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领旨任贾家族长后, 其实很有些要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
毕竟他虽是长房,原来在荣国府却是住在东偏院的尴尬人,在贾家一族中腰杆子自然也挺不了那么直。
如今坐上族长之位, 贾赦极想宣示于亲友,恨不得人人都知道。
只是宁国府刚塌台, 此事还是吓住了贾赦。
而林如海也曾命人来劝这位大舅兄, 此时荣国府正该小心谨慎俯下身子来,安静守孝低调度日,不要在京中走动为好。
贾赦还是听林如海的, 只好心下遗憾,自己这新族长上任,三把火是不能烧到外面去了。
故而贾赦头左转右转看了半日,决定把火烧到自家来。
既然先前宁国府是因孝期举止荒唐而受罪, 贾赦就准备先从此处整理家中人口, 立一立威风:贾敬可是老族长,严格来说, 贾家上下所有人口都带着孝的,不过长短而已。
于是贾赦就把贾家所有旁支子弟, 但凡在京的,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拎了来,对着门客写的稿子好生训导了一番。
尤其是贾蔷, 贾芹等本素日就常奉承宁国府, 好跟着贾珍父子嫖赌为乐的,被贾赦格外拎出来, 当成反面典型, 在几十个贾家年轻子弟面前, 被狠狠骂了一通。
说来,这些贾家子弟虽是玩惯了的,但这回宁国府的倒台,实在是给他们每个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就像是一群靠山吃山的小兽,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山会忽然没了。
这会子正在惶惶不可终日,面对贾赦的训导都出乎意料的服帖。
且他们这些旁支每到了过年过节,还需往族长处领些贴补过日子,从前要听贾珍的,现在自然要听贾赦的。
所以一句话不敢辩驳,只是点头如捣蒜,连忙奉承贾赦。
贾赦十分满意,还挥手告诉他们:“我最知道你们,向来欺上瞒下,当面像个人儿似的,背地里就放了羊了。这样吧,你们彼此看着些,谁发现族中男子在这一年内,有行止不端者,只管来我这里告发,确有其事,我便赏告发的人五十两银子!”
只见众人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贾赦此时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告发的人,是邢夫人,而被告发的对象,是他亲儿子贾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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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自打领了做族长的旨意,贾赦这些日子心情很好,好到看邢夫人都带了笑。
谁知这日骂完族中子弟,贾赦一回后院,却见邢夫人在唉声叹气,他不由就恼了:“这样好的日子,你拉着脸给谁瞧呢?”
邢夫人连忙上前:“老爷,我自是为老爷高兴,只是想起一事又担忧,才叹气的。”
贾赦摸着胡子,示意邢夫人直说。
“老爷你说琏儿那孩子,素来怜香惜玉的,如今珍哥儿他们倒是走了,可那尤家仍然在这京城外住着。琏儿会不会再把那尤氏姐妹弄进咱们家?我一想就害怕。”
贾赦瞪起了眼睛。
尤老娘母女三人的日子,现下是不太好过。
以贾珍的凉薄心性,对尤二姐与尤三姐,不过是爱其颜色,到了自身难保的时候,哪里会管她们半分。
他甚至深恨此事由姐妹俩的风言风语而起,所以一点旧情也不念,立刻翻了脸,只让尤氏把尤老娘母女三人都赶回家中去,还特意明说了一两银子也不许给。
尤三姐虽是能闹,不肯白吃亏的人,但无奈贾珍一家子走的干脆,她一个女子,若没有人服侍,连京城门都找不到,这会子都不知道上哪儿闹去。
而尤二姐则在家中垂泪,盼着贾琏念及旧情,再来娶她,甚至打发家里的小丫鬟去贾家门上候一候,看能不能等到贾琏出门。
有个半大丫头,怯生生在荣国府门口来回探看,自然很快就被门子发觉,也很快问出了端倪,就当成一件新的功劳来承报给凤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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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冷笑一声,都懒得去跟贾琏说话。言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让琏二爷再接受下棍棒教育。
她直接就去找邢夫人。
而邢夫人现在是完全跟凤姐儿站到了一条线上了:无他,凤姐儿有钱还有权。
在两年前背离了王夫人路线后,王熙凤除了坚定不移走贾母的路外,私下倒也向着邢夫人这位正经的婆母靠了靠。
她发现,邢夫人虽然贪财,但人很纯粹——就是纯粹的贪钱。
而且邢夫人不是王夫人,出身王家见过什么千金万金,邢夫人的胃口可不如王夫人大。
邢夫人之所以爱钱,也是贾赦实在靠不住,她又没有亲生儿女,所以为将来终身打算,才认真搂钱。
对凤姐儿来说,在管家理事的过程中给邢夫人些便利,让邢夫人从中得一笔稳定的收入,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了。
而邢夫人对凤姐儿这个细水长流的财源,也颇为满意:反正比对贾琏这个继子满意。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邢夫人这方面是个有信用的人,遇事也就站到了凤姐儿这边,比如上回贾琏挨抽事件。
这回凤姐儿又来寻邢夫人说话:“现在珍大哥哥已经回了原籍……”邢夫人插了一句嘴骂道:“真是作孽的畜生,祖宗的基业生生被他败坏了,也不怕他老子气活过来!”因夺爵除官,宁国府的许多钱财充入了朝廷,邢夫人只消想想那数目就心疼的睡不着。
凤姐儿等邢夫人骂完贾珍,才继续道:“可他那两个姨妹并没有带走呢。琏二爷的性子太太也知道,若是哪日又糊涂了,偷偷在外头娶了那对姐妹,叫人告发了,咱们家岂不是跟宁国府一样了?”
“琏儿不至于这般糊涂吧。”
邢夫人刚犹豫了一句,身后的王善保家,就因拿了凤姐儿的银子,忙在邢夫人耳边悄悄添油道:“太太不知,今儿门子们捉了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细问下去竟是尤家派了来寻咱们二爷的。”
这给邢夫人气的,又开始骂贾琏:“琏儿也是个猪油蒙了心的,难道珍哥儿的事儿还不叫人害怕?”
邢夫人一想宁国府的寥落就急了,尤氏原本是宁国府的当家奶奶,绫罗绸缎一天一身也穿不完,可这回跟着贾珍狼狈离京的时候却头上光光,连好点的头面都带不上,这日子要是也落在自己身上……都不用王熙凤多说,邢夫人直接告到贾赦跟前去,好让贾赦再管教贾琏。
这不,邢夫人还故意愁眉苦脸了一下,引的贾赦发问,后连忙说起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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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邢夫人两人是半路夫妻,同床异梦多年,这一回倒是心有灵犀。
贾赦这新族长上任,除了要训斥子弟,摆正自己威严外,还在筹划一件事:他既然是荣国府袭爵大老爷,如今还兼着这贾家的族长,那就该他搬回荣禧堂去住,让贾政把地方给他让出来才对啊。
他既然心里筹谋这件大事,自然不能允许贾琏给他拖后腿。
凤姐儿说的还只是‘担心贾琏怜香惜玉’,而到了邢夫人嘴里就添油加醋成了‘琏儿很是怜惜尤氏姐妹被留下,只怕还有纳了来咱们家的心思。’,再落到了贾赦的脑海中就是:贾琏又要停妻再娶,想让他这个老子也跟着倒霉!
贾琏若是知道,只怕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于是刚好了些的贾琏,就被贾赦叫过来又打骂了一顿:“我听说你又犯了混,想着收容了那尤家姐妹,甚至还想着那停妻再娶的事儿?!”
贾琏的脸上还有些七彩痕迹,茫然抬头:“回父亲,我没……”
贾赦根本不听,继续边咆哮边打他:“你看看珍哥儿的下场!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要是连累了你老子我,你也不用像珍哥儿似的回金陵去,我直接就打死你让你去跟祖宗们请罪!”
最近根本没敢出门,也没跟尤氏姐妹有任何联系,却又被劈头盖脸打了的贾琏无语凝噎,简直要委屈死。
他带着心灵与身体两重创伤回去,却发现家里的大丫鬟们也都不怎么理他,只有小丫鬟们上前畏惧着服侍,却也是冷清清的,茶也不够好,铺也不舒坦。
想起从前跟凤姐儿夫妻还好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是妥妥帖帖的,他出一趟门,凤姐儿会把应季的衣裳准备的足足的,乃至于配套的荷包扇套手炉等物都一点儿不缺,又常嘱咐小厮好好伺候。
人,尤其是贾琏这种公子哥,都有点贱脾气。
从前有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好,怎么珍惜,有时还嫌凤姐儿管得宽束缚了他。
可如今凤姐儿彻底对他失望,完全冷淡了下去,宁愿夫妻破脸让人笑话,也不来跟他圆面上这点情分,丝毫不再顾及他,贾琏又开始怅然若失,想起从前夫妻恩爱和凤姐儿的好来。
他甚至还偷偷去找平儿,请她在凤姐儿跟前说点好话。
凤姐儿闻此,也只是冷笑。她自有家要管,也有女儿巧姐要照顾,贾琏既然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就当贾琏死了。
她还省事些呢。
因贾琏此番停妻再娶的意思闹出来,人人都知是他的过错,连贾母也都只骂贾琏,对凤姐儿此时冷着贾琏也没说什么,凤姐儿就更是不理贾琏了。
当然,贾母现在也是没空去管这些小夫妻的事儿。
她只是在为当年一门双公,京中显贵的宁荣二府伤感,以至于有些病弱之态。
甚至在林如海来探望她时,贾母还拉着林如海真切哭了一程子:“当年你岳父在的时候,这家里是什么形容来着?这才二三十年过去,子孙就要把他的心血败完了。”
说起岳父贾代善,林如海也要敬佩那实在是个能臣,能打仗能治军。把现在贾家这些儿孙捏在一起,也比不上他。
林如海无旁话可说,也只好安慰贾母,免得她老人家伤心太过伤了身子。
而贾母叫宁国府的事儿刺激的,一味享乐的心也终于少了些。
倒是脑子清楚了一些,对林如海道:“我不过人老了白抱怨一二。珍哥儿是他自己做的事儿自己该当的,你可不要看在亲戚情分上为他求情,白连累了自己!”这是贾家无人上朝,根本不知道林如海已经为此事,在朝上被御史参了一本。
林如海也没提此事,只是颔首,听着贾母接下来的话。
“尤其是你还有还有玉儿要照看,再过半年,玉儿就要嫁到绍王府去,这接下来的日子,可不能出岔子。”
说到这贾母又叹息,甚至带了些愧意:“也是我这做外祖母的无用,不能约束这一家子。玉儿这两个舅舅,贾家这一门子亲戚,不但不能给玉儿出嫁增添光彩,反而闹出这样的事儿来……”
贾母念叨半日,最后才勉强振作道:“你放心,你大舅兄如今正在整那些年轻子弟,接下来一年,我也命家里人少出门去。保管接下来不再出什么岔子,不丢玉儿的脸面。”
林如海听贾母这么说,倒难得听出几分贾母对黛玉的真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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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贾母经此一事,实在伤心,也觉得大大伤了体面,不但约束贾家上下无事不许出门,自己更是再不肯出去应酬。
王夫人第一个就急了:元春还没嫁出去啊,老太太你不能躺平啊!
当日元春死活不愿意镇国公府的亲事,王夫人起初还很是埋怨了女儿一通。但很快镇国公府就彻底凉了,爵位都没了,王夫人才心有余悸,觉得元春这入宫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多了些长远眼光,比自己强。
于是王夫人变了态度,有了亲事也让元春自己放眼看看,元春不点头,王夫人也就不逼她。
可元春是从荣国府落日余晖中走过来的,又进宫了一趟,见过了这大周权势最顶尖的人是过得什么生活,眼光已经养高了。
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荣国府,而那些看得上荣国府,也看得上她的人家,元春又不愿意。
便是偶有家世合适的,元春自觉容貌好,还想要个品貌也相当的夫君。
这可就难了。
拖着拖着,已经又是一年半过去了。
王夫人急的上火就没停过,天天不是喉咙疼就是口角长包。
偏生宁国府又出了这件事,多少有些损害荣国府的名声,王夫人还盼着贾母出面,替元春张罗婚事呢,怎么能看贾母躺下。
于是只好与元春商议着,怎么劝的贾母开心,让老人家重新振作出来,像之前一样带着元春各家去应酬。
然而王夫人还没请动贾母出山,贾赦倒是出动了。
贾赦是在端午节一家子摆圆桌,聚齐用晚膳的时候,忽然提出大房二房换居的要求。
贾赦端着一杯酒站起来的时候,桌上旁人只以为他要敬酒。他的身份辈分摆在这里,除了贾母外,其余人忙都站起来陪着。
谁料贾赦开口就是重磅消息,只道自己不但是荣国府袭爵的一等将军,现今更是贾家的族长,还住在府里花园隔断出来的偏院中,实在是不合适,遇上年节走礼,也让外人疑惑这府里没有规矩,很该他搬进荣禧堂才是。
贾政闻言不由蹙眉道:“大哥,今儿是端午,一家子正在陪母亲过节,何必说这些话?我住在荣禧堂不过是为了伺候母亲便宜。论长幼,大哥居长,若是非要我们让出荣禧堂……”
贾赦断然道:“没错,我非要你们让出来!”
贾政懵了:不是这个剧本啊。不该是我谦虚一句,你也退一步,此事从长计议吗?
而贾赦一句话顶在这里,非要让他们让出荣禧堂,就把贾政剩下的话都憋在了家里。
兄弟两人对视一会儿,不由一起转头看贾母。
要说之前的年岁,贾赦是不敢提这要求的。因父亲临终前将爵位传给自己,而贾母当时就在贾代善病榻前哭道,只要她还在一天,就绝不分家,兄弟俩人都是一样的。
贾代善点头应了。
而后贾母要贾政就近住着伺候她,是在贾代善刚过世的时候,当时贾赦最要紧的事儿是要袭爵。想顺利袭爵就必须贾母点头,当然不能跟贾母闹起来。
彼时贾赦也觉得爵位在自己头上,不过一间屋子,让二房住住也没什么。
结果这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因王子腾接过了贾代善的班做了京营节度使,成为了四大家族的领头羊。
而王子腾是王夫人的亲哥哥,贾王两家的姻亲对贾家越发重要起来,贾赦这边却没有拿的出手的姻亲,也就说不响嘴。
之后,这二房住在荣禧堂,似乎就成为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外人提起荣国府,也只说住在荣禧堂的二房,似乎也成了默认的习惯。
当一件事成为了旧例,就很难被打破了。
而若是如书中般,元春做了贤德妃,那贾赦一房只会一败涂地,再也没有搬回荣禧堂的指望了。
可现在,元春并不是什么皇妃,之前那些外部条件也都消弭了,王子腾做了九省都检点,常年不在京中;而算时日,贾赦也让了这些年,顺从的够了——借着宁国府的事儿,贾赦还得了族长之职,那他就要打破之前的旧例!
贾赦贾政俱望向贾母,目光炯炯。
两人都觉得贾母是偏心的。
所以贾赦做好了贾母不允的准备,都已经在盘算着贾母只要摇头,他接下来该说什么来为自己申辩。而贾政则是相信贾母偏心他,不会让他搬出荣禧堂,所以盼着贾母说话为他主持公道。
谁料,贾母看了他们片刻,搁下了手里的酒杯,忽然长叹了一声:“也好,各归其位也好。”
贾政与王夫人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连贾赦也有一种被晃了老腰的感觉。
就这样简单吗?就这样,母亲同意了?
难道母亲就在等自己提出此事?贾赦开始郁闷起来:自己这些年不直说只自己生闷气是不是太傻了。
其实贾赦歪打正着,提要求的时间选的刚刚好。
若说原来,贾母为了心爱的孙子宝玉,也因更喜欢贾政,所以一直更看重二房,连正屋都让二房住着。
贾赦这样说,就是挑衅她的权威,贾母必然是要呵斥不同意的。
可现在,在看到隔壁宁国府的败相之后,贾母真的累了,也真的被世态炎凉戳破了那层幻象:自己这个老封君才不是什么定海神针,贾家的定海神针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贾代善。
而且还得太上皇在的时候才好用。
至于她,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平时入宫仗着国公夫人的诰命和年龄,人人都让着她敬着她,真出了事儿她一点用处没有。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逆着规矩让大房二房居之不正,白白让母子兄弟离心,外人也笑话。
她老了,正所谓老健春寒秋后热,如今她看着还硬朗,但说不定哪一日就一病不起。
与其到时候她死了,兄弟两个撕破脸闹个不休,不如趁着现在,有她调停着各退一步,也有个善始善终。
贾母看着他们兄弟俩截然相反的神色,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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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卫刃回到府里,就看到林姜在把玩扇子。眼前堆着数个精美的扇匣子。
大约是现代的习惯,林姜其实是不怎么习惯拿扇子的。不比京中诸贵女,到了夏日,扇子不离手。
林姜便是拿着扇子出了门,也很可能随手就忘到什么地方去了。黛玉就说过,旁人换扇子是厌了旧的要换新花样,而林姜换扇子就是因为上一把扇子又丢没了。
卫刃也知道她这个习惯,还以为她又没了扇子,索性就在这儿搬出扇匣子挑新的。
就走过来问了一句:“家里的还够吗?不够改日再去银楼买些。”
林姜就转头横了他一眼:“我也不至于把家里的扇子都丢尽了。”然后指了指桌上的匣子:“这些扇子都是荣国府琏二奶奶送过来的,许多都是成双的,可见还有送给你的。”
卫刃倒是也知道近来荣国府两房换居的事儿,便随口问道:“那府上正事都忙完了?”
琏二奶奶都有心思送夏日的宫扇了。
卫刃对扇子的兴趣就不大,只是在旁边看着林姜玩扇子。
倒是林姜想起一事就问他:“王子腾是不是要回京了?”
卫刃点头:“也就在这两三天内吧。”
林姜搁下扇子:“你做好准备了吗?”
卫刃点头:“岳父大人从来都是淡然的性子,这回特意传信回来,说是与王子腾在福建港上发生了些龃龉,必是闹得很不痛快了。”
两人说的正是端午节时,林长洲在给女儿女婿送东西的时候,夹带的一封信。
信里便提起了王子腾。
当然林长洲用的词非常的礼貌,只说自己与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大人,就海运的问题上进行了充分的交流,王子腾大人对海衙门的管辖提出了自己独到的意见,两人暂时未达成一致,已经写了折子回禀陛下,请圣上裁决。
卫刃看着还罢了,林姜一看这明显的外交辞令,就忍不住笑了。
什么充分交流,估计是真的针尖麦芒对上了吧。
而林长洲特意写这封信回来,也是为了提醒卫刃。
如果说贾家在京中大营里,还有遗泽和影响力,那么任京营节度使十余年,卸任不到两年的王子腾,是绝对还在京中大营里埋着自己的钉子呢。
这回他是带着一肚子气回到了京城,说不得就要动用京营里头的钉子,给卫刃添添麻烦。
要是掌握不住京营,卫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必然会下降。
同样的消息,林姜也给林如海送去一份:都是一家人,王子腾也可能会拿林如海做文章。
大家都擦亮下眼睛,迎接王子腾的回归。