉就被哭嚎着的云涟县主扑进了,扒拉着腿告状。

“娘啊,儿媳德行不够,您快带世子妃走吧,我实在教不了她。”

老太太板着脸,问:“她又如何了?”

云涟县主扑在地上,是真真伤心了:“学个规矩,她砸了我两对白瓷双耳花瓶、三套珐琅彩描金茶具、五把金丝楠木镶玉椅、六支青玉尺、还有那沉香木打造的储物架、八幅双面绣云母屏风。正厅连一块完好的地砖都没了,牌匾上薄金大字都被她抠下来了……那是我半辈子的积蓄,我娘家的陪嫁也在里头。”

老太太惊得站起来:“你没让人拦着?”

云涟县主哭得手都在抖:“拦了,拦不住啊,她一屁股能把凳子坐得粉碎,两个指头把这么厚的茶杯给碾没了。那储物架就是被她一脚踢成两半的,我贴身的婢女上去拉她被她丢到横梁上,现在还没下来呢。”

老太太吓得后退半步,老眼闪烁:“…现在还,还没下来?”

云涟县主点头,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好的揽什么教导的责任,人没教训到,半辈子的积蓄都被砸了,偏生还挑不出她的错处。

她哭着道:“娘,儿媳妇无能,您还是把人领过来亲自教导吧。”

老太太面皮抖了抖,看了眼她满屋子喜爱的瓷器,当即推辞:“我年纪大了,要是能教导何必让你来。”

云涟县主不死心:“她是大房的媳妇,又是世子妃,委实轮不到我来教导啊。娘啊,不是儿媳妇不尽力,实在是教不了啊。您是太后表姐,又是家里最大的长辈,她到了您这应该会安分一些。”

老太太连连摇头,开始甩锅:“我精神头不行……哎呦,头有些疼。”她捂着头在婢女的搀扶下躺倒软榻上装死,小声道:“要不你把人领导老大媳妇那。”

“大嫂那么维护她,去大房还学什么规矩。”被砸了东西的云涟县主老不高兴。

老太太也有些恼了:“那你说怎么办,你再继续教导?”

云涟县主见这锅甩不出去就跑到大房去闹,正巧王晏之也在,她抹了把眼泪把事情说了,质问道:“晏之,你就说这东西要如何赔?”

王晏之押了口茶疑惑的问:“二婶不是说任何事都可以包容?”

云涟县主被噎住,这话是她说的没错,但是……

王晏之又继续道:“我家如意还不太懂规矩,兴许她多去几日就好了。”

一想到薛如意那个祸害还要来,云涟县主整个人都不好了。第二日吓得称病,院门紧闭,任由薛如意在外头敲门都不开。

薛如意也是个实在的人,说了要好好学规矩就是要好好学,日日去报到。二房的门都被敲坏了好几扇,日日提心吊胆的云涟县主最后居然真吓病了。

烧得迷迷糊糊还拉着王沅枳的手抹眼泪:“儿呀,母亲的陪嫁,母亲的宝贝,你一定要给我打那贱人一顿。”

被委以重任的王沅枳欲哭无泪:他的战斗力在薛如意面前就是渣渣,被她打过的眼眶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母亲,要不让阿莜去吧,她是大学士之女,懂得道理多,咱们以理服人。”

突然被点名的陈莜温婉的表情有丝龟裂:她强势的婆婆和刚愎自用的丈夫什么时候要以理服人了?

不去,绝对不能去,打死也不能去。

侯府二房的三人一瞧见薛如意就绕道走,生怕被她瞧见。

沈香雅狠狠出了口气,拉着薛如意手道:“还是我们家如意厉害,那云涟县主占着身份帮老太太管家,平日里不知道昧了多少东西走,这回亏大发了。”

薛如意:其实刚开始她没想砸东西的,那椅子是真的不结实,一坐就塌,那尺子也不结实,挨到她手就自己断了。她脚不小心踢到储物架,那架子就断成两截。

那白瓷花瓶瞧着好看,她只是想摸摸,谁让云涟县主要去抢。

这也算间接达到让他们看着她绕道走的目的。

沈香雅又道:“老太太装病,云涟县主真病,待会我就去问老太太要管家权,到时候给如意再好好置办些行头。”谁能料到她一个侯府主母,管家权还被老太太捏在手里这么多年了。

云涟县主一病,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也没办法管偌大一个侯府。但管家权她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只得道:“那你就暂代云涟管几天侯府吧。”

还在病着云涟县主躺在床上咒骂:“好啊,她们婆媳两个就是串通好的,搁在这算计我的管家权呢。”但无病兵来如山倒,勉力想爬起来,没想到把脑袋磕破了。

听说此事的王晏之为了聊表歉意,又让浮乔把他二叔送来的补品给云涟县主送了过去。

浮乔送完补品径自回了如意阁,书房里的王晏之在给薛二那只‘凤头鹦鹉’喂食。吃人的嘴短,小凤扑腾着翅膀欢快的喊:“你好帅,你好帅。”

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大概也猜得到是薛二自己夸自己的。

浮乔恭敬一礼:“世子,东西送过去的时王右通政不在。”

王晏之点头:“嗯,要的就是他不在。让安插在二房里的人时刻注意,务必让云涟县主吃了我好二叔送的补品。”

那补品并没有什么毒性,只是查出加了些会让人身体虚寒的东西。王晏之少年时也是血气方刚,身体温热,病后才冷得像冰,每每吐血寒气就会趁机往骨头里钻,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等她吃完补品出现寒症,再让人无意告知云涟县主那东西是二叔备下的。”

他倒是要看看这夫妻两个对峙时,能爆出什么秘密。

窗外天终于放晴,他抬头眺望院子里开得繁盛的垂丝海棠,那花艳丽芬芳,随着秋风摇摆。他突然道:“让人把海棠全部挖了,种上石榴。”

浮乔疑惑:“这花开得正艳……”

王晏之无所谓道:“让你换就换,石榴花艳果子可食,多好。”

浮乔刚要出去,他又问:“丁野陪世子妃到哪了?”

“在北城那边,他说碰上给难缠的户主,咬死要一千五百两才肯卖宅子。世子妃觉得太贵,绕着上京城到处走。”

王晏之想了想道:“把我南街和东街的宅子也挂出去,按正常市价出售。”

上京分为东西南北四块地方,西城住的都是贩夫走卒平头百姓,上京最大的集市也在那。北城商贾平民夹杂居住,环境相对西城好上许多。南城秦楼楚馆茶坊酒楼聚集地带,到处吴侬艳语,繁华迷人眼。东城也有酒楼客栈,不过能在这里开酒楼客栈的掌柜都有一定的背景,因为这住的通常是天子近臣或是皇亲国戚。

薛如意出门时,先按丁野的指引去了上京城三家牙行打听。能在京城买房子的人要么是原住民,要么是当官的或是有一定家底的。不是实在碰到特殊情况宅子一般是不会拿出来卖,三家牙行统共也只问到五家宅子在出售。

综合考量后她看重北城市那边一处大面积的宅院。

之所以看重北面的,主要是考虑这边地广人稀,相对没有其他三面繁华。宅子租得大些,一来比其他三面要便宜,二来可以方便大哥在家里种植。

哪想那户主瞧她是外地口音就想杀生,咬死不讲价。地方偏还喊那么贵,一千五百两在青州县城都够买五座宅子了,京城物价真高。

她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满意的,正打算先回去,先前俩家牙行突然找来,说是又有三家挂了出售。

两家在城南,一家在城东。

旁边的丁野一听位置就知道城南一间和城东一间是世子的,但城南另外一家是谁抛出来的?

价格还明显比周遭的市场价低两成。

丁野觉得不太对劲,立马让人把这事告知世子。王晏之听后也不急,慢条斯理的道:“城南的屋子拿出来和那家打擂,它低几成我们就低几成,就算是白送也不能让世子妃买了那家去。还有,让丁野尽量拖延时间,浮乔去查查这家户主是谁。”

前来禀报的下人立刻把原话告知丁野,丁野跟着薛如意两处房子都看了。

城南的两家,薛如意都挺中意的,院子大,格局也好。两家取一家自然是买便宜的,哪想她刚要决定,另外一户户主立马也降了两成价,说是急着回老家。

价格一样就有些为难了。

瞧她犹疑,余钱手下的掌柜又降价一成,对方果然急了,也开始降价。薛如意还没说什么,这两个户主好像就互相针对上了。最后都降到了市价的五成,直到两方都喊白送,薛如意反而不要了,朝牙行的老板道:“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要城东那家吧。”

城东那家和城南价格差不多,低于市面两成。她之前之所以排除,主要是屋子院子不够大,不好种菜。但是城南这两家实在太诡异了,买房子的人都知道过分便宜肯定没好货。

白送更不能要啊。

谁知道有什么陷阱在等他们。

城东的房子虽然院子小了些,但是离工部近。二哥来上京要去工部上任,这相当于上班通勤要少很多距离,省事。

南城那户不知名的主户不死心的追问:“姑娘,我房子都这么便宜了,你为何还不买?”

薛如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傻吗?”

那主户傻了:这是用力太过,把事情办砸了?我地个乖乖,这年头白送东西还要被人骂傻,太不容易了。

丁野目送那人垂头丧气的走了,又跟着薛如意往城东去。城东的屋子她很满意,两进两出的宅子,一千两纹银,院子小了些,到时候让二哥改造一下,把花园弄大就是。

她交银子,拿到地契后,叉腰站在院子里环视一圈。心情格外的好,他们家终于有了。很快丁野领着一群婢女婆子前来打扫,他们进门一一同薛如意问好。

这些人都是大房的下人,她自然熟悉。当即疑惑的问:“丁野,你才出去了多久,怎么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丁野笑呵呵指着院子围墙的另一边给她看,墙的那边有一束高大的垂丝海棠,上头的花颤巍巍往下掉,似乎有人在砍伐。那海棠她越看越觉得眼熟,忍不住道:“如意阁里怎么好像也有一棵?”

她记得这个季节开得正旺,昨日还有两个小婢女在清扫掉落的花枝,

丁野兴奋道:“那边就是如意阁啊,这屋子和我们侯府隔了一条街,正门要走上一会儿,其实最里头的那处院落紧挨着世子的院子,翻墙过去特别方便。”

薛如意面容过怪:“这么巧?”

丁野点头,引着她往最里面的院子走,然后跃上围墙,蹲在那朝薛如意招手:“世子妃,你快上来,从这里跳进去就能到如意阁了。”

薛如意动作很利索,很快爬上墙头,学着丁野的动作蹲在墙头往对面看。这一看就正好瞧见站在廊下,清风冷月的王晏之。

风吹起他青色衣摆,广袖云舒淡然含笑,盈盈而立朝她看来,那眉眼都含着海棠花的晕红,好看得让她有些蹲不稳。

俩人之间的海棠花轰然倒底,粉红的花砸了一地,薛如意被砸得心口一跳,问他:“好好的海棠树你砍了做什么?”

王晏之隔着重重花树的枝桠,很自然的回她:“种石榴树,明年你就有石榴吃了。”

明年?

薛如意想,明年也不知她还在不在。

她漆黑的杏眼左右闪动,突然又问:“我买的院子是你的?”

王晏之没答她,而是绕开海棠花树杈,朝着她一步步走来,然后站在围墙下仰头看她。玉白的容颜仿佛在发光,朝她张开双手:“跳下来,我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