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薛如意太过紧张,一时都没想起来王晏之一个病秧子如何能快速又敏捷的滚进床里。

啪嗒。

林文远脚下踩到东西险些摔倒,勉力稳住身体后弯腰捡起来,借着微薄的月光看到手里被踩碎的枇杷糖,他眸色微动再次看向王晏之的床榻:“哪来的枇杷糖?”

王晏之又是两声轻咳,语气有些不悦:“自然是表妹给的,秀才公难道想恃强凌弱趁表妹不在动手?”

“胡说什么?”

王晏之:“那你现在是想做什?”

林文远长出一口气扭头回到自己的床榻,他在屋子坐了一会儿,黑暗里一阵细细索索、床榻吱嘎声。

这是睡下了?

那故事还要如何讲,她要如何出去?

薛如意有些烦恼,趴久了姿势有些僵硬。她双手撑在王晏之胸口往外探头,落出的眼睛四处打量,小心翼翼的模样和猫儿越发像。

呼出的热气捧在王晏之脖颈有些痒,他顺手拍拍她的背,隔壁的床榻又传来翻转的声音。薛如意立马把头缩回去趴在他胸口不动,如此三四次她都有些累了,干脆闭目养神。

王晏之注意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等林文远睡沉时,他发现怀里的人也快睡着了。

“表妹……”他压低声音喊了两句,从枕头底下摸出早就写好的话本塞给她,“表妹,这是两日的话本。”

话本塞过来时薛如意立马清醒,她把话本塞到怀里既高兴又有些失落。

两日之后呢,不是又没得看了,难道要经常爬墙?

薛如意思虑一番,又道:“好好吃药,不够我再给你送,若是有人欺负你也一并写信来,我一定半夜来帮你套麻袋。”

“那个,写信的时候也可顺便把话本夹在里头,别耽误挣钱。”

王晏之眸里带笑: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卡章卡得好也重要。

“好,我每日都请人带信就是。”书院外头不少给人跑腿的,两文钱就能送到。

薛如意满意了,摸索着下床沿窗户跳了出去,蹲在树上的丁野往屋里看了一眼,立马跟上她。

原本闭眼熟睡的林文远黑暗里突然睁眼,盯着在北风里轻微晃荡的窗户。

薛如意沿着梧桐树翻出县学高墙就瞧见树下缩在牛车上的薛大。她惊讶道:“大哥怎么知晓我在这?”

薛大搓搓手掌,嗤笑道:“就这块适合爬,我能不知道?”

薛如意跳上牛车,抿着唇不接话。

牛车往前走,薛大调侃道:“见到人了?没吐血吧?我说你一个姑娘,大半夜的跑到县学里找人干嘛,万一被人当贼打了怎么办?县学又不是不放假,教谕都说了,他情况特殊,可以七天回一趟家里拿药看诊。”

城门已经关闭,薛大花钱打点才从小门出去。

唠叨了一路,薛如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压低声音道:“大哥,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薛大停顿了一秒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唠叨,俩人经过一条弯路时往左边人高的荒草地里躲进去。不多时一条漆黑的人影出现在岔道口,似是奇怪人为什么不见了,正叉腰四处张望。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扭头也朝荒草地里来,薛如意和薛大对视一眼。一人拿麻袋,一人拿木棍冲了出去。

那黑影刚来不及躲闪被当头套了个正着,还没挣扎出来就被一顿乱棍敲得蒙头转向。

薛大担心妹妹力气太大踢死人,只让她扯着麻袋,自己用棍子敲。被套住的人呜呜两声,突然大哭起来,喊道:“别,别打了,我不是坏人。”

听声音稚嫩,还是个青葱少年。

薛大停手,薛如意扯开麻袋,还没来得急看清楚里面的人长什么模样,那人就像猴儿一样窜没了。倒是地下丢了一大堆乒乒乓乓的小玩意。

薛大点燃火折子蹲下去看,有糖人、蜜饯、脸谱、手摇铃、小葫芦还有一本剑谱。

他讪笑两声道:“打怪还爆装备呢,这小子是个贪玩的。”能随身带着这些小玩意的人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等人走远,躲在暗处的丁野才敢龇牙揉按被打的地方。

他从小习武,功夫即便在羽林卫里头也是翘楚。方才不注意竟然被世子妃一把勒住,惊奇的是他用力挣扎,居然半分都挣不动。

世子妃力气实在大得可怕。

可惜了他那些小玩意,丁野边揉手边想着待会要如何找世子哭穷。

薛如意回去后,薛父逮着她好一通说,主题无非就是一个——不要早恋,不要早恋,不要早恋。

周梦洁听不下去了:“如意都十七了,换做现代都读高中,情窦初开不也正常吗?她要是没想法你才应该着急。”

薛父说得太隐晦,薛如意愣是没听出来。她看完王晏之给的两页话本后,心里又爪哇似的难受。

每天都盼着有人送信过来。

薛家人发现如意这几天一到傍晚就守在自己大门前望穿秋水。一收到从县学寄来的信就欢喜非常,没事还总爱一个人瞎嘀咕,完全一副小女儿恋爱的情态。

薛忠山脑补了几天,终于妥协,和周梦洁商量:“你去问问她具体什么意思,要是真中意安子,就去官媒登记造册,写一封正式的婚书。”

当天晚上周梦洁就去找女儿谈心,谈及是否真想嫁给王晏之时,薛如意想起之前他说的话。

“表妹找别人入赘还不知对方脾性如何,对方还有人情往来,又不一定有我会挣银子。既然这样表妹何不找我入赘?”

表哥好像讲的很有道理。

想到这,薛如意点头:“和表哥成亲也不错,娘,我就嫁给表哥吧。”

周梦洁再次确认:“你确定了,如果真愿意,我明天就去县衙登记造册,写一封正式的婚书。”

“嗯,确定。”

第二日薛忠山就去把婚书办了,等王晏之休沐,薛如意套了牛车亲自去接人。县学门口不少书生朝他们这边张望,薛如意接到人后惊奇的发现他气色好了不少,向来苍白的唇也有了血色。

薛如意忍不住问:“县学的吃食很好吗?”

王晏之点头:“还不错。”他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大荷包递过去。

薛如意接过来一看,结结实实一荷包的银子,少说也有一百两。当即就惊了:“哪来的银两?”别人上学都得花银子,没见过能往家拿银子的。

王晏之眼睫微弯:“我说过我会挣银子,县学的人多,平常帮忙写课业、代写卷子,教文章、作诗这些都能挣钱的。”

薛如意眼睛瞪圆:这是人傻、钱多、速来吧。

这挣钱比她卖鱼、买雕刻可强多了,弄得她都想混进县学。

果然有文化的人挣钱就是不一样。

她拽着钱袋很是庆幸昨天已经把婚书办了。

薛如意从荷包里头拿出五两银子递给他,道:“我也不是刻薄的人,你的药钱虽说不少,但挣了银子也应当分你一些。”

王晏之也不推辞,接过来放进袖带:“谢谢表妹。”

薛如意触到他的手忍不住缩了缩:“手怎么还这么凉,蔗糖没喝吗?”

“有喝。”

“那多穿点衣服。”

“好”

薛如意诧异的看了他两眼,觉得他过分乖觉。

“表哥怎么了?”

王晏之侧坐在牛车上,单薄的身体虚虚靠在她后背上:“许是抄书抄累了,不过能帮表妹挣银子我很开心。”

薛如意:表哥虽然病弱,但是好努力,决定以后都不嫌弃他了。

回到家,薛父薛母围着问县学里的情况,薛如意把银子往桌上一搁,炫耀起王晏之挣钱的本事。

薛忠山看着那一袋银子忧愁起来:坏了,这个读书的好苗子不会是被薛二带偏了吧。

薛二去县学搞副业,他去县学挣外快。

老子只想你们考秀才,免田租,这都是在搞什么东西!

薛忠山轻咳提醒:“安子啊,我们家目前主要是考秀才,给那些书生留条底裤……咳,咳,留一点伙食费。”别没读书两天书,县学被他弄穷了,集体投诉。

晚饭后,王晏之回到薛二的屋子,发现桌上用枇杷糖压着一张薄薄的纸。

他拿开枇杷糖,掀开那张纸,随意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接着又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清冽的眉眼里突然荡漾开笑意。

居然是一封官媒盖印的正式婚书。

薛家这是承认他和薛如意的关系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王晏之心中欢喜,身体都畅快了许多。他刚把婚书郑重其事贴身收好,门就被敲响。门外玲珑娇俏的小姑娘探出头,道:“娘说今后让你我睡一个屋,别愣着了,抱枕头过来呀。”

睡一个屋,他那老丈人放心?

他抱起枕头往门口走,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到房间后她把门关上,王晏之左右看了看,看到喜床旁边的小榻很自觉的走过去坐下。

薛如意见他抱着枕头半天没睡下去意思,于是问:“你想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